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钟抽出腰间的峨嵋刺旋身上前，直击敌人面门，一人抬刀架住这风驰电掣地一击，心中暗惊，这身手太狠辣果决完全不似一个女人能有的功夫。
少女招招凌厉，杀红了眼，哪怕身上又多了几道划痕她也毫不在意，仿佛要把积攒已久的怨气统统爆发。
数名黑衣人倒下，晚钟也渐渐体力不支，转身的刹那，一道寒光劈过，直朝她眼睛刺来。
电光火石间，后膝被人一踹，晚钟不禁跪倒在地，本以为要毙命于此时，她感觉后领被什么东西用力揪住。
她随着那点力踉跄后退，躲过了那一刀。
然后，一具黑影将她扑倒在地，眼前天旋地转时那黑影又掐住她的手臂，将她拖到另一扇窗边，带着她直直跳下。
两副身体顷然倒底，惹得尘土飞扬。
晚钟来不及思考救他的人是谁，只晓得因一具温热的身体环抱住她，哪怕在这样猛烈的滚动下，她也不觉丝毫的疼。
“蜉”拽着她的手腕狂奔，待跨上路口那匹准备好的枣红马后把沈晚钟拽到胸前，长辫一挥，策马狂奔。
马儿狂奔在林间半个时辰，终于到了湖边，待马儿扬起前蹄停下，晚钟与蜉对视一眼。
晚钟挑剑跳下马道：“我引开他们，你断后，还有，这是黄临山的首级。”
少年瞥了眼箱子里那团黑漆漆的东西：“知道了，我会亲自交与阁主。”
二人兵分两路，晚钟直奔湖岸的乌篷船，拿起船桨便朝湖中心的标记点划去。
“裴大人有令，那是千机阁的刺客，快抓住她！”
急促的声音在水对岸响起后，一群蒙面人立刻扎入水里往湖中心游去。
嗖嗖几声，又是几阵箭雨，沈晚钟忍着肩上剧痛把箭折断，等待蒙面人皆离她五米之外时，迅速割断机关道绳索。
顿时，湖面上惨叫连连，四周的蓝绿澄澈被不明液体染得通红。没过多久，水面上皆是破碎浮木和死状惨烈的尸体。
任务侥幸成功，但自己却也身陷囹圄，不过还好她有备而来，提前在必经之路上设下机关，这才为自己留了条生路。
“咚咚”两声，不知何时，一人竟从船尾爬上，准备从后背偷袭单膝跪地身受重伤的女子。
沈晚钟耳朵微动，缓缓握紧袖中匕首，在剑劈下的刹那，迅速转身，一道寒光横扫出去，对方喉间鲜血蹦出三尺之高。
待蒙面人倒下，沈晚钟捡起滑腻不堪的船桨拨开湖时，鼻间忽然嗅到一丝火药气味。
不好。
是手雷。
船桨咕噜落入水底，湖中心在一瞬间火光乍现，“轰隆”水面击起浪花千丈，湖底的鱼儿被炸得开膛破肚，在空中高高抛起又重重跌下。
沈晚钟被冰冷刺骨的湖水包裹，眼前一片漆黑，咸腥的湖水卷入她的肺部，让她喘不过气。她自幼长在旱地，本就不擅水性，加之肩上的伤流血不断，挣扎片刻后，沉重的湖水将她隐溺。
……
冬日里山间雾气蒙蒙，寒气袭人，天光未亮，微沉的天边只翻出鱼肚白，赤橙的早霞从破裂云朵的中调皮挤出，宛如一幅色彩浓丽水拓画。
湖边，两位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背着竹篓沿着满是雾气的湖边走着，待寻到一块干净的地，她取出一块麻布垫下后从竹篓里取出捕鱼工具。
一矮些的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搓了搓手臂：“小姐，这里太冷了，我连杆都拿不稳怎么捕鱼嘛……”
