万辛第一次踏出水荇的家门，外面看起来像是一个小村庄，没有多少户人家，且房子都有残破。
刚出门就遇见一个年迈妇人，那妇人见她从屋里出来，问道：“你是二丫家的客人？”
万辛问：“二丫是谁？”
妇人指了指她身后的房子，道：“你刚出来的地方就是二丫家。”而后像是想到什么，她“嗐”了一声，又道，“前些日子她说给自己取了个新名字，叫水什么来着……”
“水荇。”
“对对对！”妇人继续问，“她不在家？”
万辛答道：“她约了人出门，一直没回来，我正要去找她。”
闻言，妇人表情明显有些不对，小声道：“她还没跟那位公子断呢？这勋贵人家的公子哪是那么好嫁的，人家来咱们这小地方就是玩玩，看她长得水灵图个新鲜。人家迟早要回京里去，到时候哪里还记着她。唉……怎么劝都劝不住。”
不知其中内情，万辛略过她的牢骚，直接问道：“那您知道她平时会去哪吗？”
妇人想了想，说道：“指不定她又找那公子去了。我听说那人就住在镇上最大的宅子里，你要是找到她，可千万再劝劝她。”
听到有用信息，万辛点点头，摸清方向后便告别妇人，朝镇上走去。
这里荒凉的很，居住在此地的人并不多，且多为老弱病残。随处可见的残垣断壁，似乎提示着这里曾遭遇过不小的摧残。
那妇人说是镇上，可当万辛到了地方，发现跟村里区别并不大，也就人多一点，房子没那么破旧罢了。
镇上最大的宅子很是显眼，比周边的房屋看起来新一些气派一些，万辛没花多少时间便找到了。宅子门口有仆人守着，她上前正欲询问，对方眼神上下打量她一番，见怪不怪道：“我家公子今日不在。”
万辛又问他是否见过一个姑娘，她大致描述水荇的模样，对方不耐烦打断她：“每天来这儿的姑娘没有十个也有七八个，谁知道你说的哪个。我家公子今日约了友人在眠水畔，你尽管找去。”至于能不能见到得看自己本事了。
于是万辛又去眠水畔找人。
眠水畔东侧的亭台内坐着三位年轻人，其中一位身穿华服的公子吊儿郎当玩着手里的折扇，审视的目光落在另一位打扮素净的人身上，“齐兄，这位就是你说的——天川来的仙师？”
被他称为齐兄的年轻人立刻上前引荐：“赵兄，这位陆仙师是天川第一大宗宸天宗的弟子，听说和天川主有几分关系。”后面这句话他凑近姓赵的华服公子耳边小声说着。赵公子闻言，审视的目光里便多了几分热切。
不过是自以为的小声罢了，天川的修士五感强于常人，自然在一旁听了个清清楚楚。陆不修轻轻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地掩饰内心的厌恶。他此番前来是为了追查天川和泽川倒卖人口一事，听闻这位从上京领旨而来的赵公子前些时日和那群恶徒交过手，故而他来赴这趟约。
倒不如不来……
“竟真是一位来历不凡的仙师！不知仙师可愿助我一臂之力，有一笔天大的买卖……”赵公子压低声音，眼中的算计溢于言表。
陆不修内心的厌恶更添几分，不由生了些许烦意。
这时，赵公子身边匆匆走来一个仆从，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陆不修内心正烦闷着，注意力并不在此，只依稀听得有姑娘找之类的话语，便见面前这位赵公子变了变脸色又很快恢复如常。他张口朝陆不修致歉几句，声称去处理点私事很快回来，不待陆不修答复便直接起身离开，无礼至极。
姓齐的公子伸出手欲拉他回来，可惜没能成功，只好面色尴尬朝陆不修解释：“怕是有什么急事……”
陆不修暗自咬了咬牙，面上却平静道：“竟这般不凑巧，正巧我还有要事，不如下次再约。”说着便提步离开，眼角余光瞥见赵公子领着一个女子向远处走去，心头一丝异样划过，但因被赵公子再三乱了心神，他无暇多想，快步离开了眠水畔。
齐公子左看看右看看，两相权衡后追着陆不修的背影一同离开。
