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府后院。
梧桐树旁，素衣白裳的女子支颐倚在桌畔似在思索什么。
听见脚步声以及丫鬟提醒，纪湘这才懒懒起身，敛衽福了福。
她抬起头来，一张小脸犹带病后的苍白，愈发衬得眉眼鲜明，乌发亮丽，唇瓣是淡淡的粉。
“听说日前是严公子相助官府救了小女子。”她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四目相对，一触即分。
“不敢当，在下只是行商凑巧路过，又逢使君相邀，不知姑娘病体可大好了么？”
严公子一身蓝色锦衣，两道锋利的剑眉之下是一双深邃的眼眸，停在那素白身影一瞬，拱手笑道，“这里有些调养之物不值什么，还请笑纳。”
“那可真巧，托公子的福，小女子的病已好多了，不日即可痊愈。”纪湘瞥了一眼，倒不推辞，示意红玉收下东西。
视线扫过他腰间玉佩与剑上花纹，上辈子她是识出他的身份的。
如今想来他怕是早已知晓她仰慕他，也对，他可是盛京无数闺阁少女的梦中人。
纪湘拨弄着茶碗只作不见。
“既未好全，外头风大，姑娘还是要仔细身体。”他状似关切。
“屋里闷了几天正好出来透透气。”纪湘摊开细白匀净的手，好似看着什么，风从指间穿过，带着春光的颜色。
她好像并无半点肃客入内之意，微微笑道，“红绡将东西拿来。”
严公子尚不解其意，待到看到盘上的珠宝金银，面上神情一顿，“姑娘这是何意？”
“些许薄礼，聊表谢意，还有就当买下这些补品。”纪湘装作没有看见，仍是十分礼貌客气。
心知以他的自负必不会收，果见他脸色变了又变，婉转回绝。
“在下不过顺手相助，岂是谋求回报之人，姑娘未免也……”
“是小女子唐突了，公子既然不愿收，那便请坐下喝杯茶罢，莫要让人以为我怠慢了客人。”纪湘慌忙致歉，邀他品茶。
佳人嗓音温软动听，绝美容色尽是认真，听来令人不忍责怪。
对方一掀衣摆，从善如流。
红玉端上糕点，青瓷盘中仿若一朵朵梨花绽放，格外精巧。
纪湘伸手拈起一块梨花糕，“使君府上的糕点，味道不错，公子尝尝？”
严公子看到糕点却是一愣，垂下的眼眸晦暗不明，抬起来已是神色自若，只有纪湘察觉了那一点僵硬。
“公子可是嫌小女子怠慢，近日胃口不好吃不下别的，是以简陋了些。”
“怎会。”严公子礼貌一笑，笑意不达眼底。
“那便好。”纪湘状似松了口气。
他吃了一块，搪塞敷衍了几句便即离去。
人走后，纪湘推开糕点，敛了笑容。
前世成亲二载，她对晏遂总算有些了解，虽然不知是何缘由，晏遂确是厌恶梨花糕，甚而差点打杀了新来的厨子。
从前她喜怒哀乐尽牵于他一身，只想做好他的妻子，为他生儿育女，与他共偕白首。如今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晏遂不招惹她便罢，若是触犯底线，她也不会任人摆布。
“小姐不吃了么？”红玉道。
纪湘摇头。
红玉便收了瓷盘下去。
“小姐外头风大，咱们进屋吧。”红绡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压下了心中的话。
“我再待会。”
肩头微微一沉，是红绡拿过披风给她披上了。
红绡便与红玉退至一边侍立，红玉待要再问，却被红绡一眼制止。
送走了厌恶的人，纪湘心情畅快许多，只觉春色亦明媚许多。
不知那个人怎样了。
她唇齿间溢出二字，轻轻的。
“廿一……”
有风拂过，梧桐叶轻晃。
回屋后，纪湘问起：“去问问侍卫长此行可有叫廿一的。”
隐于树上的黑衣青年动作轻灵地落地，茂盛枝叶都几乎不曾摇动。
