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到底是否直接表白,最终吞吞吐吐,正踟蹰间,云明玕站起身来,眼色忧郁望向天空,似乎心事重重,打断了这场对话。

    陆遐征暗忖道:“不好,难道是明玕已经心有所属了?那我是否要一诉衷肠?”

    突然间,天上下起雨来,从洞口掉落在地上,在葱葱草地与郁郁树叶上结成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水珠。

    两人回到木屋躲雨。雨水敲在木屋的屋顶,顺着屋檐流了下来,雨势逐渐变大,哗啦啦的声音,将洞中万物洗刷个遍,站在门口望去,眼前尽是朦胧如梦。

    这雨远比梧桐街之日来的大,可当日细雨犹如刀割划在心间,今日骤雨敲打在身边,却令人十分安心。

    听闻着雨声,陆遐征默默站在屋中,任思绪翻涌,而后归于平静。

    他们在屋中未发一言一语,都沉浸在这环天绕地之中。

    半响后,雨停风起,吹过湖面点点潋滟清波,浮光跃金;青青草地随风飘扬,点缀着甘霖,散发清香。

    漫天流云,于山顶处悠然徘徊,虹销雨霁,彩彻区明。顷刻要进入夜晚,殷红夕阳落下,洒下一片熠熠生辉。

    二人走出木屋,欣赏雨后这片天地。最精湛的画家,画得出此景此况,可描不出此心此情。

    陆遐征按捺不住,冲上去抱住云明玕。红霞映照之下,二人紧紧相拥。

    她的曲线玲珑紧紧贴在陆遐征身上,脸庞毫厘之间,又有淡淡发香飘来,两人呼吸旋律相仿,如同一道起舞。

    他心跳陡然加速,胸前起伏明显,然又忐忑不安,不知云明玕是否对他有丝毫动情,不知该继续拥抱,还是更进一步。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分开,云明玕早就前去准备食材,他还愣在原地,回味片刻前的温柔乡。

    晚饭时,云明玕丝毫没有提及刚才拥抱之事,仿佛那一刻亲密全然没有发生。她一如往常地聊天,与他分享着层峦山上的生活琐事。

    陆遐征有些失落,暗自思忖道:难不成明玕仅仅视自己为朋友?罢了,再多猜测也无济于事,先维持现状吧。

    翌日,两人勤耕不辍,大早便起床,开始面对面练习对招。此时,陆遐征武艺已大为精进,双方均极为认真,不敢懈怠分毫。

    二人展开搏斗,双方拳脚相撞,发出砰砰骨肉互击之声。招数飘忽灵动,时而疾如闪电,时而缓若流水,攻守之间交相辉映。

    云明玕轻身闪避,忽地翻身,身体凌空而起,一脚踢向陆遐征,携有风雷之势。

    他急忙躲闪,右手仍被踢中神经,疼痛如火辣辣传遍整个手臂,咬紧牙关,尽量不表现出痛苦,但痛楚仍让额头渗出细密汗珠,脸上愣是装作无碍。

    云明玕落地时,向后一腾,不慎踩在湖畔一块松动石头上,登时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陆遐征见状,立即停下攻击,顾不得自身刺骨之痛,冲向云明玕身边,焦急问道:“明玕,你怎么了?”。

    他心急如焚,为她褪去鞋袜,露出修长脚趾,白皙如玉,如同大师费尽心力雕刻之杰作,指甲修剪得整齐,淡淡粉色。皮肤娇嫩光滑,原本没有一丝瑕疵。

    可如今,原本纤细的脚踝肿胀满满一圈,淤血显现出青紫色。

    她咬紧嘴唇,眉头紧锁,用力将脚掌抬起,试图缓解疼痛,可一波波痛苦波涛袭来,呼吸声变得急促。

    “无妨,只是崴了脚而已。”

    陆遐征轻轻握住脚踝,仔仔细细检查伤势,说道:“你不要动,我来帮你包扎。”

    他忘却自己剧痛,捧起玉足,先引湖中清水洗涤,用柔软棉布轻轻擦拭,将伤口周围血迹擦净。然后,用布条将脚包扎起来,涂上之前准备捣碎的药汁,动作极为轻柔,生怕会给她带来更多疼痛。

    包扎完成后,小心翼翼将云明玕的脚放在一块平整石头上,以保持伤口稳定。

    “谢谢你。”云明玕眼神充满感激,她静静盯着陆遐征,柔和平舒,心里有万千情绪翻覆。

    “这等小事,何足挂齿。”说罢,他起身离开,正当云明玕纳闷之时,陆遐征小跑着回来,手中拿着一物,似是一只形态逼真的小鸟,翅膀稍稍张展,仿佛即刻欲飞翔。

    “这是我以竹草编织,你可喜欢?愿终有一日,你我可如鸟儿般自由,不再受束缚。”

    “好,既然是你所赠,我自是不胜欢喜。”云明玕接过鸟儿,拿在手中端详,仿佛是什么稀世珍宝。

    云明玕忽然想到什么,说:“这么久了,此洞还未有名称,不如你我为它起个名字。”

    陆遐征想了想,道:“我欲称其为‘万福洞’,意寓福气满盈,事事如意。”

    云明玕听后,笑意更浓:“所言极是,‘万福洞’一名极为恰当。但愿此名能为来者带来无尽之福气。”

