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颜玉皎早饭吃了两碗燕窝粥、几碟小菜，显然身体已经恢复大半，还有精力招呼丫鬟们和她一起打麻将。
只是搓麻将搓到一半，前院有人悄悄过来传消息。
颜玉皎顶着满脸因输牌而被贴的白纸，茫然道：“聘礼？韩二郎今日就来下聘了？”
小丫鬟连连摇头：“回大小姐，不是韩家二郎，是郯王世子。”
颜玉皎还没反应过来，樱桃倒是跳起来了：“什么？你说来上门提亲的是楚……郯王世子？！”
小丫鬟狂点头，掰着手指头算起来：“正是！聘礼整整一百八十抬，共有黄金五百两，白银十万两，骏马五十匹，绸缎一千匹……”
她的话还没说完，众人就已经被这天价聘礼惊呆住了。
颜玉皎意识到什么，立即起身问道：“这些聘礼怎么过来的？”
“郯王府的人抬着聘礼，边放鞭炮边撒钱，跑遍了京城大街小巷，更是敲锣打鼓，逢人便说，郯王世子已于昨日退婚，今日便特意收拾齐整去往尚书右丞府，求娶尚书右丞之女颜玉皎做世子妃，一时惊扰到诸位，还请收下喜钱和喜糖，沾沾喜气，原谅一二。”
小丫鬟还补充道：“聘礼跟流水似的抬进院子里，可我们的院子实在太小，根本放不下。夫人很生气，让守门的大哥把前门后门都给关了，不许他们抬进来。”
“……”
颜玉皎心中沉沉，把脸上的纸条都摘下来，团成一团攥紧了。
“哪有这样的做派？！”樱桃怒气冲冲道，“寻常人家娶妻，需要提亲、问名、纳吉之后才能纳征……即便郯王世子的身份再贵重，也不能跳过世俗流程，直接纳征吧？还搞得这样声势浩大，这和强娶有什么区别？若此事不成，我家姑娘的脸面又该置于何地？！”
“是啊，韩家二郎可是猎来几头大雁，又请官媒登门说和，争得老爷夫人的同意，双方交换庚帖之后，才亲自上门送来订婚信物……”
芭蕉没想那么多就说出口了，等说完了她才捂唇惊觉：“不对，小姐已经和韩二郎……”
樱桃都无语了。
小丫鬟却说：“除了大雁，世子还猎来了几头鹿，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小鹿，它们真是可爱极了，世子也长得特别好看，比韩二郎好看多了。”
“……”
小丫鬟天真没心机，词汇也很匮乏，但她的话众人都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是，郯王世子出手大方人还长得特别俊，各方面都比韩二郎强。
可没人敢接她的话，毕竟郯王世子的作风太过霸道强硬不容拒绝，简直丝毫未给颜玉皎退路的机会。与之相比，韩二郎就比较温善宽和，处处尊重颜家的意愿。
且本朝历经二百余年，还从未有过哪个女子能同时接受两个男人的提亲，也从未有过哪个女子会因为后者的聘礼更高而与前者悔婚，更从未有过哪个女子敢拒绝皇室的求婚。
樱桃都替小姐发愁，觉得这等局面简直进退两难，无法消解……
良久，颜玉皎轻轻坐下，把麻将牌一推，自嘲般轻笑了一声。
她忽然觉得她不该一早起来就打麻将，如此堕落果然遭了报应。
她早就猜到，以楚宥敛的为人，既然和她有了夫妻之实，就必然会来上门提亲，只是她没想到楚宥敛会来的这么快，而且还是先退婚，再以郯王世子妃的正妻之位求娶她。
她本来还想找机会派人和楚宥敛说一说，让他不必介怀，他们今后各自嫁娶即可……
谁曾想世事瞬息万变，真是一步晚，步步晚……
颜玉皎食指敲了敲桌面：“世子现在在哪儿？”
小丫鬟乖巧道：“夫人让世子进门了，现在应该都在前院说话呢。”
颜玉皎想了想道，“罢了，我去前院看看情况。”
她其实也很好奇，为什么楚宥敛会连招呼也不打，就备下如此豪奢的聘礼，敲锣打鼓上门求亲了。
不过四年未曾交流而已，他就这般心狠，丝毫不顾念儿时情谊，半分不愿考虑她的名声吗？
一路上竹林瑟瑟，雨意氤氲，颜玉皎脚步匆匆，新换的鹅黄色衣裙都被泥水打湿了，裙尾脏污不堪。
她差点被搅成一团的裙角绊倒，被樱桃撑了一撑，才站直了继续走。
斜风细雨中，碧色油伞下，樱桃依稀听到，她的小姐好似委屈地哽咽了一声。
.
