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水漾掀开了帘子,宋妈妈领着宋荣一起进了书房,见洛清棠拿着帕子在擦手,便行礼后垂手等着问话。

    已是这个时辰,洛清棠猜想宋荣应该是有两件事要回禀,将帕子给水纹,吩咐她下去端了茶水来,然后才与宋荣说:“先说桑先生办的那件事。”

    宋荣便说道:“傅夫人涿州田庄的庄头今日一早进了梁府,送庄里产的粮食,傅夫人自是要见他问话,他已将杨理之母强占农户田地,指使庄头打死农户一事告知。”

    洛清棠问道:“桑先生买通的就是这个庄头。”

    “是,那个庄头本就看不惯那恶行,又收了好处,自然会大着胆子把那恶行一五一十地告诉主家,又说那冤死的农户有子女,托了庄头来梁府诉冤。傅夫人与梁大人一个性子,嫉恶如仇,知晓后愤愤不平,答应会告知梁大人,梁大人定会为那冤死的农户讨公道。”

    洛清棠神色平静,看着宋荣,示意他说下去。

    宋荣便接着说:“桑先生已找了人劝说那自缢身亡的刘氏女之父,刘父今早在梁大人上衙的路上守着,一见梁大人的轿子便上去跪下哀求梁大人伸冤,梁大人要将刘父带去都察院,刘父不愿,梁大人便吩咐下人将刘父带回了梁府,想必等梁大人下衙回府后会详细询问刘父内情。桑先生的人已仔细教了刘父如何说话,必定会牵扯出简瑞波。”

    顿了顿,宋荣又说:“桑先生已找了他相识的顺天府的一个小吏,梁大人查证时,那个小吏会推波助澜,不过几日梁大人便会上奏章参劾杨理与简景真。”

    洛清棠听了,神色仍平静,只因她知要参倒简景真并非如此简单,想必桑保元还弄了什么手脚,只是不便与她明说,例如把消息透给了简景真的政敌。桑保元曾是秦三爷的幕僚,应该有些门路。

    宋荣说话间,水纹已端了茶水上来,洛清棠叫宋荣坐下喝口茶,宋荣不敢,宋妈妈便端了茶盏给他,他接了咕噜一口气喝了那盏茶。

    洛清棠见他喝了茶,便问起另一件事,“那佛珠手串可拿去当铺问了。”

    宋荣忙从袖中取出锦盒,递给宋妈妈交给洛清棠,说道:“我见到了于掌柜,于掌柜收了锦盒,今日我又过去了,于掌柜说这条檀香佛珠手串并未由宝相寺前住持明言法师开过光,但手串有毒。”

    这话一出,水纹顿时惊叫一声,朝洛清棠已拿在手中的锦盒看去。

    宋妈妈也是吓了一跳,急忙从洛清棠手中将那个锦盒抢到了自己手中,对着宋荣斥责道:“你这混小子,既然手串有毒,为何不早说?”

    洛清棠淡道:“不用怕,应该不是剧毒。”

    宋荣点头对宋妈妈说道:“是的,娘,小姐说的对,我问过于掌柜了,锦盒无毒,有毒的是那条手串,如果锦盒有毒,我怎会让小姐拿着。”

    宋妈妈却仍恼火,伸手就去捏宋荣的手臂,“就算锦盒无毒,你也应该早说手串有毒,若是小姐开了锦盒取出手串,中了毒可怎么办好。”

    宋妈妈下手不轻,宋荣疼得咧开了嘴,说道:“娘,我错了,我以后定会小心。”

    说完,宋荣就要下跪给洛清棠赔罪,洛清棠便赶紧叫宋妈妈将他扶起来,问道:“于掌柜可有说是何毒?”

    “于掌柜说应该是蛇蝎草毒,这条手串在蛇蝎草汁中浸泡月余之久,常年戴着,佛珠中的毒素便会侵入人身,日子久了身子骨便会越来越差。”

    水纹顿时气愤,忍不住道:“二小姐说这条佛珠手串是大夫人小时候戴过的,看来大夫人蓄谋害小姐已久,已将这条手串浸泡了毒月余,才送给小姐,真是蛇蝎心肠,要不是小姐多个心眼,定是要被她给害了。小姐,您说二小姐知不知道这条手串有毒?”

    洛清棠面容深沉,并不言语。可她心里猜想洛清玉应该是不知道的,因为谢氏不可能不了解自己的女儿,洛清玉是藏不住心事的,更何况又是如此阴毒害人的事。

    宋妈妈走近洛清棠,说道:“小姐,去告诉老太爷、老夫人吧?”

    洛清棠抬起眸来,摇头,“不用急。”然后看着宋荣问道:“于掌柜可能除掉这手串上的毒?”

