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万里云阙之后,大多数船只会沿着河流继续南下,直抵南方入海港口,港口贸易是南诀的支柱。

    出城之后,无双和华锦弃船上了岸,山野漫漫,荒野藉藉。

    由南转往北,失去水运便利,短时间内又买不到车马,仅靠徒步行进,华锦和无双返回北离的速度慢了很多。

    “等他们发现往北的人没有我们,还会调转人马来追,我们必须尽量隐匿行踪。”无双带着华锦走在山道上,边说着边停了下来,走到华锦前面单膝跪下,“你上来,我背你,这后面的路不好走。”

    华锦知道现在不是谦让的时候,她必须保存体力,于是动作利落地趴到无双背上,搂住了他的脖子。

    无双伸手穿过华锦的膝弯,将人固定住,轻松地站了起来,继续前行。

    自那日千阙阁下一行五人分开之后,温独酌带着温家姐弟,买了辆马车,往北离方向一气狂奔了两三日,一路不停,见还没有追兵,终于放松了下来。

    到了后半夜,月色幽暗,路也看不清,三人实在是熬不住了,找了个树丛围合之处停下来整顿,生了一小堆火焰,烤了点干粮。

    白雪在温妙妙的腰间葫芦里,顶撞着葫芦壁,似乎是要出来吃东西。温妙妙将葫芦打开,白雪迅速地爬出来,温妙妙摸摸它的小脑袋,“乖哦,明天再给你抓虫子吃好不好。”

    窸窸窣窣的鳞虫爬行的声音传来,温独酌警觉地站了起来,压低声音道:“听见了吗?这声音!”

    温家姐弟也听见了异响,站了起来,这种声响太熟悉了。

    “是蛇。”温独酌话音刚落,周围的树梢、地上、石头上已经爬满了蛇,蛇信子嘶嘶得吐着,显露着终于找到目标的欣喜。

    一道白色的俏丽身影,缓缓从黑暗中走出,明明双瞳翦水,神色却冰冷。

    “录姑娘!”“录云依!”温妙吉和温妙妙一起惊呼道。

    录云依拿起手中的短笛吹了几声便放了下来。

    温独酌看这样子,意识到来者不善,掏出一瓶驱蛇药粉,洒在自己和温家姐弟身上,懒得说什么废话,拉着还在呆愣的侄子侄女,就向马儿拴着的地方跑去。

    一柄闪着银光的刀直插入拴着马的树干,刀柄还略有些震动未止住,吓得温独酌缩了手。

    随着马儿嘶鸣声传来,一队黑衣带刀的人骑着马奔到近前。温独酌一看领头的少年,惊问道:“是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录七淼单手拉着缰绳,偏头看着三人,微微扯起嘴角:“取你命的人。”他单手在马鞍上一按,凌空翻身,取下插在树干上的佩刀,落地时竟然几乎没有声音,随后没有任何停留,就一刀自上而下砍向温独酌。

    温独酌推了侄子侄女的后背心一把:“你们先走!”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勉强挡了一下,连连后退几步。

    温妙妙将身上的毒蛊全放了出来,但没有挡住录七淼半分,在凌厉的刀势下碎了无数虫尸。

    又一刀划过,温独酌的胸前衣料裂开,刀口窄而细长,直到他摔倒在地,胸口的血才映透出来。

    录七淼一脚将冲上来的温妙吉踹了出去,将刀由右手扔到左手,反握住刀柄直插而下。温独酌摔在地上来不及起身,手一掏,洒了片绿色毒雾出去,趁着录七淼闭眼侧首躲避的契机,撑地翻滚了一下,堪堪又躲开了一刀。

    温妙妙见叔叔快撑不住了,也冲了上来,录七淼转头看她,眼神如恶鬼修罗与那个含笑的少年已经截然不同。

    温妙妙被这个眼神吓了一跳,强行忍住惊惧,将蛇蛊白雪兜头向他扔去,试图拖延他几息,好将叔叔拉起来。

    录七淼旋身一脚将白雪朝着录云依的方向踢飞:“交给你解决了。”

    又是极快地一刀刺出,温妙妙还未拉着温独酌站稳,就看见刀尖直接穿透了叔叔的胸膛。

    温妙妙崩溃地惊呼:“叔叔——”豆大的泪珠如断线的珠子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一旁的温妙吉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脖子上一个血红的蛇咬痕迹。

    录七淼将刀从温独酌的心口拔出,血液溅射出来,有几滴洒在他的脸上,被随意用手背抹去,嗓音喑哑:“华锦在哪里?”刀尖不断地向下滴血。

    温妙妙再也拉不住温独酌,跪倒在地上,温独酌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未发出什么声音,手就从温妙妙的手中滑落,闭上了眼睛。

    “你这个魔鬼!我杀了你!”温妙妙暴怒,满脸泪痕,捡起地上温独酌的刀朝着录七淼冲过去。

    录七淼一刀将匕首打飞,还未来得及再出手,就见眼前朝自己冲过来的少女已经倒了下去,后颈上一条蛇蜿蜒着爬走了。

    录云依放下短笛。

    录七淼不耐地擦刀归鞘,“他们分开走了,在万里云阙北面查了这么久,没有他们的踪迹,只有南面可以避开盘查出城,他们应该还落在后面。”

