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甜美安宁的睡颜,“卿乃佳人,婉如紫苏”这八个字瞬间深深的刻入了我的脑海中。

    我低头看着刚刚落崖时还未来得及发出去的飞刀,拿出手帕细细的擦拭着上面的尘土,这会儿她应该快要醒过来了吧。

    不知何时太阳已悄悄爬上了我的头顶,强烈的阳光在飞刀上折射出尖锐的光芒,照的人睁不开眼,我微微眯起眼,不自觉的将视线转向了静静的躺在不远处地上的她。

    却发现强势嚣张的阳光早已被青翠挺拔的玉竹瓦解得零零碎碎,溃不成军,温柔的爱抚着她细腻的脸庞。

    呵,我自嘲的一笑,我还是先顾好自己吧。我撑着双手寻了一处阴凉的地方稍稍坐定,一股凉意就从指尖传遍了四肢百骸,直袭上我的心头。

    一阵无可抵挡的气息瞬时冲上了喉头:“咳咳咳咳……”真是没用啊,半点凉气就让我成了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我平复下在我体内横冲直撞的气息,依旧拿起手帕擦拭着我的暗器。

    也不知她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或许我不该在心中这样问自己,因为她醒了之后简直就是继下棋的那场噩梦之后的另一场噩梦的开始。

    这个家伙竟然找了一堆野菜和一些有毒的植物给我,还傻乎乎的问我哪个可以止血。这下我不止感觉到体内的气血上涌,还感觉到了额角的青筋在突突的抗着议。

    姑娘,难怪你会被杖责赶出宫……

    人家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我怎么感觉你还会再死一次呢?

    等会儿!不对……是在什么时候我已经默认了她的身份,还对她渐渐的放下了心防,开始用对待平常人的心态去与她相处。

    我敛下心头的笑意问自己,难道就因为她救了我一命便对她放下戒心和防备吗?不,即使她没有在那时拉住我,我亦有能力自保,感情用事与掉以轻心这两个词从来就不会出现在我的身上。

    我低着头十分深刻的反省检讨着自己,完全忽略了在我耳边喋喋不休的她。

    意识恍惚朦胧之间我好似听到了她在叫我,我抬眼看去,她离我仅有几步之遥,可我却觉得我们几乎隔了整条银河,看不清也猜不透。

    我之前用内力压制住她所中的毒,她的脸色红润了不少,皮肤甚至还泛着淡淡的光泽。

    额前的几缕发丝垂在侧脸旁边,更是为她增添了几分温婉可爱,她神情激动,红唇一张一合,整个人散发着活力,这样的她我倒还是第一次看见,一时竟有些看痴了。

    我感觉我的耳朵好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隔离了外界所有的声音,我的眼里与心里只剩下了那张不知在说些什么的红唇。

    是啊,就只剩下了那张红唇,她前不久还刚咬破了,她唇上嫣红娇艳的鲜血混着她的汗珠带着她的体温砸到了我的皮肤上,让我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所有。

    我看着她说完了所有的话之后看着我的微带期待的眼神,明明不知道她说了一堆什么鬼的我竟然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而她在得到了我赞同的点头动作后,就像是一个得到了心爱之物的孩子,欢呼雀跃的咧开嘴笑了。

    她如花般的笑靥就像那春风吹拂进了我的心田,开出了千树万树的桃花。我的心狠狠一震,几乎是同时,我的脑海中浮现了一句话。

    你笑的时候,阳光因你而灿烂。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魔怔了,脑子里竟然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或许我应该好好的静一静,好好的想一想这是有哪里不对,于是在从云南回汴京的路上我几乎没怎么说过话,哪怕是在半路遇到了一个武功高强满身煞气的杀手也没能改变我的这种状态。

    回到汴京太傅府后,我每天除了吃饭几乎不会踏出房门半步,完全沉浸在书林墨海中,一个人忙的不亦乐乎。

    直到有一天世叔突然叫我去他房间,他说让我教慕卿苏暗器,当时我对这个提议是十分抗拒反对的,但是世叔却告诉我他派出去的探子搜集了关于慕卿苏的所有讯息。

    慕卿苏,前大理寺卿慕晟敏之女,慕晟敏因触怒龙颜被贬蛮荒之地,家中女眷尽数充入宫廷为婢,慕卿苏在宫中之时只是一个洒扫的小宫女,因犯错而被宫中贵人责罚赶出宫门,碰巧被舒大人救起。

    我静静的听世叔说着关于她之前的一切,这一切听起来其实十分合乎情理,但是就是因为太过合理所以才可疑。

    目前我们尚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也不知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所以在没有弄清楚这两点之前,我们只能静观其变,先发制人只会打草惊蛇,失去先机。

    这下我也终于明白为何世叔会让我教她暗器了,世叔无非就是想让我借这个机会试探她到底是否身怀武功,一个人的身份可以造假,容貌可以造假,但是一个人的脉搏与心脏跳动却是做不得假的,如果想要察看她体内的内力,只需把她脉搏便知。