她手腕已好了。
廿一起身后往那朱门绣户深深望了一眼，随后几个起落离开刺史府。
他也不知为何在此守了数夜，明明任务已到期限。
那日……
他本意引开山匪，火光一照，易容却被其中一人认出。
“他是……不对，你是谁！哑巴呢？”
“糟了！那娘们！”山匪头子骂了一声粗。
冷白月色镀在黑衣上，好像晕染了一点微蓝，青年眉目如覆霜雪，没有一丝多余的感情，紧抿的唇动了动，惜字如金。
“杀你的人。”
他急欲摆脱纠缠，寒光一闪，背上的刀已出鞘握在手中。
这刀不像寻常刀那样厚重，刀身狭长，刃开单侧，他侧身避开对方砍刀，对方又再次举刀攻来。
只见他飞脚踢中山匪手腕，对方砍刀脱手，他已抬手割断敌人喉管。
嗤——喷溅而出的鲜血未来得及沾上身，青年已移身迎击下一个敌人。
武器相交叮叮当当的响，片刻之间又有好几个山匪倒下。
“你你你！”被眼前人迅捷无伦的身法逼得节节后退，山匪头子面上终于现出恐惧之色，立即下跪求饶，“我放了她还不行么……”
脑中浮现少女容颜，水杏眼望着他，雪衣染污，嗓音惊恐。
青年眸光一凛，心中杀意盛到了极点。
闪过对方偷袭的一锤，一掌将人打出几丈，吐出一口血沫。
长刀随之而至，自后心刺入山匪头子的心脏，他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剩下几个人四散而逃。
将刀身在死人身上擦过，手腕翻转收刀入鞘。
虽然山匪武功平平，却人数众多，耗费了不少时间厮斗，他急忙反身朝南边掠去，靠近了停下脚步。
却恰恰看见有人找到了她，她被丫鬟和兵丁护送下山。
她已脱险。
黑衣青年暗暗追随而去，远远地跟着，没人发现他的存在。
直到方才她在树下轻唤那个代号……
按刀的手微动，差点露出破绽。
他怎会因她一句呼唤便……青年暗恼。
黑眸掀起一丝波澜又迅速隐去。
两日后。
纪湘不再多耽，谢过府上主人后便启程返京。
“小姐，奴婢问过了，并无廿一此人。”马车内红绡禀告。
纪湘颔首。只是巧合么？
既然是府中暗卫，那么总会再见，加上这次，她欠他良多。凭她偌大国公府，他想要什么，总能办到的。
“廿一是谁呀？”红玉好奇道，她们日日与小姐在一起，从没听说过，总不至于是梦里的吧。
纪湘约略说了山上相救之恩。
马车辚辚，转眼到了盛京城门脚下。
爹爹，娘亲，她回来了。纪湘攥紧绣帕，越离家近，竟越情怯。
“什么人，走开走开！”
有了前车之鉴，随行护卫对于突如其然冲上来的人更加警惕，马车前几名侍卫纷纷抽刀。
红玉掀帘看去，只见地上伏着个瘦小的人影，因侍卫出声恫吓，更是吓得爬不起来。
后方有脚步声响起，地上的孩子身子瑟缩一下，往前方车驾爬去。
“小姐，好像是个乞儿。”
纪湘目露悲悯，叹了口气：“别吓着人，给他些吃食，让他去吧。”
“救命……”
听到低微的呻吟，纪湘掀起帘子，入目的是个衣衫褴褛的小乞儿，约摸八九岁，又黑又瘦，一双眼睛倒是极亮。
“在那！”
一群手持棍棒的家丁模样的人紧随而至，为首的靛衣家丁方面阔口，身材结实，正想提溜人起来，又嫌脏，抬起脚就踹。
纪湘已明白这乞儿身上棒疮是从何而来，娇声喝止：“住手！”
“关你屁……”为首家丁趾高气扬地扫了一眼，又看了对方这阵仗，这女子通身的气度，心知绝非寻常人，旋即眼珠一转换了笑脸，“姑娘有所不知，这小乞丐屡次偷东西。”
小乞儿乘他愣神的当儿躲过了这一脚，看向车上的人。那车上女子白衣如雪，好像天上仙女，一看就是好人。
他慌忙摇头，眼中闪现希望：“我没有，没偷东西！”
那家丁狠狠瞪了乞儿一眼，示意手下人上来抓人，脸上满是谄媚，“小人也是不想让这些阿猫阿狗坏了盛京安宁，污了贵人的眼。”
