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左拐右拐,周围的声音由安静再次转为人声鼎沸。绕进最后一条巷子,勒马声响起,马车停了下来。

    “沈二姑娘,请吧”说罢,车帘被人从外面掀起,春风灌入,看不清楚那人的面容。

    月霜神色复杂的看了沈绒一眼,正准备起身,便被沈绒用力按在了座位上。

    “你们在这里等着”沈绒淡淡道。

    “小姐”星璇一惊,忙抓住沈绒的衣袖“这怎么能行,万一出了什么事…”

    “无事”沈绒勾唇一笑“你们就算下了车,他们也必定不会让你们伴在我左右,就在这等着”

    下了马车,沈绒才注意到,他们方才一直在兜圈子,这个地方应当就是天下第一楼万福楼的后门。

    沈绒偏头,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开门的离焰,“公子还不肯说是谁要叫我吗?”

    “沈二姑娘别急”离焰双手抱胸,淡然一笑“您总归是尚书大人的千金,我家主子就是想请姑娘吃个茶”

    眼见问不出什么,沈绒也懒得废话,提着裙摆便进了万福楼。

    身后的离焰抬眼瞟了一眼那抹摇曳的身姿,无可奈何的一笑。漂亮是漂亮,只是相处起来,这性子也太没情趣了。

    万福楼乃京城第一酒楼,除了皇宫,也就这万福楼敢用黄色,就连门口匾额上的字,都是当年太祖皇帝亲手提的。

    离焰推开房门,房间简洁明亮,挂着层层叠叠的帷帘,色调淡雅,四周粉壁上挂着几副字画,透着肃静典雅之气。

    房间内的帘子后,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正背对着沈绒坐在席子上,津津有味的端着茶杯品茶。

    沈绒杏眸微闪,带了些审视的意味看向帘子后的人。

    离焰关上门,隔绝了酒楼的喧嚣。

    房间内一下子安静下去,风吹的帘子悠然飘荡。

    寂静的房间里忽然传来了轻轻的一声低笑,随后传来几分慵懒的声音“沈二姑娘来了怎么也不说话”

    沈绒偏头,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讥讽道“翊亲王殿下真有意思,青天白日的把臣子的女儿掳到这里”

    “砰”的一声,是茶杯放在桌案上的动静。

    姜临煜起身,他身姿修长而优雅,透露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

    沈绒忽然记起那日莫名的熟悉感,抬眸想要去看清这人的脸,只可惜,他依然带着自己的那半块银制面具。

    少年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四目相汇时沈绒总是最先败下阵来。

    “沈二姑娘方才的眼神,可是想看看本王的模样”少年话音未落,便抬起眼,微微笑了笑,眼尾上挑的桃花眼,多情又孤寂。他声音带着笑,含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戏谑。不像年少扬名,身经百战的少年将军,反倒像是哪家的浪荡公子。

    此刻,他欺身向前,二人挨的极近,他口中呼出的温热气息染红了沈绒的耳根。

    “王爷”沈绒垂眸,想要藏起自己绯红的脸颊“请自重”

    说罢,沈绒抬脚,朝身后小迈一步。

    “自重?”姜临煜像是听到了什么十分好笑的笑话,低笑一声,优哉游哉的开口“沈二姑娘说话真有意思”

    沈绒微微一笑,声音里端的是不卑不亢“王爷过奖了”

    姜临煜不依不饶,又向前一步,将沈绒抵在门前。他双手紧撑着门,将沈绒娇弱的身躯全然环住,以一种禁锢的姿态,让沈绒退无可退。

    雪松的香味带着危险的气息,沈绒攥紧了裙摆,抑制住乱了频率的呼吸,抬眸冷漠的直视“王爷这样,被人看到可不好”

    若非是两颊的绯红出卖了少女此刻小鹿乱撞的内心,姜临煜简直要怀疑自己的魅力都在西北的大漠里散尽了。

    “本王倒没看出,沈二姑娘如此注重礼节?”姜临煜笑道“那为何今日见了本王,连礼都不行?莫非是在沈二姑娘眼中,你我二人已经熟悉到无需行礼的地步了?”

    “那请王爷后退一步,臣女也好行礼”沈绒嘴唇半勾,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姜临煜闻言,邪笑的眸子懒懒的掀了掀眼皮,谈笑道“行礼就不必了,本王就当沈二姑娘交个朋友”

    “臣女身份卑微,与王爷云泥之别”

    “沈二姑娘别急着拒绝”姜临煜忽然收回撑在沈绒身侧的右手,从腰间拽下了一样东西,寂静的空气中顿时响起了一阵银铃的碰撞声。

    沈绒忽然没由来的心底一空,再抬眸时,那个被自己扔出窗外的吊坠出现在眼前。绒花的边缘染了尘土,最底部的银铃碎了一块。

    “沈二姑娘随手扔垃圾的习惯可不好”姜临煜笑着摇了摇银铃,面具之下似乎是挑了挑眉。

    沈绒顿时怔住,他怎么会知道是自己的。

    忽然间,沈绒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再次对上那双多情的桃花眸。

    一时间,眼前放荡不羁的少年逐渐与年少时带她爬树,教她骑射的小男孩重影,最明显的她此刻才注意到,他们的唇边一指处都有一个痣。

    怎么会是他?

