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树一时激情,冲动地上了凤令画的大船,提供出他少得可怜的资源。

    在连仪和凤令看来却已经得到一重稳定的保障,他们时常遁入世界树的隐秘空间内练手。

    凤令私下对连仪吐露:“没想到这棵树如此配合。”

    “你之前发光发热的姿态打动了他们。”连仪形容凤令当时仿佛小太阳的模样,胜过黑暗中的烛光。

    这个星系没有太阳,尽管生活于此的万物也承受着光的恩泽,然而温热力量的传递有限,触动心灵的光芒难得一见。

    凤令却否定似的强调:“我是在学苏缓,凝聚能量,彰显威力。”

    连仪笑着摇头,不去计较这个奇妙的误会。

    她在凤令的指点下,锻炼并适应自身的多种形态,又有世界树的提点,逐渐明白了记忆传承之外的许多异常的知识,而凤令需要她做到的事,超乎想象的难。

    “当你习惯以不同形态活动的方式,便可接纳我的气息,让我的力量包容你的全部,借此渡过秘境的审视。”凤令不厌倦地反复提醒连仪。

    一遍遍尝试,一次次纠正,从没因为她的失败批评过她,非常耐心地根据她的进度,在无数次的差错里帮她积累经验,直到成功。

    “我有些理解苏缓,她拆散身体再重组的作法,在某方面相当有意义。”这个过程给她带来全新的感悟,不仅渐次修复了自身的缺陷,更能广泛掌握自己的功能。

    连仪放松了布满伤痕的躯体,沐浴在盛大的火焰中,她不挣扎,任凭凤令控制。

    世界树数着他俩失败的次数,曾以为不可达成的事,最终在锲而不舍的努力下,出现了奇迹。

    两个截然不同的物种,为了同化,不断拆分自身,彼此克制,互相交融,化为浑然天成般的整体。

    在世界树的视觉里,没有花与鸟,只有重生之焰的光芒以及潜藏在内的一点黑莲印记。

    “你们几时出发?”世界树迫不及待看他俩通过秘境的场面。

    固然他无法进入,但他已见证了一花一鸟的信任与坚定,他动容了,愿意留下来做他俩的后盾!

    “现在就走!”

    人鸟合计,趁着状态正佳,择日不如撞日。

    “行,我给你们打掩护!”世界树就喜欢他俩一鼓作气的态度。

    无数藤蔓从鲜花国度的地底中心爆射而出,冲出天外,它们纤细却强韧,启动的瞬间像打响了某种信号,所有章鱼倾巢而出,顺藤摸索,伴随世界树到处游动,在星球内外引发一场诡异错乱的狂欢。

    “走!”凤令在树藤的庇护下行动。

    连仪开始气化自己,伴随着化为一抹金光的凤令,在世界树的隐秘力量与连仪的时空能量交错影响下,顺利偷渡出境。

    凤令专注前行,能力之上者或许可以提前预见他们的行踪,同样的能力者也可以提前干扰。

    他们势单力不薄,一路溜得顺畅,未被追踪上,凤令在其中感觉到了夜莲的协助。不仅世界树在帮忙,被他们隔阂在外的夜莲顺势参与了这场毫无预告的行动。

    连仪应该察觉出夜莲的行迹,但她只字不提,发现凤令分心关注她,连仪马上调整心态。

    “有一个问题我想不明白,既然我们可以拆分重组,是否说明你能在重组的过程里生长出新的羽翼?”她借着当下的情势,关心凤令。

    “不,我丢失的这部分必须得到等量的填补,若不然就是无中生有,是超越神的力量。”凤令遗憾,如今的他还做不到。

    “总有别的方式,填补你缺失的双翼。”

    “我认为秘境内会有答案。”凤令不隐藏他的期望,夜莲指引出的秘境的确带给他许多念想。

    连仪应了一声,彻底理解了凤令迫切前往秘境的心情。

    他们太弱小,在当前的环境,与真正的掌控者甚至没有谈话的机会,更别说是战斗,获取资源。

    他们甚至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凤令盼着秘境带给他新的转变,他习惯先出手再考虑后续的发展。若非状态糟到他毫无信心,他绝不会拖延。

