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总是阴雨天气,空气里总是弥漫着粘腻腻的潮。房间里的光线变得越来越昏暗,即使白天,也需要依靠微弱的灯光来辨认周遭的一切。这样的日子,让我感到一种莫名的沉重与不安,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慢慢沉沦。

    而我就在这样的昏暗里变得越来越嗜睡了。

    不知何时,我开始做一些无意义的梦,荒谬的,离奇的,却是莫名的熟悉的梦。

    为什么呢,我觉得是因为,在梦里我拥有能够把那些不可相见之人带到将来时态的能力。我很乐意继续沉溺于此。

    也正是因此,记忆深处某些不明的瞬间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阿时,我是不是见过你。”

    “你当然见过我。”

    “不,我是说以前。”

    听到此,阿时的身影明显的怔了一下。我知道的。早在十三年前我就见过她了。

    “你想起了什么?”她问。

    我强忍着困意,开始讲述那些陆陆续续的梦——长长的昏暗走廊,母亲声嘶力竭的哭喊和那些无法遗忘的伤痛。

    自我有记忆时起,我的世界就充满了灰色的色调,以至于提起童年,我眼前总会浮现出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和发霉腐烂的破旧木制地板。而再后来,那木质地板上弥漫了发污的血渍。

    我的母亲是在我六岁那年去世的。在我的记忆里,她是一个很温柔很温柔的女子——仅限于我父亲不在的时候。不管怎么样,她的笑容依旧在她死后成了我梦中尝念的温软。

    我的父亲——其实我并不愿称其为父亲,因为我几乎见不着他,偶尔他回到我我与母亲待的地下室,也是带着一身刺鼻的酒味。他总是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和一身破烂而又充满泥渍的衣服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那些不堪入耳的咒骂连同拳头和棍棒一起落在我和母亲的身上。

    而每每这时,母亲都会拼死地把我护在身下,她捂住我的耳朵,而那些恶毒地话语依旧落尽了我的耳朵。粘腻地鲜红色血液顺着母亲的额头流下,粘在了本就腐烂的地板上。

    已经记不清多少次了,这样的噩梦永远纠缠着我,让我不得呼吸。

    一直到我六岁那年。我一直忘不了那天我放学回家打开门后的场景。

    母亲手里拿着刀,手却是垂下了。我看见父亲那本就肮脏不堪的衣服下摆荡漾在满目的鲜红里,父亲躺在那里,只是躺在那里,他的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没有焦距。

    我看见母亲那近乎疯狂的笑容 ,她笑得那样释怀,笑得那样明媚。我看见地上那滩血液不断地漫开,漫开,缓慢的,无声无息的,犹如一朵逐渐绽放的暗红花朵,而血色中倒映着她白色的裙摆。

    她踩着血色,在昏暗中起舞。

    “再后来呢?”阿时问,她的眼睛里带着些许可怜的意味。

    “阿时,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苦笑道。

    再后来,我的记忆就开始变得混乱了。我只记得警笛的尖啸,只记得慌乱中如潮水般涌动的人群。

    当然,还有你,我亲爱的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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