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嘉峪关离开,直奔敦煌,这个以飞天壁画出名的城市,在历史长河里穿越千年。周季果跨越千里,二者终于在这个高考完的暑假相逢。

    敦煌给周季果的见面礼是漫天的狂风黄沙,天气一点一点被黄沙蒙住,沙子往人身上各处乱钻。

    导游跑东跑西现给大家取票,在入口的时候周季果就能感觉到莫高窟里的人数会比昨日在丹霞多多了。

    周季果靠在姜彤身上,和凌鹤影隔着人流对望。凌鹤影抱着胳膊对着周季果笑,越笑越开心,走上前来,捏了捏周季果的脸,边捏边说:“好可爱。”

    姜彤震惊地看着她们两个,带着“鄙夷”的声音,搓着胳膊像是有无尽的鸡皮疙瘩似的,连忙跑远了,和冯希他们站在一起。

    凌鹤影不觉得姜彤像是被自己撵走了似的有多尴尬,顺理成章成为周季果倚靠的新柱子。周季果全然相信他,将自己全部的重量全部施压在凌鹤影身上。

    凌鹤影将她圈在怀中,不时捏一捏脸,不时玩一下周季果垂在身体前的发尾,周季果带着墨镜,并不是她想遮光,而是昏暗的环境下她可以更好地闭目养神一会儿。

    导游终于把大家的票拿来了,外面的风沙太大了,大到一与风沙接触,整个人都被沙子包裹住。外面的天是一律的橙黄,路也看不太清,周季果想,也许这是西北的特色。

    导游面带忧心,生怕因为风沙莫高窟闭园,看着他一车的游客成功坐上摆渡车,他才走回车里。

    周季果坐在车里,根本看不清车外的景象,外面漫天的黄,令她心惊,她还不知道她们遇到了极其少见的沙尘暴。

    也许是黄沙的加持,也许是敦煌文化的渲染,周季果与莫高窟产生了千年来的共鸣感应,她顿时感觉自己掉入了一个千年来的书袋子中,四面墙壁上刻着的是千年前的敦煌。

    莫高窟的门牌在风沙中若隐若现,狂风卷着呼啸声,让孤零零的门牌在沙尘里影影绰绰静立,像是如若通过此处便会推开历史的大门来到早已荒芜的古城。

    周季果轻轻抿抿嘴唇都能吃进一嘴的沙子。她们现在不敢大声说话,长龙一样的队伍排了一圈又一圈。

    统共票中包含的四个窟,排队的时间要比进去参观的时间要长得多。这没办法,这不是任何一方的过错。

    窟内烛光葳蕤的光线,凌鹤影把着她,慢慢地随着队伍参观一圈。满墙的佛像和供养人的面容,她抬头望,心里往下坠。唐音古字竟真能刻入壁石,加之彩绘,供以仰望的大佛,佛龛之下是众生。

    周季果感觉脑袋也因为沙子沉了,她一摸自己的脖颈、耳蜗以及脸颊等一切裸露在外的皮肤无一不布满了沙子。

    她实在不太喜欢这么多沙子在身上,她迫不及待地将沙子掸走:“天啊!这个沙子太多了,我看行程上说一会儿要去鸣沙山,沙漠里这样的天气还可以去了吗?”

    忽得飓风滚来,劈头盖脸地扑过来,周季果惊呼一声,凌鹤影连忙将她圈在怀中,以他的后背抵御着狂风。

    周季果在他的怀里搜寻短暂的没有风沙侵扰的环境,她舒了一口气,脸埋在凌鹤影衣服前,轻轻开口,“谢谢。”

    凌鹤影摸了摸她的头发,发丝因为沙子拧在了一起。

    风持续了近一分钟,人们一步也走不得,被吹得四处趔趄,在风里一步步挪到了大巴车的乘坐点。这次她们几个还挺幸运,第一个上了大巴的车。双层巴士第一排可以让她们直面这橙黄色的世界。

    路面状况几近看不清,行驶过去的车辆还得开着双闪,大家都是一副疲惫的样子,黄沙塑了一个个泥人。

    下了车,导游告诉周季果几人了一个好消息以及一个坏消息。坏消息是:鸣沙山因为风沙闭园了,下一个行程就因此作废了;好消息就是,一会儿可以早点回酒店了。

    他们几个提前回到了大巴车上,周季果和司机闲聊,司机说,“你们运气也太好了,这种程度的沙尘暴,多久也遇不上一次啊。”

    周季果也觉得这番风沙有意思极了,除了现在身上都是沙子以外,她接着问司机师傅,“这样的沙尘暴这边也很少见吗?”

