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怎得如此匆忙?”春桃追上。

    此处离大理寺不过半炷香车程,但是骑马不过一刻。赵承德去传旨到现在已约莫半炷香的时辰,刑部案件转移之时,那些细作恐怕早已跑掉,这样便是百口莫辩。

    “备马!”

    “马?”春桃大惊,哪有王家贵女在城中策马!更遑论是从小娇生惯养的长公主!

    李长乐赶忙让车夫卸了轭衡,改装软垫。

    前世逃亡时什么本领没有学会,就是换匹狼她也能骑着走。

    李长乐摸摸马头,到底是她宫里的马,性子温顺。

    她一鼓作气翻身上马,捏着缰绳,这一世她必须赢,每一局,每一战。

    看着面前宽阔的官道,眼下申时初,街上人较少。

    “殿下这要去哪?”

    “大理寺!”

    李长乐轻夹马肚“驾!”

    马儿小跑起来。

    日偏西,春桃就见着自小看大的公主策马而去,奔向日光,恣意风华。

    春桃上了附近的一架马车“快,去大理寺!”

    未至一刻,李长乐便遇见大理寺一行。

    “陆长风!”李长乐高声呼喊。

    “何人胆敢在城中策马?”

    “是长公主!”

    “殿下!”陆长风闻声回首便见着一女子策马飞奔而来。

    珠玉明媚。

    一个拉米的推车从小巷驶出。

    陆长风赶忙跑上前把那米车按住喝令“快往回退!”余人跑上来堵着米车。

    “吁!”李长乐慌乱着往后拉住马绳。

    马儿后仰前蹄踏起,见着要翻。

    陆长风一把上前扯过缰绳按下马匹。

    “微臣救驾来迟,殿下受惊了。”陆长风安抚着马背上的女子,抱着她下马。

    “殿下怎得来此处?”

    李长乐撑着他,有些惊魂未定。“快去刑部,还有当初测量粮草之地!那些称具有问题!”

    陆长风翻过她的手,马绳粗糙,她的手细嫩。方才拴马勒出伤痕,虎口磨伤,隐有血丝。

    “殿下受伤了。”

    那些人跟上行礼“敬请淑安,长公主千岁。”

    “快叫医师来,长公主殿下受伤。”

    “不用,不用,一点小伤不打紧!父皇方才已下旨,粮草督运一案,改大理寺审察。你们快去,不然就给他们跑了。”

    陆长风抚着她的肩膀“殿下莫急,大理寺早已派一批人前去。你先同我进去处理伤口。”

    李长乐松了口气与他进了大理寺。

    大理寺的偏房,夕阳穿过在地上映出窗棂的影子,桌上一盆兰花摇曳着。

    软榻上一个软枕一个薄被,叠得整齐。

    陆长风拿了药盒进来“既不叫医师,微臣给您包扎。”

    “你往日有公事不能回府便睡这屋么?”

    “嗯。”陆长风拾着软巾沾水为她擦拭伤口,轻轻痒痒,倒不是很疼。

    “这伤口狰狞,殿下竟不惧?”陆长风轻轻吹气。

    女子爱美,若是换了寻常女子早就泪珠如雨。

    “是了,殿下胆子大,能在城中策马。”

    他自问自答着,惹她笑。

    “还不是为了林督运那事。”

    “微臣昨夜就说了,此事交给我就行。”

    李长乐眉心微蹙,不语。

    “若是有朝一日我也如此,殿下也会如此匆忙么?”

    “会。”李长乐毫不犹豫“入我长公主府,便是本宫的人。”

    手上丝丝缕缕的疼,陆长风撒了药粉。

    “殿下疼么?”

    “嗯。”

    “疼点好,下次行事就不会如此鲁莽。”

    那人嘴上说的重,却轻轻扇着风。

    “殿下不怕留疤么?女儿身上还是白净些。”

    留疤,前世在两个国家里翻滚,什么疤痕没有留过?

    身上的,脸上的,哪一道说来不比掌心的深上几分。

    “日后还是该小心行事,您受伤了微臣心疼。”

    陆长风拿出白布缠绕包扎。

    深青的衣裳浓稠,乌帽长翅,穿着官服饶有几分官家威严。只是颜色太深,压着沉,李长乐一时不知他今世这句心疼有几分真。

    细瞧眼下有些乌青,应是熬了几夜。

    李长乐轻抚他的面,摸着眼下“你也该好好休息。”

    “嗯。”陆长风轻轻蹭着她的手。

    过一会,春桃乘着马车而来。“殿下!殿下!”

    入室春桃便捧着她的手“天菩萨,我不过离了一刻殿下便伤了手!”

    “没事没事。”

    “殿下疼不疼啊?这儿没有医师么?回宫奴婢去请太医看看!”

    李长乐打了个噤声,春桃便静下。

    “此处你还有公事处理,本宫不宜久留,率先回府了。”李长乐起身。

    “是,微臣送您。”

    陆长风扶着她上了马车,屈身一拜“微臣恭送长公主。”

    马车走得轻快,徒留道道长印。

    身后小厮传话“陆大人,比部的人都送来了,依着刘记史透露我们已经锁定一人。”

    陆长风背手,方才拉缰绳时手心也留下道道红痕,些许火辣。

    “走。”

    大理寺的西偏院便是审讯室。审讯室的背面是一间暗室,不同于外处那间宽敞明亮,内里漆黑无光,一阵血腥翻涌,偶有两盏烛火跳跃,地上的鲜血干涸。

    桌上摆着,墙上挂着些许刑具,有些擦得雪亮,有些还有层血垢。

    桌前坐着方才温润的少年,手间湿帕擦试着一柄小刀。

    “他们打都打了,你也该说了。我们都是下臣,不过拿钱替人办事,出了事自然是我们这些喽啰顶着。大人您甘心么?在官场拼搏三四十载最后被人拉去顶个罪名。”

    木桩上的人浑浑噩噩看着面前的男子,不过一袭青衣,小小八品却莫名让人敬畏。

    “这官场越往上越小,到底只有那几个位置,挤得慌。反正大人你左右都是一死,不若拉一个贵人下去陪你。”

    那声音玩笑一般,冷得令人打哆嗦。据说他是长公主身边的侍臣,竟是这般的人么?

    一小厮带着只鸢鸟进来。

    那人取了鸢鸟脚下的纸管,就见那鸟儿在谷碟里啄着几下,到茶杯里喝水。

    “我们在这儿忙着,它倒偷懒去别处吃饱了回来。”

    陆长风揭开信纸,竟是另一处粮仓地点。

    我说怎得翻遍了都找不到,原是挪到别处。

    陆长风起身走近,捏着那把短刀划过他胸膛“其实大人你说不说的我们都知晓,不过走个过场罢了。”

    陆长风盯着他,缓缓念了一个地名。

    那人浑浊的眼忽然有了光亮,捆绑的锁链窸窣着。

    “据说你还有个女儿,留在了城内的一处老宅,安排人马暗中接送出城。不论如何大理寺已派人前去,那些人只当是你招供。一个女子路上出些什么事也不好说。黄大人,你说是那些人下手快些,还是大理寺快?”

    那人再也强装镇静不得,挣扎着锁链“我招!我招!你们快去救我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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