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车上,慕书宁用胭脂在丝帕上写了“郭四邪淫罪深”,从窗缝扔出去。

    本只想引来侍卫搜查,没想来的竟是宋锦权。

    宋锦权一身宽松的华袍,举止懒散,眉眼自带笑意,长睫下光芒熠熠。

    此时的他,还是少年郎潇洒无忧的模样。

    前世的种种在心尖翻涌,慕书宁抿唇竭力平复自己,眼眶红得发疼。

    “殿下……”只是一开口,便再说不下去。

    “把他押下去。”宋锦权抬手对身后侍卫下了命令。

    待哭天抢地求饶的郭四被拖走,宋锦权微微俯身,笑着问:“本王与姑娘,可是初次见面?”

    慕书宁点了点头,从衣领露出的一片肌肤,白皙如玉,墨丝倾泻而下,绯色衣裳如霞,却仍胜不过薄唇的一抹丹红。

    “想来也是,如此绝色的美人,若是见过,本王定不可能忘。”宋锦权与慕书宁保持着距离,心直口快道。

    “那姑娘为何自称是本王的人?”

    慕书宁耳根一下子红了透,所以他早就到了,把她说的话全都听了。

    “情急之下的说辞,还请殿下恕罪。”慕书宁勉强冷静。

    “哦~”宋锦权心情很好,笑盈盈问,“那姑娘又是怎么知道本王亵裤颜色?”

    她岂止知道这些。

    上一世两人夜夜缠绵,为了从宋锦权口中打探机密,她使尽手段勾引,将自己交代在宋锦权身下,妄想以此作为偿还让自己心里好受些。

    情到浓时,宋锦权知她心中所想,却无可奈何,只一遍一遍地在她耳边轻声说。

    “阿宁,只要你想要的,即使千夫所指,万劫不复,我都愿意为你去做。”

    他说到做到。

    即使到最后一刻,也只爱着慕书宁一人。

    前世种种历历在目,慕书宁无语凝噎,双睫轻颤,止不住泪水打转着往下落。

    “诶呀,本王最见不得美人哭了。”宋锦权连忙哄道。

    美人娇然落泪,与刚刚杀伐果敢的样子判若两人。

    “小美人儿,别哭了。”宋锦权声音都变轻了,心中懊悔应该早点进去救她,怎能让她受此惊吓。

    转身又厉声对下属说,“把郭四给本王扒了皮,扔出去喂狗。”

    “是。”侍卫应声行动。

    “今日是本王御下不严,让姑娘受了惊吓。”宋锦权取下腰间的玉佩,递给慕书宁,“这个玉佩赠予姑娘,往后若碰到什么事情,可以拿这个信物,来东宫找本王。”

    “多谢殿下。”慕书宁吸了吸鼻子,拿着玉佩心中一安。

    “姑娘脸色怎的还如此苍白?”宋锦权神色微微担忧,以为人被吓坏了。

    “没事,只是前些日感了风寒,还没痊愈。”慕书宁轻轻咳了咳,嫣然一笑。

    宋锦权抬手,贴身侍卫立马递上厚实的大氅。

    将大氅仔细地披到慕书宁身上,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些,宋锦权动作轻缓,没有半点越线。

    “殿下——”

    这时宫道上一位身穿灰衣的老太监高吉急匆匆地飞奔过来。

    “老奴可找着您了。”老太监喘着气,焦急道,“宫宴快开始了,殿下快些换衣服进宫吧。”

    “不急。”宋锦权不慌不忙,看了一眼日头,毫不在意道,“宫里的饭本王吃得不自在,赶不上才好。”

    “殿下慎言。”高吉是太子心腹,这时看有外人在场,忙躬着身子劝道。

    慕书宁却是若有所思,朝中几个皇子都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宫宴迟到,肯定会让陛下治太子殿前失仪的罪。

    宋锦权此番进宫,只怕凶多吉少。

    慕书宁担忧地皱眉。

    “对了,本王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宋锦权笑得随性,还有心思关心它事。

    “慕家慕书宁。”慕书宁认真答道。

    “本王记住了。”宋锦权笑容如获至宝般,“本王让人送你回去。”

    把慕书宁安排妥当之后,他才悠悠然地让下人伺候更衣。

    按礼仪正式穿戴完,又过去半个时辰。

    宫宴早已开始。

    “时间差不多了。”宋锦权懒懒地伸了伸腰,不情愿道,“进宫吧。”

    *

    延正宫中。

    东俞民殷国富,盛世之下,宫宴一派繁华,歌舞升平。

    皇帝宋晚一身金黄龙袍端坐主席,剑眉星目,神态威严。皇帝之下左右列了四十八席,后宫妃嫔和皇子们皆已行完礼落席。

    宫女端着美酒佳肴鱼贯而入,放至食案之上。

    唯有皇帝右手边,太子的席位,仍然空着。

    “太子莫不是忘了时辰?”陈贵妃与皇帝同席,云鬓艳影一笑妩媚。

    “太子身为储君,更应当恪守礼法,以身作则。”大皇子宋锦城落座在太子之位下侧,端坐拱手道,“逾时等同于殿前失仪,父皇明察。”