.
前院却没有想象中的其乐融融。
起码梅夫人是不愿给楚宥敛好脸色看的，她快气炸了。
昨日兰草那一番话后，她嘴上不说心里却有了思量，本来打算今早派人悄悄联系郯王府商量一二的。
毕竟两家曾经的关系那么好，也都了解彼此的为人，即便两个孩子没有感情，成亲后有长辈们看着，玉儿也不至于受欺负。
至于颜祁望的官途，呵呵。
结果今日楚宥敛就给她搅弄了一波大的！
骑着马拉着聘礼，敲锣打鼓放鞭炮走遍了全京城……简直是硬逼玉儿和他成婚了！
梅夫人顿觉眼前一阵眩晕，连忙喝了一口茶提提神。
颜尚书在一旁颇有眼色地又给梅夫人倒了一杯茶。
梅夫人没搭理他。
颜尚书自讨没趣，讪讪地看向端坐下方的楚宥敛和官媒人。
官媒人一甩帕子，适时开口道：“哎呀，尚书大人，尚书夫人，我今日来向你们道喜呀！”
没人回她。
官媒人丝毫不觉尴尬，欢笑道：“听闻两家已经交换过庚帖，今日世子也来下聘了，那便可商议婚期了。钦天监给出一个好日子，今年中秋之后，八月二十日，百无禁忌，正宜嫁娶，不知颜尚书意下如何？”
颜尚书眉头微皱，梅夫人却已经忍不了了：“此话简直荒谬！世子昨日才与定远侯府退亲，我们两家如何交换过庚帖？”
官媒人不慌不忙拿出一份帖子，递给颜尚书和梅夫人。
颜、梅二人对视一眼，接过帖子打开一看，齐齐沉默。
这是早年间两家关系好时，郯王妃开玩笑说希望两个孩子以后能成一对，那他们就能做亲家亲上加亲了，于是各自制了一份庚帖互相交换……可这早年间的玩笑，怎么留到如今？
这下可好，竟然真是已经交换过庚帖，就差下聘礼了……
见颜尚书和梅夫人都不作声，官媒人才朝楚宥敛点了点头。
楚宥敛思忖片刻，站起身，只是刚要开口，身后的门就吱呀一声，微凉的风雨从门外扫进来。
梅夫人急切地站起来：“玉儿怎么来了，樱桃你怎么做事的，玉儿的病才好，怎么能让她吹风！”
楚宥敛心中一顿，回头望向站在门口的女子。
.
.
颜玉皎赶到前院后，就摆手让准备去通报的小厮退下，自己则靠近门口偷听了起来。
可听来听去，却怎么也没听到楚宥敛开口，而且官媒人说起庚帖后，爹爹和娘亲竟然沉默了……难道两家之前竟然真的交换过庚帖？
她再也忍不住，推开了门。
最先入眼帘的，就是厅中央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那晚只瞧到了脸，今日方见真人体貌，却是越看越不敢看。
相比四年前，楚宥敛更加沉稳，却更加锋利了，回眸看她时，连门外的风雨都胆怯了。
他今日穿得比往日出席各大宴会时更加矜美华贵，额前如水的墨发被冰玉银冠束起来，耳后的发丝则落在赤纹玄衣上，行动间流光溢彩，璀璨夺目，却并不让人觉得刻意高调。
可能是习武的缘故，他至今仍习惯束腰，但他肩背挺直，腰细腿长，如此打扮，反倒更显清绝艳绝。
凌乱的片段从脑中闪过，滚烫的禁锢她腰腿的手，块垒般蕴藏恐怖爆发力的腰，还有炽热的唇……
心如擂鼓，颜玉皎下意识低头，手指略微颤抖地将发丝勾到耳后。
直到梅夫人心疼地搂着她说了好几句话，她才反应过来。
她咬了咬唇，低声道：“娘亲，我有几句话想对郯王世子说。”
梅夫人满脸警惕道：“男女授受不亲，怎可私自独处……”
“我也有几句话想对娇娇说。”
楚宥敛背着手向外走，临出门时对脸色难看的梅夫人道：“娇娇与我既是未婚夫妻，就不必拘此小节。”
梅夫人被噎了一句，简直气得要喷火了，谁说你们是未婚夫妻，她这个做娘亲的答应了吗？！
这小子也太猖狂了，当着她的面唤她女儿娇娇，如此亲密！
她现在怀疑这小子一直对玉儿不怀好意，恐怕是蓄谋已久，不然多年前的庚帖他怎么还留着？！
然而梅夫人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颜玉皎低眉顺眼地跟在楚宥敛身后越走越远，就像四年前她在家中后花园发现他们俩私会时一样……
四年前，梅夫人急的逼颜玉皎发誓再不主动和楚宥敛相见，彻底掐死女儿还没萌发的爱情幼苗。
然而四年后，她看着这俩人亲密如常的背影，却忽然觉得，当年她可能……激进了。
可这一点点内疚，在看到偷偷喝茶悠哉悠哉的颜尚书后，荡然无存。
“颜祁望！你真的是皮痒了！”
.
