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到地面,无双就着指关节吹了个哨音通知温妙妙和温妙吉接应,带着华锦没有停留,趁着夜色掩映,没入小巷之中。

    千阙阁灯火通明,温家姐弟一直猫在矮树丛里,看到有个人影从千阙阁上直坠而下,吓了一跳,但很快听到了哨音,便知晓应该已经平安落地,赶紧将准备好的“小宝贝们”放了出来,占据了千阙阁通向城中的山道。

    千阙阁楼下涌出了数十个带刀的精锐弟子,刚到山道就踩中了爬在地上的毒虫,一阵混乱。有个黑衣蒙面的弟子渐渐在混乱之中脱离大部队向路旁的树丛跑去,绕到温妙妙他们的藏身处。

    “走走走——快走。”温独酌一把扯下蒙面巾,招呼温妙妙姐弟,边跑边把身上穿的碎离堂弟子服脱了陆续甩到树上。

    温妙妙姐弟跟在温独酌后面朝从北出城的方向奔去,温妙吉想起刚刚从顶楼坠下来的人,问道:“无双哥哥和华姐姐已经出来了吗,我刚刚听见有他们吹的哨音了。”

    温独酌一手拎着一个侄儿的胳膊,“他们应该已经走了,我们往北直接回北离,跟他们分头跑,希望能互相拖延一下。”

    另一边,无双带着华锦向万里云阙南城而去,尽量让她依靠在自己身上,避免扯动伤口:“我们得先藏一下,明日混在人流里面出城。”

    华锦想了一下:“找一家药房,我要给你配解药,在千阙阁顶,银祈把半颗解药给我了,但仅用这半颗解药剂量不够,还得复配。”

    这条小巷尽头是个巨大的台子,两人想起来这正是慕家门口。无双停了一下,下了决定:“这慕家是万里云阙的显赫家族,应该不会被搜查,我们先藏进去。”

    华锦点点头,乖乖地搂住无双的腰。

    少年带人轻巧地跃入院内,还是如同上次进来一般无二的景致,两人贴着院墙走,尽量不发出声响。

    “谁!”一声轻喝惊住了两人。

    转角处走出来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人,他皱皱眉:“又是你们俩?”

    华锦看着他,也很惊讶:“你怎么又来这里?”

    无双也认了出来,此人就是那个在四海悦来客栈出手相助救下华锦的醉酒青年,回忆起那个客栈老板对他的称呼,试探道:“陈柯?”

    陈柯挑起自己张扬杂乱的眉毛,“你们俩又来干什么?上次就跟着我!”

    华锦轻声道:“我们到屋里说吧,别把看院子的人招来了。”

    陈柯走过来,脚步无任何声息,语带不耐:“这是祭园,晚上无人看守,还不说你们来做什么!”

    无双把华锦拉到身后,挡住她。

    华锦双手扒拉在无双的肩上,冒出个脑袋:“陈大哥,那天谢谢你救我。我的朋友中了碎离堂的毒,我们偷了解药的药方跑出来,如今正被他们追杀,我身上也受伤了,需要换药。我们以为慕家肯定有药库,所以才偷偷进来的。”

    陈柯知道华锦确实被伤了手臂和肩膀,那天如果不是他出手,恐怕撑不到这个少年回来就已经遭了毒手,他的防备心稍微放下了一点,微微偏偏头道:“跟我来吧。”

    不紧不慢地走到他那日恸哭的那座祠堂前,点了一炷香,用和刚刚完全不同的温柔语气道:“婉儿,这姑娘很像你,是个善良的人,我带他们去慕家药库取些药,等会就回来。”

    华锦站在一边,就着烛火瞄了一眼,那座祠堂里面供着牌位,上面写着“爱妻慕宁婉儿”。

    陈柯站了起来,朝后面的院落走去。

    无双和华锦跟在陈柯后面,看他熟练地拐过几重院落,脚步停在一个库房门前拨弄了几下锁盘,就打开了门锁机关。

    虽然两人心里觉得奇怪,但现在被追杀,难得有个落脚的地方,怕引起对方反感,也就没有多问。

    华锦走进去,发现这是一个巨大无比的药库,惊叹道:“慕家果然是南诀最大的药材商,此等库房,比起青州沐家不遑多让。”

    陈柯懒懒地站到一边,“你需要什么药,自己去拿吧。”

    华锦进去选药,无双从怀里掏出几片金叶子,放到一旁药柜的梯子上,拿着一个小筐跟上了华锦。

    华锦手臂上有伤,拿取药材不方便,无双听她的指挥,将需要的药材分类放到小筐里。

    陈柯看他们出来了,示意他们跟上:“走吧,带你们去药房煎药。”

    慕家的药房非常完善,各种工具一应俱全,华锦分拣称量好药材,分成了五堆一一包好,拿出一包准备去煎,剩下的塞入包裹:“五帖下去,应该能够完全清除毒素,来不及制成药丸了,直接煎药喝还快些。”

