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棠惊诧,“竟还有这事?那个藏书的阁楼,可是心决阁?”

    宋妈妈一听,恍然道:“没错,是叫心决阁。”

    洛清棠又问:“那个心决阁二楼的秦家少爷是哪个少爷?”

    宋妈妈摇头,“我记得当时姑太太只与老夫人说那个少爷染了风寒,读书时晕倒磕破了头,这才流了血,大夫来看了,开了药方,吃了药便会好了,老夫人挂心小姐,也没细问是哪个少爷。”

    洛清棠垂眸心想,莫非那个少爷是秦六爷?如若是秦六爷,难怪他会问她那日为何上心决阁二楼。

    出了那么大一件事,她竟然忘了,想必当时颇受了惊吓。

    宋妈妈打量洛清棠一眼,问道:“小姐可是觉得那个少爷是秦六爷,秦六爷记得这个恩情,这才尽力帮小姐?”

    洛清棠抬眸看她,“妈妈可记得那时请来看病的大夫是谁,姓什么?”

    宋妈妈摇头说不知。

    洛清棠便微微一笑,“将来有机会问问表姑便知了。”

    如若真是秦六爷,那么前世因有这个恩情在,所以秦六爷知她成了哑巴,嫁不出去,因恩生了怜悯之心,这才来求亲。若是个没有交集的陌生人,秦六爷怎会有这样的怜悯之心。

    傍晚去竹秀堂用晚膳,洛清棠便与祖父、祖母说了哑婆一事,听她说哑婆的份例由她出,祖母便道:“既然连花房也一并照料了,那份例就由公中出。”

    洛清棠原想着她请了个婆子照料兰花,如若份例由公中出,谢氏或许会有微词,可既然祖母发话,她自是从善如流,毕竟洛家内宅由祖母作主。

    晚膳后,林老夫人拉了洛清棠在罗汉床上坐下吃苹果,忽问道:“棠姐儿,袁三老爷叫你过去,除了论书法,还与你说了什么?”

    洛清棠见祖母似是随意一问,可又似是有什么担忧,便说:“其实我并未见到袁三老爷。”

    林老夫人一听便诧异抬眸看她,“未见到人?”

    洛清棠点头,“沈姑娘带我进了一个梅林的亭子里,让我写了几个字,然后由她拿去给袁三老爷看了。”

    这个谎言总比让祖母误以为她见过袁三老爷好,若是哪日她与袁三老爷打照面,二人却不相识,岂不露了馅。

    她得传张字条给桑保元,交代他与秦六爷说一声才行。

    洛清棠看了一眼祖母沉吟的神色,问道:“祖母觉得袁三老爷会和我说什么?”

    林老夫人也抬眼看她,淡淡一笑,“听说袁三老爷自从跛了后性情大变,我只是怕他与你说了不当的话,你受了委屈却不与我说。”

    洛清棠惊诧,“跛了?袁三爷是跛脚?”

    林老夫人点头,“嗯,听说是从马上掉下来摔骨折了。”说完,她垂眸叉起了一片苹果吃,似是不想再多说。

    洛清棠瞥了祖母一眼,心想袁三爷与秦三爷生前有深交,她是否该与桑保元打听打听袁三爷的事。前世之鉴,这一世她不仅得留意朝堂之事,那些皇亲勋贵、世家官宦的动静,也应当留意些才是,毕竟父亲在朝为官,如履薄冰,杨理虽已入诏狱,可难保无人在暗处盯着父亲。

    洛清棠回到妍香苑,水纹刚帮她解下斗篷,水漾进来了,见她似是有话要说,清棠便让她进里间服侍她换衣,卸落玉钗、发髻。

    水漾边服侍,边说道:“钱婆子又去竹林转了转,未见画眉再与章奎私会,她从竹林出来便去了西跨院找李妈妈他们几个喝酒,然后有个小厮过来找李妈妈说话,钱婆子耳朵尖,听到那小厮与李妈妈说怀远侯爷来了。”

    洛清棠听了,心想应当是急事,不然曾茂祥怎会大晚上的亲自跑来一趟。沉吟片刻,她与水漾说道:“与钱婆子说,不用夜夜跑去竹林转了,只需稍加留意即可,再给她五两银子。”

    钱婆子老往竹林跑,搞不好会引人疑心。

    到了外间炕上坐下,洛清棠吩咐水纹去书房取了纸笔来。

    水纹取来后,于几上铺开来,洛清棠握笔蘸墨,凝目想了想,落笔:

    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

    写罢,洛清棠将这张纸移到一边,又取一张白纸写道:今日梅林,挥毫数字,呈予沈姑娘转交。

    等墨迹干了,洛清棠叫水纹取了封套来装上,然后吩咐道:“叫宋妈妈拿去外院给宋荣,叫他送去给桑先生。”

    水纹应诺去了。

    西跨院外书房灯火通明,廊下站着两个紧缩着身子、时不时搓搓手的小厮,离门不远,也不敢靠近了。

    曾茂祥进了房内,也不坐下,阴沉着脸站在书案前用手敲着书案,急促而显得他心情烦躁,洛涌从未见过曾茂祥如此心慌意乱,不觉心惊道:“舅舅,出了什么事?莫非杨理……”

    “是出事了,出大事了,眼下我都不知道如何与三皇子交代。”

    曾茂祥抬眸看洛涌,眸中透着一抹阴鸷之色。

    闻言,洛涌自是觉出必定是莫大的事,不然一向行事冷静镇定的舅舅不会如此失态,且还是三皇子的事,更是惊惧。

    可心中虽惊,洛涌仍沉着问道:“是何大事?您过来找我,想必我是能帮得上忙的。”

    曾茂祥说道:“杨理虽入狱了,但杨理藏在洛康书房里的金条仍可将洛康置于死地,可那些金条却不见了。”

    洛涌早料想到曾茂祥暗害洛康,极有可能让他难以翻身,如今听到“置于死地”四字,仍不由心头微微一颤,眼眶瞬时一眯,盯着曾茂祥看。心中又想,什么样的金条能置人于死地?

    曾茂祥瞥了洛涌一眼,“你想必也料到了。我也没办法,这是三皇子交代的,不得不做。那五块金条我原也不知有何名堂,那日在会福楼雅间顾承彬将一个红木盒子给了杨理,叫他藏于洛康书房中,日后必有用处。那时我还不知那红木盒子里装的是金条,只看了眼那盒子,觉得与洛府在大兴盛隆楼定制的盒子颇为相似。”

    听到这里,洛涌顿时惊诧,眯眼瞪着曾茂祥。曾茂祥视若无睹,继续说道:“杨理出事后,他要做的事由我来接手,参洛康贪墨一事不了了之,但杨理身边一个幕僚可参他收受贿赂,那幕僚是三皇子的人,与我说那盒子里装的是刻有裕兴太子印记的五块金条,那幕僚会武功,潜入洛康书房查看,那红木盒子仍在,我不放心,嘱咐那幕僚,洛康出了保定府衙回京,他再去查看,务必确定盒子里的金条仍在,不料我刚收到消息,那盒子仍在,可盒子里的金条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块碎银子。”

    洛涌听到那金条竟是刻有裕兴太子的印记,人已经大为惊恐,听曾茂祥把话说完了,拧着眉,沉声说道:“舅舅,三皇子这是与洛康有何仇怨吗?这金条……舅舅,若是皇上震怒,洛家是要被抄家的。”

    曾茂祥斥道:“你怕什么,有怀远侯府在,就算洛家被抄了,你也不会有事。三皇子会选中了洛康,或许是洛康倒霉,又或许是你父亲曾做过什么事得罪了三皇子或是淑妃。”

    说着,曾茂祥眼神严厉地盯着洛涌。洛涌眯着眼睛不说话,可仍暗暗心惊,不知所措。毕竟他姓洛,如若洛家倒了,就算他还有外祖家怀远侯府助他,他也如去掉了半条命。

    曾茂祥似是看透了洛涌的心思,说道:“三皇子登极,你必定风光无限,何必计较一时的得失。”

    洛涌眯着的眼睛睁开来,显见振奋起了精神,“舅舅教训的是。”

    曾茂祥见他想通了,满意地点下头,说道:“也不知那金条不见了是洛康已发现,还是暗中有人动了手脚,明日洛康回府,你须得刺探刺探,看是否能查出些蛛丝马迹。”

    洛涌点头道:“我知道了。那您可要将此事禀报三皇子?”

    曾茂祥皱眉,“自是要赶紧禀报的,你也知三皇子的性子,若是手下的人敢自作主张,定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舅舅可将此事推到那幕僚身上,毕竟您在京中,那幕僚在保定,处事不慎,这才出了疏漏。”

    可曾茂祥眉头仍紧锁,说了一句“我该走了”,便转身走出了书房。

    ……

    “清棠……”

    洛清棠忽听到有人温声唤她,欲要睁开眼睛来,可眼皮极重,听那人声音颇为关切,似是她等了许久的人,于是她好费力将眼皮撑开一丝缝来。

    只见眼前是张模糊的脸,清棠便想再睁大点眼睛看清楚了,忽听到有人急切唤她,“小姐,小姐……”

    洛清棠骤然清醒过来,睁开眼睛一看,只见水纹掀开了帷帐,站在床头与她说道:“小姐,你可是醒了?”

