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今天有点儿反常。
江枫渔关上总裁办公室的门，回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一幕。
他照常来汇报今日的工作流程，说到下午四点半有个月底总结会议时，岑竹声摘下眼镜，掐了掐眉心，说：“会议调整到放假回来之后，今天大家早点下班。”
因为工作，本来要放的周末假往后推了两天，刚好跟月假撞上。
“好的，岑先生。”
以往这种调整工作安排的情况不是没有，只是少的一双手就能查过来。而且一般改变安排之后，老板会给他一个准确的时间，这一次——
他等了几秒，发现老板出神地盯着桌面上的花瓶，识相地退了出去。
花瓶中的水仙花有几朵紧紧挨在一起，有一朵自顾自弯下身躯，在水面上倒映出纯白俏丽的模样。
岑竹声想到他那素未谋面的“相亲对象。”
那姑娘的微信头像是一个造型独特的手绘怀表，怀表中心是一只张开双翼的青鸟，从心脏出发绘出一根根代表刻度的赤红线条，像是被困在光阴里的牵线木偶。刻度上的数字歪斜扭曲，每一个都是变型的爱心。
昨夜在商量好见面地点和时间之后，他出于好奇，点开了对方的朋友圈。
对方没有对他屏蔽，他稍稍放松。
背景图片是一个女士逆光对着佛像祈福的背影。岑竹声记性很好，这位女士曾出现在他母亲的朋友圈里，也是他这位“相亲对象”的母亲。
往下翻，图片和视频占的居多，一个女孩化着不同的妆面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旁边站着形形色色的不同的人，唯一相同的，是每个人都在笑。从照片中，能感受到双方炽热浓烈的感情。
因为有一个喜欢二次元虚拟人物和虚拟世界的妹妹，他对这个稍微了解了一些，知道用她们的话来说这种叫做角色扮演。
岑竹声粗略地看了几眼，随后退了出去熄灯睡觉。
在他们尚未认识之前，这种“窥探”不是很礼貌。
不过，岑竹声掀开眼皮，拿过笔重新投入到工作中，他承认他对这次约会多了几分期待。
揽江月是桐安市十分有名的一个茶楼，有着百年历史。以前是文人墨客和达官显贵的聚集地，建筑上处处散发着文雅古朴的气息。前几年重新装修了装修，现在已经是桐安的一处打卡景点。
虽然是茶楼，它家的招牌菜口味却偏重，爱吃的人恨不能天天光顾，接受不了的吃了一次就不愿再次踏足，有那些没素质的还要在网上洋洋洒洒抨击一把，拉踩地域饮食。
除了菜品上面，它家还有一个亮点。
那就是会请一些评弹大家为客人们演奏。吴侬软语，婉转悠扬，沁人心脾。
一些食客来到这，点一盏茶，能从日落黄昏听到月挂枝头。
就是地点比较偏，坐落在市井里，如果开车要在千米开外寻一处停车场停车。
不过这正合了戚更的意。
在现在这个处处都能见到车的地方，有一个“避车之地”对她来说极其重要。
天知道，戚更要被自己的晕车症搞成PTSD了，也因为这个原因，她妈咪从来没有把车当成生日礼物送给她。
在国外那些年，爱好各种极限运动的发小只要发一些关于飙车的视频就必须屏蔽她，不然要被她拉黑。
中午，戚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从被窝里爬起来，游魂似地飘到洗漱间。
“我嘞个特级怨灵啊。”
她抬头，被镜子里惨白的脸庞和毫无生气的黑眼珠吓一跳，猛地弹起来后退几步。
都怪昨晚上从后半夜开始她就一直做被人追杀的噩梦，虽然最后她扛着大炮给奇形怪状的丧鬼们轰得渣也不剩，精神上还是很疲惫。
尤其是在她成功ko掉敌人后，大炮吐出一张纸条。
上书：干我们这行的，最忌讳和人谈恋爱。
谈恋爱等于结束委托，结束委托等于少了很多事做，那她能从黎明睡到傍晚，从凌晨睡到破晓。
【人生！毫无乐趣。】
