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缅甸和污染物有关的工厂,就要说起一个被禁了将近二十年的药物:登仙。

    那会宋余琅八岁,刚刚小学二年级,其实记忆不是很清晰。

    刚出来的时候还不是违禁药品,就是和烟草一样的东西,甚至宣传得比烟草还要健康,毕竟没有成瘾性。

    这东西刚一上市,销售额就一路飙高,如果不是产量实在低,几乎能碾压烟草公司。

    它有个很勾人的名字,叫登仙。

    登仙是一种精神致幻剂,没有上瘾性,原材料是一种永远不会被污染的植物,俗名叫仙草。

    学名是尼泊尔花楸,只生长在海拔两千米以上的地方。

    灵气复苏之前,这玩意就是野花。灵气复苏以后,也不知道谁发现这东西就算种在污染区,也跟之前完全一样,是世界上唯一不会被污染的东西。

    后来全球前三的精神类药品研发集团,南星集团研发了好几十年,终于折腾出来一种可以让污染者回归未被污染时状态的精神类致幻剂。

    这东西最开始是用来给那些污染后接受不了现实的人缓冲用的,后来因为安全无害,从处方药降低到了非处方药,起了个谁看了都想试试的名字上市公开售卖。

    南星集团也用这个东西,赚得盆满钵满。

    不过登仙售卖三年后,人们发现这玩意虽然安全无害没有精神成瘾性,但却有两点致命的缺陷。

    一是先天污染者无法使用。

    先天污染的人用了反而会发生很严重的认知错乱,污染程度会加重,严重的人很有可能会因此而彻底精神失常。

    二是这玩意虽然没有精神成瘾性,但是会有心瘾。

    心瘾比精神成瘾更难戒掉。

    多少人倾家荡产,只为了维持登仙的不间断摄入。

    这东西一颗药持续时间二十四小时,售价一百七一颗。

    随着时间和用量的增长,会逐渐产生耐药性,持续时间不断缩短,药效不断削弱,开销越来越大。

    这些人不知道养活了多少私人贷款企业和黑市高利贷,甚至还有黑市器官市场。

    不仅如此,当时的犯罪率直线上升,不少人压根不敢往店里进货,就怕心瘾犯了的人冲进来给自己一拳。

    很快,白玉京就将登仙定为了违禁药品,严禁生产,售卖与进口,其防范力度和传统毒品不相上下。

    至于那些犯了心瘾的,很快就有了对应的脱敏疗法,虽然效果一般,耗时极长,但强制性进戒毒所接受治疗政策一出,治安倒是恢复了很多。

    由于南星集团的工厂在缅甸,所以自此以后,缅甸的东西就被全面禁止入境,以及极其严格的出境盘查。

    现在想要送东西去缅甸,要么绕路走老挝,要么从海上绕一大圈。

    而康满合被拦下来的关卡,就是去往老挝的海关。

    只是宋余琅对登仙的了解不多。

    这玩意是污染者特供药物,她被污染后,先不说境内想买不是一般麻烦,就算是有渠道,也送不进精神病院。

    所以她对登仙的了解还只是停留在新闻介绍上。

    阮时茵凑过去看了一眼,咦了一声:“运的是登仙的母体材料?”

    宋余琅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有点意外她为什么连这种东西都知道。

    阮时茵看懂了她的眼神,解释了一下:“我猜的,登仙的生产厂子现在都集中在东南亚,这个可能性最大吗。”

    虽然略有些敷衍,但也算合理。

    宋余琅虽然不信,但也没有多问。

    人和人之间这点分寸感还是要有的。

    更何况如果阮时茵确实了解更多污染有关的东西,并不是坏事儿。

    APP在安排员工的时候,大概率会在不同的方向,设置不同的知情人。

    进而减少信息盲区。

    毕竟APP给出的虽然详细,但也不是真的什么都有。

    一些和客户,或者说里世界NPC无关的东西,APP就不会给出信息。

    就比如登仙,以及母体是登仙的原材料这种事情。

    如果不是阮时茵,宋余琅恐怕直到离开,就无从得知这件事情。

    所以,那两个人死亡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APP的指向很明确,就是要合作。

    要里世界里的所有员工心平气和地站在一起,共享信息。

    从郝欣那个副本就能看出来,探索度非常难拔高,如果不是她对郝欣足够了解,恐怕也很难到百分之百。

    但一个人不行,不代表四个人不行。

    宋余琅若有所思看了一眼远处模糊不清的越野车,拍拍手站起来。

    而康满合,已经肉眼可见地瘦了少说一半自己出去。

    此时他的状态又变了,如果说之前的只是被催眠植入的刻板行为。

    那么现在就更像是一种......瘾犯了。

    康满合的步子已经完全抬不起来了,整个人佝偻在原地,呼吸声重得几乎整个黑暗里回响的都是。

    他身上还在不断地往外溢出脂肪,如果走过去细看,能看到这些脂肪里面已经混了血丝。

    阮时茵嘶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确定康满合的状态。

    她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这是登仙戒断反应,你可以理解成毒瘾犯了。

    宋余琅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康满合登仙的心瘾犯了。

    只是很奇怪的是,他看起来就是很普通的,靠卖命和卖力气赚钱的人。

    怎么舍得买登仙这种奢侈品?

    除非......

