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文章比试，就是考些各国的历史地理、诗词歌赋、经世济民之类，所涉内容诸门百类，十分繁杂。对谢宵来说倒也还好，她从小喜欢钻书屋子里研究这些，但凡是市面上能找到的书几乎都被她看过。
而且这一门比试的目的也并非为了择优，只是为了确保剑宗的弟子知道必要的常识罢了。因此，每年谢宵在这一门都能名列前茅。
考场中又闷又热，山上的早秋总是这样，白日里日头毒又热得慌，一到晚上就冷得像冰窖。
谢宵手中的细毛竹笔舞动得像小刷子一样，哗啦啦答完了印满密密麻麻小字的考卷，吹干上面的墨迹，便干脆地交卷出来，站在殿门外等另外两人。
山上的弟子们多是豪门显贵出身，也有许多是穷苦百姓家的孩子，不过跟从小接受正统帝王教育，老夫子们围着跑的谢宵比，还是差得太多了。
坐在角落的石阶上，谢宵找了根柱子倚靠，百无聊赖地想着，要是自己当初没有走，现在又该是怎样的情形？
殿门处陆续有弟子出来，谢宵等得有点不耐烦，斜着脑袋朝那边殷切地望着，却意外望见了一个自己绝对不想再跟他有交集的人。
谢笙刚出殿门口，就看到了谢宵探头探脑的样子。他径直走过去，嬉笑道：“姐姐好呀。”
谢宵有些尴尬，但又无法不理这个宗室的弟弟，只能一边打着哈哈敷衍道：“你好你好。”一边起身拉远距离，想要绕开他走。
“姐姐怎么走的这么快，是不想见到我吗？”谢笙追到谢宵身边质问道。
谢宵笑得脸上的肉都快僵了，否认道：“没有啊，这不是……有点事吗，啊，坐得有点腰疼，我起来走走，换个地方继续等人。”
谢笙原本很是清秀的五官瞬间变得扭曲起来，像一条毒蛇吐信子一样，咧开嘴角头朝前伸，讥讽道：“不是害怕了吧，我就这么让姐姐害怕吗？”
谢宵强忍住一掌打翻这张嘴脸的冲动，向后退了几步，镇定道：“你我既为血亲，何来害怕一说？另外，这里是在剑宗，你还是叫我师姐比较好。”
“在剑宗又如何，你不还是我唯一的姐姐，谢国的公主殿下吗？”谢笙步步紧逼。
谢宵认真解释道：“既是在剑宗，就要把俗世身份抛开，在这里我们大家都是宗门的弟子而已。”
“哈哈，”谢笙狞笑道，“师姐真是身居高位又亲切民众啊，我是一辈子都没这个觉悟的了。”
谢宵耐心快被耗尽，不想再搭理这个突然发疯的小孩子，冷淡道：“你还小呢没关系，我有点事你先走吧，再见。”
谢笙挑眉，倒是听话地说了声：“师姐再见。”潇洒地转身直接走人了。
正当谢宵松了口气，预备回到远处时，“哈哈！！”谢笙猛地一个跳跃蹦到谢宵面前，松垮的衣服在空中舞动，身上挂的金玉配饰叮当作响，对着谢宵附耳道：“姐姐，今年的三甲我是势在必得的，你要小心哦，输了不要哭鼻子。”
谢宵实在有些无语，抿唇回道：“我知道了，好。”
谢笙又一个猛子跳到了远处，嘴里“呦呼呦呼”的，不知在喊些什么。
“唉……”谢宵叹了口气，真不知自己怎么有这么一个亲戚。
“谢明心！”李安饶推着暮秋溪走了过来，眯着眼看向远处那个蹦蹦跳跳的人影，直言道：“又是你那个疯弟弟？”
谢宵扶额道：“……是的。”
暮秋溪安慰道：“其实他也挺可爱的。”
谢宵：“哈哈。”
==
第三天
第一轮比试中的前两项，音律和文章，还都是比较风流雅致的，到了射猎这一项，隐隐就有肉搏贴脸打架的势头了。
寻常世家子弟射箭，都是要死不死地立个靶子，慢悠悠地对着瞄准，再威武一点就是骑骑马、射射箭、打打猎。
到了天下第一仙宗这，直接就是扔进雾瘴鬼林里，一人一把弓比谁射的猎物多。
弟子们前一天还端坐在大殿中，提着毛笔绞尽脑汁在卷子上奋笔疾书，后一天就要面对雾瘴缠绕的鬼林里，形形色色的妖物精怪。