戚更吐掉牙膏沫，用清水漱了漱口，拿起毛巾擦拭脸上的水珠，然后抬手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竖起中指。
想多了，活了将近22年，能被她归到现实里的恋爱候选人这一类别的至今为止一个都没有出现。
戚更走到阳台，取下岑星言送给她的那条裙子。
是一条饱和度很高的玫粉色蓬蓬裙，每一层都坠着几个小蝴蝶结，层层叠叠像樱桃蛋糕一样。裙子的长度刚好没过膝盖，考虑到吃饭的因素，戚更把裙子上的接袖拆掉。
换完衣服，她走到落地镜前，向左侧身，向右侧身，饱和度高的玫粉衬得她皮肤愈发白，低领口的设计让锁骨和后背所在区域一览无余，裙摆下露出的小腿肌肉线条流畅漂亮，她没穿鞋，转身的刹那，跟腱显现出来，衬得小腿修长。
戚更拎起裙摆，对着镜子行了一个标准的公主礼。
臭屁是一辈子的事，三更老师如是说。
戚更溜达到衣帽间，对着两面墙的假发纠结半晌，最后挑了一顶同样饱和度偏高的粉色双马尾，戴头上固定之后，拿出卷发棒，把双马尾烫蓬松卷曲。
由于基因携带的原因，她自身的眼瞳是棕绿色，和这身装扮不搭，但是昨天戴了一整天美瞳，今天她想让眼睛休息一天。
戚更走向厨房，往烤面包机里塞了几片面包，往微波炉里扔了几块烤肠和牛肉片。
正当她搅拌牛奶锅的牛奶时，门铃适时响起，她赤着脚走到门口，从监控中看到一位打扮的人模人样的女人，还很少见地穿了一身鱼尾裙。
咔哒——
“呦，美女，打扮的这么漂亮，是要去哪啊？”戚更吹了个流氓哨，一副调戏人的模样。
“你这是…还有委托？”陆柊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她，声音拔高：“你家破产了？休息日都需要你工作？”
戚更饶有兴致地欣赏她这幅反应，说：“放心亲爱的，就是破产了，我的钱也够我们两个不吃不喝活一辈子。”
陆柊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用中指问候她。
“没有，”戚更倚着墙，眼尾上挑，逗她：“不是委托是相亲～一月一次出台卖艺的机会又来了。我想想，从去年下半年开始算，这一个刚刚好是第十二个。”
闻言，陆柊眼皮跳了跳，再抬眼，神色如常，她说：“喔，那刚好，寻忆的票我不小心订成了单人，你不去我也不用补买了。祝您相亲顺利，走了。”
陆柊转身往回走，没走几步，听到后面的女孩说：“哎，你不是不喜欢听我那些歌吗？什么时候买的票。亲爱的，去那个地方首先要做好被吵死的准备哦～”
她笑了笑，回头反驳：“大人，我平时被你吵的够多了，早就形成免疫力了。”
戚更跳起来，不情不愿地哼哼唧唧：“哼，什么话，那是你好朋友对你亲切的关怀，你居然嫌我吵，伤心了，没爱了。”
“哎，我做了午饭，要来吃吗？”她把自己糊弄胃的三明治称之为“午饭”。
回应她的是隔壁房门一声清脆的响。
戚更站在那儿，脸上的不正经散的干净，眉心微蹙。
她想：琉衣老师怎么看起来奇奇怪怪的，照往常来说，她应该调侃她，联系人Z的那一行要迎来第十二位住户。
戚更转身走向厨房，端着自己的饭回到客厅，拿起遥控器，打开拨了无数遍的下饭番剧。
钟表的指针不断向前，荧幕里的女儿抱着桶喝饭，沙发上的人昏昏欲睡，前仰后合。
“咚”
戚更一头磕上茶几。
“嘶——”白皙的皮肤骤然晕开一片红，戚更迷迷糊糊抬手轻揉。
待回过神来，她慌里慌张打开手机。
16：50
揽江月的评弹演出晚间场从17：30开始，常来听曲的食客从四点半左右就开始占位置，点一盏茶，一盘瓜子水果，和同伴一起唠嗑。
“老李，今天来的是哪位大师？”穿着唐装马褂的老头滋滋润润饮下一口茶。
“这——我也不晓得，管它，谁来都一样，咱们只管安安静静地听。”他邻座的那位老先生抓了一把瓜子磕。
“哎呦这日子，可真是舒坦，快活似神仙。不像老陈，儿女把孩子丢给他老两口，一天到晚约不出来。”