    这东西不是他自己买的,是公司发的。

    阮时茵往后退了几步回到宋余琅身边,拉了她一把:“先走,登仙心瘾犯了攻击力会暴增,我们不知道他到底会做什么,躲一下会更好。”

    当年登仙被禁,就是因为心瘾发作之后的状态有点过于渗人了。

    严重影响了社会治安,那一段时间的危害性,一度超过了冰/毒/海/洛/因之类。

    宋余琅跟着阮时茵往旁边走了走,差不多安全距离后,才缓缓开口:“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给运送母体的人服用登仙,是为了平衡不同频率污染的。”

    阮时茵一愣,紧接着就反应过来。

    对啊,宋余琅这个猜测完全没有问题。

    她“啪”地一拍手:“还得是你,这都能联系起来。只是,这和韩苛有什么关系?”

    宋余琅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远处。

    阮时茵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了狼狈不堪的韩苛。

    宋余琅轻声道:“他已经被污染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货车里应该有康满合剩余的登仙。”

    阮时茵眼神变了变,明白了宋余琅的意思。

    远处的韩苛是从加油站侧边走过来的,而不是加油站里面。

    他手里拎着一桶汽油,脸上是还没褪下去的恐惧。

    而一起去的方茂,却丝毫不见踪影。

    宋余琅对此毫不意外,轻轻叹了口气:“方茂已经死了。”

    韩苛在看到她俩之后眼睛里出现一丝希望,脚步也加快了,冲到她们面前:“你,你们没事儿吧?看见方茂了吗?他不是去救你们了吗?”

    阮时茵条件反射似的看了一眼宋余琅。

    宋余琅似乎早就知道方茂会因为这个而死。

    不是她说出来之前,是更早。

    似乎在救下方茂的时候,宋余琅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

    她看了看韩苛的情况,问道:“你是被污染了吗?遇到了什么?”

    韩苛点了点头,然后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血:“那母体分裂了,一个去了越野车那里,一个来了加油站。方茂去救你们,我留下来对付加油站的母体。原本是没有意外的,但......”

    宋余琅越过他身后,看向了对面阴影里一个隐隐约约能看到轮廓的污染母体,接上了后面的话:“但分裂后的污染母体在察觉到那个司机,康满合的存在后突然发狂了。“

    韩苛这才看到那边已经整个人蜷缩在地上,蠕动扭曲的康满合。

    他已经完全看不出人样了,如果在那儿不动,就像是一个已经分解了的尸体。

    宋余琅指了指他:“你们现在打算怎么把他运走呢?”

    韩苛多看了两眼,脸上浮现出一丝恶寒,其中还有隐藏在深处的恐惧。

    宋余琅没有遗漏他这点微小的情绪,低头敛了敛眉:“不如就让他死在这里吧,登仙心瘾发作加上污染频率对冲躯体融化,强行带走我们都会有危险。”

    韩苛似乎没想到宋余琅会这么说,眼睛刷地就出现在了她的脸上。

    毕竟刚才宋余琅冒着极大地危险去救方茂,让他以为这是个看起来冷漠,但极其心软且有点圣母的人。

    可现在,她说要放弃康满合的时候,表情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

    宋余琅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提议有什么问题,一直看着韩苛在等他回答。

    这个提议确实没有问题,正常来说就应该这样。

    为了一个并不重要的囚犯让白玉京的员工出现在生命危险,是完全不值得的。

    可韩苛心里却有别的想法。

    他被污染了,异化特征冒出来的异样,和污染和身体融合的过程让他非常难受。

    在原本就焦躁虚弱的情况下,这种难受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韩苛看了看宋余琅,又看向了后面的康满合。

    他嘴巴张了几下,最后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他是登仙心瘾发作?”

    宋余琅嘴角勾了勾,眼底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

    韩苛对登仙动心了。

    其实最开始宋余琅就觉得韩苛这个人实在太奇怪了。

    白玉京内部基本上人均厌恶污染,但基本上都处于一种理所应当,这个东西就该被讨厌的状态。

    鲜少有人像韩苛这样,反感到了一种异常的程度。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对某件事情极度地抗拒,其实就是内心极度的渴望。

    韩苛只要被污染,就一定会走上物极必反的道路。

    寻找登仙只是第一步。

    宋余琅回头看了一眼康满合:“看过一些纪录片,症状差不多。”

    康满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了,奋力拉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含糊不清地哀嚎着:“药,我的药,我的登仙,谁能去帮我拿一下我的登仙,求你们,求你们了!”

    宋余琅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然后悄悄往后退了半步,正好离开了韩苛的余光。

    让韩苛只能看到自己视线里的康满合。

    康满合的尖叫越来越惨烈,开始疯狂用手挠着地面,留下一道道红黄混合的液体。

    韩苛刚往前走了两步,猛然回过神来,扭头冲宋余琅僵硬地笑了笑,似乎想掩盖自己的异常:“我觉得你说得对,不要管他呢,我们赶快去看看组长吧。然后,然后回一趟检测站。没了犯人,总得搜点别的拿回去写报告。”

    他说话的期间不断在咽口水,眼神飘忽,不断地看向康满合,却又强硬的把自己拉了回来。

    这一方面是因为污染和人体融合会导致难受,一方面是则是因为意志力不足以压制他真正念头了。

    就在韩苛说出这话的时候,阮时茵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但她似乎并不是惊诧于宋余琅猜测正确,而是惊诧于她居然从那么早的时候,就利用少得可怜的信息,一步一步促成了现在的局面。

    APP给的信息太过于基础,就算是结合后面的,也很难在缺少两个队友信息的情况下,做出这么精准的判断。

    宋余琅仅仅靠着韩苛的现状,态度,以及对里世界规则的一点猜测。

    让韩苛自己跳进了自己的陷阱里。

    原本是对员工的惩罚,变成了韩苛自己的牢笼。

    让他不得不顺着宋余琅规划的路往前走,完全偏离了自己本来的剧情。

    阮时茵看了看已经完全错乱的韩苛,有点遗憾地叹了口气。

    卖惨果然是最容易被打断施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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