谢宵有时会觉得，制定这项比试的人也蛮恶趣味的，大概是为了让弟子们体验“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吧。
剑宗南边的雾瘴鬼林受神魔古战场的影响，常年被毒雾环绕，寻常人如果误入，待个两刻钟就要抽搐昏倒，被山里的妖鬼拖进去吃了。因此在剑宗成立后，这一片就被彻底围了起来，作为试炼弟子本领的场地。
谢宵三人前两年参加九皇盛会的时候，都恰好赶上九州内有妖鬼作乱，有几位真君要亲自去镇压。考虑到雾瘴鬼林内情况复杂，如果遇到重大危险，离开的几位真君远在千里之外，仅剩下两三位真君驻守在剑宗，无法随时保护弟子们的安全。因此这项极具危险性的试炼两次都被取消了，换成了上面说的世家子弟对着靶子射箭的形式。
这次五位真君俱在剑宗，在雾瘴鬼林里进行的射猎试炼又再次被重启。谢宵也很是热血沸腾，期待这传说中的魔鬼试炼，比决赛还刺激精彩的试炼究竟是什么样的。
不过前一天考完文章的晚上，谢宵问起玄天真君时，真君只是淡淡说了句：“那里面啊，那里面也就还好。嗯……你要注意安全，打不过的话及时跑就行。”
谢宵不免气馁，觉得指望师尊口中称赞什么东西了不起，恐怕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只是师尊口中“还好”的东西，自己却从没见过，期待兴奋还忐忑得不行，如同井底蛙窥明月。到底要什么时候，自己才能跟师尊一样强大呢？
“师尊，为什么你好像什么都知道？”谢宵托着脑袋趴在桌上，好奇地问道。
玄天真君笑看着徒弟，银白的鬓发旁是浅窄的皱纹，摇头道：“这才哪到哪啊，等你跟我一样大了，所见所闻只会比我多得多。”
谢宵回道：“我觉得师尊是世上最厉害的人！”
玄天真君眼角的皱纹愈深，说：“我可不是世上最厉害的人。”
“那谁是世上最厉害的人？”谢宵问，“是苍天真君吗，还是丹天真君？”
玄天真君的表情神秘莫测：“你问以前还是现在？”
“我都想知道！”谢宵有些兴奋。
“最厉害”这个概念其实很模糊，可能是指最有文采的人，可能是指最有权力的人，也可能指最有决心的人，等等。
在修士的世界里，一般是指灵力最卓绝、最能打的人。
如今天下太平，北有苍雪剑宗，西有梁、谢二国的司天监和御天台，各地层出不穷的小宗门不胜枚举，大家都相安无事、各自为政，无法决出一个最强的宗师来。
不过玄天真君是什么人物，可是一手创立起苍雪剑宗，曾经威震燕国幽、青二州，声扬天下的北部第一宗师。她如果说谁是最强，那谁就是真正的最强。
谢宵的眼睛水润又亮，像是藏着一池清泉，玄天真君收起了笑容，端正道：“不告诉你。”
“哎，师尊你怎么这样啊！”谢宵抱怨连天。
第二天的早上，谢宵艰难地行走在漫天的雾气中，时不时缩着肩膀往掌心里哈热气。
今日谢宵起了个大早，在山上还雾气迷茫的时候就出发去了东峰，一路上被寒风冻得瑟瑟发抖。也不知道这天怎么这么奇怪，又阴湿又寒冷，之前这季节山上的清晨和晚上都只是冷得“像”冰窖，这下可真成了冰窖了。
一阵夹着碎雾的冷风吹来，谢宵的骨头都快要浸透冻住了，一边在心里暗骂一边提着劲继续走，路上偶遇的同门们也是缩着脖子低着头颤巍往前走，此时谁也没那个心情停下来互相打个招呼，在伸手看不清五指的白雾里看看对方是谁了。
不知走了多久，走到谢宵感觉自己的关节都快老化了，总算凭借着她不懈的努力到了东峰，但是……当谢宵像个搓手苍蝇一样立在地上的时候，猛然发觉——站着不动时好像更冷了。