    宋荣点头,“于掌柜说他能除毒,问我是否要除,我说回来问问主子。于掌柜还说了,只要这盒子不开,不去碰那条手串,不会中毒。”

    洛清棠淡道:“暂时不用除毒,留着还有用。水纹,将这锦盒收到我屋里,放在大箱子底下。大伯母疼爱我,送了我一条她小时候戴过的明言法师开过光的佛珠手串,是好事,不用瞒着。”

    这屋里的人一听,便明白洛清棠这是要让整个洛府的主子、下人都知道谢氏曾送过这么一条手串,想必有她的用意。

    宋妈妈虽不赞同洛清棠将这么个毒物放在自己屋里,可这些日子也看出了洛清棠如今很有主见,她劝说未必有用,便心怀忧虑将锦盒给了水纹。

    水纹接了锦盒,便出了书房,去洛清棠的寝室。

    水漾在外头看到水纹拿了那锦盒出来,便朝水纹看去,水纹心想小姐并未交代瞒着水漾,便低语说:“这手串有毒。”

    水漾一听,惊吓得脸色瞬时白了,见水纹拿着锦盒要往洛清棠的正房去,忙拉住道:“你拿了进去干嘛?”

    水纹说:“小姐吩咐的。”

    这时,林老夫人院里的大丫鬟黄莺走进了院里,“水漾,三小姐可在屋里,二老爷、二夫人遣了张管事和盛妈妈回来,老夫人叫三小姐去竹秀堂。”

    水漾听了,便放开了水纹,去书房通禀。

    洛清棠正交代宋荣话呢,听了,心中一凛,心想莫不是父亲、母亲找到了金条。匆匆打发宋妈妈把宋荣带出去,洛清棠便带了水漾与水绿,随黄莺一起去竹秀堂。

    到了竹秀堂,只见王妈妈在门外廊下守着,见洛清棠过来,便掀开帘子让她进去。洛清棠叫水漾与水绿在外头等着,自己一人进了屋。

    张管事由洛老太爷领着去书房了,屋里只有林老夫人与盛妈妈二人,盛妈妈要给洛清棠磕头,清棠哪能让母亲的奶娘行如此大礼,忙伸手过去扶起来,问道:“妈妈,父亲、母亲可好?”

    盛妈妈点头道:“老爷与夫人身子都好,夫人每日晨起仍有些害喜,大夫说如若不是太厉害,能不吃药便不吃药,所以夫人没吃药,倒是吃了老夫人送过去的酸梅,能稍加舒服些。”

    林老夫人微微颔首,说:“既然老二媳妇吃了舒服,你回去时,再带些回去,我交代了王妈妈亲自备好的。”

    这是告诉盛妈妈回去告诉刘氏,放心吃,不用担忧。

    洛清棠虽心急,可面容平静,只是盯着盛妈妈看,盛妈妈见了会意,看了一眼门帘子,林老夫人眸色一凝,说道:“王妈妈守在外头,你有话便说吧。”

    盛妈妈自袖中取出一封书信,洛清棠一看应该就是她写的那一封,只听盛妈妈说道:“夫人叫我回来问问小姐,信中所提的梦境,是因何而起,是否有什么难言的心事。”

    林老夫人听了,诧异道:“棠姐儿,你做了什么梦?”

    洛清棠早料到无论母亲是否找到金条,都会因为她信中所述的梦境担忧,已想好了说辞,说道:“我病中昏睡,梦见父亲领了一个身影模糊的人进了书房,便跟了进去,房中却不见人影,只见房中金光闪闪,似是金条,金条上似是刻了印记,正要细看,却忽然梦醒了。我因生了病,甚是想念父亲、母亲,这才将此梦写于信中告知母亲,让母亲担忧了。”

    林老夫人听了,心口不由一刺,忙将清棠揽到怀里,“原来棠姐儿想父亲、母亲了。好孩子,再过几日,你父亲就会回京述职,你母亲也会跟着回来。”

    洛清棠见她编的谎话惹了祖母心酸,不由愧疚,朝盛妈妈看去,只见她神色凝重,便特意问道:“妈妈,怎么了?”

    林老夫人也看到了盛妈妈神色不对,蹙眉道:“究竟怎么回事?棠姐儿不过是做了个梦,老二媳妇担忧什么?”

    盛妈妈讷讷道:“那事,二老爷吩咐了张管事与老太爷说,我……”

    洛清棠打断道:“父亲可有说不能与祖母说?”

    盛妈妈摇头,“二老爷并未如此交代。”

    洛清棠正色道:“那你便与祖母说罢,免得祖母心中不安。”

    盛妈妈犹豫,见林老夫人脸色沉了下来,忙说道:“老夫人,夫人收了小姐的信,心神不宁,老爷听张管事提起小姐曾问起了杨同知,也觉得小姐做的梦蹊跷,便与夫人在书房中仔细找了找,没想到竟真找出了几块金条。”

    林老夫人惊愕,“什么?”

    洛清棠正色道:“那金条上可刻有印记?”

    盛妈妈肃着脸点头,“有,老爷收了起来,我没看见那金条上的刻印是何样。老爷说那金条上的刻印非同小可,只怕会引起祸端,忙遣了我与张管事回京告知老太爷,吩咐我仔细问问三小姐是真做了梦,还是借梦境警示。”

    闻言,林老夫人忙朝洛清棠看去。洛清棠摇头说道:“我真做了梦,这么看来,应该是菩萨借梦警示。”

    洛清棠心想,菩萨慈悲,让她重活一世,那她便将前世视为梦一场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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