    姜临煜,姜临煜,阿煜。

    他怎么会去过…不对,靖亲王是他的哥哥,所以他出现在西洲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意识到这一点,沈绒神色有了几分的不自然。

    “王爷说笑了”沈绒努力扯出一丝无所谓的笑意“这东西,臣女不认得”

    姜临煜嗤笑一声,又附身靠到沈绒耳边低语 “是吗?”

    沈绒身子一颤,没有接话。

    “不是就不是吧”姜临煜在空中抛了拋,银铃的声音刺激的沈绒有了几分的不自在。她不由自主的抬眸,眼神落在少年流畅的下颌线处,眸中荡漾的竟是她自己也未曾料想到的柔情。

    深居简出的这些年,她无时无刻不再想着他当初说的话,他说他会回到京州,会三书六聘,八抬大轿迎娶她。可到头来,她不得不亲手毁掉他们的过往,只为母亲死的冤枉,弟弟死的可怜。

    他战功赫赫,皇帝未尝没有对他产生忌惮之心,他要在京州活下去,要在天子的眼皮底下小心翼翼的活着,这已经很不容易了,她不能再把他牵扯到这件事中。

    沈绒看的失神,竟然未曾注意到姜临煜含笑间垂下来的俊脸。再抬眸时,沈绒小巧的鼻尖划过对方轻抿起的唇。

    四目相对,沈绒木的怔住,一瞬间,仿佛一切都已静止不动,只有自己的心,不受控制的在心口跳动。

    “哼”的一声轻笑,姜临煜抬手,抚了抚发烫的唇瓣。眸中无尽的笑意蔓延而来,缀满了星星点点的碎芒。

    沈绒不敢动作,这个距离,只要她稍稍抬头,便会与姜临煜触碰到一起。

    链条拉扯的动静在耳畔响起,沈绒闭着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丝缝隙,银色的面具自上而下擦过她的衣襟,掉落在姜临煜手上。

    “沈二姑娘”姜临煜的声音咋再次响起,低沉悦耳,有一种说不出的磁性“为何不敢抬头?本王,是会吃了你吗?”

    沈绒咽了咽口水,樱唇轻启 “臣女不敢”

    “有何不敢?”少年的声音又低又缓,一字一句“本王命你抬头看”

    沈绒退无可退,咬着唇小心翼翼的抬眸,生怕碰到姜临煜。

    少年一张坏坏的笑脸,弯起的两道眉毛泛起温柔的涟漪,尖削的下巴,英挺的鼻梁,绝美的唇形,无不透露着矜贵之色。

    他真是长大了,沈绒忍不住在心底感叹,就这如水墨画一般的俊脸,轮廓都更加清晰了。

    只是,瘦了不少,可见在西洲打仗的这些年吃了不少苦。

    沈绒眼眶湿润,垂下头去。

    思绪胡乱的结成一张网,束缚住了沈绒的心脏,再次相见,她却心如刀绞,不敢去看他。

    姜临煜面色无常,依然挂着一副玩味的笑,看起来并不觉得沈绒的变化奇怪。

    “啪嗒”一声,一颗价值不菲的玉石落地,砸出重重的响声。

    沈绒的目光被吸引过去,玉石晶莹剔透,在地下滚了又滚,清澈透亮的表面如一面铜镜,照射出了沈绒此刻失态的模样。

    如果沈绒没记错,这应当是姜临煜面具上的那块玉石。

    沈绒刚想抬眸去看,却见姜临煜状似无意的将拿着面具的手背到了身后,随后后退一步,二人之间的空隙终于变大,能够容得下第三个人。

    “离焰”姜临煜的声音冷的犹如淬了冰,与方才调侃时判若两人。

    “王爷”离焰的声音在沈绒身后响起。

    “送沈二姑娘回府”

    “是”

    沈绒松了一口气,抬头时,姜临煜已经背过身去,身姿挺拔,修长的五指捏住了面具的一半,包括那本应该缀着玉石的地方。

    “臣女告退”

    待到那抹花香气彻底从房内消散,姜临煜才缓缓的转过身,注视着安静在地上躺着的那颗玉石。

    他本觉得自己可以应付,可此刻,他却像被扯醒的梦中人一般,从前说出口的爱意好像都是一场笑话,而他就是那个最可笑的主角,在痛苦的深渊里疯狂的挣扎,心脏绞痛,仿佛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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