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蒙蒙亮，灰白色的云被火把点亮，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刀光剑影中，倒下不少士兵。
剑出鞘，凭借极快的速度向对方刺去，剑面反射出微弱的火光。叶芃此时已身中三刀，血透过战甲往外渗。她攥紧手中的剑柄，咽下满口的血腥味。
作为明国第一代女将，叶芃常年驻扎在边疆，打算凯旋后跟皇帝讨赏——回家看看父母。本来已骑上回府的马了，但奈何敌国忽然起兵，她咬着牙，为了国都，毅然奔向边塞。
双方士兵都寥寥无几了，叶芃盯着对面的首领，两人对峙多时，锐利的目光如同猎豹般，试图捕捉对方的弱点。
“必须一刀毙命。”叶芃心想着，确定了位置后，飞速地冲向前，脚下的沙土被扬起，举起剑正准备向对方此去，就在不过两米的距离，叶芃忽然感到背后一凉，紧随着一阵疼痛，一把剑从背后穿过她的胸膛，她一下失重，跪倒下去。
“是谁……”几天没进水，叶芃的声音已经变得喑哑，视线逐渐模糊，一阵缓慢的脚步声从耳边踏过，她只注意到是军队士兵所穿的战甲。
驻守边塞快十年了，几乎是献尽自己的青春，受过无数的伤，与战友经历生离死别时只以一碗酒告别。
本是能放心交予后背的家人般的存在，却让她第一次感到钻心的痛，大雪纷飞的天，那句响彻天际的“为国报忠”到现在还弥漫在她的耳际。
“叛徒——”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吼出两个字，前面的身影似乎颤抖了一下，叶芃眼前彻底黑暗，头垂了下去，身后立着的军旗凭着残缕飘扬着。
不远处山峦一刹那迸发出几道曙光，叶芃被光包围起来。
“我来带你走了……”一片模糊中，一滴泪融入强光中。
……
叶芃是在一阵疼痛中醒来的，旁边有一股土壤的腥臭味。
“小姐！小姐！”身边蹲着一位道士打扮、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女孩。
我……还没死？叶芃坐了起来，有些发怔地瞧着自己蹭灰的手，肩膀和肋骨处的疼痛让她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似乎处在一片森林里。
“小姐，你终于醒了！”女孩正想抱住叶芃，叶芃警惕地抓住她的手：“你是谁？”
女孩急忙收起手，往地上叩拜：“我是您救下的，您不会忘了吧？”说着已红了眼眶。
叶芃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披的不是战甲，而是和女孩一样的道袍，高马尾也挽成髻，还戴着黄冠。正疑惑着，她的头突然一阵刺痛，涌进许多回忆。
……
一张破旧的木床上，白发老者不断咳嗽着。少女看着光景，泪打着转，找了个借口：“爷爷，我去给你熬药。”
少女的父母皆于战争中死去，当时少女不过襁褓之中，老者怜爱这个可怜的女婴，便将她带在身边，并取名“叶南南”。
白发老者叫住了她，握住她的手，枯木般的手憔悴不堪，瘦皮包骨的触感让少女一阵心疼。“南南啊……我这老东西活得也腻了，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但是即便如此，还是有一件要事嘱咐你去做，咳……咳……”白发老者猛地咳了几下，喷出几口鲜血。
“爷爷！”少女赶紧拿手帕替他擦拭，眼泪情不自禁落了下来。
