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进度50%
如果再给朝羲重来一次的机会，她绝对不会在那个神神叨叨的古怪少年向她讲解卦辞时，安安静静缩在一旁听。
她要打歪他那张没有半句实话的嘴。
遇见他就像好好地走在路上，一个人突然拉住你，说朋友，我掐指一算，你今天必有血光之灾啊。然后反手拿来把冲锋枪对着就是一顿疯狂扫射。
人确实死了。
但这玩意还用你个作案凶手假模假样的搁这预测？
-
事情又说回那天。
听完这番明显非常不吉利的卦辞解析，朝羲第一时间其实是无言以对的。
“他有病啊，拿两张破纸搁这故弄玄虚咒咱们呢？”
敏锐嗅到危险气息，重新浮上海面的人鱼毫不客气骂了一句，尾鳍拍的浪花哗哗响。
朝羲摸了摸嘴，确保自己没有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重复出来。
“是么，那还挺吓人的。”
大师，你的派头我认可，你的鬼话我不信。
对于她心不在焉的敷衍态度，谢惊煦也不生气。他低头重新抽取几张，一一摆开，这次又换了个排列方式。
半晌，他长眉又是一挑。
“你今天出门前终端里下载的全息游戏分别是《穿成Alpha后成为万人迷》《始乱终弃后男主怀了我的崽》还有——”
啪的一声。
顾不上什么礼貌不礼貌了，朝羲死死捂住了他一张一合的嘴，很没骨气地低声求饶。
“大师，想说什么你就直说吧，小女什么都信。”
前面几本还勉强能念，后面那几本少儿不宜的念出来她就真没脸坐在这里了。
他不会真会点什么怪力乱神的东西吧……说好的帝国成立后不许传播古封建迷信呢？
谢惊煦垂眸看着她。
温热的手心贴在他唇上。女生似乎非常紧张，一眨不眨地观察着他面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碧玉般的桃花眼常年莹着点晶润的水色，哪怕看仇人都天生带着深情温和的味道。
盛朝羲上一次这样碰他是什么时候？
三千七百年前。
女孩捂着他的唇，把他按在禁闭室的小桌上，小鹿般的眸子警惕地防备着他接下来的每一个动作。
但他当时没有反抗，默许那双眸子逐渐染上势在必得的得意。她像剥荔枝那样剥开他层层叠叠的繁琐衣袍，触碰到更深的位置时，他才知道人的指甲原来能这么锋利。
她喜欢的事情，除了接吻，没有一个是不疼的。
那天她难得有耐心哄骗自己，承诺将来一定会回来救他，不会让他继续被家里人百般利用。
后来呢？
一逃跑就是足足三千七百年。
始乱终弃算是被她玩明白了。
谢惊煦拉开了朝羲的手。
“小友，男女授受不亲。社交隐私法第三十七条规定未经允许不能随意触碰陌生人脸部器官。”
朝羲：“……”
这种古今结合的拒绝方式听上去好奇特。
“那我就直说了。”似乎是失去了循循善诱的心情，谢惊煦的语气掺了几分凉意，骨节分明的两指看也不看从牌堆里抽出一张。
“盛家大小姐在成年第二天离开帝都星的消息不胫而走。象齿焚身，怀璧其罪，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小友如今的一举一动。”
“将盛家滔天财权拱手让予外人，虎落平阳，背井离乡，小友当真是心甘情愿？”
盛家明面上对外宣称大小姐只是去赛罗因星留学，暗地里却并不掩饰把她余党逐一清算的行为。
盛明璟是在警告所有的有心之人：就算是那位在前家主与前家主夫人膝下备受宠爱、众星捧月的大小姐，他曾朝夕相处、相依为命的小妹妹，也绝不能成为他权力坦途上的半点阻碍。
他会是盛家唯一的掌权者，是皇帝身边权倾朝野的近臣。
十二岁那年，父母为她戴上象征盛家继承人的冠冕。还是少年的盛明璟单膝跪地，对她虔诚献上骑士礼的时候，大概没人想到这对兄妹如今能走到这般境地。
朝夕相处的家人，争夺家产的仇敌，值得利用的兵器……混合在一起只剩下一笔不知道是否公平、又是否倾注真心的交易。
盛明璟向她展示最先进冰封仪器里保存完好的人体组织时，朝羲就知道这温柔贴心的好哥哥他算是当腻了。
“这是父母遗体仅存的那一部分。虽说没有中心能量核，但也算是重塑躯体唤醒神识唯一的希望。”
他同往常一样亲昵替少女挽好鬓边零落的碎发，声音放得极轻，模样像在哄骗涉世未深的幼童。
“我不知道你最想要的竟然是这个，可怜的西西，是哥哥对你缺少关心么？”
“先前各种条件都不满意，我还烦恼了好一阵。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的好阿潋，他果真是最了解你的那一个。”
