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巨人柱依旧满山矗立,但它们大多表皮已呈现灰白,若是不仔细看,反而像是满山的怪石。

    苏棘跟随赵镜走到某一侧山脚,踏上山坡的一刹那,她只觉眼前一晃,再眨眼周围就已经变换了场景。

    她不动声色心道,方才踩的是个传送阵。

    他们似乎身处某个洞窟之中,比之前苏棘和戚嵘宁看到的巨藤洞要小上一点。但却不似巨藤洞一般空旷,洞中密密麻麻的灰色巨鼠在地上攒动,一股野兽的腥臊味在洞中弥散。

    “这些精怪虽然是残次品,但是吸食五只的功力,就能抵得人一年的修炼。”

    赵镜说完,看着苏棘毫无变化的脸色,他心中暗笑,迟早会让你露出贪婪的真面目。

    “这些东西每隔三日便会离开洞窟一次,你要做的就是看护好它们,不能让任何一只逃出去。”赵镜说。

    这事他说得简单,苏棘道:“如此庞大的数量,若它们集体出逃,我要如何追回。”

    “跟我来。”赵镜带着她往洞窟某处墙壁,他抬手按上墙壁上的某处凸起,一道不见尽头绵延而上的石阶出现在二人眼前。

    苏棘跟着他拾阶而上,半炷香后,瞧见天光,两人终于抵达终点。从隧道中出来,苏棘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正是布着画地为牢阵法的山顶,中央的青铜丹炉不复先前老旧的模样,其中蛛丝和废弃丹药皆已被清理干净。

    没想到这山体中居然还有这么一条暗道供人直接上来,苏棘在心中暗暗记下路线。

    随赵镜走至平台边缘,他看着山脚道,“这山脚有个巨大的六合阵,可阻里面的东西向外离开。”

    六合阵共分两种,一种是像祭祀台边的阵法一样防御外人进入,另一种布施是用来防止里面的东西出去。

    很显然这山脚的六合阵就是那另一种,阵法专门布来防止山里的精怪出去,但是并不防人。

    苏棘想起她与戚嵘宁离山时看到山脚巨蟒滚出的巨坑还有那群巨鼠出山却被无形力量阻挡的异样,原来是因为山脚下的六合阵。

    “不过你莫要觉得这样便无后顾之忧,这山中有之前我与你说的水蛇,若是它们被水蛇吃了,那同样算你没有照管好,代价如何你心中有数。”

    之后又与赵镜走了一圈,从谈话中她才隐约可得,原来之前来此的人都到达过山顶,并且窥出了两百年前仙魔之战中仙门中的龌龊。

    “每一个进来的人,比会经过此山,你猜猜那些自诩正派的仙门后辈们见到这东西,他们会怎么样?”赵镜颇为兴奋地问苏棘。

    苏棘看着他,只是说:“不可能人人都会因这些来历不明考究不清的东西而信仰崩塌发疯入魔,你不必激怒我。”

    “你说错了,最终他们还是疯了,让他们疯的不是正道崩塌,而是因为这无穷无尽的力量,没有人不会渴求一份近在眼前还唾手可得的力量!”

    苏棘明白了,难怪赵镜第一时间朝她拉拢而不是强制动手擒拿,原来是因为之前的人或多或少都因精怪的这份力量而动心过。

    而他赵镜享受的就是这份看着高高在上的正道之人走入歧途的过程。

    懒得再与他扯皮,苏棘环顾整座山问:“这里以后就我一人守着,那之前守着的人呢?”

    赵镜嗤笑:“之前哪来的人啊,你莫不以为村中那些废物能看护好它们?”

    不对!

    那先前指挥着巨鼠们进退自如的红衣人是谁,看那矮小的身形就不可能是赵镜,那还会是谁?

    苏棘不动声色,心中思绪却是已经千百回转,她问说:“为何只让我照管两个月?”

    “两个月后临近圣地祭祀之日,你迟早都会知道,”说着赵镜想起什么有趣的事般,忍不住脸上阴暗的笑意,愉悦道,“金珀圣地是个好地方,可惜闲日你们外人进不去,只有到了那时候才能进去,不然我还想提早让你看看呢。”

    “那是什么地方?”苏棘心中一骇,面露疑惑,可脑中想的却是赵镜话中之意。

    金珀圣地是之前他们见过的湖,照他这般说,看来以前的外界人进来后只会经过仙人山,赵镜现在也并不知晓二人去过金珀湖之事。

    若说闲日进不去,可为何那日红衣人引二人过去却能进去?

    赵镜看她好奇的模样,于是道:“告诉你也无妨,那是避沙村的圣地,只有陈家人能开启那地方的入口。”

    闻言,苏棘冒出的第一个念头,难怪赵镜要留着陈村长的命。

    那日引导二人到金珀湖的人显然是故意的,至于目的,或许就是为了让他们看到湖中的尸体。

    一个既能开启金珀湖入口又想引导两人入村发现村子现状的陈家人,如今只有两个,一个是陈村长,还有一个就是村长的十四岁女儿。

    村长被囚禁,不大可能出来,红衣人是村长女儿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身旁赵镜拉回了她神游的思绪,问道:“今日路线你可记得了?”

