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你有什么资格问我？”沈轻云的眼神骤然冷淡。
“那是我的母亲。你是我母亲的师尊，又是我师尊的师尊，便是我的师祖。我为何不能问你？”姜黎回答极快。
“别叫我师祖！”沈轻云突然暴怒。
姜黎被他喝了一句，心里不由翻白眼，但是面上依旧是谦恭的模样。
而一边躺在空中的姜乐曦，则是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看着姜黎，心下纳罕，姜黎忍气吞声的功夫倒是比她好多了。
“我不会回答你。你要是想问，自己去问她！”沈轻云沉默一瞬，“她不是留了一缕残魂在你的灵海么？”
“你想要得知真相，就要付出代价。”说完，沈轻云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朵花，这花的花瓣深红似血，散发出馥郁的香气。
姜乐曦看着这花，脸色骤变。
姜黎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却见沈轻云一掌抓住姜黎的脑袋，一束血从她的天门被吸出，直愣愣地浇灌在这花上！！
花红光大亮，姜乐曦只觉得一股极强的吸力，硬生生将她从姜黎的灵台中吸了出来！
与此同时，姜黎的头发由乌黑浓密转为苍白干枯，皮肤就跟泄气的气球一般迅速干瘪，姜黎垂眼看到自己的皮肤粗糙如树皮，瞳孔震颤，一翻手，她想拔出剑，却只拔出一把笛子！
情急之下，姜黎举起笛子，狠狠地砸向了沈轻云！
沈轻云压根不在意化神小儿的偷袭，但这笛子挥出的一击，却硬生生叫他后退三步！
“赤岚神骨！”沈轻云到底是仙道第一，只需一瞬就判断出这笛子并非凡物，而是来自于赤渊战神的遗物！！
由赤渊战神骨头而制成的神器！早就随着赤渊战神的陨落而不知所踪，怎么会出现在姜黎这个青州孤女身上？
难道，这也是雪千瑛留给她的遗物？
姜黎没有想到，这一击居然能叫沈轻云的动作停滞半晌，她乘胜追击，沈轻云反应过来，一掌就将她打退了数十米。
没有姜乐曦的保护，姜黎直面承受渡劫期大拿的一击，当即肋骨断裂了三根，吐血倒地不起。
剧痛凌迟神经，姜黎却也不忘把姜乐曦的魂魄从那花上拉回来。
“咳咳咳——”姜黎用袖子擦过嘴角的血迹，“那花，是个什么东西？”
沈轻云不言。
姜乐曦面色凝重。
“那花，名为换魂花。”姜乐曦在姜黎脑中答道，“可以起死复生，残魂在那花中养着，假以时日，便可以重生为人。”
“但是养此花，需要以他人的魂魄为肥料，一朵换魂花，往往需要上万人的魂魄供养，才能开花结果。”饶是姜乐曦，也感到毛骨悚然，“这花开得如此鲜艳，沈轻云究竟杀了多少人来供养此花？！”
毫无疑问，必然是数不胜数的人了。
姜黎猛然想起那些居民失踪的传说。
正如绝大部分人一样，她以往也一直坚信那些人是被魔族掳走。
但是，如果不是呢？
如果是所谓正道第一、修真界首宗宗主沈轻云的手笔呢？
他必然能做到不为人知。
而这一切，仅仅是为了复活她的母亲、他的徒弟？
姜黎觉得沈轻云很可怕。
还不等她多想，沈轻云再度逼近，换魂花已经熟悉姜乐曦的魂魄味道，再度自动锁定了她。
换魂花乃上古神植，不可能出错，如果姜乐曦身份暴露，那么姜黎作为目睹了换魂花、掌握了沈轻云把柄的人，必然命丧当场！
情急之下，姜乐曦催动魂术，幻化成一个身体虚化空灵，看不清脸的莹白虚影。
这虚影停留在半空中，身姿高挑清瘦，犹如雪中修竹，她左手执剑，那剑在虚影微动间便倏然消散，化为一抹青烟，略过姜黎震颤的双眸，犹如一个清润的吻。
这虚影微微搂住了姜黎，姜黎立即心领神会，她眼眶也一热，掉下一滴泪来。