沉默守在一旁的少年脸色比青白的展示光线还要少几分血气，抿着唇，一言不发。
盛明璟似乎是嗤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因为谁。这并不优雅的神情很快收敛，再望过去时依然是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
“这些足以展示我的诚意。赛罗因星有母亲曾经念过的大学，我想你应该很乐意去深造一段时间。”
“只要离开帝都，我依然还会是你值得依赖的兄长。有事常联系，别太想家。”
“交易既成，若让我知道你回来——盛朝羲，我会杀你。”
是交易，也是胁迫。
没有拒绝的选项。
朝羲抹了把脸，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开始神游天外。
谢惊煦安静等着，发尾翘翘的。这时候倒又褪去了方才的攻击性，像只乖顺无害的小动物了。
“你是要我去抢盛家家主的位置？”
“那个位置本就该是你的。”
语调甚至没什么起伏。
真是比她本人还要相信她自己。
朝羲面色和语气一样古怪：“我拿什么回去抢？先不说有没有改朝换代的雄心壮志，我要是再踏入帝都星，分分钟被人端上餐桌。”
她自己都拿着巨额补偿金准备从长计议迎接新生活了，结果刚出门就遇见一个一看就非常可疑的少年大师语重心长跟她说“你一定不甘心，你回去争吧！”
奇了怪了，她凭什么要听他的？
“这就是接下来的谈判内容了，”发冠上的流朱珰琅作响，清冷的少年略微昂起下颌，垂下的眼睫长到几乎能佩戴玉饰，“京都谢家只跟懂行的人谈交易。”
足够古老的地名，足够古老的家族。
朝羲这回实打实愣了一下。
京都，位于第二星系的厄尔斯星，是如今新人类文明起源之地。六千年前，厄尔斯星还是人类唯一的家园。
在新航路时代与星际时代，人类逐渐往其他星球迁移。领航者带走了故土的先进文明与顶尖科技。但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永远被封存在了这颗星球上。
随着时间更迭，世事变迁，上层阶级已经彻底遗忘了这颗被榨干所有价值的母星。如今帝国的发展重心是富人云集的第一星系，政治文化中心则是皇室所在的帝都星。
而她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她的妈妈谢妗玉，一位大学刚毕业就凭借才学与能力名震帝都的顶级研究者，正是来自京都谢家。只不过在上大学前就跟家里断绝了所有关系。
那是一个相当神秘的家族。
在妈妈寥寥几次的提及中，年幼的小女孩分明感受到了带着本能恐惧的讳莫如深。
谢家，诡道之地。
所传承的诡术始于万年前的古道术，却舍弃了道术的浩然正气，反而在不断发展中染上了诡谲的邪道色彩，故称之为“诡”。
那里有一位不能提及本名的“守护神”，是谢家祖祖辈辈信奉的唯一神明。
那位守护神在还是凡人时，被哄骗着、胁迫着，被精致的匕寸寸割下皮肉，剥离了终有尽头的躯壳，炼化成为了与日月共存的、未知物质形态的强大怪物。
一旦千年前的封印破除，他的怨气足以毁灭谢家所有人，甚至殃及整个厄尔斯星。
朝羲当初把这个故事归类为神话传说。
实在是太诡异了，她们盛家祖祖辈辈都是唯物主义者。
“谢家能给你想要的一切。获取力量的诡术，操纵人心的诡术，死而复生的诡术，足以倾覆整个帝国的诡术——这些都只需要你付出一点小小的努力。”
少年偏了偏头。
手中的牌一瞬间燃烧，灰烬之下躺着一枚玉质的手环。
“杀光谢家所有人，我保你得到一个完整的帝都盛家。”
-
粘稠的血从额前蜿蜒而下，模糊了本就不算清晰的视线。
朝羲从飞船残骸里爬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几乎是从血水与灰烬里捞出来的。
“我切断了你的痛觉感应，但你尽量不要把重心放在右腿上，骨裂比较严重。忍着点，我已经在修复了。”
小美人鱼的声音从脑海里传出，是难得一见的严肃可靠。他本来闪闪发光的耀眼鳞片褪去些光华，脸色非常难看。
“早知道我就该先杀了他。”
虽说事实上可能根本打不过，但朝羲内心深处无比认同他这句话。
那场莫名其妙的交易她是拒绝的，妈妈早就告诫过她不要和还在谢家的那些人沾上半点关系。
但直觉告诉自己，装也要装得委婉一些。
