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日当空,透过密密麻麻的树丛打落在地的阳光依稀将丛林照亮。粗壮的藤蔓交缠蔓延,茂密的草木生长不休,参天巨树错落分布,错综复杂的树枝几乎挡了大片的天。

    林中,倏然而至的身影变化迅速,在林中反复穿梭,其速度之快,几乎让人看不清踪迹。所到之处,未尝留下分毫痕迹。

    镜头拉进,那反复穿梭的身影猛地停下,她轻盈地落在一根横着的树枝上,雪白的锦衣翩然落下,衣领处的鹤纹刺绣精致无比,袖口恰恰收缩着纤细莹白的手腕。

    左手手腕处,戴着一只透亮的雪色镯子,镯子中间点缀着一颗通红的玛瑙玉,像是落在雪上的血一样。

    她穿着一双精巧的鹤云靴,靴子上微微粘着些泥土,但是不影响整体的美观。

    从后背看,只要是看见她头上的男式发型,大抵第一反应都会认为这是某个世家小郎君。

    白秸一手搀扶着树,一边微喘着气,额上冒着微微的细汗,她在这林中窜了这许多时间,却找不到出去的路了,她以前呆在蓬莱岛的时候竟然没发现自己竟然是一个路痴。

    停歇间,略过层层叠叠的树枝遮挡,几个少年的声音传达而来,白秸微眯着眼去看,几个跃身离他们近了,将气息掩盖住。

    “牧烬舟,你命还真大,咱们牧州城的城主和夫人都死了,你怎么还没死,也不知道你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说话的人身形壮硕,穿着冬季才会穿的黑色袄子,却展露出有力的大粗臂。看起来力量十足。

    白秸躲在树林后,偷偷的打量这说话的几个人。身形壮硕的有三人,他们站成一队,黑不溜秋的眼神对现在他们对面的看起来有些瘦弱呢少年满是鄙夷。

    那个身形瘦弱的少年以背影对着白秸,所以她并不能看清楚他长的什么样。他穿着薄薄的青色粗布衣裳,衣裳甚至是有些破烂了,但是看起来但是不脏。

    明明瘦瘦弱弱的一个人现在三个标榜大汉面前,看起来气势却一点也不差,他背着小小的包裹,只是静静地听着面前三个魁梧的男子的欺辱。

    白秸想起自己在出蓬莱岛的时候,容鹤向大祭司回禀的事好像就是牧州城城主和城主夫人的死讯。

    她对牧州城还算是有些印象,在当年灭鬾之战中身先士卒,在一众仙门中,名声还是很不错的。

    到牧州城的子民都是一身材魁梧,天生神力著称,而这个羸弱的少年,身体一丝灵力也没有,看起来不太像是牧州城的人。

    她沉着气,继续看着。

    “就是啊,你不是一向说愿意为了城主和夫人去死么?怎么?他们死得时候,你在哪呢?”站在左边的男子语气讽刺,满是轻蔑。

    “亏得城主和夫人白养了你这么多年,在他们死的第二天就跑得没影了,真是不知感恩的白眼狼。”右边的人添油加醋,似乎就是要将面前这个羸弱的少年惹怒。

    少年紧了紧自己身上的包裹,恍若未闻,风轻云淡般地反问:“说完了?说完了我可以走了吧?”

    中间的大汉不满地啧了一声,不屑地说:“怎么,被城主和夫人护着的时间长了,还真以为自己是少主啊?可笑,赝品终究是赝品,你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废物。”

    那看似羸弱的少年在听见这话的时候兀地嗤笑一声,“你这话我从小听到大,能不能有点新意?”

    听这语气,这样的话似乎是没少听,白秸仔细回想,虽然她对岛外的事情了解不多,但是也依稀记得,牧州城的城主死讯传到蓬莱岛的时候,各位长老讨论过牧州城的新的城主,其中,前任城主的儿子的名字有被提到过,似乎是叫牧文弛,现在看来,并不是自己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年。

    三个大汉羞辱的声音没有停止,见少年对自己的话没有反应,他们开始扭动胳膊,活络手腕,“新意?怕是被城主保护得久了?你已经忘了曾经挨打的滋味吧?没关系,今天我们就让你再回忆回忆。”