    苏棘点头。

    赵镜下山时,胡瑞正在山脚位置等着他,迎上去问道:“镜哥,既然外界人进来都会路过这座山,她定然是知道路的,你何必又亲自费心带她再走一遍。”

    赵镜斜眼觑他,沉声说:“不该问的别问。”

    胡瑞立马噤声,随后听赵镜问:“可有把我让她来照管圣兽的事情告知杨岐?”

    “方才我去跟他说了,他说等处理完手上的人就去。”胡瑞忙答说,想起这人,他脸上不禁闪过一丝嫌恶。

    “很好,”赵镜说,他转头看向山顶,“我倒要看看这小妮子还能坚持多久。”

    二人说完,转身回村,丝毫未注意到身后某巨大乱石后站着个清瘦的身影。

    苏棘下山时按着记忆试图寻找金珀湖的位置,寻至天色渐黑依然无果后,才循路回了村子。

    直到夜里亥时,她回到了水神庙。

    庙中篝火正亮,果然是戚嵘宁没睡着,正等着她回来。

    夜行沾了冷意,一进屋被温暖裹挟,苏棘也不禁放松下来,戚嵘宁连忙将自己披风递给她,苏棘示意不必。

    她嗅到空气中似乎有一抹淡淡地幽香,于是问:“什么味道?”

    戚嵘宁愣住,他小心问:“什么?”

    这抹香极淡,不仔细闻根本闻不出来,也难怪戚嵘宁没注意到,苏棘起身循着味道在屋子中打转,最终停留在了酣睡的燕婆婆身旁。

    看她睡得沉,苏棘只是大致观察了一圈确定这香味并无太大问题后才放心地没有深究。

    她坐会戚嵘宁身旁说:“是阿婆身上散发的,似乎并无太大害处,我明日再问问她。”

    看戚嵘宁茫然点头,她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闻不见?”

    “闻得见,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闻见了。”戚嵘宁打圆场说。

    苏棘随口问道:“你闻见了什么?”她捡起一根木棍戳弄着火堆,尽量让自己的问题问得不那么刻意。

    戚嵘宁想起之前苏棘跟自己描述过的味道,他说:“是阿婆带回来的食物发出的馊酸味吧?”

    苏棘手微不可查地一顿,淡淡地“嗯”了一声。

    戚嵘宁见她没有反驳,只当是自己猜对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幸而苏棘没有察觉到他失去嗅觉之事。

    苏棘将白日发生的事简单说了,最后道:“若是真如赵镜所说,金珀湖入口只能由陈家开启,那么红衣人就极有可能是陈应天的女儿,不过还得等我探探才能确定。”

    两个月的时间,正好能让她之前伤到的经脉痊愈,又正逢赵镜不得不请村长出来主持祭祀,到那时便是救下村长揭开赵镜真面目的最好机会。

    夜深,屋中只剩零星炭火,苏棘一脸热汗从沉睡中惊醒,看了一眼身旁熟睡的戚嵘宁后,她抬起一只手试图运功,却只觉原本已经逐渐畅通的内力变得有些滞塞,甚至她隐有使不上力的感觉。

    练武之人就算是休息也会下意识地运转内息,以便控制气息和有助修炼,可现在是怎么回事,为何会有中了软骨香的症状?

    对了,软骨香!

    苏棘猛然抬头看向供桌下的老人,方才她闻到那抹幽香是软骨香!

    若非她重伤未愈,真气内力稍有变化便会症状明显,否则以她正常之躯绝对发现不了这轻微的症状。

    即使是因为伤而导致症状明显,软骨香也非是一朝一夕能够有这威力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燕婆婆与二人无冤无仇之前甚至还给了苏棘治真气紊乱的药,她若是要动手,早就在苏棘重伤昏迷时就动手了。

    那就只可能是别人在燕婆婆身上动的手脚,可下手的人是什么时候下的手?

    苏棘仔细回想过去几日异样,有村中祭祀那日回到庙中燕婆婆的奇怪表现,再往前推还有……胡瑞和姜朝的迟到。

    她仿佛抓到了什么般,深究起来。

    姜朝迟来确实是从南边村长家来的,符合他自己说的话,可胡瑞来的方向却是水神庙所在的方向!

    如今一想,一切都变得不对劲起来,那晚赵镜来村长家外抓她身后暗处跟的是胡瑞,还有今日也是胡瑞来山下接的赵镜,显然胡瑞更深得赵镜的信任,所以能被他常放身边。

    可是那日胡瑞的表现却显得过于急躁,像是做事不熟毛手毛脚的新人,还得杨利求情了赵镜才放过他。

    反观杨利,看似赵镜处处夸和维护,却更像是表面的功夫,反而引得全村人都对杨利这个幸运儿产生敌意。

    那日胡瑞的迟来和赵镜的不耐是二人演的一出戏,而当日就是胡瑞朝燕婆婆身上下软骨香的最好时机!

    软骨香遇热而散,几日前戚嵘宁身上的毒稳定,庙内并未生篝火,但今日他毒发身体不适,所以生了,正好让藏于燕婆婆身上的软骨香散了味道被苏棘闻见。

    苏棘看向沉睡的燕婆婆,眸中神色晦暗不明,思索片刻后起身朝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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