“看你说的，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人家指不定乐在其中呢，这谁说的准。”
“呦呦呦，不愧是老教师，说话就是有文化。也是，这偶尔啊，我也羡慕他，孙子孙女一个个胖乎乎水灵灵的，可招人了。”
“别，你可别羡慕，儿女都是责任，前段时间我提着酒去找老陈，好家伙，一头白头发都来不及染，还让我把酒拿回去，他们家小娃娃闻不了这味儿。”
四个老头坐在靠门的位置，一边唠嗑一边留意进来的客人。
男女老少，或拖家带口，或两三结伴。面容朴素的一看就是奔着吃饭听曲儿来的，稍微捯饬自己的多半带有某种目的。
直到一道修长的身影踏入茶楼。
一身白色休闲大衣长身玉立，长发如缎用青丝带低低束起，神清骨秀，浑身透着一股世家子的矜贵清雅之气。
待他上楼，坐在角落里未发一言的老头冷不丁蹦出一句：“富贵身，菩萨像，一生坦途，是可遇不可求的贵人呐。”
闻言，他旁边的老头乐了，瓜子一吐，怼他：“还挺唬人，那你说说，你研究那些算命的门道研究这么些年，遇到的那些人有这位命好吗？”
老头想了想，说：“有是有，但是掐着手指头都能算过来。”
“呦，”身着唐装的老头腾地直起身，“那我去要一下这人的电话，给我姑娘牵个姻缘。”
老头眯着眼，笑的像只老狐狸，“省省咯，人家今天命犯桃花。”
老头瞬间泄了气儿，转移话题：“几点了，这台上怎还没声儿呢。”
说曹操曹操到。
一位穿着旗袍眉目清秀的少女抱着琵琶急匆匆踏入门，和低头看手机的粉裙子的姑娘撞个正着。
【三更夜半不死鸟】：岑先生，你到了吗？
【仲夏云禾】：刚到。
【三更夜半不死鸟】：好的，我已经到……
“呀。”
一声惊呼从旁边袭来，带着身体相撞的疼痛，手机啪嗒落下，戚更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迅速接过往下落的琵琶。
周围视线齐齐看过来，戚更一脸茫然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女孩的脸骤然熟透，蹲下来把她的手机捡起，疯狂道歉：“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女孩发音的腔调很奇怪，一听就发现她的发声系统有问题。
“是云大师的小徒弟。”有人认出她。
“喔，那个有点儿结巴的小姑娘啊。”
“云大师有事儿没来吗，我可是专门来看他的。”
“吃饭堵不上你的嘴，好好听，人徒弟也差不到哪儿去。”
“她撞的那姑娘可真漂亮，一进来这屋都显得更亮堂了，等会儿看有没有机会要个联系方式。”
“哥们你到底是来吃饭的还是来开屏的，丢人。”
茶楼里叽叽喳喳乱作一团，不过也就是个插曲，旁人说上两句又去做自己的事了。
戚更接过手机，看着面前手足无措快急哭了的女孩，把怀里的琵琶递给她，问：“没关系，不用在意。你等会儿要上台表演吗？”
女孩点点头，轻声细语地解释：“是。我…师父…感…冒了，让…我…替她…上台。”
戚更握拳，做出鼓励的姿势，悄声说：“加油。”
好像小时候趴在邻居窗户上看到的动画片里有魔法的公主。女孩悄悄翘起嘴巴，再次道歉之后，直起身婷婷袅袅走向前面的演出戏台。
一道不含恶意的视线从斜上方探来，戚更抬头，撞入一双温润如水的眼眸。
他的主人弯了弯眼睛，修长的手指握着手机晃了晃。
小姑娘在台上拨弦试音，断断续续，她心湖微漾。
直觉告诉戚更，这人就是岑竹声。
角落里，会“算命”的老头把这一幕收入眼底，抬胳膊撞了撞身边的人。
“看，小桃花到喽。”
老头刚抓的一把瓜子漏掉一大半，扭过头，一脸你在说什么屁话的表情。
“好好好，吃你的吃你的，”算命老头捧起一把瓜子塞到他手里，摇摇头直乐，“嗐，爱情这玩意儿，戏里唱不明白，人也算不明白，小年轻自己慢慢体验吧。”