“阿娘？是你吗？”她浑身颤抖，大半是被沈轻云吓得，但是此时看着，却像是孤女与母亲残魂相认时，感动所致。
那虚影也微微颤抖起来，但是她终究是太虚弱了，再眨眼时，就已经化为一抹雾气，再也找不到踪迹。
姜黎根据姜乐曦先前的嘱托，开始小声啜泣。
接着，她哭得越来越大声，也越来越哀切，终于，放声大哭。
在泪眼朦胧间，她还悄悄打量了一下沈轻云。
沈轻云还愣愣地看着那虚影消散的地方，脸上表情难以形容，就跟魂也被抽走了似的，又有些像被丢下的小孩。
这样的神情出现在一修为顶尖、年龄数百的修道者身上，是很滑稽的。
但是姜黎只觉得惊悚。
看这样子，这宗主，似乎对她亲娘情根深种啊！
真是孽缘！
哭声是很刺耳的，沈轻云却静静地等姜黎哭完，递给她一抹手帕。
“擦干你的眼泪，哭泣是灵气震荡，不利于养魂。”沈轻云道。
养谁的魂？
自然是雪千瑛的魂了。
姜黎接过那手帕，却见那手帕上绣着一株竹子，竹子的针脚歪歪扭扭，一看就是新手绣的。
“是阿娘生前绣的手帕。”姜乐曦“咦”了一句，“怎么会在沈轻云手里？”
她自问自答，“八成是这变态偷过去的。”
姜黎哭完，沈轻云把帕子拿走，放进了乾坤袋。
“眼泪也可以用来养换魂花。”姜乐曦道，“他不会放弃养换魂的。”
“瑛儿的魂魄还是太虚弱了，”沈轻云道，“就凭你，还不足以供养她的魂魄。”
姜黎：……不敢想象要是他知道自己灵海中的魂魄不是阿娘的，他会如何发疯！
沈轻云修眉微皱，很苦恼的样子，倒也没有为难姜黎，就转身走了。
“方才你急速衰老，就是因为沈轻云想要以你的灵魂为肥料，催动换魂花。”姜乐曦目送着沈轻云的背影道，“他既然培育了换魂花，必然也有一灵植，名为换魂草。”
“什么是换魂草？”姜黎问。
“换魂花用来养魂换魂，那换出的魂魄放在哪儿？总不能一直待在花里吧。”姜乐曦说得头头是道，“肉身如果不腐，自然好办，用原本的肉身做容器。但是如果肉身尽毁，自然就用换魂草来重塑肉身了。”
“这倒是提醒了我。”姜乐曦轻轻摩挲了一下左手那块凸起的腕骨，如果是裴玄昱在这里，他必然会明白，这是姜乐曦正在努力思索的标志。
而姜乐曦每一次“努力”地思考什么后，总是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的。
“原本只是想随便找个人夺舍，比如你的那个同学——叫夏宛的那个。”姜乐曦道，“现在看来，不如重新给自己造个肉身更方便。”
“那我们怎么得到换魂草呢？”姜黎问。
“自然是偷出来了。”姜乐曦道。
姜黎：“……”她可没有自信能从沈轻云手里偷东西！
但是姜乐曦有。
她不仅有这个自信，而且已经成功骗了沈轻云一次。
“你是怎么扮演阿娘扮得那么像的？”姜黎好奇道。
姜乐曦脸色一滞，一些肮脏混杂着鲜血和剧痛的回忆涌入脑海。
但是面对姜黎好奇而毫无恶意的双眼，她调整了呼吸，语气轻松道：“这个很简单。阿娘是左撇子，所以我用左手拿剑，沈轻云自然就无法辨别。”
姜黎赞叹：“真细节。”
还未等她多问几句，却见狱卒进来，径直走到姜黎的面前，解开她脚上的镣铐。
“你被释放了。”狱卒道。
姜黎的心随着这句话飞扬到空中，她激动地一跃而起：“当真？”
“宗主的命令，还能有假？”狱卒冷哼一声。
姜黎犹如被一桶水临头泼下，一下子冷静了。
沈轻云绝不可能就这样轻易放她出去。
果然，接着她就听到狱卒拿出一封信，照着那信的内容一板一眼念了起来。
“苍雪峰雪堂风行队队员姜黎，隐瞒炉鼎身份，私自入宗，本应褫夺修为赶出宗门。念在其入队一年，斩杀魔兽百头，救人性命七十，故保留修为，罚二十灵鞭以作惩戒。现灵界边境封印松动，洛水出现数只凶魔，名为魑兽，干扰村庄、掠夺人命。特派姜黎前去平定魑兽作乱。若任务完成，即可将功赎罪，特许其留在赤岚宗，保留其赤岚宗弟子身份。”