.
没走多远，前厅穿来震天撼地的殴打声，颜玉皎脚步迟疑了下。
“现在过去也不会改变什么，恐怕还会连累你自己。”
楚宥敛撑着伞，语气淡淡。
颜玉皎小声地“哦”了一声，然后继续乖乖跟着他走。
或许是楚宥敛撑的伞比较特殊，细雨敲打在伞上的声音，像是隔了一层，雾蒙蒙的不真切。
倒是颜玉皎自己的吐息和心跳，急促清晰得可怕。
让她忍不住抬头张望假装很忙，企图平心静气。
可一深吸气，就吸了满腔楚宥敛身上的香气，微凉清甜，淡雅迷离，熟悉而又陌生，让她瞬间回想起那晚红纱床帐内的气息……
原来这种香在人情动的时刻，会变得馥郁浓烈，心潮迭起……
红晕从耳根缓慢攀升。
颜玉皎下意识往伞外面跑，想要离这诡异的气氛远一点。
却被一把攥住了手腕。
似那晚一般，滚烫不容置疑。
“娇娇，到了。”
伞下光线昏暗，楚宥敛眉目略显模糊：“还记得我们以前常在这里会面，树下的秋千还是我送你的。”
头顶的伞稍稍被移开。
颜玉皎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后花园的大榕树下。
六年前，为了庆贺她从江南乔迁到京城，楚宥敛特意在她家后花园的榕树下给她扎了一个秋千。据说这个秋千用的是番邦进贡的千年古藤木，不惧雨水侵蚀，更无畏烈火灼烧。
那时他们关系最好，连这类番邦进贡的珍品，楚宥敛都会问先帝讨来送给她。
不像现在。
彻底毁了她的名声后。
还能若无其事。
颜玉皎早饭吃了两碗燕窝粥、几碟小菜，显然身体已经恢复大半，还有精力招呼丫鬟们和她一起打麻将。
只是搓麻将搓到一半，前院有人悄悄过来传消息。
颜玉皎顶着满脸因输牌而被贴的白纸，茫然道：“聘礼？韩二郎今日就来下聘了？”
小丫鬟连连摇头：“回大小姐，不是韩家二郎，是郯王世子。”
颜玉皎还没反应过来，樱桃倒是跳起来了：“什么？你说来上门提亲的是楚……郯王世子？！”
小丫鬟狂点头，掰着手指头算起来：“正是！聘礼整整一百八十抬，共有黄金五百两，白银十万两，骏马五十匹，绸缎一千匹……”
她的话还没说完，众人就已经被这天价聘礼惊呆住了。
颜玉皎意识到什么，立即起身问道：“这些聘礼怎么过来的？”
“郯王府的人抬着聘礼，边放鞭炮边撒钱，跑遍了京城大街小巷，更是敲锣打鼓，逢人便说，郯王世子已于昨日退婚，今日便特意收拾齐整去往尚书右丞府，求娶尚书右丞之女颜玉皎做世子妃，一时惊扰到诸位，还请收下喜钱和喜糖，沾沾喜气，原谅一二。”
小丫鬟还补充道：“聘礼跟流水似的抬进院子里，可我们的院子实在太小，根本放不下。夫人很生气，让守门的大哥把前门后门都给关了，不许他们抬进来。”
“……”
颜玉皎心中沉沉，把脸上的纸条都摘下来，团成一团攥紧了。
“哪有这样的做派？！”樱桃怒气冲冲道，“寻常人家娶妻，需要提亲、问名、纳吉之后才能纳征……即便郯王世子的身份再贵重，也不能跳过世俗流程，直接纳征吧？还搞得这样声势浩大，这和强娶有什么区别？若此事不成，我家姑娘的脸面又该置于何地？！”
“是啊，韩家二郎可是猎来几头大雁，又请官媒登门说和，争得老爷夫人的同意，双方交换庚帖之后，才亲自上门送来订婚信物……”
芭蕉没想那么多就说出口了，等说完了她才捂唇惊觉：“不对，小姐已经和韩二郎……”
樱桃都无语了。
小丫鬟却说：“除了大雁，世子还猎来了几头鹿，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小鹿，它们真是可爱极了，世子也长得特别好看，比韩二郎好看多了。”
“……”
小丫鬟天真没心机，词汇也很匮乏，但她的话众人都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是，郯王世子出手大方人还长得特别俊，各方面都比韩二郎强。
