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悦泪水直流,再忍不住起身下了马车,那妇人如何都再扯不住她。

    没有办法,妇人只能跟着她一起下了马车。

    她追了上去,抓着她的手,道:“孩子,冷静!冷静一些!”

    她又转头对马夫问道:“大哥,你能不能带她走近,就走近了看一看,让这孩子看最后一眼吧。”

    看明悦这个样子,不叫她看到如何都不能甘心了。

    这车夫经验足,若叫他带着,说不定能远远再看一眼亲人。

    那老车夫直叹气,他道:“看什么?我说句难听的,现下人多半已经倒血霉了,你这还去做些什么呢!不小心就是你被抓走了!”

    妇人从袖口给他掏了一枚银子,央求道:“麻烦了大哥。”

    这妇人也实在是良善,虽说同明悦不过相识片刻,但也心疼她的遭遇,况说,前头的人,还是明蓉,她颇喜欢她所做的诗。

    她现下也不免有些后怕,若非是她这多年来的老毛病,总是忍不住频繁如厕,若这会跟在他们的后头,恐怕也......

    出了这样的事,若能让她最后见一眼亲人,便见吧!

    富贵险中求,有钱能使鬼推磨。车夫最后还是被这枚银子迷了眼,收了银子放入了怀中之后,再三嘱咐明悦道:“我可以带你躲着些看,你别出声,若是出声,就是自寻死路。你想死,我还不想死!”

    明悦见他答应,疯狂点头,生怕他会反悔。

    老车夫让明悦跟在他的身后,轻手轻脚往着声源的方向走去。

    此地是山林,地形复杂,林间弥漫着湿润泥土的气息。

    哭喊声越来越响,明悦跟在老车夫身后,掩身躲在了一棵大树后面,苍天大树将好能遮蔽住两人的身形。

    这里离他们有些距离,却也基本能见到那处的场景。

    一堆土匪模样的人围了明成一行人的马车。

    她的父兄被绑着跪在地上,而她的阿姐......现下正有个男人扯着她身上的衣服!

    阿姐这样爱干净,他凭什么这样对她啊!!!

    这副场景刺痛了明悦的双眼。

    她本来还在心存侥幸,可是眼前这一幕彻底让她死了心。

    泪水止不住涌出,她死死地捂住了嘴巴。

    分明昨日还在和自己有说有笑的姐姐,现在却落得这样子的地步。

    “你女儿呢?明悦在哪里?!”为首的土匪扯着明成的头发,口中的唾沫星子尽数喷洒在了他的脸上。

    明成脸上有不少的伤,显然是在方才挨了打。

    他对土匪头子道:“你近一些,你近些我就告诉你......”

    那人也没想明成会骗他,便不设防凑近了他的嘴边。

    可谁知道,方一凑近,就猛地叫他咬住了耳朵。

    剧痛袭来,他大吼一声,暴怒起身,才将明成甩去了一边。

    “去死!去死!”似乎没想到他会偷袭,也没想到他会这样用力,他的整只耳朵都快要叫他咬掉了。

    他狠狠地踹着他,一脚又一脚,几乎快将他踹得只剩下了一口气。

    明悦躲在树后面,只露出了一双被泪水浸满的眼睛,看着父亲奄奄一息。

    许是父女连心,明成被快打死,躺倒在地之时,那脑袋正偏头看着他的方向,父女二人视线就这样撞到了一起。

    两人眼中尽是无限的苦痛。

    明成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到这样的地步,这伙土匪又是从哪里冲出来的?他只知道马车不过是在正常行驶的途中,忽就被人一堆人拦截。

    而后就成了现在这样。

    他们追问他女儿的下落,显然是奔着她来。

    面对这样的飞来横祸,明成也没办法了,他只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被绑在一旁。

    他抬眼之间,看到了远处的小女儿哭得厉害,他冲她的方向,微不可见的摇头。

    他们已经惨遭这样的祸患,不管是谁要害他们,不管是什么缘由,他们都已经逃不走了,这些土匪,落到了他们的手里,哪里还有什么活着的希望。

    他的小女儿,她快些跑啊,千万不要被他们发现了啊。

    明成无助至极,眼中都沾满了绝望。

    “还他娘的敢来咬老子,老子要挖了你的心,剖了你的胆!”那个土匪头子在一旁擦了好了耳朵上的血,说了这话之后,又恶狠狠道:“好,你不说是吗?那没关系,我看你这大女儿生得也不错,还没有开过苞吧?那我先试试了啊,到时候我手下的弟兄们也都一个一个来。才女?我倒是要看看这才女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

    说罢,他的视线落到了一旁的明蓉身上,她几乎被扒得不着寸缕。

    明蓉涕泗横流,看着不断走近的土匪,只不停地喊着,“滚啊!滚开啊!”

    然而根本就没有人会理会她的哭喊,这边是一桩炼狱,明誉在那头大喊大叫道:“滚开!你个贱人!你别碰我姐姐啊!你滚开啊!”

