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为什么？”姜黎的眼眶撑得极大，她惊骇极了，以至于眼眶都干涩得几乎要落下泪来润滑片刻。
这是姜乐曦、天黎尊者、堕魔之人、原著里的第一反派大魔头，命书说她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她何必为了自己一个与她不相干的人，做到这个地步？
这二十鞭下去，她可是会魂飞魄散的！
“为什么？”姜黎喃喃，眼见姜乐曦的身体越来越接近一个虚影，她的声线开始颤抖，“姜乐曦！你会死的！”
姜乐曦却没有说话，可能抵抗雷劫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一边用尽所有魂力为姜黎做出了一个护身阵，一边忍受着被雷劈的极度痛楚。
“我不会死。”姜乐曦的声线居然还是平稳的，“但你会死。”
“我——”姜黎眼眶一酸，就掉下泪来，“我不值得你做到这个地步——”
“你死了我也会死。”姜乐曦似乎有些不耐烦，但从她身体中弥散的血雾模糊了她的声线，“我救你就是救我自己。”她顿了顿，“不要哭，哭是很伤身的。”
姜黎却不相信姜乐曦的说辞。
姜乐曦肯定有办法保护她不死，但是自己也不用遭罪。
而不是用这种母鸡护着小鸡的架势，让这雷鞭的一丝电光也挨不到她的衣角。
为什么——要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行刑者看到雷鞭打下去，姜黎却毫发无伤，不禁感到诡异，但姜黎是传说中的合欢圣体，所以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因此还是硬着头皮催动了剩下的雷刑。
二十鞭过去，姜乐曦的魂体已经接近透明了。
这雷鞭是如此强势，甚至让姜乐曦的魂魄与姜黎有分离的趋势。
二十鞭挨过去，姜黎居然毫发无损，行刑者心有疑虑，于是将此事禀告宗主。
沈行云赶到场时，便见到姜黎一身白衣，竟是连衣不染尘，更罔论血迹污渍了。
他放出灵力，略微探查，便发现姜黎体内有一缕残魂，根植在姜黎的灵海深处。
这魂魄为一缕幽幽银紫之色，居然萦绕一股极其浓厚的魔气！
能根植在他人的灵海还不被排斥的，除却至亲，还能有谁！
那残魂显然为女坤之身，至阴至柔，这样的魂魄，除了姜黎本人，就只有一人！
姜黎的生身母亲——雪千瑛！
沈行云似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琥珀瞳亮得简直能照亮整个刑室。
还不等姜黎眨眼，他就已经闪现到了姜黎的面前。离得近了，姜黎才发现，沈行云个子是如此高大，他往姜黎面前一站，就盖住了光源，让姜黎整个人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沈行云着姜黎，目光如炬，他的手指虚虚拂过姜黎的眼睛，却并未触碰她，只是悠悠叹了口气。
“真实可惜了，”沈行云轻叹道，“为了你这么个孽种，叫瑛儿白白丧了性命。”
姜黎抬眼看他，双目还犹盛着泪光，这一眼看过去，确实淬了毒的仇恨。
“什么意思？”姜黎的声音沙哑。
什么叫为了她，叫雪千瑛——她的母亲白白丧了命？
“你的眼睛并不像她。”沈轻云的桃花眼微微眯了眯，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但也并不像薛沧，算算时日，你本应该是魔族的孽种。现在想来，瑛儿是为了保你，将你的胚胎移植灵海封印住，之后又为了让你诞生，折损了自己大半修为。”
“她总是自信到狂妄的地步，想来她也是没有料到，魔族会背后捅她一刀，趁她生产虚弱之际，叫她死无葬身之地。”沈轻云面上看不出喜怒，硬要说，姜黎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一丝压抑的疯狂和嘲讽。
对雪千瑛的——嘲讽。
“因为她不听师尊的话，所以死了。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可惜的。她用死亡证明了，本尊才是无可指摘、绝对正确的那一个。”沈轻云悠悠道，“只是没想到，十八年后，你居然还会再上赤岚宗。”
“时也命也，这是她命里欠我的。”沈轻云看着姜黎，但眼中那抹火光却跳动到近乎急促，狂热到扭曲，“但我万万没想到，她还留了一股残魂，在你的灵海里。”
话音未落，沈轻云却沉默了一瞬。
为保住姜黎不死，雪千瑛不惜为此废了自己大半修为。为了姜黎出生后不被迫害，她甚至割出一缕残魂来保护女儿。
姜黎习得的千雪剑法，毫无疑问，是雪千瑛留给她的遗物。
桩桩件件，无不表明，雪千瑛对这个女儿，爱护已极。
可沈轻云分明记得，雪千瑛不喜小孩，甚至打定主意为飞升为仙，断绝情爱，更别说生儿育女。
徒儿那信誓旦旦的誓言犹在耳边，但是真真切切怀上孩子之后，雪千瑛做的却是另一番姿态。
为了什么?