她模棱两可地回答：“不错，让我考虑一下。”
于是相安无事。
飞船行驶到第二星系的时候，谢惊煦解开安全带站了起来，青葱两指间不知何时夹了一张图案鲜红的金色长纸。
——诡命符。
朝羲后来才知道它的名字。
当时少年随手一挥，足以将黑夜映照成白昼的耀眼光芒一瞬间迸现，爆破的电流声像炸雷般在耳边绽开时，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人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
他炸毁了还在宇宙航行的载客飞船！
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炽热的气浪一瞬间冲击了整个客舱，朝羲被巨大的力道裹挟着撞上金属的舱体。偌大的空间内，却并没有人发出哪怕半声惊恐的尖叫。
符纸上的字画逐渐变成诡异的绿咒。前方的、后方的、四面八方的所有乘客，都在同一时刻缓缓地转过头看向两人。
冲天的黑色雾气与火光相映，透明的丝线从每个乘客身后缓缓现出，无一例外延伸进那张薄如蝉翼的纸符。
二百五十六人的生死尽在她一念之间。
因为这艘飞船上，本就没有一个活人。
切断控制，自是陨落。
他居然能做到这种事情。
“这艘飞船会在厄尔斯星坠毁，我有的是时间。”
漫天火光中，谢惊煦的眉眼被晕染的模糊，但声音还是那般清亮明净，碎玉珰琅，“还会再见面的，你别无选择。这是你自己种下的果、造下的孽。”
温玉手环被两根手指轻巧扣到她的手腕上，一瞬间消失不见。
“盛朝羲，我们来日方长。”
厄尔斯星的天气很冷，坠毁的船体周围是一片茫茫无际的荒原。
不知道浑浑噩噩走了多久，她终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遇到了紧急事故的救援队。
对方却没有上前救她。
警卫人员毫不犹豫地将枪口对准她的太阳穴。一位警官装束的年轻男性握着她的手腕，简单的动作却用了很大的力气。
最高规格的束缚器利落地扣在了少女沾满血污的腕上。
“报告局长，炸毁XT-428号载客飞船的作案人员已缉拿归案。虽受伤严重，但精神波动正常，具备召唤精神体能力，危险程度难以判断。请问是带回监禁室还是现在就地处死？”
她要打歪他那张没有半句实话的嘴。
遇见他就像好好地走在路上，一个人突然拉住你，说朋友，我掐指一算，你今天必有血光之灾啊。然后反手拿来把冲锋枪对着就是一顿疯狂扫射。
人确实死了。
但这玩意还用你个作案凶手假模假样的搁这预测？
-
事情又说回那天。
听完这番明显非常不吉利的卦辞解析，朝羲第一时间其实是无言以对的。
“他有病啊，拿两张破纸搁这故弄玄虚咒咱们呢？”
敏锐嗅到危险气息，重新浮上海面的人鱼毫不客气骂了一句，尾鳍拍的浪花哗哗响。
朝羲摸了摸嘴，确保自己没有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重复出来。
“是么，那还挺吓人的。”
大师，你的派头我认可，你的鬼话我不信。
对于她心不在焉的敷衍态度，谢惊煦也不生气。他低头重新抽取几张，一一摆开，这次又换了个排列方式。
半晌，他长眉又是一挑。
“你今天出门前终端里下载的全息游戏分别是《穿成Alpha后成为万人迷》《始乱终弃后男主怀了我的崽》还有——”
啪的一声。
顾不上什么礼貌不礼貌了，朝羲死死捂住了他一张一合的嘴，很没骨气地低声求饶。
“大师，想说什么你就直说吧，小女什么都信。”
前面几本还勉强能念，后面那几本少儿不宜的念出来她就真没脸坐在这里了。
他不会真会点什么怪力乱神的东西吧……说好的帝国成立后不许传播古封建迷信呢？
谢惊煦垂眸看着她。
温热的手心贴在他唇上。女生似乎非常紧张，一眨不眨地观察着他面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碧玉般的桃花眼常年莹着点晶润的水色，哪怕看仇人都天生带着深情温和的味道。
盛朝羲上一次这样碰他是什么时候？
三千七百年前。
女孩捂着他的唇，把他按在禁闭室的小桌上，小鹿般的眸子警惕地防备着他接下来的每一个动作。
但他当时没有反抗，默许那双眸子逐渐染上势在必得的得意。她像剥荔枝那样剥开他层层叠叠的繁琐衣袍，触碰到更深的位置时，他才知道人的指甲原来能这么锋利。
她喜欢的事情，除了接吻，没有一个是不疼的。