    “通知六组去堵人吗?”录云依问道,捏着短笛的手指尖发白,藏在衣袖之中。

    “我亲自去,你把这两个小孩儿处理掉,过来跟我会合。”录七淼翻身上马,带了一队人往南返回。

    另一边,无双和华锦也走了两日,却一直没看到城镇,连马也买不到,大大锻炼了野外生存能力。

    走到一条小溪边,无双从包袱里面掏出一个小锅支了起来,将散到胸前的马尾发甩到后面,对华锦道:“为了带这个药锅,干粮也扔了,衣物也没带。”

    “还不是为了给你煎药,这锅也算是为你做了贡献,背着它走了一路也不算亏,而且还可以煮煮别的东西。”华锦将最后一包药解开放到里面,接着道:“这是最后一帖药了,喝完之后余毒既清,我把你身体里的游针取出来,调息一番,就可以恢复内力了。”

    刚喝完药,本想到小溪里面捉条鱼,就听见有人靠近。

    “嘘,有人来了。”无双拉着华锦藏到树干后,静静侧耳听了听,“人数不少,先躲躲。”

    朝着远离声响的地方跑出去一些,无双抱着华锦跃到了树枝上,用树的枝叶掩饰身形。

    等到来人走近,两人从上望下去,都心道:糟了!

    “汪汪汪——”没想到对方还带了狗,在树下狂吠不止,追来的人是碎离堂弟子,人数不少,在树下来回巡查。

    “这样下去迟早被发现,只能试试能不能甩掉他们。”无双贴在华锦的耳边轻声说道,然后揽住华锦的腰,“抱紧我。”带着华锦从树梢上跃了出去,尝试利用高大茂密的树冠去甩脱追兵。

    身后犬吠之声越来越近,华锦气喘吁吁的,“不行,这样甩不掉他们”。

    无双叹了一口气,落到地上,从树丛里捡了根树枝挡在身前,如握剑一般挥了几下试试手感,道:“看来只能打一架了。”

    华锦一把揪过树枝,抵在膝盖上啪的一声折了:“这什么啊!”

    无双无奈,好不容易找到根直点的树枝。

    华锦手一展,拿出三根最粗的金针。

    本来应该是紧张的气氛,但看到这三根金针,无双也笑了出来:“这什么啊!”

    华锦看着无双,一脸坚定:“你的剑!”

    无双望了望天,忍不住道:“我的剑没有这么小吧。”

    华锦神秘一笑:“涂毒了,见血封喉。”

    “汪汪汪——”追来的碎离堂弟子已经带着狗将他们重重包围了起来。

    无双略略数了一下,怎么也有十四五个吧。

    “束手就擒,放你们一条狗命!”领头的人喝道。

    无双懒得说话,手掌虚虚盖到三根金针之上,用剑诀催动,随手一挥,金针穿透领头之人的侧颈,带着一点朱红血迹又飞向下一个人。

    三枚金针来回穿梭,直到有几名碎离堂弟子倒了下去,剩下的人才发现对方已经动手了。

    “别乱跑!一起上!星纪大人和析木大人马上就要到了。”有人举刀喊着冲过来,但还没来得及靠近,就被金针透体,直直跪了下去。

    “快走!”无双拉着华锦突出了包围圈,三枚金针被牵引收回,倒下的碎离堂弟子仅有颈部有一点红色,几瞬之间剩下活着的不过几人,也有点不敢再追,脚步慢了许多。

    渐渐甩开了追过来的人,两人找了个隐蔽的山洞躲了进去,华锦体力消耗得厉害,靠着岩壁休息。

    无双略略调息了一下,问道:“我体内的游针要怎么取,必须尽快恢复内力,不然只能用些金针这么小的物件,碰到高手难以抵挡。”

    华锦阖上眼养神,说道:“本来这游针需要逍遥天境的高手才可以用内力逼出,但若使用你的无双剑诀,或许可以牵引它出来。”

    “要如何做?”无双问道。

    “你需要将内力暂时借给我,由我催动,用剑诀控制游针,从你体内牵引而出。”华锦睁开眼睛,走到无双身前,与他面对面盘腿而坐。

    华锦伸出一只手,与无双十指相扣。无双将身体里面可以调动的内力,通过掌心慢慢流动到华锦经脉之中。

    “我得学一下你的无双剑诀了。”华锦俏皮地笑了一下。

    无双握住华锦的手,用另一只手掐剑诀,温柔道:“我教你。”

    华锦模仿无双的掐诀手势,收敛心神,凝神聚气,感受经脉中的内力运转,跟着他一字一句念道:

    「三炁之天  气起而腾

    陵光既令  风随意行」

    练习了几遍,华锦已经可以牵引动无双体内的游针,尝试慢慢将它引出体外。

    无双清醒着感受针行经脉的痛苦,咬紧了牙关,额上颈侧青筋显露。

    华锦闭上双眼,专心致志地牵引游针,她没有运用内力的经验,只能靠自己身为医者常年锻炼出来的意志力去坚持。

    叮的一声,游针从无双体内穿了出来,落到了地上。

    两人都松了一口气,将手落了下来,对视而笑,“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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