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感谢今天天气还不错,风吹在脸上刮的有些刺疼,但起码车子不会因为阴雨天的泥坑陷入地面拔不起来。而咕咕子便坐在一辆她说不上名字的车后座。

    要去哪里?不知道,需办的事?不知道,但咕咕子很喜欢车。太阳、小鸟、树木,趴在窗户感受外部色彩的变化可以说是她目前最喜欢的事了。

    “我像是一台正在记录画面的机器。”稍显年幼的咕咕子仍然沉迷于带有一丝乐趣性的小比喻句。事实上这种方式能在很多时候为她排解苦难与无趣,但大部分时候只会被人说太愚蠢了。

    她想,她好像总是遭到一些人无缘无故的小小恶意,尽管在当事人眼中他们掩饰的足够完美,或者说找借口为只是突然脑洞大开的小玩笑。

    咕咕子有些郁闷,但这种早已习惯的情感也没烦自己多久,因为祸不单行的是咕咕子逐渐感到周围的树变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块大盒子矗立在地面,甚至还遮盖住了缝隙中的天空。

    她对这些盒子并不感兴趣,盒子太常见了,只是大了一点没什么好奇的

    。但很快她就没什么精力连盒子都看不下去了——她的头痛突然开始不断挤压大脑暂时的舒适感了,像是早餐涂抹在面包上作为夹心的果酱。

    嗯……但是果酱是什么?

    打断咕咕子联想果酱的是更加严重许多的头痛,像是有人拿着锤子试图打开她的头骨般,没多久背后便被冷汗浸湿一片。她只好被迫放弃车子与它的小眼睛窗户,熟练的蜷缩身子闭眼让自己侧躺休息一会。

    兴奋劲过完的咕咕子感到些困意上头,身体仍在原位,意识则伴随着不断颠簸的车辆与有些呛鼻的汽油味渐渐飘离。

    睁眼,咕咕子却发现她还存在着知觉,但周围的环境却截然不同。她不确定这是哪,但应该是梦中,毕竟头顶的灯光快比太阳还要耀眼了。

    她观察着周围,发现自己身处于一栋小盒子中,比医院要大上不少。低头看去,桔黄色的沙发手感也很棒,她趁机多按了两下,不得不说比坐在薄薄一层棉花上的感觉要好的多,起码屁股应该不会因为长时间未活动被发麻所折磨了。

    咕咕子看向了面前的小桌,在一些物品的边缘找到了写着“桌子”、“盘子”、“面包”的字条,看起来像小孩子识物。

    尽管年仅六岁的咕咕子已经不再认为自己是个孩子了,但她还是选择将那些纸条偷偷装进自己的口袋,她也不知道这有什么用,但总是想留下什么东西证明自己来过一个地方,比如医院的一小团棉花,比如盒子的几张小字条。

    咕咕子再次找了一遍,发现确实没有别的字条了,她有些失落,但不只因为这个,因为她发现了她没法从这个沙发下来走动,只能坐在沙发上,尽管这个盒子很大——她已经提过一次了,但还是想说这比在医院的盒子大多了,但她却被限制在这一小块世界。

    咕咕子对此感到遗憾,但没持续多久便被新的好奇心更新——因为她看见有人从楼上走下来了。

    是一位女性,她长的好高好高,快比头上照的人晕天昏地的灯还要高。

    咕咕子很好奇对方的身份与容貌,因为好像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引力叫喊着自己用目光占据她。但探头探脑半天的成果为还是看不清,便只好乖乖坐在沙发上不再乱动,徒留视线一动不动的好奇的盯着对方。

    她望着那位女性走到了桌子的另一边对面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正正好与自己相对。只见对方从身后拿出像药水瓶子的东西,打开盖子,用刮刀挑去一点后抹在了摆放于盘子的面包上。