素衣少女脱下披风往小丫头脑袋上一裹，落寞道：“府中李嬷嬷已经三日都未曾给我们送食了，再不自力更生，我们是会饿死的，爹爹调任京师将迁入京城的新府邸，明日便会派人来接我们，我们的苦日子熬到头了。”
“哼，兰姨娘不让李婆子给咱们送吃的，还总无故打骂小姐。”
语罢，小丫头把脑袋缩在披风里，眼眶通红：“夫人早逝您没了靠山，她便随意找了个错把你发落到这穷山僻壤里受罪…那小妾欺人太甚！”
少女苦涩一笑：“好了桃桃，我们的小船呢？”
小丫头一愣，摸着后脑勺四下张望：“我昨天明明绑好了的呀，怎不见了，我去那边瞧瞧…”
半晌，一道惊呼声扎破宁静，惹得林间禽鸟四散，少女见桃桃摔倒，连忙放了手里的东西朝那边跑去。
潮湿的岸边，一死气沉沉的女子侧躺着，她双眸紧闭，□□被不明液体打湿的衣衫黏腻着，那头发上也沾满泥泞，苍白的脸上还挂着几条水藻。
少女壮起胆子，拿着树杈往戳了戳，见地上的人指尖微动，她犹豫片刻蹙眉：“桃桃，她好像…还活着。”
…
沈晚钟又梦魇了。
梦里，她在阴暗潮湿的老房，周遭熊熊烈火，骇人惨叫，一圈圈如林牌位绕着她阴魂不散。
父亲一生忠义却落个杀头的结果，兄长戎马半生却死于天子的一杯毒酒，甚至，那些人连怀着身孕的嫂嫂也不放过。
空中飘散的衣裙碎片夹杂着女子哭喊，鲜血淋漓的回忆涌入脑海，拉着她下坠，再下坠。
忽然，那个让她怦然心动，面色绯红的少年郎踹开门掐着她的下颚，试图往她口中灌入鸩酒。
舌间苦涩，毒酒滚烫，痛入骨髓。
她死死盯着少年，对方容貌模糊，但唯独能看见对方那双深邃湿润的双眼红如滴血。
过往爱恨痴缠皆消散，梦里，她大喊一声，抬手用力一推。
“砰”的一声，瓷碗迸裂开里面褐色药汁四溅。
沈晚钟骤然睁眼，她捂着胸口猛烈咳嗽，将吞入腹中的那口苦涩液体逼出。
“你醒了？”
如清泉般甜美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晚钟一愣，她抬眸，榻边正端坐着一位面若芙蕖的少女。
她被烫红指尖悬在空中轻颤，小鹿般的双眸似乎被自己弄出盈盈泪水。
晚钟喘着气：“你是谁？”
“我叫…纪鸳，是我救了你。”
晚钟见她抿着唇，似乎是被自己吓着了，她愧疚道：“对不起，我梦魇了一时认错了人，你别怕。”
少女听罢，笑眼弯弯摇头，拿出一块私藏很久的馕笑道：“我这儿只有这块饼子了，你讲究将就吧。”
晚钟警惕地看着那块硬的像石头的饼道：“你自己不吃？”
“我还不饿，桃桃去捕鱼了，这个给你先垫垫肚子。”语罢，她撕下半块，往嘴里塞去莞尔：“放心，没有毒的。”
晚钟见这姑娘身形纤瘦面容憔悴，冷道：“不用，我不饿。”
到了傍晚，晚钟着急回千机阁复命，又怕裴稚雪的人蛰伏在附近，会给这二位姑娘带来无妄之灾，她放下几块碎银，对一旁正给她缝衣服的纪鸳道：“此番多谢小姐相救，但我不必在此地久留，告辞。”
“诶？”
纪鸳见晚钟蹿出窗台，一溜烟儿的就没影儿了，她放下手中衣物，叹道：“怎么连外衣也不要了…”
等纪鸳重新拾起那件衣物时，门扉被急促撞开。
桃桃闯入跺脚道：“小姐，那李婆子来了！”
“他那个傻子儿子也来了？”