为了议事方便，眠水畔早早清干净了闲杂人等，此刻便只剩赵公子和四五个随从在此，还有寻人至此的万辛。
赵公子轻佻的眼神上下打量她，道：“听说前几日有位天川的仙子威风极了，救了许多被拐女子，想来便是你了。”
万辛直奔主题：“水荇在哪？”
赵公子手中扇子一顿，神色不耐道：“本公子怎会知道！”继而又神色一转，恢复了轻佻语气：“仙子莫急，不如先随我回家去，我定找人替你寻人。”
说着，拿扇子的手便往万辛肩上搭了过去，状似不经意扇了两下。
扇子扇动带来的风轻轻吹起她耳侧的碎发，又轻轻落下，万辛看了看肩上停留的扇柄，又看了看赵公子。
赵公子一脸得意的表情逐渐僵硬，给他云兴散的高人可是说过，这东西连天川大半的修士都抵挡不住，这女人怎会一点事都没有！
万辛耐心告罄，她顺着肩上的扇柄扣紧赵公子的手腕，绿色纤细的枝条迅速缠上他的手臂，沿着手臂一路攀至脖颈。他瞳孔紧缩，恐惧神色还未尽显，一股异香让他陷入恍惚。他听见一道悠悠的声音在问：“水荇在哪？”
“死了……不听话……该死……”他喃喃着，那女人死前的景象似乎又浮现在眼前。一个妄图母凭子贵的蠢女人，竟死也不愿替他引来他要的人。
死了正好，带着怨恨不甘的死尸更招那些“人”的喜欢。
万辛知道了自己想要的，一刻也不愿多待。青枝争先恐后爬上赵公子的脸，转眼间赵公子变成了一堆白骨。
“什么人！啊——”几道惊恐的短暂叫声响起，紧接的是眠水湖中传来几声“噗通”，仿佛什么东西掉进水里，荡漾出些许涟漪，平静过后，眠水湖畔一如往常。
——
此行不顺，陆不修心里存了一股郁气，再加上莫名失踪的人迟迟未归，他的脸色便一直没好过，随行的二人亦是神色萎靡。任务时限将至，他们不得不回天川复命。
“这鬼地方真晦气！”年龄最小的余铎忍不住骂了一句。
“眠水镇靠近深渊边界，这些年没少生灾祸，镇上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地方官员又胆小贪生，久而久之便成了如今这样。”另一位女修玉姈说道：“拐卖之事横行，又以眠水镇为落脚点，两位川主皆有意整治，原以为此行顺利，没想到……”天川是他们领了任务过来，听闻泽川主也派遣官员到达此地。
想到那位赵公子，陆不修嫌恶地皱起眉头，泽川主派了这么个草包过来，是真心想整治眠水镇的祸患？
现在那位赵公子无故失踪，只怕眠水镇会变得更乱。思及那日匆忙一瞥的女子身影，陆不修隐隐察觉不对劲。他忽然问道：“万辛当真是偷溜进深渊失踪了？”
猝不及防听到这个名字，另外二人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只听余铎嚷嚷道：“师兄难道怀疑我们撒谎吗？这次任务她想方设法加入我们，一定早就打好主意进深渊，你看平日里她仗着身份躲在天川，恨不得谁都不见。”
玉姈也道：“那日我和师弟追着她到深渊入口，怎么都劝不回她，深渊内凶险万分，我们不敢深入，也不知她现在……”她满脸忧容，避着陆不修悄悄朝余铎递了个眼神。
余铎意会，故作苦闷道：“她这样乱来，我们回去还不知如何交代。毕竟她的身份……最终怪罪的还不是我们。”
果然，陆不修眼底的怀疑散去，只剩烦躁。
天川里谁不知道万辛仗着身份特殊，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让万夫人给她和陆不修订了亲。陆不修作为万夫人母族里最有天赋的后辈，合该有更好的联姻选择，未曾料到被突然指婚，对方还是一个毫无灵根被随手捡来的弃婴。就算有尘无俟唯一弟子的名号又如何，不过挂了个虚名，还是万夫人在尘无俟死后替他收的，根本没人当回事。