    洛清棠声音含糊道:“水纹,何事,你怎会在这?”

    水纹见洛清棠是醒了,便说:“是王妈妈来了,说老太爷与老夫人叫你过去竹秀堂,有要紧事。”

    洛清棠听了一惊,忙要坐起身来,水纹见状赶紧去扶她,清棠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是父亲吗?”

    “王妈妈没说,只叫我把你叫醒了。”

    洛清棠便忙下床,让水纹服侍她穿上袄裙,随意绾了头发,便走出里间。

    王妈妈在外间,一脸凝重,见清棠走出来,忙道:“三小姐莫急,是二老爷遣了张涯回来,老太爷叫你过去竹秀堂一起商量。”

    洛清棠见王妈妈的脸色并不惊慌,应当不是她担心的那事,便并不多问,点头道:“那我们过去吧。”

    今夜是水纹与水绿守夜,水绿拿了斗篷给洛清棠披上,清棠出了屋,带着这两个丫头,与王妈妈一起出了妍香苑,快步往竹秀堂去。

    竹秀堂正房与东厢房亮着灯,洛清棠扫了一眼,所有的丫头婆子都站在外头,连马总管也在,看来屋里没让下人们进去伺候。王妈妈掀开了帘子,洛清棠便一人走了进去,水纹、水绿与王妈妈守在门外头。

    屋里,洛老太爷与林老夫人神色凝重地坐在罗汉床上,张管事立于边上,见洛清棠进来,便躬身行礼。清棠见他面色还算沉着,又稍安心。

    洛老太爷说道:“棠姐儿,你坐下,张管事有话与你说。”

    洛清棠便在置于祖母那侧的红漆椅子上坐下了。

    张管事见洛老太爷对他微颔首,便说道:“二老爷拿了我们洛府的一个旧的红木盒子装了几块碎银子放在那个旧箱子里做诱饵,留了两个护卫潜伏于暗处,二老爷出了府衙,杨理的一个幕僚雷速便潜进了书房,开了那箱子查看那盒子,那两个护卫便将雷速给擒住了。但那个雷速会武功,护卫未能就地将他擒住,曾让他逃出了府衙,似是已经将消息传了出去。如今二老爷与二夫人在郊外田庄落脚,雷速也关押在田庄里,因中了迷药,还未醒。”

    洛清棠听了杏眸一凝,心想果然杨理入狱,仍有人盯着父亲,还想拿那些金条做文章。她看了张管事一眼,看向祖父道:“父亲在田庄落脚,是怕进京会出事?”

    洛老太爷见清棠聪慧,能想明白,眸带赞色地点了点头,“那幕后操控此事的人不知有何意图,你父亲自是要小心谨慎。你父亲想将雷速交给秦六爷,也许秦六爷能问出什么。”

    洛清棠听了,恍然明白父亲的意思。父亲知道她与祖父是秦六爷请的大夫救的,自是相信秦六爷不会害洛家,且秦六爷是大理寺少卿,审问人自是有一套。最重要的,秦家权势显赫,秦二老爷是礼部尚书,秦六爷是天子近臣,最近清棠还知道了原来皇上的原配妻子是李老夫人的妹妹,所以此事若是让秦家沾上了手,对于洛家而言自是一个保障。

    父亲与祖父不知道的是前世皇上将秦家满门抄斩,皇上对秦家究竟是什么心思,还未可知。

    不过眼下洛家除了求秦家帮忙,别无他法。洛清棠觉得说不准秦家也与父亲一样,早被人暗中盯着,伺机下杀手。洛家与秦家理应携手,且看秦家愿为父亲谋划回京,想必并不排斥与洛家来往。

    洛清棠与祖父说道:“祖父是想桑保元去传消息吧?”

    洛老太爷点头,“若是我们府中的人去找秦六爷,只怕走漏了风声,桑保元曾是秦三爷的幕僚,也许有办法给秦六爷传消息。”

    洛清棠心想,只怕祖父是不放心西跨院吧。于是她说:“桑先生应该能帮我见到秦六爷。”

    洛老太爷与林老夫人听了,不由一愣,连张管事也意外地朝洛清棠看去。林老夫人忙道:“棠姐儿,你说什么,你要见秦六爷?”

    洛老太爷面色一凝,说:“你往常都是叫谁去给桑先生传话的,仍遣了他去就是了。”

    洛清棠摇头道:“这么大的事,叫一个下人去传话,桑保元又不过是已故秦三爷的旧幕僚,未必能说得动秦六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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