    可还不待他继续喊叫,就见那人蹙着眉头说道:“吵死了,杀了吧。”

    一句极平淡的话,可却就这样定了明誉的生死。

    明悦在一旁听到这话,几乎就要下意识喊出了“不要!”二字,可好在那老车夫察觉到了她的举动,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巴,不叫她露出了一点声响。

    惨叫声猝不及防。

    明悦躲在大树后面,还不曾反应过来,就这样子眼睁睁看着她的兄长被刀割破了喉,炸开的鲜血,几乎染红了她的眼,而另外一边,是她的姐姐绝望的哭声。

    没了,全部都没有了。

    老车夫知道不能再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若再待下去,等他们杀完了人,办完了事,就该去别的地方搜寻了。

    到时候再走就来不及了。

    他强硬将人脱离了此处,而明悦竟也比他想得安静,倒也没有反抗。

    那妇人一直在原地等着他们,看到他们回来了,忙迎了上去。

    低头却见那小姑娘哭得泣不成声,双目赤红。

    妇人去问车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听他道:“真是造了孽了,还真就碰到了那群土匪流子,赶紧走,这条去京城的路我也走了几十来年,我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小路去躲,你们先上马车。”

    谁知一直没有开口的明悦,忽地摇头说道:“不是巧合,他们是有预谋的!”

    她方才分明听到那些人,抓着她的父亲,去询问她的下落。若是巧合,她从始至终就没有露过脸,为何会知道她的存在?

    听她这话,可那两人只当她是无法接受这样的情况发生,没有将这话放在心上,只拖着她上了马车,就先离开这处,暂时躲起来了先。

    一路上面,明悦一想起方才父亲被打得苟延残喘,阿兄被割了喉,而阿姐被人折辱的画面,心如刀绞,泪水止不住横流。

    为什么会这样啊,事情为何会到如今这样的地步。

    他们一家人平日里头又曾得罪过谁?为何会受到这等无妄之灾。

    一日之间,就这样变了天。

    愁云惨淡,天上也不知是从何时落起了雨,风雨飘泊,车帘被风吹起,雨水透过车窗,砸在了明悦的脸上,她的眼睛止不住发酸落泪,怎么也止不住。

    痛到极至,可不知为何,明悦的脑子却在这一刻无比清醒。

    陆家人,一定是他们!

    他们从一开始便不满意这桩婚事,却又不得不碍于面子而让他们入京,于是乎干脆就直接在路上让人杀了他们,这或许也就是那土匪头子非要知道明悦下落的缘故。

    这所谓的亲事,分明就是一场天大的阴谋!

    可一切终究只是她的猜想,事情真相究竟如何,她能从何得知?

    她想到了这些,却又受不了了,脑海开始混混沌沌。

    一旁的妇人见她如此,也不免心伤,她轻拍着她的肩膀道:“孩子,节哀顺变啊,这事谁也料不到,流寇四处乱窜,你父兄他们时运不好......”

    她不相信,明悦不相信这些是巧合,可无论她如何再说,也不会有人会去相信她说的话了。

    她靠在车壁上,泪水无助地从眼眶之中滑落。

    妇人知她难受,也不再多说,让她一个人安静了一会。

    *

    马车缓缓向京城驶去,两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终于过了两日,两人入了京。

    明悦前一天还不能接受父兄已死,但到了后来,不知道是哭得实在没有力气了还是如何,终于渐渐没了声,只面若死灰,可是就连饭都用不下。

    她没了家人,妇人也不知道现下该将她如何安置,只能先带着她进了京。

    对于明悦这样的遭遇,妇人也颇为心疼,毕竟这样的事情,饶是说发生在谁的身上,都不能轻易接受。

    可心疼归说心疼,现下入了京城,总该是要分别的时候了,她总不能带着一起走吧。

    入了京城之后,马车上,妇人对她道:“小姑娘,现下已经入了京了,我也该去办事了,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去。”

    明悦听到这话,陷入了沉默。

    她要去哪里?他们一开始是来陆家的,是来陆家说亲的。

    可是现下,她要去陆家吗?

    她不能去。

    事情尚未明朗,可陆家极有可能就是背后凶手,她再去陆家,岂不是羊入虎穴?

    想到了陆家,明悦忽地起身给这妇人跪下。

    马车狭小,她猛然起身,还叫脑袋砸到了车顶,她撞了个结结实实,眼泪都叫撞出来了,可还是马不停蹄就朝着她跪下。

    她哭着道:“婶婶,我没有地方能去了,你救救我吧,我真的没有地方去了......”

    她不能离开京城,若离开了京城,出去了京城,一切都会变得麻烦起来了。

    那妇人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想要将她从地上拽起,却如何都扯不动。

    妇人有些无奈,她叹了口气,道:“可是我这回只是为了看望故人才回京的,我总也没法带你去故人之家啊......”

    她那故人,也不是一般的故人。

    可明悦却仍旧抓着她的衣袖不放,仍旧长跪不起。

    她不要回桥乡,她的父兄、阿姐被人害得这般下场,她怎甘心回去,可一个人在京城难以落足,现下面前的这个妇人已经是她最后的指望了。明悦一路下来,也看得出她是个热心肠的人,若不是如此,也不会在他们马车坏了的时候,将她带上自己的马车。

    她继续哭求道:“婶婶,我什么杂活脏活都能做,求求你收留我吧,我给您当个杂使的丫鬟就成,我不要钱,吃口饭,有地方住就成了。”

    只要能在京城留下就可以了。

    听到了明悦的话,却不想那妇人竟真陷入了一片沉思。

    若是明悦肯吃苦......

    妇人低头看着眼前的姑娘,生得是极标志的,一双柳叶眉,似浅淡春山,杏脸桃腮,哭起来若梨花带雨。

    若她没有猜错,她当是家中幺女,看她父兄待她,也应当颇为疼爱才是。

    她问她道:“你当真能吃苦吗?”

    语气中显然是不大相信的。

    但又思即,她没了父兄,现下真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或许是因为心软,便多问了一嘴,也没一棒子就否决了此事。

    明悦点头如捣蒜。

    妇人看着她这样,最后终究是心软了,她低头看着她问,“我那故人,乃东宫太子,让你去东宫当宫女,你可受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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