陆不修对于这份婚事极力反对，可无奈父母之命不敢不从。天川的氏族太多太多，他们早已被淹没其中无法露头，即便顶着万夫人母族的身份依然不得天川主重用。哪怕联姻对象身份并不好看，但这如何不算是一个向上的机会。
他厌恶极了万辛，却又不得不虚与委蛇，在外他给足了她这个未婚妻面子，可她竟然不顾他颜面惹出祸事。
“好了，说再多也无用处。她擅自行动自当后果自负，回禀川主时我们如实告知便是，川主不会是非不分。”陆不修按下不悦，心中却是有了计较。万辛生死不知，但万烬深渊是什么地方，多的是有去无回之人，以她的修为怕是早已成为深渊里一抔尘土。这婚约已然作废，他应当高兴才对，可陆不修不着痕迹地拧了拧眉头，下一个机会又待何时呢？
玉姈道：“陆师兄放心，若是川主真要问责，我们一同承担。”
陆不修惭愧道：“连累你了。”
玉姈摇头一笑，只道无妨。
见此，余铎忍不住嘀咕：“还是师姐你好，这一路没少帮忙，哪像那位只会拖后腿。”
“好了好了，正事要紧，我们赶紧回天川吧。”玉姈止了他要继续埋怨的话。
三人很快到达两川交界口，却没想到通关处早已有人静候多时。
“你没死！”余铎几乎是脱口而出，很快便意识到此话欠妥，他气息乱了几分，僵硬道：“你没事怎么不早点回来，害我们担心。”
等候在此的正是万辛。
她并未理会余铎，而是朝陆不修问道：“泽川之人要去往天川，此地是必经之路？”
尽管怒火憋了一路，但陆不修惯会掩饰，当众发火吵闹实在难看，更何况是对待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妻。他压下怒意，问她：“你想问什么？”
万辛道：“我在此守了一日一夜，除了你们再无其他人从此地去往天川。所以那些人运送‘货物’并不走这？”
“若是这般简单，又岂会让他们横行这么久。”陆不修语气有些敷衍，却是不经意道：“活人只能从此过，死物需往阴川行……”他顿住，神情多了几分正色，低声道：“难道阴川也参与其中？”
“阴川？”万辛疑惑。
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玉姈接话道：“天川与泽川以此地交界，以顺灵符为媒介开启通关法阵。而泽川的微尘海向下汇入阴川的迷津渡，微尘海里泽川的生魂流向迷津渡往生轮回，若要从泽川去往阴川，这是唯一的路径。三川四海志里比我说的内容还要详细，辛姑娘若是想多了解些，可以回去以后再仔细研读。”
天川弟子入学必学三川四海志，几乎是人人都要倒背如流，万辛如今这般样子定是没有用心。
可万辛似是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十分认真回道：“多谢，我会去看的。”
玉姈顿了顿，唇角挂着的得体微笑一瞬间险些维持不住。
而陆不修自然反应过来万辛的问题，对她的不满再一次升腾，甚至怀疑道：“难道你是为了单独行动才假装进深渊？那里可是川主明令禁止去的地方，万一有个好歹只会连累大家。”
话题跳跃有点突然，万辛只莫名看他。
陆不修忍无可忍：“你擅自行动回来就是这个态度？”
万辛眨了眨眼：“我的态度怎么了？”
“罢了……”陆不修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追究，正事要紧。“你刚刚说那些人运送‘货物’，可是有其他发现？”
万辛知无不言：“他们在眠水镇有三处落脚点，我一个一个找了过去，发现有一批人已带了‘货’离开，所以我才在这儿等着。”
憋了许久的余铎终于插上话：“你发现了他们的落脚点！那、那你快带我们过去，若是抓到他们，定能记大功一件！”
“你们没必要过去，他们已经不在了。”
余铎气极：“你就这样让他们跑了？”
“我的意思是——”万辛淡淡看向他，直看得他背脊发凉。
只听她道：“他们都死了。”
