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述完后,裴南乔看着他们:“你们会救人的对吗?民女没有编谎话,也没有冤枉谁。”她扯开自己包袱,破旧的两身衣裳落在地面上,她浑不在意的摸出藏得很深的手绳,以及两封信。

    “不知道这算不算证据,老太太走的时候只是说让民女把这些信交给父亲,她说谁也不能告诉,她可能以为民女被打怕就会听话吧,但其实不是的。”

    再度听到打这个字,长公主浑身发抖:“如渊,如渊……是不是我给女儿招来了这些祸患,是不是……如果恨我,为什么不朝我来,朝我来啊!”

    “不是的,不是,你不要自责,阿宁,”驸马连忙安慰她说,明明才高八斗,却也只能说出来一些朴实话语:“你要相信我们的女儿,她绝不会这么想,她是个好孩子。”

    是啊,她是个好孩子。那么多年的虐待,从未有一刻折断了这孩子的傲骨,她就像是落难的凤凰,纵然羽毛零落,但终于一日还是会浴火重生。

    ·

    “村里人都说,陛下是个大善人,百姓有冤屈去告一告御状,陛下总是会管,我想着这样的事,陛下肯定愿意管的吧!”

    裴南乔眼含恳求的看着这些大人们:“民女其实不太在意我的身世了,无论是什么民女都接受,但是小皇子不行,如果真的有小皇子的话,你们一定,一定要把他接出来好吗?”

    她再一次行了大礼,这既是符合她身份的伪装,也是她曾经的真心话:“陛下真的是个好陛下,他曾听从长公主的,为了女孩颁布法令,是因为那些法令,民女才没有被老太太打死,可以挺过来,如果真的有一个小皇子失踪了,陛下一定会伤心的吧。”

    小姑娘眼眸清澈如溪水,她言语中真心实意,所有人都可以感受到,陛下尤甚。

    长公主再也忍不了了,她匆匆行至这小姑娘身前,试图伸出手去拥抱她,可在空中颤抖着,最终还是没能抵挡那陌生的眼神,她急促的说:“你就是我们的女儿啊,你叫裴南乔,是你爹在上百个名字中选出来的,不叫苏十七,你叫裴南乔,我是你的母亲啊,阿乔!”

    她泪水再度流了下来,喃喃道:“你本该是我们的珍宝,是大家都捧在手心里宠的孩子……”

    公堂之上谁也不敢去劝盛怒的长公主,说这是扰乱公务。他们挨个传阅了小姑娘的那两封信,两封都为幕后之人对苏侍郎的吩咐,前因后果,清清楚楚,在场众人位高权重,都算是知晓那年谋逆的几分真相,竟然都能对照上,想来是这个侍郎给自己留下的退路。

    陛下深吸一口气,将那两封信扔在桌子上,看起来愤怒之极:“欧阳昭明!”

    欧阳昭明在陛下到来时已经起身随侍左右,沉声应是:“臣在。”

    “着承影卫和纯钧卫皆去查那个侍郎,还有幕后真凶痕迹,朕要知道皇子如何,那年的内乱如何,听懂了吗?!”

    “臣明白。”欧阳昭明立刻安排人手,准备着先去围了这位苏侍郎的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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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南乔呆立在那里,看着眼前发鬓些微凌乱的贵妇人,这是她前世也未曾见面的母亲啊,听说他们找了她好多年,最后在平沙城病逝的时候,也还心心念念着他们的阿乔。

    长公主雍容又明媚,她比原来画像上的娴静美人更生动,更让人想落泪。裴南乔伸出手去,眼神中带着濡慕,渴盼,不经意间红绳划落,本来坚固的泥壳子裂开一条缝隙。

    长公主激动的伸手去抓,语无伦次的说:“你有这个,就是这个,你就是我的阿乔啊,这是我为你编的,你看到了吗?”

    她用保养的精细手指毫无顾忌的去触碰那些泥土,剥落后的玉珠仍然光华内敛,表面刻着一个乔字,像是归位的郡主一样,终于散发出应有的光辉。

    红绳手艺粗糙,却是一位母亲对女儿平安的祝愿,于是,冥冥之中,这也保佑着裴南乔历经坎坷之后,终于否极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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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有大人物出手,裴南乔便暂时拥有了闲暇。

    这个时间她目光激动却又陌生的描绘着父亲和母亲微笑带泪的面庞,她们没有交谈,只是静静的看着彼此,就会感到安心。

    大殿内有很多熟人,可她已经无暇顾及了,只有眼前这两位,是她一时一刻也不想挪开眼睛的。

    太医也到的很快,几乎是被陛下亲卫一路薅过来的,下马时踉跄了好几下。此人年龄不算非常高,但是医术很高超,前世就是他诊出来了裴南乔头上瘀血,并用银针治疗了好几次,才成功为裴南乔祛除病根。

    果不其然,太医诊脉后第一时间说的就是比较棘手的问题:“这位,姑娘——”

    长公主当即心中抽了一下,“郡主,这是郡主!”民女和姑娘这个两个称呼简直都是踩着她心间过去的,她的宝贝女儿啊,她本该是大周朝活得肆意潇洒的晏和郡主,拥有着精心取出的拥有美好寓意的名字。

    太医很知机的改了口:“郡主身体虚弱,且有些内伤,但这些都不太严重,是可以调补过来的,比较棘手的是郡主头部有伤,且瘀血未散,郡主可还记得是何时撞到了头?”

    裴南乔虽然确实有记忆,但也要迷茫的给他一个回答:“我不记得有过,她虽然一直打我,但也不会专打头部,但是,嗯,我有一些东西记不太清,比如我知道自己被拐后回想之前的记忆,就会隐隐作痛,还有这条手绳,虽然是我的,但是我一直不知道里面是玉珠。”

    “大病确实是有,周围婶婶们都说我去奉养老太太的时候,没几日就病得很重,也许可能是那时候撞到了头?”裴南乔做出努力回忆的样子,“听她们说我当时几乎挺不过去,但是陛下因为.......长公主殿下——”

    见长公主因为她的称呼一脸暗淡心碎的样子,她张了张口,终于轻声郑重地唤出一声:“娘亲。”

    “哎!”驸马轻轻拍着情绪激动的长公主的肩膀安抚她,自己也满含渴望的看着女儿。

    “因为娘亲颁布了法令,有女孩的人家,养好了可去领赏,一瓶酒两头猪,里正便来家里劝老太太,到底给我开了点草药,我便就这么挺过来了。”

    “只是我不太记得......记不起来......”裴南乔满脸迟疑的说着,摸着头,“有点痛......”

    长公主顺势把她搂进怀里:“我的乖乖儿,想不起就不想了吧,这里大人们都在,哪里需要你一个小孩子殚精竭虑的......”

    裴南乔身体僵硬了一下,又放松了身体,依偎进这个温暖又陌生的怀抱。

    驸马满是艳羡的看了她们一眼,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强求,而是对长公主说:“府里都还没收拾好,我这就回去收拾,但是......”

    “你先回去,我带着阿乔去宫里,母亲一定也很想见你,”长公主摸着她瘦削的脊背,带着点心酸的说:“太后娘娘这些年一直惦记着她的外孙女,一定会视我的阿乔如珍宝......”

    她跟驸马对视一眼,便交流尽了那些不便说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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