    三个大汉没有释放灵力,但是以他们的身体素质来看,哪怕单单是□□的出击,也能把眼前的少年揍成肉泥。

    白秸在暗处看着,也不知那位少年是不是吓得腿软了,竟然一动不动,就等着他们一步步朝他靠近。

    “真是看不惯你这张谁都不服的臭脸,你就是靠着这张脸勾引的笑笑天天和我作对的吧?看我今天把你的脸给揍烂,笑笑还会不会喜欢你?”说话的大汉说着拳头已经要挥在少年的脸上。

    白秸在暗处看得着急,这人就算知道自己打不过好歹也动动腿跑一跑啊,哪有站着挨揍的。

    眼看他自己这么没有退步的打算,白秸轻摇着头,下一秒,手指摸到一片绿叶,轻薄的绿叶普通利刃被迅猛地飞出。

    出手的大汉余光瞥见不知从何处飞出的不明物,下意识地把拳头收回,作防御姿势。

    “谁?出来?”大汉大声地吼出,脸上的青筋凸起,“胆敢偷袭老子?”

    白秸脚尖跃起,雪白的身形稳稳当当地落在地面,发尾轻轻摇曳,那只如青葱般娇嫩的手掌猛地落在她身边的少年的手腕处,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将他往后拉了几步,把少年和大汉之间的距离拉远。

    这回对着的不再是他的背影,白秸清楚地看清他的长相,他眉眼开阔,有些男子的刚阳子气,眼尾微微上挑,又带了些阴柔感,右眼处的泪痣让人看得有几分莫名地心疼,鼻梁高挺,普通让他整张脸看起来多了几分气概。

    在一瞬间白秸对上他那双清澈无痕的眼睛时,有些愣住了,这个少年的长相的确过分出众,就如同地狱魅惑之至的罂粟花,轻易地就能夺走人的视线。

    有一刻,她极其地不能理解,为什么长得如此惊艳的人,却是一个毫无灵力的凡人。

    而牧烬舟在看清楚眼前的人时,无疑,他的心里也是有几分惊讶的。事实上,自白秸出现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存在,她将自己的气息隐藏得很好,所以他打一开始就做出判断,这个人只是单纯的看戏罢了。

    从小他就明白,世界上其实没有那么多爱管闲事的人,多的只是一成不变的看客,他以为,她也只是看看就会离开。

    而现在,这个他以为的看客,挡在了他的身前,嘲讽着面前三个大汉,“你们三个标榜大汉,欺负这么和没有灵力的普通人不太好吧。”

    她的身影圆润,听起来和女子的声音有几分相似,就如同她那张脸一样。虽然她只回头往自己看了一眼,但他很快捕捉到她的长相。

    她的眉眼很柔和,鼻头也很小巧,眼睛里似乎总是有什么东西在跳跃,绽放着光一样,穿着的干练,给人的感觉好像月光一样舒心。

    只是,牧烬舟觉得,她的脸或许放在一个女子的脸上会更合适。不过,她是个男子,也很不错。

    “又来一个小白脸?怎么,物以类聚,小白脸也爱找小白脸玩?”三个大汉对白秸的到来显然也是轻蔑的。

    “老子最讨厌小白脸了,既然你要多管闲事,老子就连你一块揍。”大汉没了耐心,一拳就要下来。

    白秸挑了挑眉头,活了这么多年,自己还是第一次被人称作小白脸,虽然自己确实现在是以男装示人,但听着还是很不爽。

    她一把将牧烬舟推开,而后稳当地接住大汉的拳头,抬眸间,掌心的力度加大,还没等大汉反应过来,他已经被掀翻在地,轰地声音落下,重量不轻。

    跟在他身边的两个大汉,见状拳中积蓄起灵力,两人一同挥出拳头,只是,这一次还没等碰到白衣少年身上,便被巨大的灵力冲浪震开,倒在地上。

    三个大汉知道自己可能抵不过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捂着胸口向一旁的牧烬舟发着狠话,“你等着,别让我们再碰到你。”一边刚说完,他们一边狼狈地逃走。

    白秸看他们都逃了,无意再追,走回牧烬舟的面前,一双精巧的眼眸定定地落在他身上,“被欺负都不知道还手的?”

    牧烬舟的视线从落荒而逃的三个大汉身上收回,露出一个没好事的笑,“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还手呢?”