桃桃点头，把门栓紧：“那傻子上次对小姐那般无礼，这次还不知道要…”
门外，一驴车停在篱笆外，一婆子从车上笨拙跳下，从腋下抽出一方满是黄渍的手帕往一肥头大耳的男人嘴边擦去：“好崽崽，不哭喽，咱们今天可以看到仙女姐姐呢…”
男子听罢，流着口水兀自笑：“略…略…嘿嘿…”
…
晚钟的肩头还在隐隐作痛，赶路许久，她渐渐体力不支，便在一处树下休息片刻。
此番刺杀太守任务完成，千机阁那边不会对她有威胁，只是…黄临山死前说的启蛰是何物…
脑子混沌无比，她穆然想起方才走时碰见一怪异的老婆子，那老婆子用绳子把一壮硕痴傻的男子绑在腰间，正赶着驴车往小木屋的方向去。
男人口齿不清，说话黏黏糊糊地说着略…略…
略…略…？
晚钟一怔，他口中念的莫非是鸳鸳？
天边骤然一道闪电，冬雷阵阵，晚钟深吸一口气，立刻赶回到小木屋。
走到门外，木屋传来悲痛欲绝地哭声，晚钟听出是桃桃的声音后心中悬着的石头狠狠扎入心脏。
她飞奔入内，推开房门，一素衣黑发的女子双目瞪大正悬挂于房梁上。
“呜呜…小姐…你为何这么傻，你丢下我我一个人该怎么办…”
晚钟看向榻上桃红斑驳的白布，咬牙：“谁做的？”
桃桃见晚钟回来，她哭诉道：“你走后，一直负责我家小姐吃住的李婆子便带着他儿子来此处，她从前就对我们小姐毛手毛脚，谁知这次竟直接…”
“他们人呢？”晚钟道。
“才走不久，往东边去了。”
晚钟听罢抓起桌上的草绳，便朝东边小路追赶，那婆子倒底是妇人，男子也只会使一些蛮力，晚钟对付这些人不再话下，她稍稍勾手便把母子二人五花大绑押了回去。
她抬腿将二人踹到纪鸳的尸体旁，那婆子见纪鸳死状可怖，惊恐喊着：“不是我，别找我，是兰夫人要我这么干的…”
晚钟看向桃桃：“兰夫人？”
桃桃哭道：”我们老爷在朝廷中任职工部令史一职，这兰夫人是我们老爷的姨娘，其心恶毒，看我们小姐五岁失了亲娘自幼孤苦无依，为了给分得更多田契财产，便诬陷我们家小姐偷了她的嫁妆，说把小姐扔去乡下好好管教，老爷耳根子软，便听了兰姨娘的话…”
工部令史的千金…
沈氏偷铸地下兵库一案定与掌管的屯田，山泽的工部有关。
晚钟眸子一转道：“这十几年，纪家除了李婆子外还有何人见过你家小姐？”
桃桃思忖片刻摇头：“ 还有一王姓婆子，但去岁病死了…你要做什么？”
晚钟看了眼哆嗦的李婆子：“杀人偿命，报官咱们无证据，若你不想你家小姐白白死去，我有一法子。”
“什么？”桃桃问道。
“我如今满门被灭无处可去，从此以后我便是纪鸳，我代她回到纪家报仇。”
桃桃听罢，指着被晚钟五花大绑的婆子：“可她呢？她可是几乎日日瞧见小姐的，明日府里便要来人了，她若指认你不是纪鸳，我们如何瞒得过？”
晚钟冷道：“还能如何？死人的嘴才最严，这李婆子心术本就不正，干过不少伤天害理之事，既然老天不收她，那么便我来收。”
晚钟拿起桌上的灯盏，把里面剩下的油往灶下柴火上一泼，冷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明日来了人，就说狸猫不小心打翻了烛台，冬日干燥，不小心走水，李婆子腿脚慢一时没逃出来。”
语罢，晚钟把手里燃得正盛的火把朝屋子里一扔，简陋的小屋前瞬间热浪翻涌，熊熊烈火如魔鬼一般将困在里面的生命吞噬。