那天她难得有耐心哄骗自己，承诺将来一定会回来救他，不会让他继续被家里人百般利用。
后来呢？
一逃跑就是足足三千七百年。
始乱终弃算是被她玩明白了。
谢惊煦拉开了朝羲的手。
“小友，男女授受不亲。社交隐私法第三十七条规定未经允许不能随意触碰陌生人脸部器官。”
朝羲：“……”
这种古今结合的拒绝方式听上去好奇特。
“那我就直说了。”似乎是失去了循循善诱的心情，谢惊煦的语气掺了几分凉意，骨节分明的两指看也不看从牌堆里抽出一张。
“盛家大小姐在成年第二天离开帝都星的消息不胫而走。象齿焚身，怀璧其罪，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小友如今的一举一动。”
“将盛家滔天财权拱手让予外人，虎落平阳，背井离乡，小友当真是心甘情愿？”
盛家明面上对外宣称大小姐只是去赛罗因星留学，暗地里却并不掩饰把她余党逐一清算的行为。
盛明璟是在警告所有的有心之人：就算是那位在前家主与前家主夫人膝下备受宠爱、众星捧月的大小姐，他曾朝夕相处、相依为命的小妹妹，也绝不能成为他权力坦途上的半点阻碍。
他会是盛家唯一的掌权者，是皇帝身边权倾朝野的近臣。
十二岁那年，父母为她戴上象征盛家继承人的冠冕。还是少年的盛明璟单膝跪地，对她虔诚献上骑士礼的时候，大概没人想到这对兄妹如今能走到这般境地。
朝夕相处的家人，争夺家产的仇敌，值得利用的兵器……混合在一起只剩下一笔不知道是否公平、又是否倾注真心的交易。
盛明璟向她展示最先进冰封仪器里保存完好的人体组织时，朝羲就知道这温柔贴心的好哥哥他算是当腻了。
“这是父母遗体仅存的那一部分。虽说没有中心能量核，但也算是重塑躯体唤醒神识唯一的希望。”
他同往常一样亲昵替少女挽好鬓边零落的碎发，声音放得极轻，模样像在哄骗涉世未深的幼童。
“我不知道你最想要的竟然是这个，可怜的西西，是哥哥对你缺少关心么？”
“先前各种条件都不满意，我还烦恼了好一阵。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的好阿潋，他果真是最了解你的那一个。”
沉默守在一旁的少年脸色比青白的展示光线还要少几分血气，抿着唇，一言不发。
盛明璟似乎是嗤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因为谁。这并不优雅的神情很快收敛，再望过去时依然是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
“这些足以展示我的诚意。赛罗因星有母亲曾经念过的大学，我想你应该很乐意去深造一段时间。”
“只要离开帝都，我依然还会是你值得依赖的兄长。有事常联系，别太想家。”
“交易既成，若让我知道你回来——盛朝羲，我会杀你。”
是交易，也是胁迫。
没有拒绝的选项。
朝羲抹了把脸，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开始神游天外。
谢惊煦安静等着，发尾翘翘的。这时候倒又褪去了方才的攻击性，像只乖顺无害的小动物了。
“你是要我去抢盛家家主的位置？”
“那个位置本就该是你的。”
语调甚至没什么起伏。
真是比她本人还要相信她自己。
朝羲面色和语气一样古怪：“我拿什么回去抢？先不说有没有改朝换代的雄心壮志，我要是再踏入帝都星，分分钟被人端上餐桌。”
她自己都拿着巨额补偿金准备从长计议迎接新生活了，结果刚出门就遇见一个一看就非常可疑的少年大师语重心长跟她说“你一定不甘心，你回去争吧！”
奇了怪了，她凭什么要听他的？
“这就是接下来的谈判内容了，”发冠上的流朱珰琅作响，清冷的少年略微昂起下颌，垂下的眼睫长到几乎能佩戴玉饰，“京都谢家只跟懂行的人谈交易。”
足够古老的地名，足够古老的家族。
朝羲这回实打实愣了一下。
京都，位于第二星系的厄尔斯星，是如今新人类文明起源之地。六千年前，厄尔斯星还是人类唯一的家园。
在新航路时代与星际时代，人类逐渐往其他星球迁移。领航者带走了故土的先进文明与顶尖科技。但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永远被封存在了这颗星球上。
随着时间更迭，世事变迁，上层阶级已经彻底遗忘了这颗被榨干所有价值的母星。如今帝国的发展重心是富人云集的第一星系，政治文化中心则是皇室所在的帝都星。
