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弹一线生贵子,右弹一线产娇男。一边三线弹得稳,小姐胎胎产麒麟。”喜婆一边给新娘子梳头,嘴里一边念念有词。

    新娘子是相府庶女吴玉秀,她看着铜镜中身穿红色嫁衣的自己,满意地笑了笑,又大发善心,给了两个喜婆很多赏钱。

    两个喜婆伸手接过荷包,脸上笑开了花。

    有两个丫鬟路过走廊,窃窃私语。

    “两位小姐明日出嫁,却是庶女嫁王爷,嫡女嫁屠夫。”

    “二小姐虽然是庶出,却善良单纯,当得起王妃的位置。”

    高高挂起的红绸布随风飘起,拂过吴玉竹的脸庞,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她的脸上和手臂都有一道可怖的伤痕,明明是嫡女,却成天在做婢女的活。

    丫鬟偷偷看了一眼路过的吴玉竹,又低声说道:“至于这大小姐嘛,都是报应啊。”

    吴玉竹脚步顿了顿,但也没有过多理会这两个丫鬟,端着一盆水径直去了吴玉秀的房间。

    “姐姐,你说我一个庶女,进了纯王府,会不会受人欺负啊?”吴玉秀望向铜镜中站在自己身后的吴玉竹。

    吴玉竹笑了笑,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望向铜镜中的吴玉秀,喜婆只是给她梳头,头发上没有任何钗子修饰,依然衬得美人如画。

    吴玉秀见她沉默,随手拿起了桌子上的一支金钗,在头发上比划:“你可要陪我过门呀。”

    吴玉竹顺势接过她手中的金钗,说道:“你忘了,父亲已经把我许给王屠夫。”

    吴玉竹把金钗插在了吴玉秀的头发上,吴玉秀又说道:“父亲还在气头上,不如,我去求求父亲?说不定,他会改变主意。”

    忽然,吴玉竹攥紧那把金钗,划伤了吴玉秀的脸。

    美人惊慌,抬眼望向镜子,脸上已经出现了一条红色的长痕,伤口处不断有红色的血珠冒出,十分骇人。

    吴玉秀想碰又不敢碰,直呼道:“我的脸,我的脸……”

    金钗从吴玉竹的手中滑落,她一把推倒了坐在镜前的吴玉秀。

    吴玉秀跌坐在地上,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看向朝着她步步逼近的吴玉竹。

    她仰着头,眼睛里似有泪:“我以为你已经痛改前非,没想到,你还是记恨着我。”

    吴玉竹蹲下,用力抓着她的手臂,不许她往后退,与她平视道:“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你处处不如我,但是命书就是认定你为女主。你夺走了我的一切,我母亲的性命,父亲的疼爱,还有本该属于我的王妃之位。凭什么……”

    吴玉秀甩开她的手,只觉得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什么命书?”

    吴玉竹却站了起来,抬手指向一处,对她说道:“你看不到吗?”

    吴玉秀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她不知道吴玉竹说的命书是什么东西。

    吴玉竹所指之处,命书的内容呈现在她的面前:“吴玉秀将嫁王爷”。

    她又继续说道:“我们俩,都只是命书的傀儡罢了。命书说我注定为奴,你命定为后。可是我吴玉竹,偏偏就不认命。我要的从来都只是公平二字。若命运待我不公,那我便自己抢。”

    外面的天突然阴了下来,飘来一大朵乌云,雷声阵阵,有大雨将顷之势。

    窗外的风刮了进来,吴玉竹鬓边的发丝被吹起,她回头俯向地上坐着的吴玉秀,心中暗想:命书,王妃之位注定是我的。

    吴玉秀一脸震惊地看着吴玉竹脸上的疤痕竟然在慢慢消失:“你的疤……”

    命书的内容也变成了“吴玉竹将嫁王爷”。

    世上有命书一物,可以掌管众生的命运,书写万世的情缘,妄图逆天改命之人,粉身碎骨,不得善终。

    三个月前的吴玉竹,还是原来那个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大小姐。

    有一个丫鬟忤逆了她,她便让人按着她的头在水缸里不许起来。

    那丫鬟不停地挣扎,到底是力气小,哪里比得过按住她的两个家丁,好不容易有呼吸的空隙,急忙说:“饶了我吧,大小姐。”

    两个家丁等待吴玉竹的指示,她拿起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茶水,说:“继续。”

    闺中好友感叹道:“玉竹姐姐不愧是京中贵女之首。”

    另一个好友轻摇着团扇,也附和道:“比花解语,比玉生香。”

    “天上仙女也不过如此。”两个好友左一句右一句的,把吴玉竹哄得心里乐开了花。

    吴玉竹用帕子擦了擦嘴,看向茶几上的话本子,向春桃问道:“春桃,那些话本子,都是你新买的?”

    春桃点了点头,说道:“对,书斋老板说,这些都是最时兴的。”

    吴玉竹翻了几页,还是千金女和穷小子的老套故事,摇了摇头:“无趣至极。”

    刚想把话本子放回去,忽然瞥见底下有一本跟其余的话本子都不一样,吴玉竹有些疑惑,把那本深棕色封皮的话本抽出来:“这是什么?”

    春桃也有些不解:“奴婢也不知,这好像不是我买的。”

    吴玉竹端详了一会儿封皮上的字,这本书竟然叫《命书》。

    她翻开第一页,讲的是嫡女歹毒蛮横,庶女善良单纯,王爷对庶女一见钟情,嫡女处心积虑陷害庶妹,想要毁掉庶女人生的故事。

    吴玉竹想了想,自己就是嫡女,家中恰巧有一个庶妹,不由得发笑:“这书倒是有趣。”

    两个好友见吴玉竹发笑,也充满了好奇,凑过来看书中写的是什么。

    书中写了关于嫡女命运的预言。

    “本是枝头雀,一朝落尘泥。”吴玉竹念了出来。

    春桃连忙站了起来:“呸呸呸,书上都是胡说八道的。”

    吴玉竹想了想,既然是话本子,一把火烧了又何妨,便叫春桃拿出了火折子,点燃了书。

    看着手中的话本子慢慢燃起火苗,吴玉竹将它丢在地上,任由它被烧成灰烬。

    这时,有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姐姐。”

    身穿一袭白衣的吴玉秀匆匆赶来,她扶起了被家丁按住的那个丫鬟,家丁见来人是她,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把人给她。

    吴玉秀见状,又给吴玉竹跪下,说道:“姐姐,秋杏虽然是个丫鬟,但人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你怎么能……”

    吴玉竹向来蛮横,根本就不把吴玉秀这个庶妹放在眼里,她站起身,甩了甩袖子:“你的命,确实不比她高贵。当年我母亲救了你娘,但你娘却恩将仇报,趁着我娘怀孕的时候爬上了我父亲的床。就凭你,也配叫我一声姐姐?”

    身后众人闻言,也连连点头。

    吴玉秀有些窘迫,眼睛盯着地板,说道:“我娘没有名分,她的牌位永远进不了祠堂,这还不够吗?”

    吴玉竹斜着眼睛看她,一旁的秋杏还剩半口气,迷迷糊糊的,还在说:“小姐,救救我。”

    吴玉秀听见了,又向吴玉竹乞求道:“求姐姐放过秋杏吧。”

    吴玉竹松了一口气,盯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可以啊。你来替她。”

    跪在地上的吴玉秀诧异地抬起头,身后的家丁得了指示,一上来就要拿住她,她顿时扭动身体挣扎了起来:“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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