    连仪回想过往的种种,凤令的所作所为,不管经历了什么,成功或失败,这只小鸟仍然朝气蓬勃。

    她忍不住又羡慕了,忍不住告诉凤令:“以后遇到对你有益的情况,不妨明说,省得我想不明白和你争执。”

    凤令讶然,浑身金光忽明忽暗如同一双闪烁的眼睛,充满了欲言又止的小情绪,然而他什么都没说。

    一人一鸟脱离鲜花国度,避开诸多纠缠。

    在他俩身后默默支援的夜莲,轻轻地发出一声叹息。

    【我以为你自己过得不如意就见不得后代去追求好结果,想不到,你会暗中出手相助。】世界树的阴沉枝蔓四处扩散,分出一脉,绕着夜莲打转,交织出一个有规律的神秘形状。

    【我也以为我会袖手旁观。】夜莲处在图形中央,隐蔽地施展能力,不止阻隔了仙境的威胁,还有更遥远处的刺探也被她挡下了。

    世界树同样卖力。

    从夜莲的生命力汲取到的能量并未令世界树变得贪婪,他拥有的智慧传承时刻在告诫他,不可短视。榨取夜莲和连仪的生命力只是仙境的阴谋,害他们同类相残。他真正该做的是集齐一切力量摆脱束缚,离开这个失控的世界!

    【你准备开始为久别的女儿尽一分母亲的责任?】世界树问,语调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夜莲听出几分阴阳怪气的味道,淡然地笑。

    她沦落至此,鲜少展现过实力,因此,没有谁知道她的底线,此刻帮忙女儿行动,搭手搭得非常顺利。

    连仪的出现,确实带给她一点心境上的变化,可她半枯萎的花叶上仍充满了无精打采的死气。

    【你若是有心,完全能在明面上帮助你的孩子,用你的力量,召集各方协助。你来这不是第一天了,必然明白,渴望脱离此境的不止我们!】世界树劝告夜莲不要装傻兼装死。

    【别说是脱离此境,以我们的情况就是想安稳存活都充满风险。】夜莲不为所动。她有过深切的探索,得到的结果是毫无生路可盼。

    夜莲不相信稚嫩的女儿能创造奇迹,但她觉得凤令或许能寻到一线生机。

    【那么多强大的族群在此境崩坏陨落,无法逃脱,成功打破桎梏的,寥寥无几。不死鸟秘境,不是我唯一发掘出的残留地。其他几个顺利超脱的阵营,在某处也留下了线索,可惜,我感知不到合适的试验者。】