仅仅是出于一个母亲的“本能”吗？
沈轻云不信。
原本还曾经疑惑，雪千瑛那样高傲的性子，怎么会诞下魔族孽种。如今知道姜黎的生父乃是薛沧，沈轻云恍然大悟。
薛漪是雪千瑛的金兰闺友，出生入死，早就比寻常姐妹更情深义重。薛沧又是她二人的师兄，从小青梅竹马一齐长大的，之后更是远近闻名的一对神仙眷侣。
在沈轻云眼里，雪千瑛此举，分明是爱屋及乌。
他思及此，看着姜黎的目光，也越来越冷，如打翻了的酒水，带着苦涩辛辣的恨意。
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
也许是嫉妒薛沧，也许是嫉妒姜黎。
甚至是嫉妒薛漪。
这三人都和雪千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得了她真心实意的爱护。
而他这个师尊，却被她毫不在意地放弃了。
杀意涌起，沈轻云手下一个用力，姜黎的脸上便飞过一道血痕，血珠渗出，犹如珠帘。
姜黎心中又惊又气，沈轻云威压外放，她感到肺似乎都要被这过于凝滞的灵力挤炸了，脑子却前所未有的清明起来。
沈轻云在生气。
为什么？
不等她思索，沈轻云便收敛了笑意，手掌罩上姜黎的灵台，灵力注入姜黎的灵海，硬生生地将那缕银紫的残魂扯了出来！
姜黎只感觉脑髓都被这灵力抽走，登时惨叫，沈轻云眉头一皱，姜黎便口不能言，只得把惨叫咽回肚子了。
姜乐曦前生好歹也是渡劫期的大拿，饶是只有一丝残魂，也不是如此粗暴就能抽出的。
这股魂力刚碰上沈轻云的灵力，就沸腾起来，接着反而缠绕住了沈轻云的灵力，如章鱼的触足一般，就拽着沈轻云不放了！
磅礴的灵力流涌入姜乐曦的残魂中，几乎是顷刻之间，姜乐曦原本透明的残魂就再度清晰可见起来。
姜黎连惨叫都忘了，只愣愣地感受着姜乐曦猛吸沈轻云的灵力。
怪不得姜乐曦不愿意用她的灵力！！
这才把不过一次呼吸的功夫，姜乐曦吸走的灵力，居然已经有她的修为那样多！
沈轻云被这残魂吸取好不容易修来的修为，按理说应该暴怒。毕竟那残魂是个魔修，又行使这夺人修为的禁术，按理说他身为第一大宗的宗主，名门正派之首，应该一巴掌把这魔修拍死，才不枉正道第一的美名。
但是沈轻云却没有丝毫惊讶，甚至周遭的气息都轻松了些。
他这是在……姜黎从他微扬的眉角与放松的神态上，判断出，沈轻云非但不生气，反而十分愉悦！
姜黎心里一沉。
一炷香过后，姜乐曦到达了吸取灵力的极限，才堪堪停下。
沈轻云收回手，面上一派云淡风轻。
“你先好生在这里呆着。”沈轻云温柔地摸了摸姜黎的头，好像姜黎是自己女儿似的，“你母亲的残魂还靠你的灵海滋养，所以，你不能死。”
说罢，沈轻云转身离去。
接下来几日，每日都有大补之物送来。短短七日，姜黎在这令人闻风丧胆的重狱呆着，反而胖了三斤。
期间裴皓、薛凝、沈浔、谢昭等人不断送信来问她的情况，她便如实相告，告知对方自己完好无损，还日日吃山珍海味吃到吐，过得比外面还好。这才稍微安抚了他们。
而沈轻云也日日过来喂养姜黎灵海里的残魂，后面甚至用刀划开手，用自己的血来喂养那魂魄。
如果此时还看不出来其中秘辛，那姜黎可就真成了傻子了。
沈轻云把姜乐曦的残魂当成了雪千瑛，把自己的修为毫无保留地给“雪千瑛”灌，甚至以血养魂。
再结合之前他提到雪千瑛那种奇怪的态度……
答案呼之欲出！
沈轻云——这位德高望重、灵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第一仙师，对他的关门弟子雪千瑛，抱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他留着自己，是为了成功分离出“雪千瑛”的魂魄！
那分离魂魄之后呢？
姜黎甚至不敢去想。
“天黎尊者，你早就知道沈轻云喜欢阿娘吗？”灵海中，姜黎悄悄问姜乐曦。