“姜道长，这任务，您接，还是不接啊？”狱卒斜着眼睛看姜黎，语气十分欠揍。
姜黎犹豫了。
她修为不错，但是也是局限于同辈。跟那些千百岁的老怪物比起来，她的修为哪能够看！
沈轻云为什么要给她这个任务？
在成功复活雪千瑛之前，他不会让自己就这么简单地死去。
究竟是真的为了做样子给大家看，还是另有图谋？
“如果我不接呢？”姜黎问。
“那简单。”狱卒哼哼唧唧道，“宗主可是早就查明了，知道你是炉鼎但是知情不报之人，还有裴皓、薛凝、沈浔、谢昭。你要是被赶下山，他们自然也被牵连。”
“会被怎样？”姜黎问。
“我有必要告诉你么？”狱卒一瞪眼睛，他眼睛本就凸，这么一瞪，更是像要掉出来似的。
“我接。”姜黎拿过信，“你回去禀告宗主吧。”
狱卒翻了一个白眼，这才走了。
“对了，”姜黎道，“宗主是如何得知，裴皓，薛凝等人知道我是炉鼎的？”
“宗主放话，说要是有人认领事先就得知你炉鼎身份，便可以和你分摊雷鞭刑法。他们几个就信以为真，巴巴凑上去了。但你犯的可是重罪，哪有那样简单略过的道理。他们知情不报，但是念在初犯，各自被打了五鞭了事。”狱卒提及此事，倒是收敛了先前瞧不起人的神情，眼中隐隐约约有动容之色。
姜黎一颗星霎时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感到一半身子在暖暖的春水里浸着，一半身子冻成了冰雕。以她同伴的敏锐，他们能分不清宗主的话不过是个饵吗？但是他们还是上钩了，因为他们在赌，为此，不惜背上“包庇炉鼎”的罪名。
而这一切，仅仅是为了她。
为了她能在牢里少受些罪。
姜黎没有说话，她缓缓蹲下，头埋在膝盖窝里，就像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并不说话，安静地就跟死了似的。
姜乐曦沉默地看着姜黎。
狱卒理所应当地认为，姜黎在哭。
这是很正常的，一个被奶奶养大的孤儿，来到赤岚宗，估计她从未被人如此坚定地选择过吧。那么感动到喜极而泣也是正常的了。
狱卒罕见地发了些好心：“别哭了，他们有钱着呢，就是打一打做样子罢了。养个十天半个月就养好了。回生峰的灵丹妙药可是成车地往苍雪峰送。还得是你家师尊，有钱！”
姜黎没回话，只是肩膀耸动得更厉害了。
“哎！别哭了！”狱卒走上前，一把把姜黎拽起来，“你哭了，我可不好交差！”
待看清姜黎的神色后，他猛然停下动作。
姜黎确实在哭，但是，她也在笑。
她眼角分明是有泪痕的，眼眶盛了一汪泉水，轻飘飘地往下掉。姜黎生得一幅顶好的皮相，雪肤红唇，桃花瓣儿似的眼睛，笑起来当真是夺人心魄。她眼角一颗小小的朱红泪痣，眼底被红纱似的雾气罩着，眼下是一片胭脂般的红晕。
“好开心，”她伸手擦去了眼角的泪珠，“原来，还有这么多人在乎我。”
“我以为自从阿婆死后，就彻底孤身一人了呢。”姜黎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所以，我绝对不会死的。无论如何，我也要活下去。”
姜乐曦：……
狱卒看不真切，但是这张脸——也是她的脸，那脸上一颦一笑的细微纹路，她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在姜黎那色若春晓之花的灿烂笑容下，藏着一个她极为熟悉的东西。
杀意。
毫无疑问。
这种杀意，是冲着沈轻云的！
姜乐曦的手指敲了敲自己的手臂，她觉得很好。
如果姜黎也想杀了沈轻云，那岂不是与她不谋而合？
姜乐曦觉得很有趣。
她倒要看看，以姜黎的修为，和姜黎的年纪，如何杀的了沈轻云那个老狐狸。
