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坊内,烛光昏黄,气氛凝重。众人将葛河的遗体搀扶入内,尸体已经得到合宜梳洗,静卧在一张素雅木榻之上,一件寿衣覆盖其身。

    医师们面色凝重,聚集在尸体周围,用镊子轻拨皮肤。一名年长御医端坐于旁指挥,手执一卷医书,面容庄重。

    两个时辰后,谜题解开,得知葛河并非被石头所击致死,而是食用了毒物。

    苑广寒面色冷峻,凛冽寒意几乎凝结空气。她朝着坐于棺旁的葛河之妻走去,身后跟随着几名亲信壮汉。

    妻子刚遭遇丧夫之痛,身躯颤抖,却强忍着恐惧,迎上苑广寒。

    “大人,您,您找我……找我有何事?” 她声音颤抖,仍然努力保持镇定。

    苑广寒目光深邃,语气平淡道:“我有一些问题,需要你如实地回答。”

    妻子连忙点头:“是,是的,大人,我一定如实回答。”

    苑广寒有意诈她,询问道:“葛河尸检已有结论,死于毒物。你是用何手段下毒?”

    妻子战战兢兢,连忙否认道:“大人冤枉,我一向与他恩爱有加,怎会加害?请大人明察,早日捉得真凶,为他讨一个公道!”

    苑广寒本也知晓罪人不可能是葛河之妻,但也故作严肃,目光紧紧锁定,问道:“他生前所食之菜,你是否清楚从何处购买?”

    妻子想了一下,回答道:“是从万草园购得,那里蔬菜新鲜,价格也公道。”

    苑广寒与她并无仇怨,也就不再纠缠,随即带领十数人,前往万草园,将菜店团团围住。

    众多百姓环绕万草园,见十余名飞羽军铁矛而立,形如钢林,难以贯穿。

    众人神色不一,或有骚动,或有忧虑,或有愤怒,纷纷抬脚引颈窥伺,欲一窥其中奥秘。

    “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万草园老板一向人还不错,难道也犯事了?”

    店长见状,一时慌乱不已,匆忙迎上前去,磕头道:“大人,您怎么亲自来了,小店有幸,不知何事得罪大人,请您明示。”

    “你就是万草园老板?起来,回答我的问题,前几日,是否有一对男女前来购买菜品?男的白净,女的美貌?”苑广寒恶狠狠问道。

    店长迅速思考着,心中盘算如何应对,躬身回答:“哎哟,大人明察。您说的这两位,来过好几回。我看男的对女的应该有点那么意思,不过女孩脸上冷冰冰的,看不出所以然来。”

    苑广寒接着追问:“都说些什么了?”

    店长继续回答道:“说从外地赶来,想问问金玉城有什么特产,初次来时,我说飞羽军中郎将葛河爱吃落葵菜,妻子常常来买,他们也买了些回去。再次来时,说上次感觉味道不错,菜品新鲜,又来买了些。难道是他们犯下什么事了,我就知道,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大人,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小的可以帮上忙?”

    “哼,贼子意图刺杀葛河,但是未曾得逞,你才是真正与二人勾结,导致中郎将死亡的凶手,”苑广寒斥责道,“经御医坊中医师所察,葛河和几位金玉城百姓,在你处购买落葵菜后,不幸中毒身亡。定是你和逃犯狼狈为奸,故意毒害朝廷命官!”

    万草园老板大惊失色,慌忙否认道:“大人,实在冤枉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肯定跟我毫无瓜葛。小人没什么本事,只是一心一意卖点蔬菜,在城中做了十几年生意了,从来都是清清白白,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毒杀中郎将啊!况且他经常来照顾我生意,我与他无冤无仇,怎能无故加害,大人明察,大人明察!这谁下的药,我也不知道啊,反正肯定不是我!对了,一定是那两个人,就是他们!他们专门来陷害我!”