而她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她的妈妈谢妗玉，一位大学刚毕业就凭借才学与能力名震帝都的顶级研究者，正是来自京都谢家。只不过在上大学前就跟家里断绝了所有关系。
那是一个相当神秘的家族。
在妈妈寥寥几次的提及中，年幼的小女孩分明感受到了带着本能恐惧的讳莫如深。
谢家，诡道之地。
所传承的诡术始于万年前的古道术，却舍弃了道术的浩然正气，反而在不断发展中染上了诡谲的邪道色彩，故称之为“诡”。
那里有一位不能提及本名的“守护神”，是谢家祖祖辈辈信奉的唯一神明。
那位守护神在还是凡人时，被哄骗着、胁迫着，被精致的匕寸寸割下皮肉，剥离了终有尽头的躯壳，炼化成为了与日月共存的、未知物质形态的强大怪物。
一旦千年前的封印破除，他的怨气足以毁灭谢家所有人，甚至殃及整个厄尔斯星。
朝羲当初把这个故事归类为神话传说。
实在是太诡异了，她们盛家祖祖辈辈都是唯物主义者。
“谢家能给你想要的一切。获取力量的诡术，操纵人心的诡术，死而复生的诡术，足以倾覆整个帝国的诡术——这些都只需要你付出一点小小的努力。”
少年偏了偏头。
手中的牌一瞬间燃烧，灰烬之下躺着一枚玉质的手环。
“杀光谢家所有人，我保你得到一个完整的帝都盛家。”
-
粘稠的血从额前蜿蜒而下，模糊了本就不算清晰的视线。
朝羲从飞船残骸里爬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几乎是从血水与灰烬里捞出来的。
“我切断了你的痛觉感应，但你尽量不要把重心放在右腿上，骨裂比较严重。忍着点，我已经在修复了。”
小美人鱼的声音从脑海里传出，是难得一见的严肃可靠。他本来闪闪发光的耀眼鳞片褪去些光华，脸色非常难看。
“早知道我就该先杀了他。”
虽说事实上可能根本打不过，但朝羲内心深处无比认同他这句话。
那场莫名其妙的交易她是拒绝的，妈妈早就告诫过她不要和还在谢家的那些人沾上半点关系。
但直觉告诉自己，装也要装得委婉一些。
她模棱两可地回答：“不错，让我考虑一下。”
于是相安无事。
飞船行驶到第二星系的时候，谢惊煦解开安全带站了起来，青葱两指间不知何时夹了一张图案鲜红的金色长纸。
——诡命符。
朝羲后来才知道它的名字。
当时少年随手一挥，足以将黑夜映照成白昼的耀眼光芒一瞬间迸现，爆破的电流声像炸雷般在耳边绽开时，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人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
他炸毁了还在宇宙航行的载客飞船！
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炽热的气浪一瞬间冲击了整个客舱，朝羲被巨大的力道裹挟着撞上金属的舱体。偌大的空间内，却并没有人发出哪怕半声惊恐的尖叫。
符纸上的字画逐渐变成诡异的绿咒。前方的、后方的、四面八方的所有乘客，都在同一时刻缓缓地转过头看向两人。
冲天的黑色雾气与火光相映，透明的丝线从每个乘客身后缓缓现出，无一例外延伸进那张薄如蝉翼的纸符。
二百五十六人的生死尽在她一念之间。
因为这艘飞船上，本就没有一个活人。
切断控制，自是陨落。
他居然能做到这种事情。
“这艘飞船会在厄尔斯星坠毁，我有的是时间。”
漫天火光中，谢惊煦的眉眼被晕染的模糊，但声音还是那般清亮明净，碎玉珰琅，“还会再见面的，你别无选择。这是你自己种下的果、造下的孽。”
温玉手环被两根手指轻巧扣到她的手腕上，一瞬间消失不见。
“盛朝羲，我们来日方长。”
厄尔斯星的天气很冷，坠毁的船体周围是一片茫茫无际的荒原。
不知道浑浑噩噩走了多久，她终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遇到了紧急事故的救援队。
对方却没有上前救她。
警卫人员毫不犹豫地将枪口对准她的太阳穴。一位警官装束的年轻男性握着她的手腕，简单的动作却用了很大的力气。
最高规格的束缚器利落地扣在了少女沾满血污的腕上。
“报告局长，炸毁XT-428号载客飞船的作案人员已缉拿归案。虽受伤严重，但精神波动正常，具备召唤精神体能力，危险程度难以判断。请问是带回监禁室还是现在就地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