在地上蹲了有一会儿，谢宵摇晃着脑袋，以防自己的大脑冻上，一个矮矮的影子突然出现在谢宵面前。
谢宵猛一激动，正欲疯狂喊叫以宣泄内心终于脱离苦海的兴奋之情时，发现面前的人是……蹲着的李安饶，两人一起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咒骂着这要命的天气。
等啊等，终于盼来了暮秋溪，两人蹲在暮秋溪身边，围着他手心里的那团火苗抱团取暖。
约莫又过了一两刻钟，晨雾渐渐散了，空气里也没有了那股小刀子往人骨头里扎的阴寒湿气。
“哗”的一声，整片天地乍然亮了起来，春风般的温暖包裹在谢宵周身，她感觉整个人仿佛都焕然一新了。旁边的弟子们也纷纷站了起来，探头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东峰正殿前的场地，赫然立着一座烈火化就的、中间空气扭曲变形的传送阵法，鲜红光门上的火焰随风飘摇，滚着漆黑的浓烟。
原本笼罩在剑宗上方的寒冷雾气被一道透明的结界逼走了，结界上闪烁着绚烂的彩光，像一个被吹起来的巨大皂角泡泡。
“咳咳。”一声提醒般的咳嗽声，弟子们纷纷转身，远处千层阶梯的祭天台上风清日丽，站着五位身姿各异的真君。
“哇，黅天真君还是那么帅啊！”一个弟子没控制好音量，几乎是嘶喊出声。
黅天真君拿着长萧的手一滞，无奈地笑了笑，微低的头颅显得身躯更加风姿挺秀。一旁的素天真君贴在玄天真君耳边，不知在蛐蛐些什么。
台下的弟子们沸腾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七嘴八舌哄闹成一团。
居于五人中央，小老头样貌的现任宗主苍天真君再次咳嗽一声，威严道：“安静！”声音从百尺高台上飘下，沉稳又力挺万钧。
见弟子们的说话声逐渐停歇，苍天真君继续道：“雾瘴森林危险重重，如果有人想要退出，现在可以自行离开。进去之前，我有几件要嘱咐你们的事……”
近百名弟子听完苍天真君关于本次比试注意事项的长篇大论后，昏昏欲睡者有之，摩拳擦掌者亦有之。一道灵光闪现，众弟子手中出现了一把弓弦和一截树枝。
这种树枝名叫露水枝，是关键时刻救命的法宝，只要往其中注入灵力，树枝就会自动生成防御罩带着人飞出森林。不过，如果用了的话，这次试炼自然也会被判定不合格，无法继续参与下一轮的九皇盛会。
苍天真君摸着下巴上的胡须，威严道：“望诸君谨慎行事，莫要逞凶斗狠、好大喜功，万事要以自身安全为第一要务。”
“是，谨记真君教诲。”弟子们齐声喊道。
几位真君互相点点头，弟子们便排成长队，挨个进入巨大恐怖的光门中。
阵法光门上鲜红的火焰时不时腾然升起，伴随着嘶哑的焚烧声，幻化成鬼脸的样子，随机把某个弟子吓得半死。
谢宵回头看了一眼翘着二郎腿坐在高台上的小女孩，暗叹丹天真君真是貌也年轻心更年轻。也不知道秋溪有个这样顽皮的师尊，性子为何如此沉稳安静。
“师尊就是这样，”暮秋溪无奈地开口，“她在南峰的时候也经常这样吓我们。”
谢宵笑而不语，打量着手中的枯树枝，弯绕的枝条莹润而优美，上面点缀着零星的蓝色珠玉。谢宵把它别到脑后的发髻上固定住，按着安饶和秋溪的肩膀叮嘱道：“进去之后一切小心，这只是一个比试而已，不要太拼命伤到自己。”
暮秋溪说道：“你也是。”
李安饶撇嘴撇到一半，别扭道：“知道了，你废话……肉麻的话怎么那么多。”
前方的队伍已排至末尾，谢宵对着二人眨眨眼，转身走进了浓烟下巨大的烈火光门中。