    虽说当时在拜剑山庄下的崖底我早已为她把过脉,但是当时她身中奇毒,全身羸弱无力,脉搏跳动甚是微弱,再加上我当时一门心思全放在那毒身上了,内力不内力的倒是没有注意。

    “无情啊,坐了这么久,我们也是时候站起来了。”

    我沉默不语,我知道世叔一直都在找寻着一切能够让神捕司重开的条件,但是如今多了慕卿苏这么一个尴尬的人,这事能否顺利完成还待两说。

    我也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世叔表面悠闲惬意但实际|神捕司一直都是他心中一道过不去的坎,特别是如今的朝廷已是腐朽不堪,圣上又被奸相蔡京迷惑了双眼,将黎民百姓置之不顾,我大宋的大好河山早已是千疮百孔,风雨飘摇。

    而邻国又一直对我们大宋虎视眈眈,欲取江山而拥之,在这种情况下要想为万民谋一份福祉,真的是难上加难。

    “好。”

    我犹疑了半晌但最终还是答应了世叔的提议,虽然功名利禄对我来说只是过眼云烟,但是世叔于我有养育教导之恩,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帮他达成这个心愿。

    不过为了不让慕卿苏起疑心,我并没有直接提出要教她暗器,我给了她两个选择,一是剑法一是暗器。

    并不是我不想教她,只是试探她让她露出马脚的方法多的是,我为何要吊死在这一棵树上呢?

    出乎意料之外的她选了暗器,可是刚开始练的时候她有些不情不愿,但是后来不知怎么她突然就努力专注起来了,时常是我刚起床她就已经在院子里练习了有一炷香的时间了。

    我很疑惑也很好奇,她莫非是受了什么刺激不成,这个反应实在是太反常了。

    然后有一天我去叫她用餐的时候,我听到从她房间里传来的轻轻的抽泣声,我当时直接愣住了,我这才发现我们一直都是把她当成敌方,一直以来我的态度就是试探和防备,执拗的认准了她就是那个居心不良之人,却忘记了另外一种可能:如果她真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呢?

    我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却独独漏掉了这种可能。

    我心中有些涩涩的,这是二十几年来我从未有过的感受,这种感受叫同情,说的难听一点是可怜,甚至我的这份同情中还带了一点点的心疼。

    是的,的确是心疼,我真切的感受到了,就在左边心房的位置,有一丝被针扎了的痛感。

    她父母亲人均不在世上了,我想如果当初不是舒大人恰好路过还对她施以了援手,恐怕她也早已是阎罗殿中的一抹冤魂了吧。

    在她脱掉了那层故作坚强的外衣后,她也不过是一个平常的女子,还是一个生存颇为艰难的平常女子。

    身中奇毒,不知何时会毒发,不知自己所中之毒是否有药可解,这一桩桩一件件像千斤重的铁锤全都压在她一个弱女子身上,可她却不能喊疼也不能流泪,只能在没人的时候关起门来独自舔舐伤口,让人在赞叹她坚强时还会为她感到心疼。

    其实转念一想她和我倒同是天涯沦落人呢,她身中奇毒不知是否能活命,而我双腿残疾久病缠身,生不如死。

    小的时候我看着同龄的孩子们开开心心的玩耍,玩累了就奔跑着扑入父母的怀抱,而我却只能坐在轮椅上与书本文字为友,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那时我想着啊,我已经是个废人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走到哪里旁人都是用那种可怜我的表情看待我,难道我这辈子真的甘心一辈子坐在轮椅上当一个平庸之辈,一个真正的废物吗?

    不,这不是我想要的,也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我要向世人证明我无情不是一个废物,同时也是向自己证明自己的价值。

    于是我整天沉迷在琴棋书画暗器兵法之中而无法自拔,这是我自己的一种执着同时也是麻痹自己的一种方法。

    既然不能靠双手双脚证明自己,那我就靠才华向所有人证明一切,毕竟我从未拥有过什么,我唯一拥有的就是世人怜悯恶心的眼光和大把时间了啊。

    慕卿苏大抵也是如此吧,她想用练习暗器来麻痹自己那颗已坠入尘埃带着恐惧不安的心,以此来时刻告诫自己:我所有人都不靠,我只靠我自己!

    人在被逼入绝境的时候,总是会迸发出无限的潜能呢。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我对她竟然生出一丝惺惺相惜的情感来。

    我从小便博览群书,说我是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也好,关在书房里长大的也罢,但我的书房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书这倒是事实,我几乎翻遍了我收藏的所有医书,才找到了与玲珑醉心有关的一点讯息。

    玲珑醉心,两大奇毒之一,因发作时其感受犹如万蚁啃噬,削肉剔骨而得名,故又名玲珑噬心。

    欲解此毒,需得找齐镜茗花,七重子,七仙女草三味药引制成解毒|药丸,服下即解。

    我合上书本,心中思绪万千,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是骡子是马总要拉出来溜溜。

    慕卿苏,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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