刚出门就遇见一个年迈妇人，那妇人见她从屋里出来，问道：“你是二丫家的客人？”
万辛问：“二丫是谁？”
妇人指了指她身后的房子，道：“你刚出来的地方就是二丫家。”而后像是想到什么，她“嗐”了一声，又道，“前些日子她说给自己取了个新名字，叫水什么来着……”
“水荇。”
“对对对！”妇人继续问，“她不在家？”
万辛答道：“她约了人出门，一直没回来，我正要去找她。”
闻言，妇人表情明显有些不对，小声道：“她还没跟那位公子断呢？这勋贵人家的公子哪是那么好嫁的，人家来咱们这小地方就是玩玩，看她长得水灵图个新鲜。人家迟早要回京里去，到时候哪里还记着她。唉……怎么劝都劝不住。”
不知其中内情，万辛略过她的牢骚，直接问道：“那您知道她平时会去哪吗？”
妇人想了想，说道：“指不定她又找那公子去了。我听说那人就住在镇上最大的宅子里，你要是找到她，可千万再劝劝她。”
听到有用信息，万辛点点头，摸清方向后便告别妇人，朝镇上走去。
这里荒凉的很，居住在此地的人并不多，且多为老弱病残。随处可见的残垣断壁，似乎提示着这里曾遭遇过不小的摧残。
那妇人说是镇上，可当万辛到了地方，发现跟村里区别并不大，也就人多一点，房子没那么破旧罢了。
镇上最大的宅子很是显眼，比周边的房屋看起来新一些气派一些，万辛没花多少时间便找到了。宅子门口有仆人守着，她上前正欲询问，对方眼神上下打量她一番，见怪不怪道：“我家公子今日不在。”
万辛又问他是否见过一个姑娘，她大致描述水荇的模样，对方不耐烦打断她：“每天来这儿的姑娘没有十个也有七八个，谁知道你说的哪个。我家公子今日约了友人在眠水畔，你尽管找去。”至于能不能见到得看自己本事了。
于是万辛又去眠水畔找人。
眠水畔东侧的亭台内坐着三位年轻人，其中一位身穿华服的公子吊儿郎当玩着手里的折扇，审视的目光落在另一位打扮素净的人身上，“齐兄，这位就是你说的——天川来的仙师？”
被他称为齐兄的年轻人立刻上前引荐：“赵兄，这位陆仙师是天川第一大宗宸天宗的弟子，听说和天川主有几分关系。”后面这句话他凑近姓赵的华服公子耳边小声说着。赵公子闻言，审视的目光里便多了几分热切。
不过是自以为的小声罢了，天川的修士五感强于常人，自然在一旁听了个清清楚楚。陆不修轻轻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地掩饰内心的厌恶。他此番前来是为了追查天川和泽川倒卖人口一事，听闻这位从上京领旨而来的赵公子前些时日和那群恶徒交过手，故而他来赴这趟约。
倒不如不来……
“竟真是一位来历不凡的仙师！不知仙师可愿助我一臂之力，有一笔天大的买卖……”赵公子压低声音，眼中的算计溢于言表。
陆不修内心的厌恶更添几分，不由生了些许烦意。
这时，赵公子身边匆匆走来一个仆从，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陆不修内心正烦闷着，注意力并不在此，只依稀听得有姑娘找之类的话语，便见面前这位赵公子变了变脸色又很快恢复如常。他张口朝陆不修致歉几句，声称去处理点私事很快回来，不待陆不修答复便直接起身离开，无礼至极。
姓齐的公子伸出手欲拉他回来，可惜没能成功，只好面色尴尬朝陆不修解释：“怕是有什么急事……”
陆不修暗自咬了咬牙，面上却平静道：“竟这般不凑巧，正巧我还有要事，不如下次再约。”说着便提步离开，眼角余光瞥见赵公子领着一个女子向远处走去，心头一丝异样划过，但因被赵公子再三乱了心神，他无暇多想，快步离开了眠水畔。
齐公子左看看右看看，两相权衡后追着陆不修的背影一同离开。
为了议事方便，眠水畔早早清干净了闲杂人等，此刻便只剩赵公子和四五个随从在此，还有寻人至此的万辛。