“那是我的母亲。你是我母亲的师尊，又是我师尊的师尊，便是我的师祖。我为何不能问你？”姜黎回答极快。
“别叫我师祖！”沈轻云突然暴怒。
姜黎被他喝了一句，心里不由翻白眼，但是面上依旧是谦恭的模样。
而一边躺在空中的姜乐曦，则是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看着姜黎，心下纳罕，姜黎忍气吞声的功夫倒是比她好多了。
“我不会回答你。你要是想问，自己去问她！”沈轻云沉默一瞬，“她不是留了一缕残魂在你的灵海么？”
“你想要得知真相，就要付出代价。”说完，沈轻云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朵花，这花的花瓣深红似血，散发出馥郁的香气。
姜乐曦看着这花，脸色骤变。
姜黎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却见沈轻云一掌抓住姜黎的脑袋，一束血从她的天门被吸出，直愣愣地浇灌在这花上！！
花红光大亮，姜乐曦只觉得一股极强的吸力，硬生生将她从姜黎的灵台中吸了出来！
与此同时，姜黎的头发由乌黑浓密转为苍白干枯，皮肤就跟泄气的气球一般迅速干瘪，姜黎垂眼看到自己的皮肤粗糙如树皮，瞳孔震颤，一翻手，她想拔出剑，却只拔出一把笛子！
情急之下，姜黎举起笛子，狠狠地砸向了沈轻云！
沈轻云压根不在意化神小儿的偷袭，但这笛子挥出的一击，却硬生生叫他后退三步！
“赤岚神骨！”沈轻云到底是仙道第一，只需一瞬就判断出这笛子并非凡物，而是来自于赤渊战神的遗物！！
由赤渊战神骨头而制成的神器！早就随着赤渊战神的陨落而不知所踪，怎么会出现在姜黎这个青州孤女身上？
难道，这也是雪千瑛留给她的遗物？
姜黎没有想到，这一击居然能叫沈轻云的动作停滞半晌，她乘胜追击，沈轻云反应过来，一掌就将她打退了数十米。
没有姜乐曦的保护，姜黎直面承受渡劫期大拿的一击，当即肋骨断裂了三根，吐血倒地不起。
剧痛凌迟神经，姜黎却也不忘把姜乐曦的魂魄从那花上拉回来。
“咳咳咳——”姜黎用袖子擦过嘴角的血迹，“那花，是个什么东西？”
沈轻云不言。
姜乐曦面色凝重。
“那花，名为换魂花。”姜乐曦在姜黎脑中答道，“可以起死复生，残魂在那花中养着，假以时日，便可以重生为人。”
“但是养此花，需要以他人的魂魄为肥料，一朵换魂花，往往需要上万人的魂魄供养，才能开花结果。”饶是姜乐曦，也感到毛骨悚然，“这花开得如此鲜艳，沈轻云究竟杀了多少人来供养此花？！”
毫无疑问，必然是数不胜数的人了。
姜黎猛然想起那些居民失踪的传说。
正如绝大部分人一样，她以往也一直坚信那些人是被魔族掳走。
但是，如果不是呢？
如果是所谓正道第一、修真界首宗宗主沈轻云的手笔呢？
他必然能做到不为人知。
而这一切，仅仅是为了复活她的母亲、他的徒弟？
姜黎觉得沈轻云很可怕。
还不等她多想，沈轻云再度逼近，换魂花已经熟悉姜乐曦的魂魄味道，再度自动锁定了她。
换魂花乃上古神植，不可能出错，如果姜乐曦身份暴露，那么姜黎作为目睹了换魂花、掌握了沈轻云把柄的人，必然命丧当场！
情急之下，姜乐曦催动魂术，幻化成一个身体虚化空灵，看不清脸的莹白虚影。
这虚影停留在半空中，身姿高挑清瘦，犹如雪中修竹，她左手执剑，那剑在虚影微动间便倏然消散，化为一抹青烟，略过姜黎震颤的双眸，犹如一个清润的吻。
这虚影微微搂住了姜黎，姜黎立即心领神会，她眼眶也一热，掉下一滴泪来。
“阿娘？是你吗？”她浑身颤抖，大半是被沈轻云吓得，但是此时看着，却像是孤女与母亲残魂相认时，感动所致。