    “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没来,也太不把父皇放在眼里了。”五皇子宋锦阳跟着踩上一脚。

    其他几位皇子纷纷抓住机会,声讨太子,让宋晚降罪。

    表面一片祥和的宫宴之下,暗潮涌动。

    宋晚对这些皇子的心思一清二楚,只是太子平时散漫就算了,连宫宴都迟到,确实过于放肆。

    “来人,传朕旨意,既然这宫宴太子不想吃,等他来了就在殿外跪着,跪到宫宴结束。”宋晚气愤地把酒杯重重放到桌上。

    陈贵妃与大皇子对视了一眼,神色得意。

    鼓乐齐鸣,因是皇室家宴,皇帝也有意借此机会,检查皇子的学业所成。

    众皇子早有准备,在皇帝面前吟诗作对,展露锋芒。

    唯独六皇子宋锦书好玩乐,背不出诗句,他提了一只翠鸟献到皇帝面前,天真无邪道,“翠鸟象征吉祥如意,繁荣安宁,是大吉兆。”

    宋晚大笑,“今日佳节,朕就放过你这一回。”

    这时翠鸟竟从脚架上展翅飞起,落到太子的食案上。

    众人皆等着看六皇子笑话,不想翠鸟踱了几步,啄碎一块糕点,就吃了起来。

    六皇子手忙脚乱赶紧上前,刚到翠鸟跟前。

    只见翠鸟引颈长嘶一声,蹬爪倒在案上,立即没了生气。

    太子的糕点有毒!

    宋晚猛地站了起来,勃然大怒,“谁干的!?”

    “父皇息怒。”众人连忙起身长跪。

    宋锦权为皇后所生,自出生起便立为太子,坐享尊荣,同时少不了各种尔虞我诈的暗算。

    甚至像这种置他于死地的下毒也习以为常。

    只是他从来不去皇帝面前告状,就等着这些人自己把篓子捅到皇帝面前去。

    “朕看这宫宴,太子不是不想吃,而是根本不敢来吃。”宋晚指着皇子,踱步上前,怒目圆睁,“你们何时把太子这个储君放在眼里过,何时把朕!放在眼里过!”

    从小在宫中,太子一直都是众矢之的,宋晚心里明镜似的,只是他没想到,这些人这种阴毒都使出来。

    “给朕查!”宋晚一摔衣袖,“在查清此事之前,所有皇子都到正集书院禁足自省,抄写经史百遍。”

    众皇子无人敢辩驳半句。

    “皇上,太子到了。”宋晚身边的公公进殿禀告,犹豫着问道,“要让太子跪在殿外吗?”

    “还跪什么。”宋晚一想到太子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很是心疼,“让御膳房重新准备,朕单独与太子用膳。”

    大皇子垂首跪着,心中怨念不甘至极,好个太子,连人都不用出现,就能大获圣心。

    而自己为了今天的宴席,做了那么多准备,却落了这么个下场。

    至于是谁下的毒……

    *

    慕书宁坐在回幕府的马车上,手中拿着宋锦权送她的玉佩。

    上好的和田白玉,刻着云形纹路。

    上一世被郭四下药送到宋锦权床上后,宋锦权也送了她这块玉佩。

    随后慕家卷入一起震惊朝野的贪墨案,被抄家流放,慕白宁从她手中抢走了这个玉佩,进入东宫得到庇护。

    而她被卖到万春楼,受尽折辱三年,意志消沉一度想了结自己。

    直到盛怀安找到她,向她表白心意,把他最大的秘密告诉她。

    盛怀安说他是前朝的皇子,在东俞部署多年,就是为了夺回本该属于他们的天下。

    然后他跪在慕书宁的面前,软声求她,“宁宁,这世界上爱你的人只有我,也只有你能帮我。”

    慕书宁看着自己残破不堪的身躯,信了他海誓山盟的爱意。

    自此入宫,步步为营。

    为了帮盛怀安夺得天下,沾了满手的血腥。

    可笑的是,慕书宁一直以为是盛怀安把她从黑暗中拯救出来。

    直到宋锦权殉国前,她才知道,原来暗中作梗,将她卖到万春楼的人,就是盛怀安。

    目的是为了打碎她的意志,让她为自己所用。

    两人年少时确有情谊,但盛怀安从她在东宫失身,就介怀于心。

    脏了的东西,就彻底毁掉。

    盛怀安那样高傲自负的人,在夺位之后,又怎么可能让她以残花败柳之躯在后宫有立足之地。

    用力攥紧手中的玉佩,慕书宁寒眸一敛。

    这一辈子,属于她的绝不再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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