    苑广寒冷漠地扫视了万草园老板一眼,没有给予回应,而是命令身边卫兵:“将他拘禁起来,等待进一步审问。”

    老板被两名卫兵按住,无奈地看着苑广寒,满脸不解和惊恐。

    苑广寒随后下令道:“仔细一点,看是否有蛛丝马迹。葛河中郎将绝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飞羽军迅速展开搜索,翻遍了万草园每个犄角旮旯,却并未寻得丝毫。

    店铺被弄得一片狼藉,篱笆被踩断,菜地被踩坏,绿叶被乱扯,地上散落着撕咬过的蔬菜,木牌也被摇晃到几乎要坠落。

    她目光深锐,冷冷看着万草园老板,说道:“你最好老实交代,否则后果自负。如若有所隐藏…”

    万草园老板咬紧牙关,颤抖说道:“大人,小人真的没有做什么,真是冤枉的。”

    卫兵将他押送归案,苑广寒身旁心腹暗中夸赞道:“大人,一切都在您的掌握之中,我已派线人在后远远跟随二贼,皆已坠入流沙河中,必定死无全尸。至于万草园老板,无权无势,与此案有千丝万缕之连,要定罪无需费多大周折。”

    她唇角微微上翘,喜悦之情不自胜:“哼,虽出了些波折,结果也算不错。”

    苑广寒安排妥当后,前往御庭堂,与池知月汇报近期查案所得。

    池知月正在用餐,她被仆从带入,过道两侧一排排翠绿盆栽,正中央一张红木圆桌,摆放着餐具。

    身旁并无他人,苑广寒站在池知月面前,也放下了拘谨,自若道:“知月,葛河死因已查明,是因为食用了万草园售卖的毒菜。我已将相关嫌犯拘捕归案,等待审讯。”

    池知月微微点头,然后问道:“好,做的不错。对于葛河职务,你觉得应由谁来继任?”

    苑广寒稍加思索,回答道:“宁烟能力禀赋尚可,不过是葛河亲属,不知会不会跟他一样,处处与我过不去。若是走了老葛河,来了个小葛河,我可担待不起。”

    池知月思索片刻,眼神左顾右盼,确认周边无人后,悄声道:“你与葛河速来不睦,我也心知肚明,如今算是遂了你愿。哎,也罢,由你来兼任他的职务。至于宁烟,你多加观察,合适便提拔上来,不行就罢了。”

    苑广寒挺起胸膛,傲然道:“你不会为你的决定后悔的。”

    池知月注视着苑广寒,眉头眼尾在面具上扫了又扫,似是要看透所掩之物。

    她感觉颇为不快,语气不甚耐烦:“看什么?”

    池知月唯唯道:“你何时考虑将面具摘下来?老戴着,岂不是可惜了…”

    还未说完,苑广寒急忙打断对话:“此事休要再提。”

    他停下追问,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愉悦,表情柔和道:“坐下,与我一同用餐吧。”

    她扭头边走,摆摆手,甩下一句话,弄得池知月无奈叹气:“不了,你自己吃吧。”

    刚行至门口,苑广寒又停下脚步,回过头问道:“慕烛丞相那,是否有指示?”

    池知月碎步趋来,走到苑广寒跟前,诚恳说道:“丞相一向秉公执法,铁面无私。你可要把证据收集齐全,否则出了差错,谁也护不住你。他的脾气,你也是懂得。”

    她严肃道:“放心,我自是知晓。此案证据确凿,无须担心。只是…”

    他问道:“只是什么?”

    苑广寒担忧道:“只是怕我拿了万草园老板,会令丞相不快。若是大桢国官员死了,也就罢了。可如今,要取个平头百姓之命,真是难上加难。如今世道,可万万不似之前。”

    池知月道:“不错。自丞相当日将世间掀了个天翻地覆,朝堂俨然大变。不过对黎民百姓,却也是个好事。”

    他继续神情严肃道:“对了,葛河毕竟于大桢国有功,切记要善待其遗孀,赠些食物、衣服、钱财,余生就由飞羽军来照料,此事莫要有异议。”

    苑广寒点点头,未发一言一语,径直走出屋门,留下池知月杵在原地,尴尬摇头。

    视角转回刚刚被炸的陆遐征。

    陆遐征被推出很远,白屋炸出的碎片只是划过四肢,□□只留下一丝丝伤痕,并没无大碍,可内心伤痛却再也无法弥补。

    无数个夜晚,陆遐征梦境充满可怖之景,皆是父母在梧桐街被屠杀的情形,醒来便是额上冷汗,心头阴霾,睁眼便要去想今日武功和术法如何修炼。

    双亲已逝,又无多少其他友人来往,朝夕相处、同生共死的云明玕就成了他最亲近的人,成为生命中最后支撑。

    而当云明玕被炸飞,掉入流沙河里的那一刻,仿佛刚刚亮起来的世界又灰暗下来,再也难寻得出路。

    陆遐征高声呼喊云明玕的名字,挣扎着站起身,毫不犹豫,跳入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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