姜乐曦最近吃灵力吃到撑，不由有些懒洋洋的，闻言在空中翻了个身。
“知道啊。”姜乐曦打了个哈欠，“我以前偷闯禁地，看见他偷画阿娘的画像。”
“还有雕塑。阿娘的遗物。还有……”姜乐曦嫌恶地皱眉，心有戚戚，“不说了，说出来污了你纯洁的耳朵。”
“他闷骚着呢。”姜乐曦突然桀桀桀阴笑，“我上辈子那样惨，就是拜那厮所赐！这辈子不扒掉那厮一层皮，我便不叫姜乐曦！”
姜黎不语。想来姜乐曦被打九十九雷鞭，修为尽废被逐出赤岚，就是沈轻云下的令。
“你是如何得知他留着我，就是为了复活阿娘的？”姜黎问。
姜乐曦的笑戛然而止。
“你不必知道。”姜乐曦道，“我长久地呆在你的灵海，我又是魔尊，对你根骨必然有损。但无论你我，都无法将我从你的灵海中抽离。”
“沈轻云那厮是个疯子，为了复活阿娘，他什么都肯做。”姜乐曦徐徐道，“我便假装是阿娘，叫他想办法把我从你的灵海中抽离出来。届时我修为必定大涨，趁他不备，直接将他一剑穿心，将他的修为尽收囊中，也算报了前世他废我灵根之仇！”
姜黎：……
假装自己是自己娘这件事，她干不出来！但是姜乐曦不仅干得出来，还很积极！！不愧是魔尊天黎！
“你也要演，懂么！今日是第七天，”姜乐曦道，“七天便是招魂之时，一会儿我会幻化一个虚影，你看见这个虚影，要如同看见了阿娘一般，痛哭流涕，千万别拖了我的后腿！”
“沈轻云不杀你，是要留你召唤阿娘的残魂，一旦他知道你没这个本事，就会杀你祭天！”姜乐曦面色一变，极其严肃，“懂吗？”
姜黎头捣如蒜：“必定不辱使命！”
两人刚刚商量完，就见沈轻云推门而入。
姜黎一下站起身来，意识到自己有些异样，于是又坐下来。
沈轻云也没理会她这点异样，他手里握着一个罗盘，外表依旧是仙风道骨、姿容绝世的模样。
他对着姜黎招了招手，脸上的笑堪称慈爱：“姜黎，过来。”
姜黎却没动。
沈轻云也不恼，走到姜黎面前，伸手按住了姜黎的天门。
“魂魄已经养得比初见时好得多了。”沈轻云叹气，“不愧是母女，还同为炉鼎。要是是个儿子，恐怕没有这么好的效果。”
姜黎没说话。
她拿起水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水，这才能酝酿出要说出的话。
“我的母亲——”她垂下眼睫，茶水的雾气向上蒸腾，叫人看不清她的神色，自然也看不清她那不自觉颤动的眼球。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姜黎想着，接下来还得演戏，要是对阿娘一无所知，她肯定演不出来什么。
“世人说她背叛仙门，叛逃魔界，是真的么？”姜黎仰面看沈轻云，那眼神是有些闪躲的，却止不住好奇和探究。
沈轻云的笑容僵在脸上，握着罗盘手指一下攥紧，骨节都微微发白。
这是姜乐曦、天黎尊者、堕魔之人、原著里的第一反派大魔头，命书说她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她何必为了自己一个与她不相干的人，做到这个地步？
这二十鞭下去，她可是会魂飞魄散的！
“为什么？”姜黎喃喃，眼见姜乐曦的身体越来越接近一个虚影，她的声线开始颤抖，“姜乐曦！你会死的！”
姜乐曦却没有说话，可能抵抗雷劫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一边用尽所有魂力为姜黎做出了一个护身阵，一边忍受着被雷劈的极度痛楚。
“我不会死。”姜乐曦的声线居然还是平稳的，“但你会死。”
“我——”姜黎眼眶一酸，就掉下泪来，“我不值得你做到这个地步——”
“你死了我也会死。”姜乐曦似乎有些不耐烦，但从她身体中弥散的血雾模糊了她的声线，“我救你就是救我自己。”她顿了顿，“不要哭，哭是很伤身的。”