“不必难过，”老者慈祥地摸了摸少女的头，“前几日我用甲壳卜了一卦，一年后燕南山将会有一代蛇王蜕皮而出，但燕南山为极凶之地，蜕皮的蛇王恐怕会走火入魔，那时山将倒塌，殃及山脚，蛇王还会残害生灵，届时生灵涂炭。”
“你身上的血有克蛇之效，只有你！能将那蛇王杀死，只要你找到藏在瞻竹塔里的那把拂云剑，用剑划手，血融入剑就能将那蛇一刀毙命。”
少女仓促地点点头:“我知道了，爷爷。”
“切记！此事只你一人知道，不可道与他人，连最亲近的人都不行！”说罢有一阵猛咳。少女站起来，赶忙要去倒水。
回房间的时候，老者好似是睡着了，少女颤抖着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没有……没有呼吸了！”少女连连后退几步，眼泪从脸颊滑落。
几天后。
少女跟在服丧队伍后，一把一把洒着纸钱 ，眼睛哭得有些发肿了。
就在这时从街头拐角跑出一个女孩，面露惊恐，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穷追不舍，冲乱了服丧队伍。少女停下脚步，眼里是藏不住的愠火，挡在了女孩前面，几个男人将扫帚指向少女，粗声粗气地说:“你这小蹄子不要多管闲事，我们要教训这个笨手笨脚的丫头，让开！”
少女攥紧拳头，眼神阴沉:“滚。”
其中一个男人被激怒了，举起扫帚就要往少女头上打。
少女拉下脸，单手抵着扫帚，稍一用力，男人被一阵气流弹开，全身感觉被震碎了。
“我说了，我有事，不想见血。让你们滚。”少女瞟了一眼剩下的几个男人，他们愣了一下，落荒而逃。少女不再开口，继续向前走。
女孩着急地追了上去，跪在少女脚旁:“请小姐收下嘉瑛，嘉瑛愿为小姐赴汤蹈火。”
“刚刚不是帮你，”少女的语气冷冷的，“你刚从另一个地方逃出，又要为人奴吗？”
女孩怔了一下，眼神划过一抹难言的情绪，又极快被隐藏，她向少女磕了一下头:“我知道小姐不一样。”
少女正想反驳，心中忽然一阵悲凉，爷爷已经过世了，世上唯一的亲人已经不在了。她已是孤身一人。
她打量着女孩，女孩衣服上打着补丁，脸上灰头扑面的，留在身边，也行。
见少女不作声，女孩作势跟在少女身后:“我就当小姐答应了。”
……
叶南南扶着头，阵痛慢慢散去，她皱着眉问身边的女孩:“你是嘉瑛？我叫叶南南？”
嘉瑛点了点头。
“那个世界的我……果然死了吗？”
嘉瑛有些惊讶:“小姐你在乱说什么啊？你不是好好在这吗？”
世上再无叶芃了。
叶南南深吸一口气，原身的马车驾驶得好好的，怎么会翻下山谷？车夫也不知所踪，原身的行踪并未透露，却还是引来不少心怀不轨之人啊。
叶南南靠在身后的树干上，脑子乱成一团。
“现在是哪位皇帝掌权？”她愣神地望着天，心不在焉地问起。
嘉瑛眼色沉了沉，答道:“光熙帝。今年是丰子年，距明国归降已有四百个年头。”
叶南南回过神，眉毛抽了抽:“明国归降？”
“我的祖上是明人，当年明丘两国交战，丘军从边塞攻入，趁明军不备，边塞军队几乎快全军覆没了。带队的叶将军私通敌方，据说利用假死逃出明国，改头换姓，成为丘国麾下军一员。不顾自己的家人被昏庸的君王所抄斩，而边塞失守之后，紧接着国都也被丘国占领，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民不聊生。皇帝带着家人逃了，被丘军所抓后投降。”
叶南南不可置信地按住嘉瑛的肩，瞳孔微微睁大，一直平静的语调突然颤抖起来:“你说……叶将军叛国了？她不是死了吗？”
嘉瑛的嘴角拂过一丝轻蔑:“战场上找不到尸首，剩下来的士兵都说她与敌国私通。”