赵公子轻佻的眼神上下打量她，道：“听说前几日有位天川的仙子威风极了，救了许多被拐女子，想来便是你了。”
万辛直奔主题：“水荇在哪？”
赵公子手中扇子一顿，神色不耐道：“本公子怎会知道！”继而又神色一转，恢复了轻佻语气：“仙子莫急，不如先随我回家去，我定找人替你寻人。”
说着，拿扇子的手便往万辛肩上搭了过去，状似不经意扇了两下。
扇子扇动带来的风轻轻吹起她耳侧的碎发，又轻轻落下，万辛看了看肩上停留的扇柄，又看了看赵公子。
赵公子一脸得意的表情逐渐僵硬，给他云兴散的高人可是说过，这东西连天川大半的修士都抵挡不住，这女人怎会一点事都没有！
万辛耐心告罄，她顺着肩上的扇柄扣紧赵公子的手腕，绿色纤细的枝条迅速缠上他的手臂，沿着手臂一路攀至脖颈。他瞳孔紧缩，恐惧神色还未尽显，一股异香让他陷入恍惚。他听见一道悠悠的声音在问：“水荇在哪？”
“死了……不听话……该死……”他喃喃着，那女人死前的景象似乎又浮现在眼前。一个妄图母凭子贵的蠢女人，竟死也不愿替他引来他要的人。
死了正好，带着怨恨不甘的死尸更招那些“人”的喜欢。
万辛知道了自己想要的，一刻也不愿多待。青枝争先恐后爬上赵公子的脸，转眼间赵公子变成了一堆白骨。
“什么人！啊——”几道惊恐的短暂叫声响起，紧接的是眠水湖中传来几声“噗通”，仿佛什么东西掉进水里，荡漾出些许涟漪，平静过后，眠水湖畔一如往常。
——
此行不顺，陆不修心里存了一股郁气，再加上莫名失踪的人迟迟未归，他的脸色便一直没好过，随行的二人亦是神色萎靡。任务时限将至，他们不得不回天川复命。
“这鬼地方真晦气！”年龄最小的余铎忍不住骂了一句。
“眠水镇靠近深渊边界，这些年没少生灾祸，镇上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地方官员又胆小贪生，久而久之便成了如今这样。”另一位女修玉姈说道：“拐卖之事横行，又以眠水镇为落脚点，两位川主皆有意整治，原以为此行顺利，没想到……”天川是他们领了任务过来，听闻泽川主也派遣官员到达此地。
想到那位赵公子，陆不修嫌恶地皱起眉头，泽川主派了这么个草包过来，是真心想整治眠水镇的祸患？
现在那位赵公子无故失踪，只怕眠水镇会变得更乱。思及那日匆忙一瞥的女子身影，陆不修隐隐察觉不对劲。他忽然问道：“万辛当真是偷溜进深渊失踪了？”
猝不及防听到这个名字，另外二人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只听余铎嚷嚷道：“师兄难道怀疑我们撒谎吗？这次任务她想方设法加入我们，一定早就打好主意进深渊，你看平日里她仗着身份躲在天川，恨不得谁都不见。”
玉姈也道：“那日我和师弟追着她到深渊入口，怎么都劝不回她，深渊内凶险万分，我们不敢深入，也不知她现在……”她满脸忧容，避着陆不修悄悄朝余铎递了个眼神。
余铎意会，故作苦闷道：“她这样乱来，我们回去还不知如何交代。毕竟她的身份……最终怪罪的还不是我们。”
果然，陆不修眼底的怀疑散去，只剩烦躁。
天川里谁不知道万辛仗着身份特殊，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让万夫人给她和陆不修订了亲。陆不修作为万夫人母族里最有天赋的后辈，合该有更好的联姻选择，未曾料到被突然指婚，对方还是一个毫无灵根被随手捡来的弃婴。就算有尘无俟唯一弟子的名号又如何，不过挂了个虚名，还是万夫人在尘无俟死后替他收的，根本没人当回事。
陆不修对于这份婚事极力反对，可无奈父母之命不敢不从。天川的氏族太多太多，他们早已被淹没其中无法露头，即便顶着万夫人母族的身份依然不得天川主重用。哪怕联姻对象身份并不好看，但这如何不算是一个向上的机会。