纪湘由婢女搀扶从马车上下来，视线划过乞儿，看了面前见风使舵的恶奴，她举止端凝，微微拧了秀眉，仍是那般温软的嗓音，语气却已是责问。
“我怎么不记得何时盛京治安归你管了？你说说看，你抓了人回去要如何惩处，将人打死么？”下了车来她才看清小乞儿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
“小人不敢。”为首家丁听得直冒冷汗。
“他如果真偷了东西，就该交由京兆府惩处，而不是让你们滥用私刑。”
为首家丁听得心中一惊，朝身边之人使眼色。
棍棒落下之际，侍卫长飞快出手架住，那打人家丁连同其余人等也被制住。
霎时间，求饶声不绝。
险些丧命棒下的小乞儿被骇住，纪湘按住心口，沉了脸色。
红绡看向纪湘：“小姐……”
“你这是作什么，惊了我家小姐你十条命也赔不起。”红玉心直口快。
“小姐恕罪，小人也不知他为何不小心……”为首家丁连忙自掌耳光。
“我看分明就是故意。”红玉瞪他一眼。
对这群恶奴略施惩戒，纪湘吩咐派人暗中跟着他们。
砰砰砰——小乞儿跪下磕头。
纪湘忙命人将他扶起，他又磕了几个头才从地上起来。
“小姐，这些东西。”红绡递过一包东西，正是纪湘方才所说。
“找个大夫给他看看。”
“是。”小姐素来心软，连花儿鸟儿也不忍伤害，红绡已是习以为常。
纪湘将那包东西递给小乞儿，“这里有些吃食和碎银子你拿着，我知道你没偷东西对不对？他们为什么要追你？”
小乞儿摇头，又点头。“他们不让我们在里面乞讨，见到我们就打，狠狠地打。”说到这里他瑟缩了一下，似是想起什么不好的记忆。
“别怕，他们现在不敢打你。”纪湘柔声安慰。
听了她温柔话语，小乞儿眼中不禁涌上两汪泪水，却并不接纪湘的东西，砰一声又跪下，语声哽咽，“求恩人救救我娘亲。”
梧桐树旁，素衣白裳的女子支颐倚在桌畔似在思索什么。
听见脚步声以及丫鬟提醒，纪湘这才懒懒起身，敛衽福了福。
她抬起头来，一张小脸犹带病后的苍白，愈发衬得眉眼鲜明，乌发亮丽，唇瓣是淡淡的粉。
“听说日前是严公子相助官府救了小女子。”她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四目相对，一触即分。
“不敢当，在下只是行商凑巧路过，又逢使君相邀，不知姑娘病体可大好了么？”
严公子一身蓝色锦衣，两道锋利的剑眉之下是一双深邃的眼眸，停在那素白身影一瞬，拱手笑道，“这里有些调养之物不值什么，还请笑纳。”
“那可真巧，托公子的福，小女子的病已好多了，不日即可痊愈。”纪湘瞥了一眼，倒不推辞，示意红玉收下东西。
视线扫过他腰间玉佩与剑上花纹，上辈子她是识出他的身份的。
如今想来他怕是早已知晓她仰慕他，也对，他可是盛京无数闺阁少女的梦中人。
纪湘拨弄着茶碗只作不见。
“既未好全，外头风大，姑娘还是要仔细身体。”他状似关切。
“屋里闷了几天正好出来透透气。”纪湘摊开细白匀净的手，好似看着什么，风从指间穿过，带着春光的颜色。
她好像并无半点肃客入内之意，微微笑道，“红绡将东西拿来。”
严公子尚不解其意，待到看到盘上的珠宝金银，面上神情一顿，“姑娘这是何意？”
“些许薄礼，聊表谢意，还有就当买下这些补品。”纪湘装作没有看见，仍是十分礼貌客气。
心知以他的自负必不会收，果见他脸色变了又变，婉转回绝。
“在下不过顺手相助，岂是谋求回报之人，姑娘未免也……”
“是小女子唐突了，公子既然不愿收，那便请坐下喝杯茶罢，莫要让人以为我怠慢了客人。”纪湘慌忙致歉，邀他品茶。
佳人嗓音温软动听，绝美容色尽是认真，听来令人不忍责怪。
