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西南边境有座险峰叫回雁山。

    五天前,山上来了个姑娘。她拎着破烂的包袱,爬到峰顶的悬崖边。

    多数时候,闻雁就在那方裸露的岩石上,安静地枯坐,看日升月落。

    残阳被晦暗的天幕驱下山头,闻雁抿了抿干的发紧的唇,拿起扔在一旁的水囊喝了一口。

    水囊牛皮制成,很破旧,是一个好心的樵夫塞给她的。

    她捏了捏水囊,周遭已经暗下来,只剩几点星光朦胧。

    望了四周,没人。闻雁苦笑:这么长时间过去,追杀的人不是赶到了,就是死了。五天都没人现身,看来,是闻氏命不该绝。

    她用最后的水净了手和面,重又拢了个发髻。

    然后才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手指轻轻摩挲封口,顿了几秒,珍之重之地揭开。

    看得出写信的人很急,写信的条件也不太好,导致字的排行有点歪斜。

    送信的时候也急,信纸折痕不多但不齐,有些胡乱地塞进信封里。

    信上写着:

    雁儿,见字如晤,

    今日末路,恐此生再无相见,特以此信与你诀别。

    犹记你五岁时,长兄曾说要亲自送你出嫁,如今要食言了,少怨我一会儿。

    闻氏此劫来的蹊跷,罪名尚未查清,覆灭之势却如同摧枯拉朽,定国公府怕是保不住了。

    时局不利,我与父亲已无生机,此信送到之时,或许你也在逃亡。

    我把华容留给你,一定护好自己。若我们都死了,找个地方躲起来,只要能平安一生也是好的。

    你活着,闻氏不亡。我要你平安。

    看到最后一句,她险些落下泪来,生生忍住了,收起信纸,只是重重垂着头。

    如长兄所料,现下,当真只剩她一人了。长兄要她平安——

    “对不起。”闻雁痛苦道。

    “对不起长兄,我不能听话了。定国公府闻氏能死在战场上,但不能死于莫须有的罪名!”

    她声音悲切,数日积攒的痛楚一瞬间爆发。

    “闻氏下场凄惨如此,叫我怎能作壁上观!”

    闻雁泣不成声,手捂心口喘不过气。

    她慢慢从地上站起来,一把拭去泪,从包袱中取出一把精致的小壶和一个碎了一角的瓷碗。

    很小巧的一个壶,源源不断地向外倒酒,很快倒满了一碗。

    闻雁将那只碗举过头顶奉上一礼,恭敬地洒在地上。

    她又倒了两碗,重复同样的动作。

    最后一碗,被闻雁端在手里。

    “闻氏列祖列宗在上,今闻氏遭逢大难,或仅余我一人。”

    她哽下一腔悲愤,朗声道:“庆而余我一人,将以此身为祭,以身入局,惟愿能为闻氏昭雪,还世间公正。”

    “愿族人佑我。闻雁,跪谢!”

    衣衫褴褛的少女俯身下拜,动作之间还是那个盛京贵女的风华。

    她端庄立着,扬手一掼,瓷碗碎了一地。神情肃穆,仿佛立下了什么不可违背的誓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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