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夫人仍握着洛清棠的手,清棠察觉到祖母的手微抖了抖,之后便转脸面对盛妈妈,一脸严肃道:“老二和老二媳妇都不知道金条哪来的,这府衙后院哪是随意什么人都能进出的?”

    洛清棠虽知父亲与母亲的确不知金条哪来的,何时被歹人钻了空子谋害,可听祖母质问,不由也盯着盛妈妈看。

    盛妈妈惶恐摇头道:“夫人说那几块金条由一红木盒子装着,藏于老爷书房内存放书籍的大箱子里,那箱子里的书,都是老爷不再去读的,箱子已许久未开了。老爷的书房除了夫人与张管事、大守、大礼,其他下人是不许进去的,有时老爷会带了访客进去谈事情,可在老爷眼皮子底下,又如何动手脚。老夫人,张管事与章先生许是知道的比我多。”

    林老夫人听了,虽仍皱着眉头,可也只能按捺住心慌,等洛老太爷与张管事、章先生谈了话后出来。

    洛清棠垂眸沉思。大守与大礼是父亲身边的两个小厮,都是祖母从她陪房里精挑细选的,十分忠厚,前世她去了田庄后,大守与大礼便跟着张管事,她死后,想必他们都与张管事一起回了温州林家。

    清棠抬眸,看一眼门帘子,心想也不知张管事与章先生知道哪些线索,是盛妈妈不知道的。

    洛老太爷致仕后常居内院,便将竹秀堂的西厢房设为书房,此时马总管守在门口。房内,洛老太爷坐在书案一侧的红漆椅子上,章先生坐于另一侧,张管事则垂手立于洛老爷子面前。

    洛老太爷神色凝重问道:“章先生可看了金条上的印记,确认是裕兴太子的印记?”

    章斗信道:“金条我看了,确是云纹印记,虽听说裕兴太子喜好云纹,却未见过,所以不能确定金条上的云纹印记是否为裕兴太子的印记。可无论真假,那几块金条仍是不祥。且若有人存心谋害二老爷,自是造假也造得逼真。”

    洛老太爷听了,眼眶一缩,心知确实如此,如若事发,老二有口难辩,更何况裕兴太子是如今坐在金銮殿上那位的心结。

    章斗信又忧心道:“装金条的那个红木盒子,还是洛府的盒子。”

    洛老太爷不解,抬眸看向章斗信。章斗信的目光却看向了张管事,张管事会意,便说:“我仔细看了,那红木盒子是大兴盛隆楼打造,盒子底下刻有‘洛府’二字。二老爷将盒子与金条分开处置,盒子已经烧了。”

    大兴盛隆楼先人因有恩于洛家老祖宗,所以洛家老祖宗留下祖训,每年洛家都要跟大兴盛隆楼定制几套器皿。

    洛老太爷沉声道:“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置正明于死地,或者是冲着我们洛府来的?”

    章斗信叹道:“幸而三小姐写信给二老爷警示,否则凶多吉少。”

    洛老太爷神色讳莫如深,心中暗想洛清棠自田庄回来后就不一样了,真有这般造化,得了菩萨的护佑?洛老太爷说张管事与章先生奔波劳累,先下去休息,晚些时候再商议对策。然后洛老太爷出了书房,与门口的马总管低语了几句,马总管匆匆去了,而洛老太爷朝正房走去。王妈妈就守在门外,忙挑开帘子让洛老太爷进屋。

    屋内只有洛清棠与林老夫人二人,盛妈妈已经打发走了,祖孙二人见老太爷过来,不由打量他的脸色,林老夫人问道:“盛妈妈与我们说了,张管事与章先生可有说是谁干的?”

    洛老太爷看了洛清棠一眼,不作声地坐下。屋里没有下人,洛清棠便起身给祖父倒茶。洛老太爷抬眸瞥了她一眼,端起茶盏喝了茶,放下后说道:“棠姐儿,你为何与张管事打听杨理?”

    洛清棠淡定回话,“上个月宁国公府赏兰宴上我无意听到有人提及杨理亲弟强抢民女为妾,该女不从,于杨府自缢身亡,杨母强占农户田地,指使庄头打死了一农户,便对杨家不喜。见到张管事,想起此事,我便打听了一下。”

    洛老太爷与林老夫人听了,都为之惊诧,不仅因为之前从未听洛清棠提及,且洛二老爷家信中对杨理赞誉有加,从未听闻杨家人犯有如此恶行。林老夫人一手抓住洛老太爷的手,说:“杨家如此品行,莫不是杨理觊觎知府之位,设计陷害康儿?”

    洛老太爷眉头深锁,“以裕兴太子来设计,杨理不怕引火烧身吗?此事并非如此简单。”

    洛清棠看了祖父一眼,心想祖父毕竟曾为官多年,深谙官场斗争的门道,前世祖父若不是被毒害卧床不起、口不能言,或许父亲不会惨死。

    林老夫人似是听出了洛老太爷言外之意,意味深长地看了洛老太爷一眼,不再言语。洛清棠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只是问道:“祖父,父亲如何处置了那些金条?”

