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的学上下来,明行葵提笔能写字,看字能念声,一篇三字经被明行葵来来读读背了个七八分,便是符嬷嬷闲来无事逗她,明行葵也能对的上来。

    明力知道了高兴,择日子又一同喊了明行葵和明行诚一块到外院书房抽查课业。

    明行葵穿了一身牡丹粉的薄褂子,底下是一件淡葡萄紫的长纱裙,通身的粉嫩,在这样金秋的季节,她犹然一团稚气,如嫩春初开的桃花瓣。

    明行诚见了明行葵就要逗她,张手牵了手带着她往外院书房去,明行诚身后背着青色的布袋子,明行葵身后跟着绿蜡和青山。

    “你屋里丫头的名字取得真有意思。”明行诚一手牵了她,一面笑,“我之前从行可无意间说过,是不是名字都是带绿的?”

    明行葵点了点头,明行诚被光照的刺眼,微微一笑,领着明行葵穿过了院外,又穿过了一道穿廊并一小片池子,才到了一处四面敞开的亭样房屋的门口,那屋里四周柱上蒙着绿色祥云花卉织锦的薄纱,风一吹,帘动,那薄纱被系在亭柱上,送来几道如竹般的清香。

    明行葵尖了鼻子轻闻了闻,只见屋中央的半张桌子上放着一尊小巧的青釉香炉,轻轻巧巧的,中间插着香,燃着明行葵刚才闻到的味道,屋子中央另有丫头毛掸子正拂尘,听见声音一抬眼看见明行诚和明行葵行了礼问了声好。

    明行诚对这里格外熟悉的样子,笑着眯眼点头,又垂头对明行葵道:“春词,这里你来过没?”

    明行葵摇了摇头,明行诚笑道:“你的丫头可都是从这一条路进来的。这里是外院,一般你们少来,父亲和书房就在这,纪先生平日里也歇在这里。”

    照理说,外院应该没有女子在这,明行葵抬头看了看正洒扫的丫头一时有些疑惑,明行诚大约是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这里叫是叫外院,可瞧得也没那么紧,从这个屋子一直走,是府里的祠堂,平日里都是派人打扫,若是祭拜便往这里来,太太也会偶尔来一趟。”

    明行葵这会看明白了,原来除了自己平日里活动的那块地方,明园还有这么多自己没有去过的地方,这地方虽说是外院可明家的祠堂在这,平日里小沈氏若是来办什么事情,传什么人也会偶尔来着,所以说,这里便不是不能来,只是要少来。

    “爹爹没带我来过这。”明行葵仰头看了明行诚。

    明行诚笑道:“你年纪还小,平日里里里外外都要丫头跟着,来这有诸多不方便,若是再长大一些便可以来瞧一瞧,父亲的藏画很多,你若是喜欢,父亲定然愿意给你瞧。”

    明行葵跟着明行诚从那亭样的屋子走了进去,只觉得屋内豁然开阔,四周又有风吹着,又凉又清香,再往里走是两条路,一条通着昏黑的地方,外头日光透着窗棂打下来,只见里头关着门,隐隐能瞧见雕花门缝隙中透出的烛光,再里面是一座座小木板似的牌位。

    明行葵只瞧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想必那就是明行诚说的祠堂。

    明行诚带着她往另一条路走,走出那间屋子,一瞬间光全照了进来,脚下是一座小桥,不宽也不很窄,正正好好的短桥,明行诚和明行葵在桥上走还能再容纳两人,从小桥走下来,眼前是一块铺了路的平地面,脚下铺了宽大的黄叶绿串枝牡丹芙蓉织锦的薄毯,明行葵一脚踩上去只觉得轻薄也不搁脚,一抬头,头顶没有任何东西挡着,怪不得这样亮,用明行葵的心里话来说,这就是造了一间露天的大屋子,四周还摆了桌椅等。

    再王里头走,又是一间摆了桌椅的屋子,那屋子尽头挡着一道布帘子,明行诚张手拨开,便看见明力坐着中央,屋内又是一股竹子的清香,明行葵四处瞧了,只见明力屋外也没有种着竹子,哪来的那股竹子的清香。

    明力手底下的桌子上横着一幅江山秋色图卷,明行葵走上前几步,瞧见那幅画很是漂亮,画中央是个湖泊,周围是高高崎岖的山石和渐隐的村屋和枯木。

    明力见明行葵好奇的瞧,笑了张手唤她:“春词,过来坐。”

    明行葵被明力抱在膝上,明力眼里含笑指了手下的那幅画,低头逗她:“春词也喜欢画吗?来瞧瞧。”

    明行诚立在一旁嘴里也含着浅浅笑只低头瞧着。

    “你大哥那时同你一般年岁便能将三字经念熟背诵,让你大哥考考你好不好?”明力笑着逗明行葵。

    明行葵窝在明力怀里抬头看着明行诚,明行诚闻言道:“既如此,我便要考考春词了。曰春夏,曰秋冬下面是什么?”

    明行葵还未答,只听见明力笑着打断:“这样简单的词句,你未免也太宠春词了。”

    明行诚想了想,又开口:“那寒燠均,霜露改的下一句呢?”