姜黎却不相信姜乐曦的说辞。
姜乐曦肯定有办法保护她不死，但是自己也不用遭罪。
而不是用这种母鸡护着小鸡的架势，让这雷鞭的一丝电光也挨不到她的衣角。
为什么——要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行刑者看到雷鞭打下去，姜黎却毫发无伤，不禁感到诡异，但姜黎是传说中的合欢圣体，所以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因此还是硬着头皮催动了剩下的雷刑。
二十鞭过去，姜乐曦的魂体已经接近透明了。
这雷鞭是如此强势，甚至让姜乐曦的魂魄与姜黎有分离的趋势。
二十鞭挨过去，姜黎居然毫发无损，行刑者心有疑虑，于是将此事禀告宗主。
沈行云赶到场时，便见到姜黎一身白衣，竟是连衣不染尘，更罔论血迹污渍了。
他放出灵力，略微探查，便发现姜黎体内有一缕残魂，根植在姜黎的灵海深处。
这魂魄为一缕幽幽银紫之色，居然萦绕一股极其浓厚的魔气！
能根植在他人的灵海还不被排斥的，除却至亲，还能有谁！
那残魂显然为女坤之身，至阴至柔，这样的魂魄，除了姜黎本人，就只有一人！
姜黎的生身母亲——雪千瑛！
沈行云似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琥珀瞳亮得简直能照亮整个刑室。
还不等姜黎眨眼，他就已经闪现到了姜黎的面前。离得近了，姜黎才发现，沈行云个子是如此高大，他往姜黎面前一站，就盖住了光源，让姜黎整个人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沈行云着姜黎，目光如炬，他的手指虚虚拂过姜黎的眼睛，却并未触碰她，只是悠悠叹了口气。
“真实可惜了，”沈行云轻叹道，“为了你这么个孽种，叫瑛儿白白丧了性命。”
姜黎抬眼看他，双目还犹盛着泪光，这一眼看过去，确实淬了毒的仇恨。
“什么意思？”姜黎的声音沙哑。
什么叫为了她，叫雪千瑛——她的母亲白白丧了命？
“你的眼睛并不像她。”沈轻云的桃花眼微微眯了眯，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但也并不像薛沧，算算时日，你本应该是魔族的孽种。现在想来，瑛儿是为了保你，将你的胚胎移植灵海封印住，之后又为了让你诞生，折损了自己大半修为。”
“她总是自信到狂妄的地步，想来她也是没有料到，魔族会背后捅她一刀，趁她生产虚弱之际，叫她死无葬身之地。”沈轻云面上看不出喜怒，硬要说，姜黎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一丝压抑的疯狂和嘲讽。
对雪千瑛的——嘲讽。
“因为她不听师尊的话，所以死了。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可惜的。她用死亡证明了，本尊才是无可指摘、绝对正确的那一个。”沈轻云悠悠道，“只是没想到，十八年后，你居然还会再上赤岚宗。”
“时也命也，这是她命里欠我的。”沈轻云看着姜黎，但眼中那抹火光却跳动到近乎急促，狂热到扭曲，“但我万万没想到，她还留了一股残魂，在你的灵海里。”
话音未落，沈轻云却沉默了一瞬。
为保住姜黎不死，雪千瑛不惜为此废了自己大半修为。为了姜黎出生后不被迫害，她甚至割出一缕残魂来保护女儿。
姜黎习得的千雪剑法，毫无疑问，是雪千瑛留给她的遗物。
桩桩件件，无不表明，雪千瑛对这个女儿，爱护已极。
可沈轻云分明记得，雪千瑛不喜小孩，甚至打定主意为飞升为仙，断绝情爱，更别说生儿育女。
徒儿那信誓旦旦的誓言犹在耳边，但是真真切切怀上孩子之后，雪千瑛做的却是另一番姿态。
为了什么?