    洛老太爷说道:“找到金条,你父亲便吩咐张管事与章先生连夜回京,张管事与章先生回京途中将金条埋于荒郊野外,那装金条的盒子因是大兴盛隆楼打造,刻有我们洛府的名号,你父亲便烧了。”

    闻言,洛清棠微微蹙眉,心想盒子烧了,便不能去找盛隆楼求证,转念又想,父亲应该是担心这招祸的东西留在身边十分危险,便早早烧得一干二净,以免后患。

    林老夫人叹道:“既然都处置了,应当不会有事了,过几日老二就会带了老二媳妇回京,之后便会留任京官,与那杨理不会再有牵扯。”

    虽说如此,可林老夫人面上仍显忧虑,只因猜疑谋害洛二老爷的另有其人。洛清棠看在眼里,仍不动声色,端了茶盏喝茶。过不了多久梁大人就会上奏章参劾杨理与简景真,祖父与祖母便可安心。

    这时已是午膳时间,林老夫人便吩咐摆膳。午膳后,洛清棠与祖父、祖母正在喝茶,门外传来王妈妈的通报声,说是马总管求见,洛老太爷想到他吩咐马总管的事,忙叫他进来。

    马总管进来,只见面上颇有些怪色,看了洛清棠一眼,欲言又止,似是要说的话不知是否能让洛清棠听到。洛老太爷见状,说道:“是何事,说吧。”

    得了许可,马总管便说道:“派去盯着杨家的下人听到一件事,今日早上都察院御史梁大人上朝路上,有一老汉拦轿喊冤,告的是杨家与简家,梁大人已将那老汉带回了梁府。”

    洛老太爷和林老夫人听了一怔,洛老太爷沉声问道:“简家,哪个简家?告的什么?”

    “告的是户部尚书、内阁次辅简景真的家眷,告的是何罪,没能打听到。”

    林老夫人惊诧道:“怎么杨家的事还牵扯到了简家?”

    洛清棠冷声说:“杨理不过一个同知,如若没有人包庇,杨家犯的那些事又怎会不了了之。祖父、祖母,我听说梁大人为人正直不阿,应是能替冤主伸冤的。”

    洛老太爷和林老夫人却把洛清棠这些话当成不谙世事的闺阁女子的浅薄认知,二人对视一眼,皆想着既牵扯到了内阁次辅,只怕与各皇子争夺储君之位有关。

    林老夫人将洛清棠打发出竹秀堂,便对洛老太爷说道:“是不是找秦家商量商量?”

    洛老太爷沉吟片刻,“我们轻易就能打听到的事,秦家自是也已知晓,只要秦家并未反悔帮正明谋任京官,那我们就静观其变。正明与正明媳妇过几日便会回京,金条也已经处置了,不会有事的。那老汉拦梁大人的轿子诉冤,背后必定有人指点,那人必定与谋害正明的人并非一路。”

    林老夫人听了,深叹口气,“菩萨保佑,借梦警示,今年我们家得多捐些香油钱。”

    洛老太爷却又说道:“不过,你找一日去秦家串门,看李老夫人可有话告示也好。”

    林老夫人正有此意,忙答应下来。

    西跨院,洛涌先是听闻有人拦梁御史的轿告状,又听张管事与盛妈妈回了府,自是惊诧,因为再过几日洛康便要回京述职,有何要紧事遣了这两个身边得力的人回府。他忙遣了章管事去怀远侯府打听消息,章管事回来说侯爷让他稍安勿躁,顺天府那边已经打点好了,杨家的案子已经结案,梁太全此人虽然铁面无私又顽固不灵,可光凭一个老汉的说辞也不敢上奏,且保定府衙已经埋好了暗线,就算杨理被参倒了,也不会影响计划。

    虽如此,洛涌仍不安,又叫谢氏派婆子去东跨院打听张管事和盛妈妈为何回府,很快李妈妈回报,二夫人怀有身孕,二老爷便叫张管事与盛妈妈回府请老夫人挑选几个可靠的护院去保定,好护送二老爷和二夫人回京。

    洛涌虽仍疑虑,可想到老二媳妇好不容易又怀上了,老二小心谨慎也是应当的。

    长房到东跨院打探消息的风声自然传到了洛清棠的耳朵里,她心中冷笑,心想洛涌与谢氏若是心中没有鬼,何故有此举。

    次日一早,张管事与盛妈妈便带了四个护院、四个粗壮的婆子回了保定。

    这日是十五,是各房女眷去竹秀院给林老夫人请安的日子,洛清棠到时,只见屋里谢氏、洛清玉、洛清蓉都到了,连姨娘们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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