而且这一门比试的目的也并非为了择优，只是为了确保剑宗的弟子知道必要的常识罢了。因此，每年谢宵在这一门都能名列前茅。
考场中又闷又热，山上的早秋总是这样，白日里日头毒又热得慌，一到晚上就冷得像冰窖。
谢宵手中的细毛竹笔舞动得像小刷子一样，哗啦啦答完了印满密密麻麻小字的考卷，吹干上面的墨迹，便干脆地交卷出来，站在殿门外等另外两人。
山上的弟子们多是豪门显贵出身，也有许多是穷苦百姓家的孩子，不过跟从小接受正统帝王教育，老夫子们围着跑的谢宵比，还是差得太多了。
坐在角落的石阶上，谢宵找了根柱子倚靠，百无聊赖地想着，要是自己当初没有走，现在又该是怎样的情形？
殿门处陆续有弟子出来，谢宵等得有点不耐烦，斜着脑袋朝那边殷切地望着，却意外望见了一个自己绝对不想再跟他有交集的人。
谢笙刚出殿门口，就看到了谢宵探头探脑的样子。他径直走过去，嬉笑道：“姐姐好呀。”
谢宵有些尴尬，但又无法不理这个宗室的弟弟，只能一边打着哈哈敷衍道：“你好你好。”一边起身拉远距离，想要绕开他走。
“姐姐怎么走的这么快，是不想见到我吗？”谢笙追到谢宵身边质问道。
谢宵笑得脸上的肉都快僵了，否认道：“没有啊，这不是……有点事吗，啊，坐得有点腰疼，我起来走走，换个地方继续等人。”
谢笙原本很是清秀的五官瞬间变得扭曲起来，像一条毒蛇吐信子一样，咧开嘴角头朝前伸，讥讽道：“不是害怕了吧，我就这么让姐姐害怕吗？”
谢宵强忍住一掌打翻这张嘴脸的冲动，向后退了几步，镇定道：“你我既为血亲，何来害怕一说？另外，这里是在剑宗，你还是叫我师姐比较好。”
“在剑宗又如何，你不还是我唯一的姐姐，谢国的公主殿下吗？”谢笙步步紧逼。
谢宵认真解释道：“既是在剑宗，就要把俗世身份抛开，在这里我们大家都是宗门的弟子而已。”
“哈哈，”谢笙狞笑道，“师姐真是身居高位又亲切民众啊，我是一辈子都没这个觉悟的了。”
谢宵耐心快被耗尽，不想再搭理这个突然发疯的小孩子，冷淡道：“你还小呢没关系，我有点事你先走吧，再见。”
谢笙挑眉，倒是听话地说了声：“师姐再见。”潇洒地转身直接走人了。
正当谢宵松了口气，预备回到远处时，“哈哈！！”谢笙猛地一个跳跃蹦到谢宵面前，松垮的衣服在空中舞动，身上挂的金玉配饰叮当作响，对着谢宵附耳道：“姐姐，今年的三甲我是势在必得的，你要小心哦，输了不要哭鼻子。”
谢宵实在有些无语，抿唇回道：“我知道了，好。”
谢笙又一个猛子跳到了远处，嘴里“呦呼呦呼”的，不知在喊些什么。
“唉……”谢宵叹了口气，真不知自己怎么有这么一个亲戚。
“谢明心！”李安饶推着暮秋溪走了过来，眯着眼看向远处那个蹦蹦跳跳的人影，直言道：“又是你那个疯弟弟？”
谢宵扶额道：“……是的。”
暮秋溪安慰道：“其实他也挺可爱的。”
谢宵：“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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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
第一轮比试中的前两项，音律和文章，还都是比较风流雅致的，到了射猎这一项，隐隐就有肉搏贴脸打架的势头了。
寻常世家子弟射箭，都是要死不死地立个靶子，慢悠悠地对着瞄准，再威武一点就是骑骑马、射射箭、打打猎。
到了天下第一仙宗这，直接就是扔进雾瘴鬼林里，一人一把弓比谁射的猎物多。
弟子们前一天还端坐在大殿中，提着毛笔绞尽脑汁在卷子上奋笔疾书，后一天就要面对雾瘴缠绕的鬼林里，形形色色的妖物精怪。