一道旱雷劈下，眼前少女脸色惨白，眸子血红，桃桃不由双膝一软。
少女招招凌厉，杀红了眼，哪怕身上又多了几道划痕她也毫不在意，仿佛要把积攒已久的怨气统统爆发。
数名黑衣人倒下，晚钟也渐渐体力不支，转身的刹那，一道寒光劈过，直朝她眼睛刺来。
电光火石间，后膝被人一踹，晚钟不禁跪倒在地，本以为要毙命于此时，她感觉后领被什么东西用力揪住。
她随着那点力踉跄后退，躲过了那一刀。
然后，一具黑影将她扑倒在地，眼前天旋地转时那黑影又掐住她的手臂，将她拖到另一扇窗边，带着她直直跳下。
两副身体顷然倒底，惹得尘土飞扬。
晚钟来不及思考救他的人是谁，只晓得因一具温热的身体环抱住她，哪怕在这样猛烈的滚动下，她也不觉丝毫的疼。
“蜉”拽着她的手腕狂奔，待跨上路口那匹准备好的枣红马后把沈晚钟拽到胸前，长辫一挥，策马狂奔。
马儿狂奔在林间半个时辰，终于到了湖边，待马儿扬起前蹄停下，晚钟与蜉对视一眼。
晚钟挑剑跳下马道：“我引开他们，你断后，还有，这是黄临山的首级。”
少年瞥了眼箱子里那团黑漆漆的东西：“知道了，我会亲自交与阁主。”
二人兵分两路，晚钟直奔湖岸的乌篷船，拿起船桨便朝湖中心的标记点划去。
“裴大人有令，那是千机阁的刺客，快抓住她！”
急促的声音在水对岸响起后，一群蒙面人立刻扎入水里往湖中心游去。
嗖嗖几声，又是几阵箭雨，沈晚钟忍着肩上剧痛把箭折断，等待蒙面人皆离她五米之外时，迅速割断机关道绳索。
顿时，湖面上惨叫连连，四周的蓝绿澄澈被不明液体染得通红。没过多久，水面上皆是破碎浮木和死状惨烈的尸体。
任务侥幸成功，但自己却也身陷囹圄，不过还好她有备而来，提前在必经之路上设下机关，这才为自己留了条生路。
“咚咚”两声，不知何时，一人竟从船尾爬上，准备从后背偷袭单膝跪地身受重伤的女子。
沈晚钟耳朵微动，缓缓握紧袖中匕首，在剑劈下的刹那，迅速转身，一道寒光横扫出去，对方喉间鲜血蹦出三尺之高。
待蒙面人倒下，沈晚钟捡起滑腻不堪的船桨拨开湖时，鼻间忽然嗅到一丝火药气味。
不好。
是手雷。
船桨咕噜落入水底，湖中心在一瞬间火光乍现，“轰隆”水面击起浪花千丈，湖底的鱼儿被炸得开膛破肚，在空中高高抛起又重重跌下。
沈晚钟被冰冷刺骨的湖水包裹，眼前一片漆黑，咸腥的湖水卷入她的肺部，让她喘不过气。她自幼长在旱地，本就不擅水性，加之肩上的伤流血不断，挣扎片刻后，沉重的湖水将她隐溺。
……
冬日里山间雾气蒙蒙，寒气袭人，天光未亮，微沉的天边只翻出鱼肚白，赤橙的早霞从破裂云朵的中调皮挤出，宛如一幅色彩浓丽水拓画。
湖边，两位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背着竹篓沿着满是雾气的湖边走着，待寻到一块干净的地，她取出一块麻布垫下后从竹篓里取出捕鱼工具。
一矮些的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搓了搓手臂：“小姐，这里太冷了，我连杆都拿不稳怎么捕鱼嘛……”
素衣少女脱下披风往小丫头脑袋上一裹，落寞道：“府中李嬷嬷已经三日都未曾给我们送食了，再不自力更生，我们是会饿死的，爹爹调任京师将迁入京城的新府邸，明日便会派人来接我们，我们的苦日子熬到头了。”