    【你居然如此关注秘境事宜?】世界树纳闷,继而想到在时空的缝隙间挖掘出路是迁徙之莲的能力,也可能是一种天然的爱好。

    【关注的不仅是我,只是你自己进不去就不关心罢了。】

    世界树听了夜莲的话,声音古怪地闷哼了一声,像是噎住了。

    【那些成功脱离的族群,不管使用了什么手段,在他们带不走的秘境内,必然保留了一点痕迹,任何线索都有意义。】这正是夜莲对凤令的信心所在。

    【你说的对!】世界树总算对夜莲另眼相看了。

    那些顺利离开的族群,曾经的居所自然消失了,虽有不死心者试图闯入找寻原由,可长久以来不曾有过成功的先例。

    每个居所,有着专门的限制。

    夜莲有针对的找到了凤令,而连仪改变了世界树的观念。哪怕他任何一处境地都无法去触摸,然而他开始愿意去相信那些坚强无畏的伙伴。

    【既然你心知肚明,当前应该提出更多有用的建议,促进我们的逃生之路便捷安稳!】世界树自认态度良好地鼓励夜莲。

    【先等他们接触不死鸟秘境。】夜莲表示不急。

    世界树非常急,不禁发起脾气。

    【你是一个母亲,必须以身作则,不能一时不顺就自暴自弃,不顾自身和后代的死活。那朵小莲花,还是个弱小的孩子!】

    【我生育她只是为了让她代替我守护地球罢了。】夜莲说得毫无感情。

    世界树凝固了,对方的冷硬程度超越他的想象。

    【当前的下场是我应得的,我无意反抗,只是我的孩子还想挣扎,我就稍微出一点力让她去闯荡,成不成得看她自己的造化。】

    世界树为夜莲淡然的声音感到些许冰冷,记忆不由自主地回到幼儿期,重温自己被长者们珍爱的温暖,那是他渴望生存的力量源泉。

    【你还吃吗?】夜莲轻晃根系。

    【吃!】世界树缠过去夺取夜莲的能量。

    【一边吃着我的,一边骂我不思进取,你也真有趣。】

    【你放弃了成为同伴的机会,宁愿当存粮,咎由自取!】

    夜莲无意争辩,目光穿透了鲜花草叶环绕与章鱼密布躁动狂欢的世界,顺着连仪离开的路线而去。

    远方,连仪在多重保护下,抵达了不死鸟遗迹附近。

    凤令在夜莲指定的方位盘旋,金色流光渐渐凝聚出一个小鸟的头部,身躯依然光化,他精准控制温度不灼伤紧密相贴的连仪。

    “我们尚未摆脱远处的注视。”凤令停顿,凤目闪烁起晶亮的光芒。

    连仪强迫自己去感知那些庞杂的力量的根源,说:“也有正在保护我们的意识,远的近的,有熟悉的和陌生的……他们似乎洞悉了我们的目的,反而不着急了。”

    “他们在等待,等我们做出点什么。”凤令心里有数。

    一只久违的仿佛不死鸟的崽子,负伤惨重急需补给,正巧有一个被知晓的秘境,除了凤令谁也进不去……连仪细思之下,不免又生出点彷徨。

    “谁甘心留在荒芜之地等死,我也曾经为求生路不惜举族迁徙。”凤令理解隐藏在一旁默默注视他们的神秘存在。

    假如,他能创造一个变数,不论是带给垂危的星球一点生机,或摸索出真实有效的逃脱路径,他就能在这个鬼地方立足。

    “我开始了。”凤令说着,重新变化。

    一团金黄色柔光从他体内炸开,犹如燃烧的灯火,先是将他的身躯拉长,随即暴涨,演变成一只无翼的凤。

    无数流光从凤令身上逸散而出,似有意识,认准了一个方位簇拥过去,在虚空中有序地聚合,点点金光逐渐构筑成一扇巨大的门扉。

    光门形成的一刹那,茫茫星海像被投入一块石子,荡起了涟漪。尽管这点变化轻微而短暂,存活在这片星河上的众多强大生命仍感受到了一丝不寻常。

    “你找到了?”连仪未料如此轻易便看见秘境的入口。

    她问话一出,竟有数道光影从四面八方飞射出来,齐齐对准了光门冲撞而去,有的擦边,有的反弹,有的直接消散在光门上,却没有一个能通过!

    连仪惊讶之余又见那些不规则的光影一次不成立即回转,并不约而同地朝着凤令逼近。

    “凤令!”连仪控制不住地颤栗,哪怕她目前没有实体。

    无翼之凤猛地疾驰,连仪依附上去,如一段锁链紧缚着凤令,随之冲往金辉萦绕的光门。

    存在于周围的光影不断扭曲变化,有的阻拦,有的耐心旁观,还有的不死心尾随在后,而凤令的身体化为一道不可视的强光,笔直地没入门内,只留下长虹贯日般的残影。

    一同进入的,还有让火焰包围,近乎无形的连仪。

    夜莲说,只有凤令能进入遗迹,凤令从来不信。

    他更相信自己的种族天赋,教导连仪学着他光化,连仪达不到完美状态,经过几次尝试,她只能在气化中有限的承受凤令的火焰覆盖。

    他们互相信赖,即使气化后的连仪仍难以承受凤令的火焰,可凤令说了要尝试,她就放下所有杂念去配合。

    结果,他们成功了,凤令顺利以偷渡的方式带她闯入光门。

    在空寂的星海,所有事情的发生与消逝都充满了新奇与变化,围观的生灵们失去了进入光门的机会以及一花一鸟的踪影,在迅速飘散的光门外,久久徘徊着。

    远方的夜莲收回视线,无声一笑。

    “有什么好笑的?”世界树迷茫。

    “那种无条件去信任的傻气,似曾相识。”夜莲的声调带着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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