    无双接过药,准备坐到一边煎药,但动作生疏,看得华锦着急,笑道:“哎呀,教了好几次,也没教会你,看来你丝毫没有做药童的天赋了。”

    陈柯把药锅接了过来,让无双走开,自己坐下来泡药、起火。

    无双泄气地坐在一边,无奈道:“好吧,我承认自己不擅长。”

    华锦微微笑了下,挨着他坐下,静静地看着陈柯娴熟的手法。过了一会,忍不住感慨道:“陈大哥煎药的手法很熟练,像专门做过学徒一样。”

    陈柯闻言自嘲地笑了:“煎药熟练有什么用?照样救不回想救的人,这世上多的是医药罔治之事。”

    “人人有自己的命运,只要当下无悔,便来日无悔。”华锦认真道。

    陈柯却摇头:“即使当下无悔,又怎么知道来日会导致什么结果,又怎么能说来日无悔。”

    华锦想开解一下陈柯,试探着问他过去的事情:“陈大哥,你为何要终日酗酒,是遇到什么伤心事了吗?”

    陈柯仿若未闻,安静的空气里只有火焰灼开木炭的哔剥之声。药差不多煎好了,陈柯拿个碗,用盖子抵住药锅的边沿,只留一个小缝挡住药渣将药汁逼到碗里。

    噔的一声,药碗被放到一边,陈柯叮嘱道:“后面有个小隔间,你们在那里休息,明天一早就走吧,不要给慕家带来麻烦。”

    说罢,就直接向外走去,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望向无双道:“最想要保护的人一定不要随意离开,否则等到失去再后悔也没有用了。你已经做过一次,不要再做第二次。”话毕,便直接推门走了。

    门被合上,只留下两人在屋里。

    无双垂下眼,闷闷道:“对不起。”

    华锦奇怪:“你在说什么呀?赶紧喝药吧。”站起来,用未受伤的手拿起药碗,仔细吹了几下,递给无双。

    无双接过药碗,一气喝了下去。华锦在旁边嘟囔:“药有点苦,没时间调配那些中和苦味的药材了。”

    把喝干净的药碗放到一边,无双随意用拇指把唇上残留的药液抹去,“是有点苦。”

    华锦凑过来,突然在他唇上啄了一下,一瞬即分:“这样好点了吗。”

    无双睁大了双眼,仿佛有些不可置信,反应了一下才弄清楚发生了什么,搂住华锦的腰,把她带过来,在她的唇上重重亲了一下,少女柔软的唇瓣被压了下去。

    华锦也没有在意他的唐突,俏皮地眨眨眼:“甜吗?”

    无双努力地抿住自己的笑容,装作淡然的样子:“恩,再来一下。”

    华锦捶了他一下,无双顺势按住她的拳头,把她拉到怀里,然后横抱着她站了起来,向后面的小隔间走去:“该给你换药了”。

    今夜在千阙阁上的行动还是让华锦的伤口有些崩裂,血迹渗透到衣衫上,有斑斑点点的血痕。

    无双把她裹住伤口的纱布解开,重新上了一遍止血药,再包扎好:“这几天你注意不要扯动伤口了,我会带着你,倚在我身上,让我用力就好。”

    华锦有些困倦,对抗伤口的痛感之后,她注意力分散,斜斜地靠在软榻上,伴着清浅的呼吸睡了过去。

    第二日天微微亮,两人重新打包了一遍东西,从院墙翻出去,向南走了一段,解开绑在岸边的一艘小船,站了上去,融入众多在河道穿行的船只之中。

    无双解释道:“这船是之前我迟归那日藏在这里的,现在正好用上了。”

    华锦坐在船篷之内,用蓑衣将自己掩好,看着装扮成船夫样子的无双,好笑地问道:“你不是不会划船吗?”

    无双略显无奈地回答道:“现学的。”华锦看得出来他在很努力地撑着杆子,让船往前走。

    “这也行吗?”华锦低头捂住自己的嘴,怕笑声泄露出来。

    调整了一下神色,她抬头调侃道:“我们不会因为划船太不熟练而被认出来吧?”

    “我想……应该不至于太突兀吧。”无双轻声道,显得有些心虚的样子。

    万里云阙的南部,地势较缓,水道更为广阔,船只联纵排布,数不胜数,渐渐日暮西斜,才划着船只到了城南。

    无双眺望了一下,发现有几个带着刀的年轻弟子,在一艘艘船地盘查,似乎在询问什么。

    转身放下撑杆,也藏到船篷之下,对华锦道:“应该是碎离堂的人追过来了,我们抓紧时间出城。他们应该不认为我们会穿越整个万里云阙从南边出城,安排往南边追的人很少。”

    许多艘小舟直接从万里云阙的河道上漫漫涌出去,城南并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城墙和城门,是一片水泽平原,两人早已经乔装打扮成南诀平民的样子,混在扎堆出城的船流之中并不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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