对方一掀衣摆，从善如流。
红玉端上糕点，青瓷盘中仿若一朵朵梨花绽放，格外精巧。
纪湘伸手拈起一块梨花糕，“使君府上的糕点，味道不错，公子尝尝？”
严公子看到糕点却是一愣，垂下的眼眸晦暗不明，抬起来已是神色自若，只有纪湘察觉了那一点僵硬。
“公子可是嫌小女子怠慢，近日胃口不好吃不下别的，是以简陋了些。”
“怎会。”严公子礼貌一笑，笑意不达眼底。
“那便好。”纪湘状似松了口气。
他吃了一块，搪塞敷衍了几句便即离去。
人走后，纪湘推开糕点，敛了笑容。
前世成亲二载，她对晏遂总算有些了解，虽然不知是何缘由，晏遂确是厌恶梨花糕，甚而差点打杀了新来的厨子。
从前她喜怒哀乐尽牵于他一身，只想做好他的妻子，为他生儿育女，与他共偕白首。如今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晏遂不招惹她便罢，若是触犯底线，她也不会任人摆布。
“小姐不吃了么？”红玉道。
纪湘摇头。
红玉便收了瓷盘下去。
“小姐外头风大，咱们进屋吧。”红绡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压下了心中的话。
“我再待会。”
肩头微微一沉，是红绡拿过披风给她披上了。
红绡便与红玉退至一边侍立，红玉待要再问，却被红绡一眼制止。
送走了厌恶的人，纪湘心情畅快许多，只觉春色亦明媚许多。
不知那个人怎样了。
她唇齿间溢出二字，轻轻的。
“廿一……”
有风拂过，梧桐叶轻晃。
回屋后，纪湘问起：“去问问侍卫长此行可有叫廿一的。”
隐于树上的黑衣青年动作轻灵地落地，茂盛枝叶都几乎不曾摇动。
她手腕已好了。
廿一起身后往那朱门绣户深深望了一眼，随后几个起落离开刺史府。
他也不知为何在此守了数夜，明明任务已到期限。
那日……
他本意引开山匪，火光一照，易容却被其中一人认出。
“他是……不对，你是谁！哑巴呢？”
“糟了！那娘们！”山匪头子骂了一声粗。
冷白月色镀在黑衣上，好像晕染了一点微蓝，青年眉目如覆霜雪，没有一丝多余的感情，紧抿的唇动了动，惜字如金。
“杀你的人。”
他急欲摆脱纠缠，寒光一闪，背上的刀已出鞘握在手中。
这刀不像寻常刀那样厚重，刀身狭长，刃开单侧，他侧身避开对方砍刀，对方又再次举刀攻来。
只见他飞脚踢中山匪手腕，对方砍刀脱手，他已抬手割断敌人喉管。
嗤——喷溅而出的鲜血未来得及沾上身，青年已移身迎击下一个敌人。
武器相交叮叮当当的响，片刻之间又有好几个山匪倒下。
“你你你！”被眼前人迅捷无伦的身法逼得节节后退，山匪头子面上终于现出恐惧之色，立即下跪求饶，“我放了她还不行么……”
脑中浮现少女容颜，水杏眼望着他，雪衣染污，嗓音惊恐。
青年眸光一凛，心中杀意盛到了极点。
闪过对方偷袭的一锤，一掌将人打出几丈，吐出一口血沫。
长刀随之而至，自后心刺入山匪头子的心脏，他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剩下几个人四散而逃。
将刀身在死人身上擦过，手腕翻转收刀入鞘。
虽然山匪武功平平，却人数众多，耗费了不少时间厮斗，他急忙反身朝南边掠去，靠近了停下脚步。
却恰恰看见有人找到了她，她被丫鬟和兵丁护送下山。
她已脱险。
黑衣青年暗暗追随而去，远远地跟着，没人发现他的存在。
直到方才她在树下轻唤那个代号……
按刀的手微动，差点露出破绽。
他怎会因她一句呼唤便……青年暗恼。
黑眸掀起一丝波澜又迅速隐去。
两日后。
纪湘不再多耽，谢过府上主人后便启程返京。