谢宵有时会觉得，制定这项比试的人也蛮恶趣味的，大概是为了让弟子们体验“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吧。
剑宗南边的雾瘴鬼林受神魔古战场的影响，常年被毒雾环绕，寻常人如果误入，待个两刻钟就要抽搐昏倒，被山里的妖鬼拖进去吃了。因此在剑宗成立后，这一片就被彻底围了起来，作为试炼弟子本领的场地。
谢宵三人前两年参加九皇盛会的时候，都恰好赶上九州内有妖鬼作乱，有几位真君要亲自去镇压。考虑到雾瘴鬼林内情况复杂，如果遇到重大危险，离开的几位真君远在千里之外，仅剩下两三位真君驻守在剑宗，无法随时保护弟子们的安全。因此这项极具危险性的试炼两次都被取消了，换成了上面说的世家子弟对着靶子射箭的形式。
这次五位真君俱在剑宗，在雾瘴鬼林里进行的射猎试炼又再次被重启。谢宵也很是热血沸腾，期待这传说中的魔鬼试炼，比决赛还刺激精彩的试炼究竟是什么样的。
不过前一天考完文章的晚上，谢宵问起玄天真君时，真君只是淡淡说了句：“那里面啊，那里面也就还好。嗯……你要注意安全，打不过的话及时跑就行。”
谢宵不免气馁，觉得指望师尊口中称赞什么东西了不起，恐怕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只是师尊口中“还好”的东西，自己却从没见过，期待兴奋还忐忑得不行，如同井底蛙窥明月。到底要什么时候，自己才能跟师尊一样强大呢？
“师尊，为什么你好像什么都知道？”谢宵托着脑袋趴在桌上，好奇地问道。
玄天真君笑看着徒弟，银白的鬓发旁是浅窄的皱纹，摇头道：“这才哪到哪啊，等你跟我一样大了，所见所闻只会比我多得多。”
谢宵回道：“我觉得师尊是世上最厉害的人！”
玄天真君眼角的皱纹愈深，说：“我可不是世上最厉害的人。”
“那谁是世上最厉害的人？”谢宵问，“是苍天真君吗，还是丹天真君？”
玄天真君的表情神秘莫测：“你问以前还是现在？”
“我都想知道！”谢宵有些兴奋。
“最厉害”这个概念其实很模糊，可能是指最有文采的人，可能是指最有权力的人，也可能指最有决心的人，等等。
在修士的世界里，一般是指灵力最卓绝、最能打的人。
如今天下太平，北有苍雪剑宗，西有梁、谢二国的司天监和御天台，各地层出不穷的小宗门不胜枚举，大家都相安无事、各自为政，无法决出一个最强的宗师来。
不过玄天真君是什么人物，可是一手创立起苍雪剑宗，曾经威震燕国幽、青二州，声扬天下的北部第一宗师。她如果说谁是最强，那谁就是真正的最强。
谢宵的眼睛水润又亮，像是藏着一池清泉，玄天真君收起了笑容，端正道：“不告诉你。”
“哎，师尊你怎么这样啊！”谢宵抱怨连天。
第二天的早上，谢宵艰难地行走在漫天的雾气中，时不时缩着肩膀往掌心里哈热气。
今日谢宵起了个大早，在山上还雾气迷茫的时候就出发去了东峰，一路上被寒风冻得瑟瑟发抖。也不知道这天怎么这么奇怪，又阴湿又寒冷，之前这季节山上的清晨和晚上都只是冷得“像”冰窖，这下可真成了冰窖了。
一阵夹着碎雾的冷风吹来，谢宵的骨头都快要浸透冻住了，一边在心里暗骂一边提着劲继续走，路上偶遇的同门们也是缩着脖子低着头颤巍往前走，此时谁也没那个心情停下来互相打个招呼，在伸手看不清五指的白雾里看看对方是谁了。
不知走了多久，走到谢宵感觉自己的关节都快老化了，总算凭借着她不懈的努力到了东峰，但是……当谢宵像个搓手苍蝇一样立在地上的时候，猛然发觉——站着不动时好像更冷了。