叶南南眼眶泛起酸涩，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可嘉瑛仿佛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叶南南咬下几个字:“叶家都葬在哪？”
“叶将军叛国是抄斩之罪，本应扔在乱葬岗，念叶家为将门世家，为国立过功，选了好点的地——白岐山脚埋了。”
叶南南放开嘉瑛，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就要往前走去，嘉瑛快步跟上:“小姐，你去哪？”
“别跟着我。”叶南南记得眼前这片森林，曾经勘查过地势，白岐山便在附近。
“被自己的士兵背叛，被昏庸懦弱的君王背叛，被世间流言背叛。不把这些剖给你看，你怎么能强大起来呢？”
……
叶南南虽不让嘉瑛跟着自己，嘉瑛却还是默默跟在后面，但二人都沉默不言。
就这样一直跋涉走到白岐山脚，花了大概两日。山脚还有许些墓碑，都是曾经叶家救过的百姓帮忙刻的，一笔一划，是岁月都抹不去的恩情。叶南南到山脚时，已经很疲惫了，她很快认出父母的坟，两座坟头并在一起。
天翻涌变化，一大片灰色正缓缓逼近，压着大地。叶南南走进那两处坟，跪了下去，伸出手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墓题，雨一滴、两滴地打在她的指尖上，她没有理会，自顾自地将坟前的酒洒尽。
雨势越变越大，嘉瑛并没有过问叶南南，只是站在一旁，平淡地说：“雨大了，避避吧。”
雨顺着叶南南的碎发滴下，她眼里噙满了泪水，娘亲曾对她说过，爹爹给她选的名，“芃”有野草蓬勃之意，虽然爹爹向来严厉苛刻，但心里，还是希望叶芃如野草一般，不卑不亢，坚韧。
想起爹爹严厉的目光，教导她忠君忠国，又想起母亲府前目送的絮叨：“边塞天寒，多添点衣，不要染上风寒了……”当时的叶芃总是快马加鞭，都来不及转头看一眼后面缠绵不舍的目光，来不及听他们把叮嘱说完便已成了远方的一抹黑影。
当年她一心想报国，领着最信任的士兵驰骋沙场。
但现在，她只想回家。
“下雨了……”叶南南哽咽出声。
情绪在一瞬间溃不成声。
头上，忽然撑起一把油纸伞。
……
雨停了。叶南南二人来到山脚旁一间废弃的木屋歇息，堆积的雨水沿着屋檐打在树叶上，到处都是雨后润泽的气息。
叶南南的情绪早已平复，嘉瑛一声不吭地站着。
“你到底是谁？”叶南南直勾勾地盯着嘉瑛，眼神变得凌厉，使人心里发毛，但嘉瑛平静地对上她的目光。
“语气中明明带着对明国叶将军的轻蔑，看到我去祭拜叶族人的坟时却并无怀疑。而那把凭空出现的伞，与你只是两个普通人差点难产的孩子的身份也对不上。所以，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我讨厌欺瞒我的人，你只有一次机会。”
嘉瑛轻轻笑了笑，用指尖在叶南南眼前画了个圈，转眼变成一个高大的男人，一双朦胧的桃花眼摄人心魂，笑意盈盈中却是居高临下的神情，棱角分明的脸配上随意的高马尾，清秀俊雅。
“初次见面，我是燕瑛，是道观之徒，老道士临死前托我师父请我来保护你的。”
他理了理衣领，继续说道：“本以为和小女孩换了下身份可以让你更好接受。不过现在看来，你更喜欢英俊的皮囊呢。收起你的目光。”
叶南南别过头，目光不屑：“我不需要被保护，你也实在可疑。况且，我并不想理会什么修习游历之事。”她只想查清当年被背叛的真相。
“你不必怀疑我的身份真假，我只不过是师命难违。我对你的身份并不感兴趣，只是想提醒你记住这副躯壳的使命。燕南山宝物无数，有一面浮生镜，可探知世间万事。也许你想要的真相，在终点便可得到 。”燕瑛直视她，神色晦暗不明。