仅仅是出于一个母亲的“本能”吗？
沈轻云不信。
原本还曾经疑惑，雪千瑛那样高傲的性子，怎么会诞下魔族孽种。如今知道姜黎的生父乃是薛沧，沈轻云恍然大悟。
薛漪是雪千瑛的金兰闺友，出生入死，早就比寻常姐妹更情深义重。薛沧又是她二人的师兄，从小青梅竹马一齐长大的，之后更是远近闻名的一对神仙眷侣。
在沈轻云眼里，雪千瑛此举，分明是爱屋及乌。
他思及此，看着姜黎的目光，也越来越冷，如打翻了的酒水，带着苦涩辛辣的恨意。
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
也许是嫉妒薛沧，也许是嫉妒姜黎。
甚至是嫉妒薛漪。
这三人都和雪千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得了她真心实意的爱护。
而他这个师尊，却被她毫不在意地放弃了。
杀意涌起，沈轻云手下一个用力，姜黎的脸上便飞过一道血痕，血珠渗出，犹如珠帘。
姜黎心中又惊又气，沈轻云威压外放，她感到肺似乎都要被这过于凝滞的灵力挤炸了，脑子却前所未有的清明起来。
沈轻云在生气。
为什么？
不等她思索，沈轻云便收敛了笑意，手掌罩上姜黎的灵台，灵力注入姜黎的灵海，硬生生地将那缕银紫的残魂扯了出来！
姜黎只感觉脑髓都被这灵力抽走，登时惨叫，沈轻云眉头一皱，姜黎便口不能言，只得把惨叫咽回肚子了。
姜乐曦前生好歹也是渡劫期的大拿，饶是只有一丝残魂，也不是如此粗暴就能抽出的。
这股魂力刚碰上沈轻云的灵力，就沸腾起来，接着反而缠绕住了沈轻云的灵力，如章鱼的触足一般，就拽着沈轻云不放了！
磅礴的灵力流涌入姜乐曦的残魂中，几乎是顷刻之间，姜乐曦原本透明的残魂就再度清晰可见起来。
姜黎连惨叫都忘了，只愣愣地感受着姜乐曦猛吸沈轻云的灵力。
怪不得姜乐曦不愿意用她的灵力！！
这才把不过一次呼吸的功夫，姜乐曦吸走的灵力，居然已经有她的修为那样多！
沈轻云被这残魂吸取好不容易修来的修为，按理说应该暴怒。毕竟那残魂是个魔修，又行使这夺人修为的禁术，按理说他身为第一大宗的宗主，名门正派之首，应该一巴掌把这魔修拍死，才不枉正道第一的美名。
但是沈轻云却没有丝毫惊讶，甚至周遭的气息都轻松了些。
他这是在……姜黎从他微扬的眉角与放松的神态上，判断出，沈轻云非但不生气，反而十分愉悦！
姜黎心里一沉。
一炷香过后，姜乐曦到达了吸取灵力的极限，才堪堪停下。
沈轻云收回手，面上一派云淡风轻。
“你先好生在这里呆着。”沈轻云温柔地摸了摸姜黎的头，好像姜黎是自己女儿似的，“你母亲的残魂还靠你的灵海滋养，所以，你不能死。”
说罢，沈轻云转身离去。
接下来几日，每日都有大补之物送来。短短七日，姜黎在这令人闻风丧胆的重狱呆着，反而胖了三斤。
期间裴皓、薛凝、沈浔、谢昭等人不断送信来问她的情况，她便如实相告，告知对方自己完好无损，还日日吃山珍海味吃到吐，过得比外面还好。这才稍微安抚了他们。
而沈轻云也日日过来喂养姜黎灵海里的残魂，后面甚至用刀划开手，用自己的血来喂养那魂魄。
如果此时还看不出来其中秘辛，那姜黎可就真成了傻子了。
沈轻云把姜乐曦的残魂当成了雪千瑛，把自己的修为毫无保留地给“雪千瑛”灌，甚至以血养魂。
再结合之前他提到雪千瑛那种奇怪的态度……
答案呼之欲出！