在地上蹲了有一会儿，谢宵摇晃着脑袋，以防自己的大脑冻上，一个矮矮的影子突然出现在谢宵面前。
谢宵猛一激动，正欲疯狂喊叫以宣泄内心终于脱离苦海的兴奋之情时，发现面前的人是……蹲着的李安饶，两人一起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咒骂着这要命的天气。
等啊等，终于盼来了暮秋溪，两人蹲在暮秋溪身边，围着他手心里的那团火苗抱团取暖。
约莫又过了一两刻钟，晨雾渐渐散了，空气里也没有了那股小刀子往人骨头里扎的阴寒湿气。
“哗”的一声，整片天地乍然亮了起来，春风般的温暖包裹在谢宵周身，她感觉整个人仿佛都焕然一新了。旁边的弟子们也纷纷站了起来，探头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东峰正殿前的场地，赫然立着一座烈火化就的、中间空气扭曲变形的传送阵法，鲜红光门上的火焰随风飘摇，滚着漆黑的浓烟。
原本笼罩在剑宗上方的寒冷雾气被一道透明的结界逼走了，结界上闪烁着绚烂的彩光，像一个被吹起来的巨大皂角泡泡。
“咳咳。”一声提醒般的咳嗽声，弟子们纷纷转身，远处千层阶梯的祭天台上风清日丽，站着五位身姿各异的真君。
“哇，黅天真君还是那么帅啊！”一个弟子没控制好音量，几乎是嘶喊出声。
黅天真君拿着长萧的手一滞，无奈地笑了笑，微低的头颅显得身躯更加风姿挺秀。一旁的素天真君贴在玄天真君耳边，不知在蛐蛐些什么。
台下的弟子们沸腾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七嘴八舌哄闹成一团。
居于五人中央，小老头样貌的现任宗主苍天真君再次咳嗽一声，威严道：“安静！”声音从百尺高台上飘下，沉稳又力挺万钧。
见弟子们的说话声逐渐停歇，苍天真君继续道：“雾瘴森林危险重重，如果有人想要退出，现在可以自行离开。进去之前，我有几件要嘱咐你们的事……”
近百名弟子听完苍天真君关于本次比试注意事项的长篇大论后，昏昏欲睡者有之，摩拳擦掌者亦有之。一道灵光闪现，众弟子手中出现了一把弓弦和一截树枝。
这种树枝名叫露水枝，是关键时刻救命的法宝，只要往其中注入灵力，树枝就会自动生成防御罩带着人飞出森林。不过，如果用了的话，这次试炼自然也会被判定不合格，无法继续参与下一轮的九皇盛会。
苍天真君摸着下巴上的胡须，威严道：“望诸君谨慎行事，莫要逞凶斗狠、好大喜功，万事要以自身安全为第一要务。”
“是，谨记真君教诲。”弟子们齐声喊道。
几位真君互相点点头，弟子们便排成长队，挨个进入巨大恐怖的光门中。
阵法光门上鲜红的火焰时不时腾然升起，伴随着嘶哑的焚烧声，幻化成鬼脸的样子，随机把某个弟子吓得半死。
谢宵回头看了一眼翘着二郎腿坐在高台上的小女孩，暗叹丹天真君真是貌也年轻心更年轻。也不知道秋溪有个这样顽皮的师尊，性子为何如此沉稳安静。
“师尊就是这样，”暮秋溪无奈地开口，“她在南峰的时候也经常这样吓我们。”
谢宵笑而不语，打量着手中的枯树枝，弯绕的枝条莹润而优美，上面点缀着零星的蓝色珠玉。谢宵把它别到脑后的发髻上固定住，按着安饶和秋溪的肩膀叮嘱道：“进去之后一切小心，这只是一个比试而已，不要太拼命伤到自己。”
暮秋溪说道：“你也是。”
李安饶撇嘴撇到一半，别扭道：“知道了，你废话……肉麻的话怎么那么多。”
前方的队伍已排至末尾，谢宵对着二人眨眨眼，转身走进了浓烟下巨大的烈火光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