“哼，兰姨娘不让李婆子给咱们送吃的，还总无故打骂小姐。”
语罢，小丫头把脑袋缩在披风里，眼眶通红：“夫人早逝您没了靠山，她便随意找了个错把你发落到这穷山僻壤里受罪…那小妾欺人太甚！”
少女苦涩一笑：“好了桃桃，我们的小船呢？”
小丫头一愣，摸着后脑勺四下张望：“我昨天明明绑好了的呀，怎不见了，我去那边瞧瞧…”
半晌，一道惊呼声扎破宁静，惹得林间禽鸟四散，少女见桃桃摔倒，连忙放了手里的东西朝那边跑去。
潮湿的岸边，一死气沉沉的女子侧躺着，她双眸紧闭，□□被不明液体打湿的衣衫黏腻着，那头发上也沾满泥泞，苍白的脸上还挂着几条水藻。
少女壮起胆子，拿着树杈往戳了戳，见地上的人指尖微动，她犹豫片刻蹙眉：“桃桃，她好像…还活着。”
…
沈晚钟又梦魇了。
梦里，她在阴暗潮湿的老房，周遭熊熊烈火，骇人惨叫，一圈圈如林牌位绕着她阴魂不散。
父亲一生忠义却落个杀头的结果，兄长戎马半生却死于天子的一杯毒酒，甚至，那些人连怀着身孕的嫂嫂也不放过。
空中飘散的衣裙碎片夹杂着女子哭喊，鲜血淋漓的回忆涌入脑海，拉着她下坠，再下坠。
忽然，那个让她怦然心动，面色绯红的少年郎踹开门掐着她的下颚，试图往她口中灌入鸩酒。
舌间苦涩，毒酒滚烫，痛入骨髓。
她死死盯着少年，对方容貌模糊，但唯独能看见对方那双深邃湿润的双眼红如滴血。
过往爱恨痴缠皆消散，梦里，她大喊一声，抬手用力一推。
“砰”的一声，瓷碗迸裂开里面褐色药汁四溅。
沈晚钟骤然睁眼，她捂着胸口猛烈咳嗽，将吞入腹中的那口苦涩液体逼出。
“你醒了？”
如清泉般甜美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晚钟一愣，她抬眸，榻边正端坐着一位面若芙蕖的少女。
她被烫红指尖悬在空中轻颤，小鹿般的双眸似乎被自己弄出盈盈泪水。
晚钟喘着气：“你是谁？”
“我叫…纪鸳，是我救了你。”
晚钟见她抿着唇，似乎是被自己吓着了，她愧疚道：“对不起，我梦魇了一时认错了人，你别怕。”
少女听罢，笑眼弯弯摇头，拿出一块私藏很久的馕笑道：“我这儿只有这块饼子了，你讲究将就吧。”
晚钟警惕地看着那块硬的像石头的饼道：“你自己不吃？”
“我还不饿，桃桃去捕鱼了，这个给你先垫垫肚子。”语罢，她撕下半块，往嘴里塞去莞尔：“放心，没有毒的。”
晚钟见这姑娘身形纤瘦面容憔悴，冷道：“不用，我不饿。”
到了傍晚，晚钟着急回千机阁复命，又怕裴稚雪的人蛰伏在附近，会给这二位姑娘带来无妄之灾，她放下几块碎银，对一旁正给她缝衣服的纪鸳道：“此番多谢小姐相救，但我不必在此地久留，告辞。”
“诶？”
纪鸳见晚钟蹿出窗台，一溜烟儿的就没影儿了，她放下手中衣物，叹道：“怎么连外衣也不要了…”
等纪鸳重新拾起那件衣物时，门扉被急促撞开。
桃桃闯入跺脚道：“小姐，那李婆子来了！”
“他那个傻子儿子也来了？”
桃桃点头，把门栓紧：“那傻子上次对小姐那般无礼，这次还不知道要…”
门外，一驴车停在篱笆外，一婆子从车上笨拙跳下，从腋下抽出一方满是黄渍的手帕往一肥头大耳的男人嘴边擦去：“好崽崽，不哭喽，咱们今天可以看到仙女姐姐呢…”