叶南南沉默了。
“下一步是哪？”许久，她开口。
“马家庄。”
剑出鞘，凭借极快的速度向对方刺去，剑面反射出微弱的火光。叶芃此时已身中三刀，血透过战甲往外渗。她攥紧手中的剑柄，咽下满口的血腥味。
作为明国第一代女将，叶芃常年驻扎在边疆，打算凯旋后跟皇帝讨赏——回家看看父母。本来已骑上回府的马了，但奈何敌国忽然起兵，她咬着牙，为了国都，毅然奔向边塞。
双方士兵都寥寥无几了，叶芃盯着对面的首领，两人对峙多时，锐利的目光如同猎豹般，试图捕捉对方的弱点。
“必须一刀毙命。”叶芃心想着，确定了位置后，飞速地冲向前，脚下的沙土被扬起，举起剑正准备向对方此去，就在不过两米的距离，叶芃忽然感到背后一凉，紧随着一阵疼痛，一把剑从背后穿过她的胸膛，她一下失重，跪倒下去。
“是谁……”几天没进水，叶芃的声音已经变得喑哑，视线逐渐模糊，一阵缓慢的脚步声从耳边踏过，她只注意到是军队士兵所穿的战甲。
驻守边塞快十年了，几乎是献尽自己的青春，受过无数的伤，与战友经历生离死别时只以一碗酒告别。
本是能放心交予后背的家人般的存在，却让她第一次感到钻心的痛，大雪纷飞的天，那句响彻天际的“为国报忠”到现在还弥漫在她的耳际。
“叛徒——”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吼出两个字，前面的身影似乎颤抖了一下，叶芃眼前彻底黑暗，头垂了下去，身后立着的军旗凭着残缕飘扬着。
不远处山峦一刹那迸发出几道曙光，叶芃被光包围起来。
“我来带你走了……”一片模糊中，一滴泪融入强光中。
……
叶芃是在一阵疼痛中醒来的，旁边有一股土壤的腥臭味。
“小姐！小姐！”身边蹲着一位道士打扮、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女孩。
我……还没死？叶芃坐了起来，有些发怔地瞧着自己蹭灰的手，肩膀和肋骨处的疼痛让她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似乎处在一片森林里。
“小姐，你终于醒了！”女孩正想抱住叶芃，叶芃警惕地抓住她的手：“你是谁？”
女孩急忙收起手，往地上叩拜：“我是您救下的，您不会忘了吧？”说着已红了眼眶。
叶芃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披的不是战甲，而是和女孩一样的道袍，高马尾也挽成髻，还戴着黄冠。正疑惑着，她的头突然一阵刺痛，涌进许多回忆。
……
一张破旧的木床上，白发老者不断咳嗽着。少女看着光景，泪打着转，找了个借口：“爷爷，我去给你熬药。”
少女的父母皆于战争中死去，当时少女不过襁褓之中，老者怜爱这个可怜的女婴，便将她带在身边，并取名“叶南南”。
白发老者叫住了她，握住她的手，枯木般的手憔悴不堪，瘦皮包骨的触感让少女一阵心疼。“南南啊……我这老东西活得也腻了，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但是即便如此，还是有一件要事嘱咐你去做，咳……咳……”白发老者猛地咳了几下，喷出几口鲜血。
“爷爷！”少女赶紧拿手帕替他擦拭，眼泪情不自禁落了下来。
“不必难过，”老者慈祥地摸了摸少女的头，“前几日我用甲壳卜了一卦，一年后燕南山将会有一代蛇王蜕皮而出，但燕南山为极凶之地，蜕皮的蛇王恐怕会走火入魔，那时山将倒塌，殃及山脚，蛇王还会残害生灵，届时生灵涂炭。”