可没人敢接她的话，毕竟郯王世子的作风太过霸道强硬不容拒绝，简直丝毫未给颜玉皎退路的机会。与之相比，韩二郎就比较温善宽和，处处尊重颜家的意愿。
且本朝历经二百余年，还从未有过哪个女子能同时接受两个男人的提亲，也从未有过哪个女子会因为后者的聘礼更高而与前者悔婚，更从未有过哪个女子敢拒绝皇室的求婚。
樱桃都替小姐发愁，觉得这等局面简直进退两难，无法消解……
良久，颜玉皎轻轻坐下，把麻将牌一推，自嘲般轻笑了一声。
她忽然觉得她不该一早起来就打麻将，如此堕落果然遭了报应。
她早就猜到，以楚宥敛的为人，既然和她有了夫妻之实，就必然会来上门提亲，只是她没想到楚宥敛会来的这么快，而且还是先退婚，再以郯王世子妃的正妻之位求娶她。
她本来还想找机会派人和楚宥敛说一说，让他不必介怀，他们今后各自嫁娶即可……
谁曾想世事瞬息万变，真是一步晚，步步晚……
颜玉皎食指敲了敲桌面：“世子现在在哪儿？”
小丫鬟乖巧道：“夫人让世子进门了，现在应该都在前院说话呢。”
颜玉皎想了想道，“罢了，我去前院看看情况。”
她其实也很好奇，为什么楚宥敛会连招呼也不打，就备下如此豪奢的聘礼，敲锣打鼓上门求亲了。
不过四年未曾交流而已，他就这般心狠，丝毫不顾念儿时情谊，半分不愿考虑她的名声吗？
一路上竹林瑟瑟，雨意氤氲，颜玉皎脚步匆匆，新换的鹅黄色衣裙都被泥水打湿了，裙尾脏污不堪。
她差点被搅成一团的裙角绊倒，被樱桃撑了一撑，才站直了继续走。
斜风细雨中，碧色油伞下，樱桃依稀听到，她的小姐好似委屈地哽咽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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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却没有想象中的其乐融融。
起码梅夫人是不愿给楚宥敛好脸色看的，她快气炸了。
昨日兰草那一番话后，她嘴上不说心里却有了思量，本来打算今早派人悄悄联系郯王府商量一二的。
毕竟两家曾经的关系那么好，也都了解彼此的为人，即便两个孩子没有感情，成亲后有长辈们看着，玉儿也不至于受欺负。
至于颜祁望的官途，呵呵。
结果今日楚宥敛就给她搅弄了一波大的！
骑着马拉着聘礼，敲锣打鼓放鞭炮走遍了全京城……简直是硬逼玉儿和他成婚了！
梅夫人顿觉眼前一阵眩晕，连忙喝了一口茶提提神。
颜尚书在一旁颇有眼色地又给梅夫人倒了一杯茶。
梅夫人没搭理他。
颜尚书自讨没趣，讪讪地看向端坐下方的楚宥敛和官媒人。
官媒人一甩帕子，适时开口道：“哎呀，尚书大人，尚书夫人，我今日来向你们道喜呀！”
没人回她。
官媒人丝毫不觉尴尬，欢笑道：“听闻两家已经交换过庚帖，今日世子也来下聘了，那便可商议婚期了。钦天监给出一个好日子，今年中秋之后，八月二十日，百无禁忌，正宜嫁娶，不知颜尚书意下如何？”
颜尚书眉头微皱，梅夫人却已经忍不了了：“此话简直荒谬！世子昨日才与定远侯府退亲，我们两家如何交换过庚帖？”
官媒人不慌不忙拿出一份帖子，递给颜尚书和梅夫人。
颜、梅二人对视一眼，接过帖子打开一看，齐齐沉默。
这是早年间两家关系好时，郯王妃开玩笑说希望两个孩子以后能成一对，那他们就能做亲家亲上加亲了，于是各自制了一份庚帖互相交换……可这早年间的玩笑，怎么留到如今？
这下可好，竟然真是已经交换过庚帖，就差下聘礼了……
见颜尚书和梅夫人都不作声，官媒人才朝楚宥敛点了点头。
楚宥敛思忖片刻，站起身，只是刚要开口，身后的门就吱呀一声，微凉的风雨从门外扫进来。
梅夫人急切地站起来：“玉儿怎么来了，樱桃你怎么做事的，玉儿的病才好，怎么能让她吹风！”
楚宥敛心中一顿，回头望向站在门口的女子。
.