男子听罢，流着口水兀自笑：“略…略…嘿嘿…”
…
晚钟的肩头还在隐隐作痛，赶路许久，她渐渐体力不支，便在一处树下休息片刻。
此番刺杀太守任务完成，千机阁那边不会对她有威胁，只是…黄临山死前说的启蛰是何物…
脑子混沌无比，她穆然想起方才走时碰见一怪异的老婆子，那老婆子用绳子把一壮硕痴傻的男子绑在腰间，正赶着驴车往小木屋的方向去。
男人口齿不清，说话黏黏糊糊地说着略…略…
略…略…？
晚钟一怔，他口中念的莫非是鸳鸳？
天边骤然一道闪电，冬雷阵阵，晚钟深吸一口气，立刻赶回到小木屋。
走到门外，木屋传来悲痛欲绝地哭声，晚钟听出是桃桃的声音后心中悬着的石头狠狠扎入心脏。
她飞奔入内，推开房门，一素衣黑发的女子双目瞪大正悬挂于房梁上。
“呜呜…小姐…你为何这么傻，你丢下我我一个人该怎么办…”
晚钟看向榻上桃红斑驳的白布，咬牙：“谁做的？”
桃桃见晚钟回来，她哭诉道：“你走后，一直负责我家小姐吃住的李婆子便带着他儿子来此处，她从前就对我们小姐毛手毛脚，谁知这次竟直接…”
“他们人呢？”晚钟道。
“才走不久，往东边去了。”
晚钟听罢抓起桌上的草绳，便朝东边小路追赶，那婆子倒底是妇人，男子也只会使一些蛮力，晚钟对付这些人不再话下，她稍稍勾手便把母子二人五花大绑押了回去。
她抬腿将二人踹到纪鸳的尸体旁，那婆子见纪鸳死状可怖，惊恐喊着：“不是我，别找我，是兰夫人要我这么干的…”
晚钟看向桃桃：“兰夫人？”
桃桃哭道：”我们老爷在朝廷中任职工部令史一职，这兰夫人是我们老爷的姨娘，其心恶毒，看我们小姐五岁失了亲娘自幼孤苦无依，为了给分得更多田契财产，便诬陷我们家小姐偷了她的嫁妆，说把小姐扔去乡下好好管教，老爷耳根子软，便听了兰姨娘的话…”
工部令史的千金…
沈氏偷铸地下兵库一案定与掌管的屯田，山泽的工部有关。
晚钟眸子一转道：“这十几年，纪家除了李婆子外还有何人见过你家小姐？”
桃桃思忖片刻摇头：“ 还有一王姓婆子，但去岁病死了…你要做什么？”
晚钟看了眼哆嗦的李婆子：“杀人偿命，报官咱们无证据，若你不想你家小姐白白死去，我有一法子。”
“什么？”桃桃问道。
“我如今满门被灭无处可去，从此以后我便是纪鸳，我代她回到纪家报仇。”
桃桃听罢，指着被晚钟五花大绑的婆子：“可她呢？她可是几乎日日瞧见小姐的，明日府里便要来人了，她若指认你不是纪鸳，我们如何瞒得过？”
晚钟冷道：“还能如何？死人的嘴才最严，这李婆子心术本就不正，干过不少伤天害理之事，既然老天不收她，那么便我来收。”
晚钟拿起桌上的灯盏，把里面剩下的油往灶下柴火上一泼，冷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明日来了人，就说狸猫不小心打翻了烛台，冬日干燥，不小心走水，李婆子腿脚慢一时没逃出来。”
语罢，晚钟把手里燃得正盛的火把朝屋子里一扔，简陋的小屋前瞬间热浪翻涌，熊熊烈火如魔鬼一般将困在里面的生命吞噬。
一道旱雷劈下，眼前少女脸色惨白，眸子血红，桃桃不由双膝一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