    明行葵朗声道:“右高原,左大海。”

    明力满意的轻轻揉了揉明行葵的头发:“春词日后定然也腹有诗书气自华,平日里若是隋先生上课你有不懂得,都可以去问你大哥。”

    明力说罢,示意下人将明行葵带下去:“带四姑娘出去逛一逛,行诚你留下。”

    *

    另有明力书房的丫头带着明行葵出去,明行葵快走到帘子外头,只听见明力和明行诚说话,不知道为什么,明行葵下意识回头瞧了一眼,只见明行诚素来带着笑意的脸此刻崩的紧紧的,明行葵瞧了忙收回了目光。

    窗外依旧是日头正好,明行葵站在阶下,一眼就被一树的金黄所吸引。

    灿金灿金的银杏树长得格外漂亮,挂在树上如金子一般,耀眼的醒目,好像天地之间都只剩这一抹金黄。

    *

    “四姑娘不常来这。老爷之前便说呢,等四姑娘再大一些,便可常常过来瞧画呢。”领着明行葵出去的丫头看着年纪比绿蜡稍大一些,模样也是平平,一身竹绿的长衫,袖口是月白的,领口胸前绣着淡淡的竹纹。

    “姐姐是爹爹的丫头吗?”明行葵仗着自己现在还是稚童的年纪,只装的天真无邪,仰头问她。

    那丫头点点头:“我叫画竹,平日里我负责洒扫老爷的书房,四姑娘日后若是来找老爷或是想来瞧画了,便可来找我。”

    画竹说罢,带着明行葵出了门,门外一长排的柳树,画竹指了身侧的长廊,长廊对面栽着排排树木,倒是没有花,长廊的对面明行葵一眼就能瞧见有一长长窄窄的小桥,边上是形状怪异的假山石。

    明行葵看了一圈,只见这里虽说有丫头,但年纪偏长,说是丫头不如说是姑姑,就连眼前的画竹看着年纪也稍大一些。

    明行葵四处逛了一圈,只见这里瞧着地方大,可行动之间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也差不多逛完了。

    绿蜡到了这,只四周好奇的瞧,却也没开口说什么话,这里终究不比内院,青梅随身带了小包,里头给明行葵装着一应应急的东西,糕点水壶伞等等的。

    青梅想着明行葵该是饿了,想给她拿东西吃,附近看了只觉得没地方坐。

    明行葵回到刚才那四周围着帘子的亭子处,坐了椅子上,画竹上了茶:“四姑娘,老爷素来不喜欢在这里用糕点,这儿也没备什么,这是我自己的玫瑰饼,不是外面买的,是早上老爷赏的,我吃过了便留下来了,您若是不嫌弃,请用便是。”

    画竹端了一盘印花白瓷盘,上头摆了几块外皮酥脆呈澄黄的圆饼。

    绿蜡见状,站立在明行葵身后略扬了眉看了眼画竹:“姑娘素日不吃这些。”

    照理说,底下人随意端上来的东西送到明行葵面前到底有些不合适,况且明行葵年纪还小,小沈氏也常常怕她乱吃。

    画竹脸色骤然变了,嘴角依旧带着和煦的笑,只是眼神落在绿蜡身上格外冷些:“是我不知道内院的规矩,四姑娘,恕罪。”

    画竹说罢,便要将那碟玫瑰饼撤下去。

    “画竹姐姐。”明行葵仰起脸对画竹一笑,“我之前没怎么尝过这个,也不知道吃不吃的惯,怕若是尝了吃不惯,倒是浪费画竹姐姐的一番心意。”

    画竹脸色这才好看一些。

    “若是画竹姐姐不介意,我这也有一些,咱们换着吃好不好?”明行葵带着笑,身后的青梅听见忙将小包打开,取出包的四四方方的油纸,一打开里头是蜜枣儿。

    “不敢承四姑娘的好意,多谢四姑娘了。”画竹脸色好多了,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明行葵见状也没说什么,坐在椅子上捏了个枣吃了,一旁的绿蜡见状有些愤愤不平低声道:“这样子算什么,我又没说错什么,什么东西就随随便便往姑娘眼前送吗,这像什么样子……”

    绿蜡嘴里嘀嘀咕咕的,青梅在一旁不敢附言,只是垂首立在明行葵身后。

    明行葵听的心里头有些烦躁,嘴里咬着蜜枣,咽下又是一股子腥甜。

    绿蜡的心意是好的,可偏偏嘴上厉害的如刀子一般。

    底下当差的丫头说着话,明行葵眼见远处的景色,心里稍稍被微风吹平了一些。

    “大少爷来了?”一个丫头道。

    “来了,在老爷书房呢。”另一个丫头跟道。

    两人像是偷懒,拉着袖子站在一处说悄悄话,明行葵正好在上头能听见一言半语。

    “这下大少爷可了不得了!日后便是再出个小少爷,也难越过大少爷去啊,虽说是姨娘生的,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前途无量啊!”一个丫头嘻嘻笑着,说话也跟没把门似的,明行葵听着,只觉得这说话声也稚嫩,恐怕还是个小孩子。

    “她们也太大胆了一些。”绿蜡开了口,又瞧了眼明行葵的脸色,“姑娘别听这些混账话,免得脏了耳朵。”

    明行葵只装作没听见,吃了几颗蜜枣,只觉得手黏,青梅又拿帕子给她擦了手。

    明行诚出来后,正好见着明行葵背对着自己,半大的身影坐在那一团似的,还没身旁亭柱的的一半高,身后又站着两个丫头,明行葵听见声,一回头见着明行诚走了出来,明行葵冲他一笑,圆圆如苹果一般的脸颊红彤彤的,瞧着便有几分怜爱。

    明行诚也笑了,一时间又想到刚才明力在书房同自己说的话。

    “太太如今没有孩子,你便是家里唯一的儿子,没事的时候也出来走动走动,给太太请安。”明力嘱咐他,“你年纪也大了,以后待在内院也不方便,抽个日子搬出来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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