    二人从乾泰关逃离后,时光飞逝,转眼已值年末。

    除北寒大多时节飘雪外,如今的中树神域也是处处白雪皑皑,金玉城外披上了一袭白色外衣,银光灿烂,美轮美奂,冰冷圣洁。

    而金玉城在神树的庇荫下,看不到多少雪花落在地面,依然一片生机。

    神树叶子对于肥沃土壤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因此城内有很多收集落叶木质推车,由坚固木材制成,轮子上套着铁辋。

    落叶时,城中专人会小心翼翼地清扫大街小巷,将落叶收集到推车上。这些叶子因为来自神树,质地特别柔软。

    等到冬天时节,堆满神树落叶的车子运往金玉城外田地,把叶子碾碎,拌入土壤里,加上瑞雪盖上厚厚一层,来年作物收成能比普通土地翻一倍。

    雪仗中,孩子们分成两队,互相投掷雪球,嬉笑打闹。有的孩子躲在农舍后面,然后突然跳出,嗖得投掷雪球,让人提防不及。

    虽然不一会就会被守护田地的农民驱赶四散逃跑,可是他们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在十几岁年纪,人应当是享受无尽欢乐,没有太多烦恼的。

    御庭堂议事厅与审判犯人不在一处,四周巍然矗立着石柱,雕梁画栋间,华美之花纹缭绕。

    石柱之间,悬挂着巨大锦幔,绣着绚烂繁复图案,鲜艳之色显得格外鲜明。

    地面上铺陈着厚实深灰地毯,纹理精美,走在上面仿佛踏着羊毛云彩。

    大厅墙壁被装点以古老字画,题字皆为名家手笔,墨迹浓淡自如,墙画之间,翠绿盆栽点缀,古雅之中透露着一份清新之气。

    大厅内,繁复铜炉中焚烧着香火,氤氲烟雾在空气中缓缓升腾,弥漫着一股庄严神秘之感。

    又届年之岁末,飞羽军执金吾池知月站在台上,正在听取下属汇报。

    他一头浓密黑发,略带些许银丝,双眼明亮,鼻梁挺拔,整个面庞线条分明,胡须略微修剪,身材高大而匀称。

    有一人体态偏胖,小腹隆起,站在台下,语调自信说道:“报告执金吾,我年初破获重大匪帮内部奸细勾结案,与骆将军一道,成功抓获并擒拿与匪帮勾结的可疑人员五名,并依法处死。

    其中,在梧桐街成功防范犯人同伙的劫囚行动,并配合苑广寒进行在乾泰关对犯人的追捕。另外,在中央区接受偷窃、欺骗等报案五十起,全部成功破案并捉获嫌疑犯,将其押解至法明堂。”

    池知月点了点头,赞许道:“葛河今年功劳不小。匪帮已经很久没出现在金玉城中,此次规模之大、气势之凶,令人咋舌。目前大桢国内部,或许仍有许多与匪帮暗中勾结的奸细,这些人隐蔽非常之深,如若他们未被发现,依然逍遥法外,带来的影响不言而喻,也将危及国之根本。

    幸好你观察细致,将奸细揪出来属实不易。在大桢国,破获神树无疑是第一等的罪名,你做出的贡献,一定会被看到。你现在担任的是中树神域飞羽军中郎副将,后续我会与丞相商量你升官一事。”

    葛河喜笑颜开,嘴里不断道谢,双眼眯成一条缝,原本圆滚的身躯更似球一般。

    身旁一位女子颇为不屑道:“哼,还不是沾了骆霜翎将军的光。要不是我给你擦屁股,这案子到现在还结不了呢。”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飞羽军六部中郎将:苑广寒,她依然佩戴着可怖面具,声音凌厉尖锐。

    “下面在说什么呢?”池知月察觉到了异动声,眼神望去,厉声问道。

    “哦,大人,没有什么。我喉咙不舒服,清了清嗓子罢了。”说完苑广寒咳了咳。

    池知月语气变的十分温和,说道:“嗯,你的功劳甚大,丝毫不弱于葛河。虽说折了几个兄弟,那是逃犯太过奸诈狡猾,也怪不得你。若是没有你,此案也难以顺利办理。这样,飞羽军执金吾丞仍有空缺,如果合适,可以将你提拔上来。此事我也将与丞相一议。”

    苑广寒眼神得意无比,白了葛河一眼,挺起胸来,声音清脆明亮,充满傲气,毫无适才的咳嗽意味:“多谢执金吾!”

    葛河心有不甘,池知月之前将追踪云明玕与陆遐征的工作交给苑广寒,而不是成功阻止劫囚的自己,他就颇有微词。

    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职位追赶上苑广寒,不料她又要被提成自己的顶头上司,真是福无双至。

    葛河冷笑道:“苑大人,真是恭喜。不过,我有一事不明。此次任务明明我据首功,凭什么要抢占我的功劳?没有我,怕是当日囚车就被劫了去罢!”

    苑广寒毫不示弱,冷冷地笑道:“葛大人,功劳自应当属于完成最艰刻任务之人,绝非仅仅开个头罢了。如若你功劳卓著,为何当日让两个黄毛小子眼睁睁跑掉了?你该不会以为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是什么滔天之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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