江枫渔关上总裁办公室的门，回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一幕。
他照常来汇报今日的工作流程，说到下午四点半有个月底总结会议时，岑竹声摘下眼镜，掐了掐眉心，说：“会议调整到放假回来之后，今天大家早点下班。”
因为工作，本来要放的周末假往后推了两天，刚好跟月假撞上。
“好的，岑先生。”
以往这种调整工作安排的情况不是没有，只是少的一双手就能查过来。而且一般改变安排之后，老板会给他一个准确的时间，这一次——
他等了几秒，发现老板出神地盯着桌面上的花瓶，识相地退了出去。
花瓶中的水仙花有几朵紧紧挨在一起，有一朵自顾自弯下身躯，在水面上倒映出纯白俏丽的模样。
岑竹声想到他那素未谋面的“相亲对象。”
那姑娘的微信头像是一个造型独特的手绘怀表，怀表中心是一只张开双翼的青鸟，从心脏出发绘出一根根代表刻度的赤红线条，像是被困在光阴里的牵线木偶。刻度上的数字歪斜扭曲，每一个都是变型的爱心。
昨夜在商量好见面地点和时间之后，他出于好奇，点开了对方的朋友圈。
对方没有对他屏蔽，他稍稍放松。
背景图片是一个女士逆光对着佛像祈福的背影。岑竹声记性很好，这位女士曾出现在他母亲的朋友圈里，也是他这位“相亲对象”的母亲。
往下翻，图片和视频占的居多，一个女孩化着不同的妆面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旁边站着形形色色的不同的人，唯一相同的，是每个人都在笑。从照片中，能感受到双方炽热浓烈的感情。
因为有一个喜欢二次元虚拟人物和虚拟世界的妹妹，他对这个稍微了解了一些，知道用她们的话来说这种叫做角色扮演。
岑竹声粗略地看了几眼，随后退了出去熄灯睡觉。
在他们尚未认识之前，这种“窥探”不是很礼貌。
不过，岑竹声掀开眼皮，拿过笔重新投入到工作中，他承认他对这次约会多了几分期待。
揽江月是桐安市十分有名的一个茶楼，有着百年历史。以前是文人墨客和达官显贵的聚集地，建筑上处处散发着文雅古朴的气息。前几年重新装修了装修，现在已经是桐安的一处打卡景点。
虽然是茶楼，它家的招牌菜口味却偏重，爱吃的人恨不能天天光顾，接受不了的吃了一次就不愿再次踏足，有那些没素质的还要在网上洋洋洒洒抨击一把，拉踩地域饮食。
除了菜品上面，它家还有一个亮点。
那就是会请一些评弹大家为客人们演奏。吴侬软语，婉转悠扬，沁人心脾。
一些食客来到这，点一盏茶，能从日落黄昏听到月挂枝头。
就是地点比较偏，坐落在市井里，如果开车要在千米开外寻一处停车场停车。
不过这正合了戚更的意。
在现在这个处处都能见到车的地方，有一个“避车之地”对她来说极其重要。
天知道，戚更要被自己的晕车症搞成PTSD了，也因为这个原因，她妈咪从来没有把车当成生日礼物送给她。
在国外那些年，爱好各种极限运动的发小只要发一些关于飙车的视频就必须屏蔽她，不然要被她拉黑。
中午，戚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从被窝里爬起来，游魂似地飘到洗漱间。
“我嘞个特级怨灵啊。”
她抬头，被镜子里惨白的脸庞和毫无生气的黑眼珠吓一跳，猛地弹起来后退几步。
都怪昨晚上从后半夜开始她就一直做被人追杀的噩梦，虽然最后她扛着大炮给奇形怪状的丧鬼们轰得渣也不剩，精神上还是很疲惫。
尤其是在她成功ko掉敌人后，大炮吐出一张纸条。
上书：干我们这行的，最忌讳和人谈恋爱。
谈恋爱等于结束委托，结束委托等于少了很多事做，那她能从黎明睡到傍晚，从凌晨睡到破晓。
【人生！毫无乐趣。】
戚更吐掉牙膏沫，用清水漱了漱口，拿起毛巾擦拭脸上的水珠，然后抬手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竖起中指。
