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重嗣回府的时候皱着眉头,心事重重。

    他摸不准轩辕绒的意思,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女儿刚清醒过来,福还没享够,如果去了赵家就是去了一个火坑,他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叶重嗣重重的拍了桌子一声:“我是绝对不会允许清聆嫁进赵家的,赵司康那个人是个什么东西!一副正义之样,最后还是让自己老婆去做俘虏,然后把自己的老婆给害死了。”

    时值赵司康还是大将军,本来一路顺利打入敌方营地,只等奏起凯旋之歌,然则对方使用腌臜手段将赵司康夫人绑为俘虏,威胁他后退三个城池,但是赵司康没有妥协,最终他的夫人在战场被乱剑捅死,而这个故事也成为世人对赵司康评价两极分化的源头。

    叶世杰点点头,义愤填膺的回答道:“是也,小妹应该嫁进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有我们给她做依托,也没有人敢欺负她,但那个人绝对不能是赵瞿真。”

    父子俩在这件事上想法出奇一致,两人没有将这件事告知李秋月和叶清聆,而是在书房商量对策直至深夜,最后还是没有结果,毕竟抗旨可是株连九族之罪,稍一放松便会踏入万劫不复之地,没有万全之策是不能轻易行动的。

    赵府,赵瞿真深夜不能眠,他想起父亲刚下朝对他说的话。

    赵瞿真因为母亲的事情一直对赵司康有隔阂,所以两人交流一直很少,但是今天赵司康破天荒的找到他,对他说:“瞿真,皇帝要给你指婚,他有意要把你和叶家小女指为一起,你的想法如何?”

    赵瞿真不是很想成婚,他甚至想过独身一辈子,只因他是一名将军,战场上厮杀才是他的归宿,在那个白骨彻野,兵荒马乱的地界,任何普通人都无法踏足和存在,况且周围都是腥风血雨,一不小心整条命便搭进去,如果对方还要以家人之命相要挟……

    赵瞿真当即便拒绝,答道:“我是不会成婚的,我很确定,我不想耽误任何一个姑娘,无论对方是好是坏。”

    “况且轩辕绒还没指婚,我依旧可以毁了这场约定,用我自己的方式。”

    赵瞿真抱拳行礼后退下,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赵司康没有生气,只是无奈的摇摇头,他深知自己作为丈夫和父亲的失职,无论如何,他都想把赵瞿真的下半辈子交给赵瞿真自己。

    回到房中,赵瞿真先是坐了会儿,不知想到何处,他坐起身,从最底处柜子里拿出一方木盒,打开锁扣,一条坠着黄色麦穗的小巧桃木剑赫然出现眼前。

    那木剑还散发着淡淡桃木香,那是母亲临走前留给他的遗物,说是保护符,那把木剑还被做成簪子形状,可以轻易为另一个女孩别上。

    大抵他母亲也没有想到那次见面竟是最后一别吧,斯人归矣,归去天上,在她逝去之前,还渴望着她的夫君为她开辟一条归家的路。

    赵瞿真盯着面前的烛火,火光在他眼中忽明忽暗,遮盖他大半张脸,他侧脸的轮廓依旧清晰无比,但唯独少了些鲜活。

    春雪殿里,一位妇人躺在床榻上,虽然已将近四十,但她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手中剥着葡萄,涂着寇丹的指甲轻轻捻起,放入口中,半眯眼眸,一举一动皆是风情。

    “小德子,你说,皇帝今天做的事是为了什么呢?”

    那个被叫做小德子的人赔笑道:“哎呦,贵妃娘娘,这皇帝圣意,我们这些下人可不敢随便评价,我们不配,您可别难为我们了!”

    李春雪瞄了小德子一眼,说道:“无趣。”

    说罢便不想吃葡萄了,招呼了下人把那些小食都撤走,随后净了手,拿丝帕擦干净,带上护甲。

    “这皇帝旨意你们不敢揣测,那我倒是想问问,为什么我的意你们都敢揣测?”

    “我何时让你们把上好的衣料子给东厢卢贵人的?”李春雪笑得阴森森,“我说把衣料子给东厢,你们把我的料子分给一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贵人,那可是贵人,她配用我的东西吗?”

    “跟我这么久了,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

    丫鬟红叶的脸被李春雪掐的变了形,小德子能清楚看见李春雪护甲深深嵌入红叶的颊上的肉,红叶眼泪都疼出来了,但硬是不敢叫一声。

    李春雪看了她这副样子,也说道:“无趣。”

    随后便把她甩开,松开手时,顺便给了后面的丫鬟小盈一巴掌。

    看到红叶脸上肿的不成样子,还有血印,李春雪嫌恶摆摆手,让丫鬟们都下去。

    临走时,叫住了小德子,说道:“明天花神节,给我挑一件最好看的衣服,尽量把其他人的……”李春雪给了小德子一个眼神。

    小德子生怕又触了这位皇宫里最受宠的姑奶奶的霉头,只能点头连连应是,随后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只是出春雪阁的时候,小德子心里还是不理解轩辕绒这位爷心里的想法。