“小姐，奴婢问过了，并无廿一此人。”马车内红绡禀告。
纪湘颔首。只是巧合么？
既然是府中暗卫，那么总会再见，加上这次，她欠他良多。凭她偌大国公府，他想要什么，总能办到的。
“廿一是谁呀？”红玉好奇道，她们日日与小姐在一起，从没听说过，总不至于是梦里的吧。
纪湘约略说了山上相救之恩。
马车辚辚，转眼到了盛京城门脚下。
爹爹，娘亲，她回来了。纪湘攥紧绣帕，越离家近，竟越情怯。
“什么人，走开走开！”
有了前车之鉴，随行护卫对于突如其然冲上来的人更加警惕，马车前几名侍卫纷纷抽刀。
红玉掀帘看去，只见地上伏着个瘦小的人影，因侍卫出声恫吓，更是吓得爬不起来。
后方有脚步声响起，地上的孩子身子瑟缩一下，往前方车驾爬去。
“小姐，好像是个乞儿。”
纪湘目露悲悯，叹了口气：“别吓着人，给他些吃食，让他去吧。”
“救命……”
听到低微的呻吟，纪湘掀起帘子，入目的是个衣衫褴褛的小乞儿，约摸八九岁，又黑又瘦，一双眼睛倒是极亮。
“在那！”
一群手持棍棒的家丁模样的人紧随而至，为首的靛衣家丁方面阔口，身材结实，正想提溜人起来，又嫌脏，抬起脚就踹。
纪湘已明白这乞儿身上棒疮是从何而来，娇声喝止：“住手！”
“关你屁……”为首家丁趾高气扬地扫了一眼，又看了对方这阵仗，这女子通身的气度，心知绝非寻常人，旋即眼珠一转换了笑脸，“姑娘有所不知，这小乞丐屡次偷东西。”
小乞儿乘他愣神的当儿躲过了这一脚，看向车上的人。那车上女子白衣如雪，好像天上仙女，一看就是好人。
他慌忙摇头，眼中闪现希望：“我没有，没偷东西！”
那家丁狠狠瞪了乞儿一眼，示意手下人上来抓人，脸上满是谄媚，“小人也是不想让这些阿猫阿狗坏了盛京安宁，污了贵人的眼。”
纪湘由婢女搀扶从马车上下来，视线划过乞儿，看了面前见风使舵的恶奴，她举止端凝，微微拧了秀眉，仍是那般温软的嗓音，语气却已是责问。
“我怎么不记得何时盛京治安归你管了？你说说看，你抓了人回去要如何惩处，将人打死么？”下了车来她才看清小乞儿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
“小人不敢。”为首家丁听得直冒冷汗。
“他如果真偷了东西，就该交由京兆府惩处，而不是让你们滥用私刑。”
为首家丁听得心中一惊，朝身边之人使眼色。
棍棒落下之际，侍卫长飞快出手架住，那打人家丁连同其余人等也被制住。
霎时间，求饶声不绝。
险些丧命棒下的小乞儿被骇住，纪湘按住心口，沉了脸色。
红绡看向纪湘：“小姐……”
“你这是作什么，惊了我家小姐你十条命也赔不起。”红玉心直口快。
“小姐恕罪，小人也不知他为何不小心……”为首家丁连忙自掌耳光。
“我看分明就是故意。”红玉瞪他一眼。
对这群恶奴略施惩戒，纪湘吩咐派人暗中跟着他们。
砰砰砰——小乞儿跪下磕头。
纪湘忙命人将他扶起，他又磕了几个头才从地上起来。
“小姐，这些东西。”红绡递过一包东西，正是纪湘方才所说。
“找个大夫给他看看。”
“是。”小姐素来心软，连花儿鸟儿也不忍伤害，红绡已是习以为常。
纪湘将那包东西递给小乞儿，“这里有些吃食和碎银子你拿着，我知道你没偷东西对不对？他们为什么要追你？”
小乞儿摇头，又点头。“他们不让我们在里面乞讨，见到我们就打，狠狠地打。”说到这里他瑟缩了一下，似是想起什么不好的记忆。
“别怕，他们现在不敢打你。”纪湘柔声安慰。
听了她温柔话语，小乞儿眼中不禁涌上两汪泪水，却并不接纪湘的东西，砰一声又跪下，语声哽咽，“求恩人救救我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