沈轻云——这位德高望重、灵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第一仙师，对他的关门弟子雪千瑛，抱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他留着自己，是为了成功分离出“雪千瑛”的魂魄！
那分离魂魄之后呢？
姜黎甚至不敢去想。
“天黎尊者，你早就知道沈轻云喜欢阿娘吗？”灵海中，姜黎悄悄问姜乐曦。
姜乐曦最近吃灵力吃到撑，不由有些懒洋洋的，闻言在空中翻了个身。
“知道啊。”姜乐曦打了个哈欠，“我以前偷闯禁地，看见他偷画阿娘的画像。”
“还有雕塑。阿娘的遗物。还有……”姜乐曦嫌恶地皱眉，心有戚戚，“不说了，说出来污了你纯洁的耳朵。”
“他闷骚着呢。”姜乐曦突然桀桀桀阴笑，“我上辈子那样惨，就是拜那厮所赐！这辈子不扒掉那厮一层皮，我便不叫姜乐曦！”
姜黎不语。想来姜乐曦被打九十九雷鞭，修为尽废被逐出赤岚，就是沈轻云下的令。
“你是如何得知他留着我，就是为了复活阿娘的？”姜黎问。
姜乐曦的笑戛然而止。
“你不必知道。”姜乐曦道，“我长久地呆在你的灵海，我又是魔尊，对你根骨必然有损。但无论你我，都无法将我从你的灵海中抽离。”
“沈轻云那厮是个疯子，为了复活阿娘，他什么都肯做。”姜乐曦徐徐道，“我便假装是阿娘，叫他想办法把我从你的灵海中抽离出来。届时我修为必定大涨，趁他不备，直接将他一剑穿心，将他的修为尽收囊中，也算报了前世他废我灵根之仇！”
姜黎：……
假装自己是自己娘这件事，她干不出来！但是姜乐曦不仅干得出来，还很积极！！不愧是魔尊天黎！
“你也要演，懂么！今日是第七天，”姜乐曦道，“七天便是招魂之时，一会儿我会幻化一个虚影，你看见这个虚影，要如同看见了阿娘一般，痛哭流涕，千万别拖了我的后腿！”
“沈轻云不杀你，是要留你召唤阿娘的残魂，一旦他知道你没这个本事，就会杀你祭天！”姜乐曦面色一变，极其严肃，“懂吗？”
姜黎头捣如蒜：“必定不辱使命！”
两人刚刚商量完，就见沈轻云推门而入。
姜黎一下站起身来，意识到自己有些异样，于是又坐下来。
沈轻云也没理会她这点异样，他手里握着一个罗盘，外表依旧是仙风道骨、姿容绝世的模样。
他对着姜黎招了招手，脸上的笑堪称慈爱：“姜黎，过来。”
姜黎却没动。
沈轻云也不恼，走到姜黎面前，伸手按住了姜黎的天门。
“魂魄已经养得比初见时好得多了。”沈轻云叹气，“不愧是母女，还同为炉鼎。要是是个儿子，恐怕没有这么好的效果。”
姜黎没说话。
她拿起水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水，这才能酝酿出要说出的话。
“我的母亲——”她垂下眼睫，茶水的雾气向上蒸腾，叫人看不清她的神色，自然也看不清她那不自觉颤动的眼球。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姜黎想着，接下来还得演戏，要是对阿娘一无所知，她肯定演不出来什么。
“世人说她背叛仙门，叛逃魔界，是真的么？”姜黎仰面看沈轻云，那眼神是有些闪躲的，却止不住好奇和探究。
沈轻云的笑容僵在脸上，握着罗盘手指一下攥紧，骨节都微微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