想多了，活了将近22年，能被她归到现实里的恋爱候选人这一类别的至今为止一个都没有出现。
戚更走到阳台，取下岑星言送给她的那条裙子。
是一条饱和度很高的玫粉色蓬蓬裙，每一层都坠着几个小蝴蝶结，层层叠叠像樱桃蛋糕一样。裙子的长度刚好没过膝盖，考虑到吃饭的因素，戚更把裙子上的接袖拆掉。
换完衣服，她走到落地镜前，向左侧身，向右侧身，饱和度高的玫粉衬得她皮肤愈发白，低领口的设计让锁骨和后背所在区域一览无余，裙摆下露出的小腿肌肉线条流畅漂亮，她没穿鞋，转身的刹那，跟腱显现出来，衬得小腿修长。
戚更拎起裙摆，对着镜子行了一个标准的公主礼。
臭屁是一辈子的事，三更老师如是说。
戚更溜达到衣帽间，对着两面墙的假发纠结半晌，最后挑了一顶同样饱和度偏高的粉色双马尾，戴头上固定之后，拿出卷发棒，把双马尾烫蓬松卷曲。
由于基因携带的原因，她自身的眼瞳是棕绿色，和这身装扮不搭，但是昨天戴了一整天美瞳，今天她想让眼睛休息一天。
戚更走向厨房，往烤面包机里塞了几片面包，往微波炉里扔了几块烤肠和牛肉片。
正当她搅拌牛奶锅的牛奶时，门铃适时响起，她赤着脚走到门口，从监控中看到一位打扮的人模人样的女人，还很少见地穿了一身鱼尾裙。
咔哒——
“呦，美女，打扮的这么漂亮，是要去哪啊？”戚更吹了个流氓哨，一副调戏人的模样。
“你这是…还有委托？”陆柊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她，声音拔高：“你家破产了？休息日都需要你工作？”
戚更饶有兴致地欣赏她这幅反应，说：“放心亲爱的，就是破产了，我的钱也够我们两个不吃不喝活一辈子。”
陆柊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用中指问候她。
“没有，”戚更倚着墙，眼尾上挑，逗她：“不是委托是相亲～一月一次出台卖艺的机会又来了。我想想，从去年下半年开始算，这一个刚刚好是第十二个。”
闻言，陆柊眼皮跳了跳，再抬眼，神色如常，她说：“喔，那刚好，寻忆的票我不小心订成了单人，你不去我也不用补买了。祝您相亲顺利，走了。”
陆柊转身往回走，没走几步，听到后面的女孩说：“哎，你不是不喜欢听我那些歌吗？什么时候买的票。亲爱的，去那个地方首先要做好被吵死的准备哦～”
她笑了笑，回头反驳：“大人，我平时被你吵的够多了，早就形成免疫力了。”
戚更跳起来，不情不愿地哼哼唧唧：“哼，什么话，那是你好朋友对你亲切的关怀，你居然嫌我吵，伤心了，没爱了。”
“哎，我做了午饭，要来吃吗？”她把自己糊弄胃的三明治称之为“午饭”。
回应她的是隔壁房门一声清脆的响。
戚更站在那儿，脸上的不正经散的干净，眉心微蹙。
她想：琉衣老师怎么看起来奇奇怪怪的，照往常来说，她应该调侃她，联系人Z的那一行要迎来第十二位住户。
戚更转身走向厨房，端着自己的饭回到客厅，拿起遥控器，打开拨了无数遍的下饭番剧。
钟表的指针不断向前，荧幕里的女儿抱着桶喝饭，沙发上的人昏昏欲睡，前仰后合。
“咚”
戚更一头磕上茶几。
“嘶——”白皙的皮肤骤然晕开一片红，戚更迷迷糊糊抬手轻揉。
待回过神来，她慌里慌张打开手机。
16：50
揽江月的评弹演出晚间场从17：30开始，常来听曲的食客从四点半左右就开始占位置，点一盏茶，一盘瓜子水果，和同伴一起唠嗑。
“老李，今天来的是哪位大师？”穿着唐装马褂的老头滋滋润润饮下一口茶。
“这——我也不晓得，管它，谁来都一样，咱们只管安安静静地听。”他邻座的那位老先生抓了一把瓜子磕。
“哎呦这日子，可真是舒坦，快活似神仙。不像老陈，儿女把孩子丢给他老两口，一天到晚约不出来。”
“看你说的，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人家指不定乐在其中呢，这谁说的准。”