“你身上的血有克蛇之效，只有你！能将那蛇王杀死，只要你找到藏在瞻竹塔里的那把拂云剑，用剑划手，血融入剑就能将那蛇一刀毙命。”
少女仓促地点点头:“我知道了，爷爷。”
“切记！此事只你一人知道，不可道与他人，连最亲近的人都不行！”说罢有一阵猛咳。少女站起来，赶忙要去倒水。
回房间的时候，老者好似是睡着了，少女颤抖着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没有……没有呼吸了！”少女连连后退几步，眼泪从脸颊滑落。
几天后。
少女跟在服丧队伍后，一把一把洒着纸钱 ，眼睛哭得有些发肿了。
就在这时从街头拐角跑出一个女孩，面露惊恐，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穷追不舍，冲乱了服丧队伍。少女停下脚步，眼里是藏不住的愠火，挡在了女孩前面，几个男人将扫帚指向少女，粗声粗气地说:“你这小蹄子不要多管闲事，我们要教训这个笨手笨脚的丫头，让开！”
少女攥紧拳头，眼神阴沉:“滚。”
其中一个男人被激怒了，举起扫帚就要往少女头上打。
少女拉下脸，单手抵着扫帚，稍一用力，男人被一阵气流弹开，全身感觉被震碎了。
“我说了，我有事，不想见血。让你们滚。”少女瞟了一眼剩下的几个男人，他们愣了一下，落荒而逃。少女不再开口，继续向前走。
女孩着急地追了上去，跪在少女脚旁:“请小姐收下嘉瑛，嘉瑛愿为小姐赴汤蹈火。”
“刚刚不是帮你，”少女的语气冷冷的，“你刚从另一个地方逃出，又要为人奴吗？”
女孩怔了一下，眼神划过一抹难言的情绪，又极快被隐藏，她向少女磕了一下头:“我知道小姐不一样。”
少女正想反驳，心中忽然一阵悲凉，爷爷已经过世了，世上唯一的亲人已经不在了。她已是孤身一人。
她打量着女孩，女孩衣服上打着补丁，脸上灰头扑面的，留在身边，也行。
见少女不作声，女孩作势跟在少女身后:“我就当小姐答应了。”
……
叶南南扶着头，阵痛慢慢散去，她皱着眉问身边的女孩:“你是嘉瑛？我叫叶南南？”
嘉瑛点了点头。
“那个世界的我……果然死了吗？”
嘉瑛有些惊讶:“小姐你在乱说什么啊？你不是好好在这吗？”
世上再无叶芃了。
叶南南深吸一口气，原身的马车驾驶得好好的，怎么会翻下山谷？车夫也不知所踪，原身的行踪并未透露，却还是引来不少心怀不轨之人啊。
叶南南靠在身后的树干上，脑子乱成一团。
“现在是哪位皇帝掌权？”她愣神地望着天，心不在焉地问起。
嘉瑛眼色沉了沉，答道:“光熙帝。今年是丰子年，距明国归降已有四百个年头。”
叶南南回过神，眉毛抽了抽:“明国归降？”
“我的祖上是明人，当年明丘两国交战，丘军从边塞攻入，趁明军不备，边塞军队几乎快全军覆没了。带队的叶将军私通敌方，据说利用假死逃出明国，改头换姓，成为丘国麾下军一员。不顾自己的家人被昏庸的君王所抄斩，而边塞失守之后，紧接着国都也被丘国占领，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民不聊生。皇帝带着家人逃了，被丘军所抓后投降。”
叶南南不可置信地按住嘉瑛的肩，瞳孔微微睁大，一直平静的语调突然颤抖起来:“你说……叶将军叛国了？她不是死了吗？”
嘉瑛的嘴角拂过一丝轻蔑:“战场上找不到尸首，剩下来的士兵都说她与敌国私通。”
叶南南眼眶泛起酸涩，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可嘉瑛仿佛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叶南南咬下几个字:“叶家都葬在哪？”