    于此同时咕咕子在盘子边缘收到了一张新的小纸条:果酱。

    原来这就是果酱。咕咕子好奇的将盘子忘自己方向移了移,双手拿起面包举过头顶,对着那顶她不太喜欢的灯欣赏上面的光泽与半透明的色彩。

    不得不说上面的蓝色果酱看起来诱人极了,淡淡的酸味使嗅觉带动着咕咕子的饥饿感开始分泌唾液,胃也不合时宜的叫呼出声。

    她咽了咽口水,望向对面的女性。见对方脸色不变后便放心啃食起来,尽管她本来就看不清脸色。但她貌似是笑着的,又好像那只是咕咕子带给自己的幻觉。

    果酱酸酸的,配上有些焦面的面包片反倒中和的很好,不会太涩嘴,也不会太突出酸味。在心满意足饱食后的咕咕子准备出口提问时,却又感到一阵困意袭来。

    真是奇怪,这不是就在梦中吗?回应她的是一阵风带动的清脆碰撞声与突然失去意识倒下的身体。

    咕咕子猛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正愣愣的站在原地,隔着一层薄鞋底的路松松软软——这明显不是在车上。而一旁牵着自己手与他人闲聊的则是别人所说的她的远方叔叔,也是这次路途开车的人。至于关系有多远方……也许能绕半个地球?

    “天呐,这孩子就是……?”对面与之交谈的那位女性眉头紧皱,带着一丝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怀疑目光盯向咕咕子。毕竟有些事联系到这么点大的孩子看起来反倒不太正常,就像没人会假想自己其实是只虫子,思维都会自动合理化的纠正自己。

    至于咕咕子则被她看的有些不安。对方的视线就同于那些会闪光的小玩意儿,好像只要面对与它,你所承诺出口的每一句话便都归咎于谎言,连呼吸的胸腔起伏频率都能解码出一句 I apologize (我很抱歉)。

    收回目光眨巴眨巴后便再次移向它处,不再好奇大人们之间的谈话。但大概是奇妙运气论使得两人目光相交——她看见了那个刻意躲在被阳光遮挡的建筑暗面的孩子,对方也同样,但等咕咕子继续带着些探究目的想要认清人时,回应她的只剩一个厌恶的面部表情与转身离开的背影。

    也许他心情不好。咕咕子这时候还不能理解人对人之间的无端恶意,拿心情做解释也许是安慰自身的最优解了。但说无所谓也是假的,怎么就偏偏是她呢?因为多看了一眼吗,那对比一下她自己每天需要瞪的人也太多了。

    打断咕咕子不解与安慰自己的碎碎念的是那位在她看来有些吓人的女性,她接过叔叔交替出去的咕咕子的手,缓慢向盒子内走去,像是在等待,又像是犹豫。

    咕咕子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换个人带着这种事也没少遇到了,只是愣愣的随着女性一路走着。她发现这位女性也很高,但对比盒子的果酱小姐却又显得很矮,被紧紧攥住的手挨着对方手心的薄茧磨的有些生疼,她突然想起了远方叔叔的手心——在这个有些闷热的天里凉的吓人,像是这个世界与他没有任何联系般,从未受到任何影响。

    她突然想看看那位叔叔,尽管只相识了几天,但她好像从没记住过他的样貌。和梦中的果酱小姐一样,她看不清,也记不住。她总感觉那团模糊的黑雾不仅挡住了他人的视线,还挡住了她自己的记忆,但是是什么呢?