.
颜玉皎赶到前院后，就摆手让准备去通报的小厮退下，自己则靠近门口偷听了起来。
可听来听去，却怎么也没听到楚宥敛开口，而且官媒人说起庚帖后，爹爹和娘亲竟然沉默了……难道两家之前竟然真的交换过庚帖？
她再也忍不住，推开了门。
最先入眼帘的，就是厅中央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那晚只瞧到了脸，今日方见真人体貌，却是越看越不敢看。
相比四年前，楚宥敛更加沉稳，却更加锋利了，回眸看她时，连门外的风雨都胆怯了。
他今日穿得比往日出席各大宴会时更加矜美华贵，额前如水的墨发被冰玉银冠束起来，耳后的发丝则落在赤纹玄衣上，行动间流光溢彩，璀璨夺目，却并不让人觉得刻意高调。
可能是习武的缘故，他至今仍习惯束腰，但他肩背挺直，腰细腿长，如此打扮，反倒更显清绝艳绝。
凌乱的片段从脑中闪过，滚烫的禁锢她腰腿的手，块垒般蕴藏恐怖爆发力的腰，还有炽热的唇……
心如擂鼓，颜玉皎下意识低头，手指略微颤抖地将发丝勾到耳后。
直到梅夫人心疼地搂着她说了好几句话，她才反应过来。
她咬了咬唇，低声道：“娘亲，我有几句话想对郯王世子说。”
梅夫人满脸警惕道：“男女授受不亲，怎可私自独处……”
“我也有几句话想对娇娇说。”
楚宥敛背着手向外走，临出门时对脸色难看的梅夫人道：“娇娇与我既是未婚夫妻，就不必拘此小节。”
梅夫人被噎了一句，简直气得要喷火了，谁说你们是未婚夫妻，她这个做娘亲的答应了吗？！
这小子也太猖狂了，当着她的面唤她女儿娇娇，如此亲密！
她现在怀疑这小子一直对玉儿不怀好意，恐怕是蓄谋已久，不然多年前的庚帖他怎么还留着？！
然而梅夫人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颜玉皎低眉顺眼地跟在楚宥敛身后越走越远，就像四年前她在家中后花园发现他们俩私会时一样……
四年前，梅夫人急的逼颜玉皎发誓再不主动和楚宥敛相见，彻底掐死女儿还没萌发的爱情幼苗。
然而四年后，她看着这俩人亲密如常的背影，却忽然觉得，当年她可能……激进了。
可这一点点内疚，在看到偷偷喝茶悠哉悠哉的颜尚书后，荡然无存。
“颜祁望！你真的是皮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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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走多远，前厅穿来震天撼地的殴打声，颜玉皎脚步迟疑了下。
“现在过去也不会改变什么，恐怕还会连累你自己。”
楚宥敛撑着伞，语气淡淡。
颜玉皎小声地“哦”了一声，然后继续乖乖跟着他走。
或许是楚宥敛撑的伞比较特殊，细雨敲打在伞上的声音，像是隔了一层，雾蒙蒙的不真切。
倒是颜玉皎自己的吐息和心跳，急促清晰得可怕。
让她忍不住抬头张望假装很忙，企图平心静气。
可一深吸气，就吸了满腔楚宥敛身上的香气，微凉清甜，淡雅迷离，熟悉而又陌生，让她瞬间回想起那晚红纱床帐内的气息……
原来这种香在人情动的时刻，会变得馥郁浓烈，心潮迭起……
红晕从耳根缓慢攀升。
颜玉皎下意识往伞外面跑，想要离这诡异的气氛远一点。
却被一把攥住了手腕。
似那晚一般，滚烫不容置疑。
“娇娇，到了。”
伞下光线昏暗，楚宥敛眉目略显模糊：“还记得我们以前常在这里会面，树下的秋千还是我送你的。”
头顶的伞稍稍被移开。
颜玉皎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后花园的大榕树下。
六年前，为了庆贺她从江南乔迁到京城，楚宥敛特意在她家后花园的榕树下给她扎了一个秋千。据说这个秋千用的是番邦进贡的千年古藤木，不惧雨水侵蚀，更无畏烈火灼烧。
那时他们关系最好，连这类番邦进贡的珍品，楚宥敛都会问先帝讨来送给她。
不像现在。
彻底毁了她的名声后。
还能若无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