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棠躺久了,宋妈妈担心她身子僵硬,此时坐在床边给她按摩腿脚,闻言抬眼看她,“小姐身子才刚好些,这路上一奔波……”

    宋妈妈知道小姐这是担心老太爷,但还是想劝一劝。

    洛清棠打断她,“无碍,我回府里继续吃药调养也是一样。”

    曲嬷嬷放下碗勺,走到床边,“三小姐可否让我把把脉?”

    洛清棠诧异,“嬷嬷也懂医理?”

    “我自然不如莫大夫精通医术,但会些拳脚功夫,知些许医理,可以给您把把脉。”

    闻言,洛清棠想起前世曲嬷嬷的女儿燕铃在她身边服侍,时不时也会给她把把脉,说她郁结于心,常劝她要放宽胸怀。

    可洛清棠看得出,燕铃自己也是满腹心事,以为她不愿在庄里陪她,曾劝她离开,可燕铃受了秦六爷指示须得终生服侍她,所以不能走。

    除了哑疾无法治愈,莫大夫帮她清了体内的毒素,可她家破人亡,连怜悯她的秦六爷也死了,全京城的人说她是孤星,她孤伶伶苟活于城郊田庄内,心胸难以舒解开怀,不到三十岁就郁郁而终。

    不知她死后,燕铃是否离开了田庄。

    洛清棠露出手腕来,“那嬷嬷就给我把下脉吧。”

    宋妈妈忙取了张杌子给曲嬷嬷坐在床边,曲嬷嬷便坐下给洛清棠把脉,半晌,她移开手,道:“三小姐脉搏还算有力,衰弱之症渐消,莫大方开的解毒药方和调养身子的药膳方是对症的。”

    由于前世的记忆,洛清棠并不怀疑莫大夫的医术,问道:“那我今日回府应是可行。”

    曲嬷嬷面容端凝地看她,“六爷嘱咐我照顾三小姐,三小姐如果回府,我不便进洛府照顾您,三小姐不如再留在田庄一日,明日再走。三小姐不用担心洛老太爷,莫大夫给洛老太爷医治,定会将洛老太爷治好的。”

    闻言,洛清棠心头微动,明白了曲嬷嬷的意思,而以她对莫大夫的了解,的确只要他愿意给人治病,自然是一定要治好的,容不得半点差池。

    曲嬷嬷见洛清棠垂眸,以为她仍不放心,便又道:“莫大夫是六爷请来的,六爷也希望洛老太爷能好起来。”

    洛清棠抬眸,点头,“嗯,那我听嬷嬷的,明日再回府。”

    曲嬷嬷话里有话,大夫是秦六爷请来的,忌惮于秦家的权势,躲于暗处的那个黑手暂时还不敢轻举妄动。

    见曲嬷嬷把洛清棠劝住了,一旁的宋妈妈松了口气。

    这时,水纹走了进来,“小姐,王妈妈和张管事来了。”

    洛清棠一喜,忙道:“让他们进来。”

    水纹一愣,宋妈妈问道:“小姐,也让张管事进来吗?”

    “我有话问他,妈妈你扶我去外边炕上,水纹去摆屏风。”

    听了吩咐,水纹便转身出去在临窗大炕前摆上屏风,曲嬷嬷拿了碗跟着也出去。

    宋妈妈扶着洛清棠下床,给她穿上一件淡紫色绣云纹的缎袄,之后又替她梳了一个小髻,扶她走出内室,到外边屋里坑上坐下。

    炕上摆着鸡翅木的小几,上面放着一个双耳三足瑞兽香炉,洛清棠靠着葛黄色的大迎枕,炭盆里烧着炭火,暖融融的,但宋妈妈还是给她下半身盖上了条绸被。

    临门一块百鸟屏风,水纹挑开帘子让王妈妈和张管事走进屋里,站在屏风外,看不到洛清棠的身影,二人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

    洛清棠轻道:“妈妈和张管事辛苦了,妈妈进来回话吧。”

    王妈妈便绕过屏风走到大炕前,细细地看了洛清棠一眼,见她面色虽有些苍白,可眼眸晶亮,显然精神挺好,笑道:“三小姐看来好得差不多了,我回去禀了老夫人,老夫人便能安心了。”

    洛清棠想到祖母又要担忧祖父,又要担忧她,这两日必定过得很煎熬,想到前世她回到府里看到祖母,竟憔悴得像是老了十岁,原本挺直的腰背都有些弯了。

    “妈妈回去跟祖母说,我吃了莫大夫开的药,已经好了许多,明日就可回府。”

    宋妈妈回府说三小姐病得起不了床,话也说得很费劲,如今看她既起了床,说话也顺畅,王妈妈更确信三小姐的病好转了,笑道:“老夫人嘱咐了,叫您在庄里好好调养身子,等完全好了再回府。”

    洛清棠已经打定了主意明日回府,也不和王妈妈多说,问道:“昨日宋妈妈回来说祖父已经醒了,今日如何了?”