那虚影也微微颤抖起来，但是她终究是太虚弱了，再眨眼时，就已经化为一抹雾气，再也找不到踪迹。
姜黎根据姜乐曦先前的嘱托，开始小声啜泣。
接着，她哭得越来越大声，也越来越哀切，终于，放声大哭。
在泪眼朦胧间，她还悄悄打量了一下沈轻云。
沈轻云还愣愣地看着那虚影消散的地方，脸上表情难以形容，就跟魂也被抽走了似的，又有些像被丢下的小孩。
这样的神情出现在一修为顶尖、年龄数百的修道者身上，是很滑稽的。
但是姜黎只觉得惊悚。
看这样子，这宗主，似乎对她亲娘情根深种啊！
真是孽缘！
哭声是很刺耳的，沈轻云却静静地等姜黎哭完，递给她一抹手帕。
“擦干你的眼泪，哭泣是灵气震荡，不利于养魂。”沈轻云道。
养谁的魂？
自然是雪千瑛的魂了。
姜黎接过那手帕，却见那手帕上绣着一株竹子，竹子的针脚歪歪扭扭，一看就是新手绣的。
“是阿娘生前绣的手帕。”姜乐曦“咦”了一句，“怎么会在沈轻云手里？”
她自问自答，“八成是这变态偷过去的。”
姜黎哭完，沈轻云把帕子拿走，放进了乾坤袋。
“眼泪也可以用来养换魂花。”姜乐曦道，“他不会放弃养换魂的。”
“瑛儿的魂魄还是太虚弱了，”沈轻云道，“就凭你，还不足以供养她的魂魄。”
姜黎：……不敢想象要是他知道自己灵海中的魂魄不是阿娘的，他会如何发疯！
沈轻云修眉微皱，很苦恼的样子，倒也没有为难姜黎，就转身走了。
“方才你急速衰老，就是因为沈轻云想要以你的灵魂为肥料，催动换魂花。”姜乐曦目送着沈轻云的背影道，“他既然培育了换魂花，必然也有一灵植，名为换魂草。”
“什么是换魂草？”姜黎问。
“换魂花用来养魂换魂，那换出的魂魄放在哪儿？总不能一直待在花里吧。”姜乐曦说得头头是道，“肉身如果不腐，自然好办，用原本的肉身做容器。但是如果肉身尽毁，自然就用换魂草来重塑肉身了。”
“这倒是提醒了我。”姜乐曦轻轻摩挲了一下左手那块凸起的腕骨，如果是裴玄昱在这里，他必然会明白，这是姜乐曦正在努力思索的标志。
而姜乐曦每一次“努力”地思考什么后，总是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的。
“原本只是想随便找个人夺舍，比如你的那个同学——叫夏宛的那个。”姜乐曦道，“现在看来，不如重新给自己造个肉身更方便。”
“那我们怎么得到换魂草呢？”姜黎问。
“自然是偷出来了。”姜乐曦道。
姜黎：“……”她可没有自信能从沈轻云手里偷东西！
但是姜乐曦有。
她不仅有这个自信，而且已经成功骗了沈轻云一次。
“你是怎么扮演阿娘扮得那么像的？”姜黎好奇道。
姜乐曦脸色一滞，一些肮脏混杂着鲜血和剧痛的回忆涌入脑海。
但是面对姜黎好奇而毫无恶意的双眼，她调整了呼吸，语气轻松道：“这个很简单。阿娘是左撇子，所以我用左手拿剑，沈轻云自然就无法辨别。”
姜黎赞叹：“真细节。”
还未等她多问几句，却见狱卒进来，径直走到姜黎的面前，解开她脚上的镣铐。
“你被释放了。”狱卒道。
姜黎的心随着这句话飞扬到空中，她激动地一跃而起：“当真？”
“宗主的命令，还能有假？”狱卒冷哼一声。
姜黎犹如被一桶水临头泼下，一下子冷静了。
沈轻云绝不可能就这样轻易放她出去。
果然，接着她就听到狱卒拿出一封信，照着那信的内容一板一眼念了起来。
“苍雪峰雪堂风行队队员姜黎，隐瞒炉鼎身份，私自入宗，本应褫夺修为赶出宗门。念在其入队一年，斩杀魔兽百头，救人性命七十，故保留修为，罚二十灵鞭以作惩戒。现灵界边境封印松动，洛水出现数只凶魔，名为魑兽，干扰村庄、掠夺人命。特派姜黎前去平定魑兽作乱。若任务完成，即可将功赎罪，特许其留在赤岚宗，保留其赤岚宗弟子身份。”
“姜道长，这任务，您接，还是不接啊？”狱卒斜着眼睛看姜黎，语气十分欠揍。