    终究是带有些不可言说的意图回头望去,视线中能捕捉到的只有路面小树一片仍未落下的绿叶,而那片路面松软的土地却干净像是从未有人来过。

    炫目的阳光,清澈的天空,轻浮的风。

    汽车在向目的地奔行,略显焦灼的女性在思考事情的解决方式,胸有大志的人在为未来愁莫划策。但这些都与她无关,她想了想,她貌似仍存活于盒子中。

    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现在这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像肺里长满了蝴蝶与杂草,痒的刺挠。只好求助似的将目光重点转移至那片叶子,而那可怜的小落叶连自己的凋零都无法避免,又能有什么办法缓解她的苦闷呢?它被视线击中,终究飘落在地。

    现在的它,汽车会压到它,风会吹走它,人会踩中它。

    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它可是片再常见不过的叶子。

    咕咕子一路随着对方,路上却按耐不住开始四处观望。狭窄的过道中不断有他人人进进出出,脚下的木地板踩起来吱吱作响,门外不时有其他孩子的惊呼声,直到咕咕子直直撞上那位女性后背跌坐在地,她才收回好奇的目光,记起好好看路,一直到对方推开一扇门。

    门内的装潢明显比外面的空间舒展许多,起码偷偷垫脚时木地板不会再次发出尖锐的抗议声。她看着那位女性将怀中的纸张存入箱中,后放下咕咕子所带来的小行李箱,紧接着便是长达数十分钟的四目相对,尽管对方看起来想张口说些什么。

    “女士,我该如何称呼您呢?”咕咕子终究还是不太适应过于尴尬的氛围,出声试图破冰。

    “哦,天呐,我居然忘了这点。”也许是出声太过突然,她看着她搓了搓手心,尽管这个动作更像是擦汗,之后她边弯下了腰,这个动作使得咕咕子可以与她真正意义上面对面交谈,而在这段过程中那位女性的眉头仍然紧紧蹙立。

    “叫我科尔夫人,好吗孩子?”

    很温柔却又有点沙哑的嗓音,咕咕子又开始不合时宜的想到梦中的盒子。而科尔夫人看起来则正需要这种愣神状态好接着话语,没等咕咕子接话科尔夫人便自顾自的接下去:

    “事实上我该先去给你安排一下床位的,得让你熟悉一下位置后就去忙于年龄更小的孩子们……但是孩子,可以再和我说一下你的姓名吗?”

    咕咕子想起来了交换姓名是基础礼仪这条,她曾在别人带来的礼仪书上看到过,尽管一直没有用到的机会。

    “哦,是的科尔夫人,我也该交换我的名字才对,我叫——”

    但不同刚才的是咕咕子突然愣住了,因为她开始发现自己发不出声。她确信刚才说出了口,那是很简单的音译词汇,简单到三个音节便可以讲完这一切,讲完她记忆断断续续浑浑噩噩的前几年,她从未忘记过,但为什么做不出由她自己的承诺呢?

    “——夫、夫人,我是达芙黛尔,达芙黛尔·德芙”

    哦,我交换了个自己从没听过的假名字。咕咕子眼神漂移,心中有些懊悔。事实上她也无法理解是怎么一回事,但就像瞌睡送枕头无聊送树叶一样,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名字,而她正不巧的读了出来。

    她不觉得这算什么好事,一个被迫选择的名字,显得她反倒不是原本的自己一样。甚至以后没法再次叫出自己的原名,解释是误会的过程中她只会被怀疑撒谎成性。

    天呐,明明这是一个没有任何人认识自己的地方不是吗?没有玛拉女士,没有每早样貌不同却无一例外都带着那台机器的家伙,但她却已经感觉新的一切都被她毁了。

    咕咕子沮丧极了,因为她突然想起来为了不露馅她该叫自己达芙黛尔了,

    不过此时的科尔夫人并没有多关注于咕咕子。她只是带她先去往房间,叫她先在房内待一会等另一个孩子回来,之后便被玛莎叫去了一楼,因为孩子们又发生新矛盾了。

    但就算处理完汤姆与比利之间的问题后,科尔夫人也没有停止想那个新来孩子的旧事,毕竟怎么想这件事都神奇极了,无论是那个孩子的新闻还是阴差阳错的接收。

    如果玛莎以前有多关注旧事新闻的话,看见那孩子一定会发出惊呼。

    ——“天呐,我们接纳了一个在四岁时杀了自己养父母后被送进神经病院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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