他厌恶极了万辛，却又不得不虚与委蛇，在外他给足了她这个未婚妻面子，可她竟然不顾他颜面惹出祸事。
“好了，说再多也无用处。她擅自行动自当后果自负，回禀川主时我们如实告知便是，川主不会是非不分。”陆不修按下不悦，心中却是有了计较。万辛生死不知，但万烬深渊是什么地方，多的是有去无回之人，以她的修为怕是早已成为深渊里一抔尘土。这婚约已然作废，他应当高兴才对，可陆不修不着痕迹地拧了拧眉头，下一个机会又待何时呢？
玉姈道：“陆师兄放心，若是川主真要问责，我们一同承担。”
陆不修惭愧道：“连累你了。”
玉姈摇头一笑，只道无妨。
见此，余铎忍不住嘀咕：“还是师姐你好，这一路没少帮忙，哪像那位只会拖后腿。”
“好了好了，正事要紧，我们赶紧回天川吧。”玉姈止了他要继续埋怨的话。
三人很快到达两川交界口，却没想到通关处早已有人静候多时。
“你没死！”余铎几乎是脱口而出，很快便意识到此话欠妥，他气息乱了几分，僵硬道：“你没事怎么不早点回来，害我们担心。”
等候在此的正是万辛。
她并未理会余铎，而是朝陆不修问道：“泽川之人要去往天川，此地是必经之路？”
尽管怒火憋了一路，但陆不修惯会掩饰，当众发火吵闹实在难看，更何况是对待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妻。他压下怒意，问她：“你想问什么？”
万辛道：“我在此守了一日一夜，除了你们再无其他人从此地去往天川。所以那些人运送‘货物’并不走这？”
“若是这般简单，又岂会让他们横行这么久。”陆不修语气有些敷衍，却是不经意道：“活人只能从此过，死物需往阴川行……”他顿住，神情多了几分正色，低声道：“难道阴川也参与其中？”
“阴川？”万辛疑惑。
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玉姈接话道：“天川与泽川以此地交界，以顺灵符为媒介开启通关法阵。而泽川的微尘海向下汇入阴川的迷津渡，微尘海里泽川的生魂流向迷津渡往生轮回，若要从泽川去往阴川，这是唯一的路径。三川四海志里比我说的内容还要详细，辛姑娘若是想多了解些，可以回去以后再仔细研读。”
天川弟子入学必学三川四海志，几乎是人人都要倒背如流，万辛如今这般样子定是没有用心。
可万辛似是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十分认真回道：“多谢，我会去看的。”
玉姈顿了顿，唇角挂着的得体微笑一瞬间险些维持不住。
而陆不修自然反应过来万辛的问题，对她的不满再一次升腾，甚至怀疑道：“难道你是为了单独行动才假装进深渊？那里可是川主明令禁止去的地方，万一有个好歹只会连累大家。”
话题跳跃有点突然，万辛只莫名看他。
陆不修忍无可忍：“你擅自行动回来就是这个态度？”
万辛眨了眨眼：“我的态度怎么了？”
“罢了……”陆不修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追究，正事要紧。“你刚刚说那些人运送‘货物’，可是有其他发现？”
万辛知无不言：“他们在眠水镇有三处落脚点，我一个一个找了过去，发现有一批人已带了‘货’离开，所以我才在这儿等着。”
憋了许久的余铎终于插上话：“你发现了他们的落脚点！那、那你快带我们过去，若是抓到他们，定能记大功一件！”
“你们没必要过去，他们已经不在了。”
余铎气极：“你就这样让他们跑了？”
“我的意思是——”万辛淡淡看向他，直看得他背脊发凉。
只听她道：“他们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