“叶将军叛国是抄斩之罪，本应扔在乱葬岗，念叶家为将门世家，为国立过功，选了好点的地——白岐山脚埋了。”
叶南南放开嘉瑛，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就要往前走去，嘉瑛快步跟上:“小姐，你去哪？”
“别跟着我。”叶南南记得眼前这片森林，曾经勘查过地势，白岐山便在附近。
“被自己的士兵背叛，被昏庸懦弱的君王背叛，被世间流言背叛。不把这些剖给你看，你怎么能强大起来呢？”
……
叶南南虽不让嘉瑛跟着自己，嘉瑛却还是默默跟在后面，但二人都沉默不言。
就这样一直跋涉走到白岐山脚，花了大概两日。山脚还有许些墓碑，都是曾经叶家救过的百姓帮忙刻的，一笔一划，是岁月都抹不去的恩情。叶南南到山脚时，已经很疲惫了，她很快认出父母的坟，两座坟头并在一起。
天翻涌变化，一大片灰色正缓缓逼近，压着大地。叶南南走进那两处坟，跪了下去，伸出手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墓题，雨一滴、两滴地打在她的指尖上，她没有理会，自顾自地将坟前的酒洒尽。
雨势越变越大，嘉瑛并没有过问叶南南，只是站在一旁，平淡地说：“雨大了，避避吧。”
雨顺着叶南南的碎发滴下，她眼里噙满了泪水，娘亲曾对她说过，爹爹给她选的名，“芃”有野草蓬勃之意，虽然爹爹向来严厉苛刻，但心里，还是希望叶芃如野草一般，不卑不亢，坚韧。
想起爹爹严厉的目光，教导她忠君忠国，又想起母亲府前目送的絮叨：“边塞天寒，多添点衣，不要染上风寒了……”当时的叶芃总是快马加鞭，都来不及转头看一眼后面缠绵不舍的目光，来不及听他们把叮嘱说完便已成了远方的一抹黑影。
当年她一心想报国，领着最信任的士兵驰骋沙场。
但现在，她只想回家。
“下雨了……”叶南南哽咽出声。
情绪在一瞬间溃不成声。
头上，忽然撑起一把油纸伞。
……
雨停了。叶南南二人来到山脚旁一间废弃的木屋歇息，堆积的雨水沿着屋檐打在树叶上，到处都是雨后润泽的气息。
叶南南的情绪早已平复，嘉瑛一声不吭地站着。
“你到底是谁？”叶南南直勾勾地盯着嘉瑛，眼神变得凌厉，使人心里发毛，但嘉瑛平静地对上她的目光。
“语气中明明带着对明国叶将军的轻蔑，看到我去祭拜叶族人的坟时却并无怀疑。而那把凭空出现的伞，与你只是两个普通人差点难产的孩子的身份也对不上。所以，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我讨厌欺瞒我的人，你只有一次机会。”
嘉瑛轻轻笑了笑，用指尖在叶南南眼前画了个圈，转眼变成一个高大的男人，一双朦胧的桃花眼摄人心魂，笑意盈盈中却是居高临下的神情，棱角分明的脸配上随意的高马尾，清秀俊雅。
“初次见面，我是燕瑛，是道观之徒，老道士临死前托我师父请我来保护你的。”
他理了理衣领，继续说道：“本以为和小女孩换了下身份可以让你更好接受。不过现在看来，你更喜欢英俊的皮囊呢。收起你的目光。”
叶南南别过头，目光不屑：“我不需要被保护，你也实在可疑。况且，我并不想理会什么修习游历之事。”她只想查清当年被背叛的真相。
“你不必怀疑我的身份真假，我只不过是师命难违。我对你的身份并不感兴趣，只是想提醒你记住这副躯壳的使命。燕南山宝物无数，有一面浮生镜，可探知世间万事。也许你想要的真相，在终点便可得到 。”燕瑛直视她，神色晦暗不明。
叶南南沉默了。
“下一步是哪？”许久，她开口。
“马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