    师傅点点头,他本意想点燃一颗烟去车外抽,但车外的天气实在不允许他这样做,他把香烟塞回了烟盒里。

    大家坐在车上的样子都很狼狈,看起来有些好笑,鸣沙山的行程被导游推至明日清晨,故而原本的鸣沙山看日落变成了看日出。

    导游无奈一笑,“今天咱们还在甘肃境内,正好趁今日风沙回去好好洗洗澡,明天就要去青海了,海拔骤然提高,刚入高原洗澡怕大家感冒,高原上感冒可不容易好。”

    晚餐依旧是那么几样菜,周季果都不必猜。那湖南一家子的哀怨声更重了,导游安慰他们说,“明日不包晚饭,到海西可以自己找饭馆子。”

    姜彤翻了个白眼,“饮食也是旅游的一大项,我是不知道桌上的这几道菜和青城有什么区别。”

    冯希也跟着无奈,他俩竟在此事上构成了观点一致,他苦涩言来:“这个米饭也一般,这个菜做的还好咸,都是一样的菜,这家做的不如上一顿的强。”

    饭桌上的聊天全然围着饭菜来展开,两天一起吃喝下来,周季果她们和这群湖南朋友关系已经有很大的进展了。

    湖南旅友一家四口,夫妻俩年纪应是不大,有些看不出除年纪比较大的爷爷以外的两男一女的关系,一问竟然是一家三口,儿子已经考上了研究生。

    姜彤惊呼,“天啊!那你也太年轻了!”她不知道该管眼前人叫姐姐还是阿姨。

    阿姨姓左,面容姣好,笑着谢姜彤,左阿姨觉得面前这一群高考生嘴又甜,人也有活力,她喜欢的不行。

    左阿姨的儿子今年刚考上研究生,还没有去学校报道,听她们说自己刚高考完抬头看着面前比自己年龄小的同辈,他眼中不知是什么情绪,他又低下头。

    左阿姨问他怎么了,他低声说道:“刚上大学,真是不错的年纪。”左阿姨听自己儿子这么说,觉得他太有意思了,笑着问他儿子,“怎么,你这个年纪就不是好年纪了?”

    她接着说,“什么年纪都是好年纪。”

    周季果终于吃完饭了,几乎是干吃米饭,刚吃完导游就把她们叫走上车了。

    这边日照时间长得夸张,几乎一日在外都是亮着天的。

    周季果终于有时间收拾一下自己,温热的水从花洒中喷出,淋过头发和身体时,她感觉没有什么事会比这样更放松了,沙子糊在脸上连带着皮肤泛干的感觉也被淋浴冲走了,她觉得自己每一处的细胞都打开了,都被激活了。

    这个澡她温温吞吞地洗了将近一个小时,换到姜彤去洗后,周季果偷偷打开窗帘,一看外面还是漫天的黄沙,她很难想象她们如若比黄沙先去了鸣沙山,她们现在会是个什么样子。

    周季果躺在床上刷着手机,跟爸妈视频,视频里不免要给爸妈介绍一下今天的独特经历,她说,“挺有趣,下次还想来。”

    妈妈问周季果,“你有一封信,邮政送到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信?周季果不知道这回事,当下便表示疑惑,妈妈从书房柜子里拿出了一封信,信封是很普遍的羊皮纸样式的黄褐色的,薄薄一页也没有署名。

    她问:“是给我的吗?”

    妈妈回答道,“是给你的,名字和学校地址写的都对,这信是邮到学校了的。”

    周季果看着外边的天,回家再想吧,也不会为了简单的一封信就提前回去。

    和妈妈商定好了,便等着吹完头发去隔壁看今日的拍照成果了。

    和朋友们组团出来旅游,最棒的事情就是经过一天的旅程疲累后,几个人凑在一起看一天下来的拍照“战果”了吧。

    吹风机的动力不足,周季果吹了好久的头发,只堪堪吹干了发梢,发尾还在滴着水。她吹头发吹得有些累了,她心想反正天气够干,一会儿头发就自然干了。

    她和姜彤在隔壁男生房间里拿着凌鹤影的相机凑在一起看照片,届时冯希正在洗澡。

    姜彤摁着相机右键,一张一张翻过,里面有好多冯希和于安康搞怪的照片。

    比如冯希走远了,于安康卡着角度把手心摊开,按下快门的瞬间留下冯希走在于安康手心中的图像;

    再比如冯希模仿路边的一棵姿态奇异的树……种种好笑的照片都是于安康拍的,但很少有拍于安康的。

    姜彤问于安康,“怎么不让我们给你也拍几张照?这里都没有你”