    白秸眸子里透过不解,但牧烬舟没作答,双臂摆直,指尖交叠,向白秸行了个礼,“不过还是要多谢你出手相助。”

    “不知道小兄弟你怎么称呼?”牧烬舟眼中含笑,问。

    白秸顿了顿,而后回他:“叫我禾吉就好。”

    “好,禾吉,你现在是要去昆仑山么?”牧烬舟依旧是一脸笑意,那张脸看起来更加迷惑。

    “嗯。”这个森林是前往昆仑山的必经之地,白秸也不怀疑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想去哪。

    “那正巧了,我也要去,不如我们同行如何?”

    这话让白秸有些听不明白了,“你一个凡人去昆仑山做什么?”

    “你去做什么我就去做什么?”牧烬舟眼角往上挑,眼里的笑意不止。

    白秸立马面带警惕,知道自己的目的的人,除了蓬莱岛的人,便再没有了,而这个人……

    “不仅是我们,还有刚才那三个人,之所以会在这里碰面,不都是同一个目的么?”牧烬舟看白秸突然严肃起来的神情,反问道。

    “都是,为了昆仑山三年一次的招生大会嘛。”

    闻言,白秸的神色松动,她反问,“你一个毫无灵力的凡人,也想进昆仑山修行?”

    当然她说出这句话并不是想表达看不起牧烬舟的意思,只是因为她从未听说过百大仙家之首的昆仑山收过任何一个灵力全无的人。

    面前的少年闻言倒也没有气馁,脸上依旧挂着一个浅浅的笑,“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那刚才那三个人,你就不怕到时候碰见他们,他们又找你不痛快?”

    “也不是第一次了,况且,比起我不痛快,他们反倒更加不舒服,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少年无所谓地笑笑。

    “你这人倒是想得挺开,正好,我也不太认识去昆仑山的路,便由你给我带个路吧。”白秸对面前的少年有了几分认可,也便松了口。

    她轻轻跃起,回头笑看他,“那就跟上来吧。”

    雪白的身影在幽暗的森林灵动地移动,一下子就没了影子,牧烬舟不由得扶额,明明是要他带路的人,怎么跑得这么快,他一个凡人,怎么追得上。

    好在很快白秸大概是发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便又回来了,她蹙起好看的眉头,问她:“怎么还不跟上?”

    “我只是一个凡人,没有灵力,如何跟得上你?”牧烬舟走到她旁边,拍了拍她的肩头,露出一副算计的模样,“禾……兄,你应该是有本命配剑的吧,你把剑唤出来,载着我,如何?”

    白秸思忖片刻,觉得这样的速度确实更快些,“也行。”她闭了闭眼,嘴中轻喃,很快就将自己的剑召唤了出来。

    牧烬舟虽然没有灵力,也没有配剑,但事实上,也是见过别人用的剑的,而现在他面前的这把剑看起来和别的剑全然不同,这就像是由一块冰打造的,在阳光下闪着光,却意外的不会融化。

    “禾兄,你确定这玩意真能载着咱们两个人?”牧烬舟那张好看的脸上此时满是怀疑,就算是不会融化的冰,和铜铁比起来,还是过于脆弱,将自己的生命放在这上面,牧烬舟还是有些担心的。

    “放心,”白秸一把将牧烬舟拉上剑,立定好,剑身也开始缓缓移动,咻的充上云霄,“往那边啊?”她微微侧过头,往后问。

    “右……右边。”牧烬舟使劲地扯住白秸后领,等适应了方松了口气。

    “说起来,那三个人为什么那么针对你啊?”白秸闲来无事地问。

    “大概是……嫉妒我长得太好看了吧。”牧烬舟煞有介事地回答。

    “……”白秸忽然觉得自己把他带上,似乎是个错误的决定。

    “不过,现在你出现了,他们说不定也会针对你,你以后要是碰见他们,可得小心些啰。”牧烬舟满不在乎地回答,语气里甚至还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前面的人轻哼一声,回他:“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后者没有搭话,眼看着黑漆漆的树林一点点倒放,粗壮的枝条逐渐退却,缠绕收缩的藤蔓悄悄的从眼底划过,少年的眼眸中倒映着橘黄色的朝阳余晖,以及翻涌滚烫的大片云海,忽地,他轻笑一声,没有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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