    你说李春雪受宠吗?受宠,因为轩辕绒当真把所有从西洋来的稀奇玩意给了李贵妃,但是呢,她又不受宠,毕竟她从来没侍寝过轩辕绒,每天的牌子都没有她的份儿。

    但是李春雪确实是旧皇的爱妃,也是新皇轩辕绒留下的前朝唯一爱妃,虽然将近四十,只是……

    小德子想了半晌,都快走到皇帝殿前,摇了摇头想道,算了,圣意不可揣测。

    叶清聆此时反倒像个局外人,为迎合花神节,她早上甚至特意从西边铺子买些曼陀罗和金盏菊种子,晚上在自家后花园种了起来。

    借着微弱的月光,她先把金盏菊种好,最后只留了一小片天地种曼陀罗。

    那西市店主说曼陀罗是卖的最少的种子,似乎是由于曼陀罗在西洋国寓意不祥,因此在轩辕国也变得滞销。

    但是叶清聆看那花实在是杏黄的动人,执意要买,而店主也只是叮嘱她注意曼陀罗的汁水,临走时,颇有些意味深长的说:“花虽美,毒亦重,越美丽的越危险。”

    听到熟悉的现代语言,叶清聆着实惊讶一瞬,回头看到店主豪不知情的面容,叶清聆还打趣店主说了如此富有哲理的话,惹得店主脸都红了。

    叶清聆种完花,向着花的方向拜了拜,说道:“听说你们都是有灵性的,一定不要轻易枯了啊!”

    想起来被养蔫的仙人掌,叶清聆不禁为这些未出世之花捏了一把汗。

    好在春雨和秋水自告奋勇要照顾那些花,说是为了在花神节讨个好兆头,叶清聆深知“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的道理,这才放心回了卧房。

    叶清聆也是心大,或许也有前几个世界的经历加成,她对于即将到来的未知丝毫不怕,甚至坚信自己能在当场做出最合适的判断,在如此自我催眠下,不过几秒,她终于安心的睡着了。

    第二日,天微微亮,春雨急忙把叶清聆叫醒,彼时叶清聆还未睁开眼,就被几个小丫鬟簇拥到镜前梳妆打扮了。

    春雨先将珍珠粉细细涂在叶清聆脸上,待面上湿润,再将桃花粉铺上,莹白面容更显清丽,而另一边秋水给叶清聆描好柳叶眉,将墨色火汁涂于睫毛,一朵红色的鸢尾花钿栩栩如生绘于额头上,叶清聆将嫩粉色口脂放在唇边,轻轻一抿,再抬眼,众人只觉顾盼生辉,花容月貌,面前人如仙子般清丽脱俗,温婉贤淑。

    春雨把珍珠耳挂刚挂上,叶清聆便说道:“就这样吧。”

    春雨看着梳妆桌上满满金银饰品,不解的看向叶清聆,问道:“小姐,叶府每年都有很多进贡的饰品,夫人在花神节会戴上许多,今年亦不例外,小姐您怎么……”

    “饰品在适不在多,今日花神节以花为主,不以金银为主,切勿忘了主次,再者,我有我的用意,你只管照做便是。”

    春雨听及此,只福身应了是,而后给叶清聆扎了个垂髻,头上别了一支白色百合。

    待叶清聆换上白色纱裙时,春雨便知叶清聆用意了。

    叶清聆走过时,身上一阵香风簌簌而来,仔细闻便是茉莉的味道,抬头时,眉眼盈盈,发丝被风吹的扫过面颊,风鬟雾鬓,梳云掠月,那朵白色百合随风而动,将落未落,更显轻盈,真可谓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

    春雨把叶清聆带出卧房,叶重嗣看到叶清聆,眼睛一亮,夸奖道:“不愧是我女儿,真是完美继承了我和你母亲的优点。”

    李秋月欣慰的笑着,夫唱妇随的夸奖道,“是呀是呀,我女儿真美,不知道以后会便宜哪个小子。”

    听完这话,叶重嗣高兴的脸上出现一丝皲裂,而后无声叹了口气。

    “哥呢?”

    “我让他先去皇宫准备迎客,我们一会儿和他在门口见面。”

    叶清聆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与叶重嗣和李秋月交流了片刻,待二人登上马车后,才被春雨搀扶上马车。

    叶清聆坐在马车上,看着窗外纷飞的景儿,心中满是复杂。铺子和小摊表面同往常一样,只不过今日更显热闹,各个摊顶都别了一朵花,粗略看去,竟然还有蓝色的牵牛花。

    叶清聆不知为何,心里总有种不切真实之感,虽然经历这几个世界的时间已逝去将两百年,但她仍记得她当初是如此向往自由,甚至愿意抛弃一切去拥抱自由之风,而如今,却被困顿在这几方小小的世界,来往于皇宫,真是让人不甚畅快。

    “小姐,小心着凉。”

    春雨把一张红色毯子铺在叶清聆腿上,随后顺手把窗帘一拉,登时,叶清聆心觉彻底与世隔绝,屋内只有开口处的亮光映进马车,颇有些茕茕孑立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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