“呦呦呦，不愧是老教师，说话就是有文化。也是，这偶尔啊，我也羡慕他，孙子孙女一个个胖乎乎水灵灵的，可招人了。”
“别，你可别羡慕，儿女都是责任，前段时间我提着酒去找老陈，好家伙，一头白头发都来不及染，还让我把酒拿回去，他们家小娃娃闻不了这味儿。”
四个老头坐在靠门的位置，一边唠嗑一边留意进来的客人。
男女老少，或拖家带口，或两三结伴。面容朴素的一看就是奔着吃饭听曲儿来的，稍微捯饬自己的多半带有某种目的。
直到一道修长的身影踏入茶楼。
一身白色休闲大衣长身玉立，长发如缎用青丝带低低束起，神清骨秀，浑身透着一股世家子的矜贵清雅之气。
待他上楼，坐在角落里未发一言的老头冷不丁蹦出一句：“富贵身，菩萨像，一生坦途，是可遇不可求的贵人呐。”
闻言，他旁边的老头乐了，瓜子一吐，怼他：“还挺唬人，那你说说，你研究那些算命的门道研究这么些年，遇到的那些人有这位命好吗？”
老头想了想，说：“有是有，但是掐着手指头都能算过来。”
“呦，”身着唐装的老头腾地直起身，“那我去要一下这人的电话，给我姑娘牵个姻缘。”
老头眯着眼，笑的像只老狐狸，“省省咯，人家今天命犯桃花。”
老头瞬间泄了气儿，转移话题：“几点了，这台上怎还没声儿呢。”
说曹操曹操到。
一位穿着旗袍眉目清秀的少女抱着琵琶急匆匆踏入门，和低头看手机的粉裙子的姑娘撞个正着。
【三更夜半不死鸟】：岑先生，你到了吗？
【仲夏云禾】：刚到。
【三更夜半不死鸟】：好的，我已经到……
“呀。”
一声惊呼从旁边袭来，带着身体相撞的疼痛，手机啪嗒落下，戚更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迅速接过往下落的琵琶。
周围视线齐齐看过来，戚更一脸茫然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女孩的脸骤然熟透，蹲下来把她的手机捡起，疯狂道歉：“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女孩发音的腔调很奇怪，一听就发现她的发声系统有问题。
“是云大师的小徒弟。”有人认出她。
“喔，那个有点儿结巴的小姑娘啊。”
“云大师有事儿没来吗，我可是专门来看他的。”
“吃饭堵不上你的嘴，好好听，人徒弟也差不到哪儿去。”
“她撞的那姑娘可真漂亮，一进来这屋都显得更亮堂了，等会儿看有没有机会要个联系方式。”
“哥们你到底是来吃饭的还是来开屏的，丢人。”
茶楼里叽叽喳喳乱作一团，不过也就是个插曲，旁人说上两句又去做自己的事了。
戚更接过手机，看着面前手足无措快急哭了的女孩，把怀里的琵琶递给她，问：“没关系，不用在意。你等会儿要上台表演吗？”
女孩点点头，轻声细语地解释：“是。我…师父…感…冒了，让…我…替她…上台。”
戚更握拳，做出鼓励的姿势，悄声说：“加油。”
好像小时候趴在邻居窗户上看到的动画片里有魔法的公主。女孩悄悄翘起嘴巴，再次道歉之后，直起身婷婷袅袅走向前面的演出戏台。
一道不含恶意的视线从斜上方探来，戚更抬头，撞入一双温润如水的眼眸。
他的主人弯了弯眼睛，修长的手指握着手机晃了晃。
小姑娘在台上拨弦试音，断断续续，她心湖微漾。
直觉告诉戚更，这人就是岑竹声。
角落里，会“算命”的老头把这一幕收入眼底，抬胳膊撞了撞身边的人。
“看，小桃花到喽。”
老头刚抓的一把瓜子漏掉一大半，扭过头，一脸你在说什么屁话的表情。
“好好好，吃你的吃你的，”算命老头捧起一把瓜子塞到他手里，摇摇头直乐，“嗐，爱情这玩意儿，戏里唱不明白，人也算不明白，小年轻自己慢慢体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