姜黎犹豫了。
她修为不错，但是也是局限于同辈。跟那些千百岁的老怪物比起来，她的修为哪能够看！
沈轻云为什么要给她这个任务？
在成功复活雪千瑛之前，他不会让自己就这么简单地死去。
究竟是真的为了做样子给大家看，还是另有图谋？
“如果我不接呢？”姜黎问。
“那简单。”狱卒哼哼唧唧道，“宗主可是早就查明了，知道你是炉鼎但是知情不报之人，还有裴皓、薛凝、沈浔、谢昭。你要是被赶下山，他们自然也被牵连。”
“会被怎样？”姜黎问。
“我有必要告诉你么？”狱卒一瞪眼睛，他眼睛本就凸，这么一瞪，更是像要掉出来似的。
“我接。”姜黎拿过信，“你回去禀告宗主吧。”
狱卒翻了一个白眼，这才走了。
“对了，”姜黎道，“宗主是如何得知，裴皓，薛凝等人知道我是炉鼎的？”
“宗主放话，说要是有人认领事先就得知你炉鼎身份，便可以和你分摊雷鞭刑法。他们几个就信以为真，巴巴凑上去了。但你犯的可是重罪，哪有那样简单略过的道理。他们知情不报，但是念在初犯，各自被打了五鞭了事。”狱卒提及此事，倒是收敛了先前瞧不起人的神情，眼中隐隐约约有动容之色。
姜黎一颗星霎时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感到一半身子在暖暖的春水里浸着，一半身子冻成了冰雕。以她同伴的敏锐，他们能分不清宗主的话不过是个饵吗？但是他们还是上钩了，因为他们在赌，为此，不惜背上“包庇炉鼎”的罪名。
而这一切，仅仅是为了她。
为了她能在牢里少受些罪。
姜黎没有说话，她缓缓蹲下，头埋在膝盖窝里，就像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并不说话，安静地就跟死了似的。
姜乐曦沉默地看着姜黎。
狱卒理所应当地认为，姜黎在哭。
这是很正常的，一个被奶奶养大的孤儿，来到赤岚宗，估计她从未被人如此坚定地选择过吧。那么感动到喜极而泣也是正常的了。
狱卒罕见地发了些好心：“别哭了，他们有钱着呢，就是打一打做样子罢了。养个十天半个月就养好了。回生峰的灵丹妙药可是成车地往苍雪峰送。还得是你家师尊，有钱！”
姜黎没回话，只是肩膀耸动得更厉害了。
“哎！别哭了！”狱卒走上前，一把把姜黎拽起来，“你哭了，我可不好交差！”
待看清姜黎的神色后，他猛然停下动作。
姜黎确实在哭，但是，她也在笑。
她眼角分明是有泪痕的，眼眶盛了一汪泉水，轻飘飘地往下掉。姜黎生得一幅顶好的皮相，雪肤红唇，桃花瓣儿似的眼睛，笑起来当真是夺人心魄。她眼角一颗小小的朱红泪痣，眼底被红纱似的雾气罩着，眼下是一片胭脂般的红晕。
“好开心，”她伸手擦去了眼角的泪珠，“原来，还有这么多人在乎我。”
“我以为自从阿婆死后，就彻底孤身一人了呢。”姜黎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所以，我绝对不会死的。无论如何，我也要活下去。”
姜乐曦：……
狱卒看不真切，但是这张脸——也是她的脸，那脸上一颦一笑的细微纹路，她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在姜黎那色若春晓之花的灿烂笑容下，藏着一个她极为熟悉的东西。
杀意。
毫无疑问。
这种杀意，是冲着沈轻云的！
姜乐曦的手指敲了敲自己的手臂，她觉得很好。
如果姜黎也想杀了沈轻云，那岂不是与她不谋而合？
姜乐曦觉得很有趣。
她倒要看看，以姜黎的修为，和姜黎的年纪，如何杀的了沈轻云那个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