    王妈妈回话,“昨日莫大夫给老太爷施针后,老太爷醒了,但还说不出话来,吃了一副药,今日精神好些了,能开口说话了。”

    闻言,洛清棠欣喜,因为前世祖父就是躺在床上不能动,话也说不出来,大伯父才会肆无忌惮地当家作主,在父亲被诬陷贪墨入狱时扬言要将父亲逐出家门,以致祖父早年在官场上的几个故交打消了为父亲背书的念头。

    “莫大夫可还在府里?”

    “秦六爷请莫大夫进京城本是给秦家二老夫人看病的,自然是住在秦家,不过莫大夫说了每日都会来我们府里给老太爷诊脉。”

    洛清棠点了点头,这样她就放心了,那背后害人的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王妈妈面上泛起了笑意,“还有件喜事要告诉您。”

    闻言,洛清棠心头一动,大概猜出了王妈妈要说什么,嘴上却道:“什么喜事?”

    “二夫人有了身孕 ,已经三个多月了。”

    果然就是这件事,正如前世的记忆,母亲就是这个时候怀孕的,洛清棠嘴角上扬出一抹笑容,“果然是喜事,祖母知道了一定很欢喜。”

    王妈妈笑道:“老夫人说老太爷好起来了,二夫人又有了身孕,我们洛家双喜临门。”

    洛清棠听了,心口微微一颤。

    母亲自从生了她之后,就一直没有再怀孕,祖母嘴上不说,可心里着急,毕竟父亲是她老人家唯一的儿子,如若没有子嗣,祖母是百般不乐意父亲过继大伯父这个继子的庶子的。

    母亲知晓祖母的心结,曾想给父亲纳妾,可父亲对母亲一心一意,始终不肯点头,说他们夫妻还年轻,既然他们有了个女儿,那就不是不能生养的,只不过与孩子的缘分还未到,安慰母亲不用着急。

    前世父亲在狱中自尽,母亲十分悲恸,终日郁郁导致早产,落下一个瘦弱幼小的男婴才活了不过一个时辰,之后母亲也因血崩之症跟着去了。

    祖母面上看似坚强,可洛清棠曾听见她夜里哽咽地对王妈妈道:“如果康儿媳妇坚强些,将康儿的长子养到足月生下来,那三丫头便有兄弟可依靠,我也能安心去见老太爷了。”

    想到前世与祖母相依为命的悲凉,洛清棠心中不免酸楚,垂下眼眸平复了心情,才抬眼看屏风,斟酌道:“张管事,父亲在任上可还顺利?”

    张管事是王妈妈的儿子,为人正直稳重,王妈妈又是祖母十分信任的陪嫁丫鬟,所以父亲中了进士又娶了亲后,祖母就让张管事跟着父亲,是父亲身边最得力的管事。

    似是很意外洛清棠会问起二老爷在任上的事,张管事迟疑之下没有开口,王妈妈便道:“三小姐问你话呢,怎么不回话?”

    张管事回过神来,忙道:“是,回禀三小姐,老爷在任上很顺利。”

    洛清棠又斟酌着道:“父亲身边有个名为杨理的同知,是吗?”

    张管事又迟疑地看一眼屏风,“是的。”

    就连宋妈妈和王妈妈也疑惑地看着洛清棠。

    可有些事洛清棠没法明说,毕竟前世她也只是听祖母和母亲说起父亲就是被这个两面三刀的同知诬陷给害死的,并不知详情。

    母亲还愤恨地说起父亲很是信任杨理,她与杨理的妻子白氏也是性情相投,两家来往十分密切,怎么也没想到杨理会是个狼心狗肺伪君子。

    父亲贪墨的证据除了杨理的诬告,还有锦衣卫在父亲书房里搜到了几块烙有特殊印记的金条,母亲说这些金条绝不是父亲收受的贿赂,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洛清棠昨晚仔细思量,已经想好了该如何提醒父亲和母亲提防杨理,以及编个理由让母亲收拾一下后宅及父亲的书房。

    说不定此时那几块金条已经被暗地里藏在了父亲的书房里。

    “张管事,我昨日做了个梦,心中不安,很想念父亲、母亲,我写封信你带回去给父亲、母亲。”

    闻言,张管事严肃的一张脸微微一松,原来三小姐这是做了梦,怪不得问起老爷在任上是否顺利。

    “是,三小姐,小的一定带到。”

    洛清棠便叫水纹准备笔墨,然后她在炕上的小几上字斟句酌地写了封信给母亲,由王妈妈拿了交给张管事。

    洛清棠接过水纹递过来的帕子擦手,问道:“张管事何时回保定。”

    张管事手里拿着信,回话,“老太爷醒了,三小姐的病情也有好转,如三小姐没有事吩咐,我现下就赶回保定回禀老爷,免得老爷和夫人忧心。”

    洛清棠叫水纹给了张管事一个大红包,道:“张管事辛苦了,这封信你拿好,别丢了,也别让人瞧了去。”

    闻言,张管事一惊,忙郑重道:“三小姐放心,小的一定贴身保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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