    于安康呵呵一笑,无所谓地开口,“我不喜欢拍我自己,我更喜欢拍风景或者你们。”

    姜彤了解了,点点头,“好吧,但你也要拍,来都来了一定要留下点什么。”

    于安康点点头。

    水滴顺着发尾流下,洇湿了周季果肩胛旁的衣服,她发觉还是需要吹一吹头发的,她打开房门正巧遇到刚从外面买完矿泉水回来的凌鹤影。

    周季果侧过身子给凌鹤影让出位置,房间门口路窄,打开的门已经占满了一半的路。她抬头望着凌鹤影的眼睛,他还脏兮兮的。

    周季果看着淋浴间蒸腾的雾气,开口,“你去我们房间洗吧,这样就不用等冯希洗完你再洗了。”

    凌鹤影看着她不说话,抬手欲揉她的头发,发觉眼前的女生已经洗了澡,他的手还是脏的,于是垂下了自己刚抬起的胳膊,眼神澄亮地笑着问:“方便吗?”。

    得到了周季果的首肯,凌鹤影将矿泉水放在了桌子上,跟着周季果换了房间。姜彤和于安康完全投入到看照片里去了,没有分半点注意力给门口的两个人。

    周季果刷开房门,走进淋浴间把吹风机拿了出来,她打算再吹一下头发。

    吹风机轰隆的声音一直贯穿耳际,吵得她脑袋有些大,一直站着吹,她觉得四肢有些发酸,索性直接坐在了床头。

    床依旧不软,周季果记得当初在杭州,酒店的床就如同云彩编织成的窝,每一天都睡得特别的舒服,她在心里感慨,果然旅行团的酒店质量都有待商榷。

    凌鹤影发觉自己稀里糊涂就跟着周季果来了,他的淋浴用品一件也没带过来。他关掉了花洒,隔着淋浴门听着外面似乎有什么机器的运行声。

    他大声叫着周季果的名字,可被呼唤者正一边发呆一边吹头发,根本没有能听见凌鹤影的声音的可能。

    凌鹤影叹了一口气,无奈笑了。

    他拉开门,探出一颗脑袋,外面的冷气让他不免一哆嗦,门锁打开的声音将周季果扳回了现实,打断了周季果心中对酒店的评价。

    周季果听到身后有人在叫自己,她扭过身子正好和那一颗探出门口的脑袋对上,诙谐的场景令她发笑,她把吹风机收好,走到门前。

    现在轮到凌鹤影的发尖滴着水珠,他的皮肤因为热水烘得泛着水润的红,凌鹤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宝宝,我忘了拿洗浴用品了。”

    周季果也跟着笑,笑着说,“用我的就行,在那个粉色的洗浴包里。”

    说完凌鹤影还没打算动,他脸上好似更粉更红了,洗掉沙子以后皮肤的变化很明显,周季果察觉到了,她有点担忧,“你的脸晒伤了?”

    这边日照不仅时间长感觉还很猛烈,这边的土地在感觉上离天很近。

    凌鹤影赧然不好意思,他摇头说,“干净的衣裤也没带来。”

    合着刚才只顾着和周季果走了,什么东西也没准备,这不像是凌鹤影的全面周到。起初周季果不觉得有什么,她觉得眼前的人有点不合寻常的可爱,她说,“那有什么?我去给你拿不就好了。”

    当她走到男生房间门口的时候,周季果愣住了,睡衣倒是好拿,内衣……她觉得自己也被凌鹤影带偏了,什么也想不到就满口答应下来……

    她踌躇敲响房门,姜彤打开见来人是她,疑惑地问,“你去哪了?怎么趁我不注意就不见了。”

    周季果把离开的原因和为何再来的原因简略地讲了,两个因为把姜彤逗得哈哈大笑,她笑着说,“现在凌鹤影什么衣服都没有在那?”

    她说完还是笑,冯希擦着脑袋出来,习惯性像小狗摇头似的抖了抖头发上的水,搞得水滴四溅。有几滴正好飞在姜彤脸上,冰了姜彤一下,这下好了,姜彤不笑周季果了,改“揍”冯希了。

    周季果把看戏的于安康拉来身边,于安康懂她什么意思,简单地从凌鹤影包里拿出凌鹤影的睡衣裤,还精心地把能令周季果脸红的衣服夹在睡衣中间了。

    于安康把叠工整了的衣服递给了周季果,又帮周季果打开房门,一边开一边说,“等老凌洗完澡一起来这屋,我带了扑克牌。”

章节目录

重舟捕影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桃春山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桃春山并收藏重舟捕影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