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沈绒不接,沈澪便有些着急,催促“二姐快拿着,我得回去了”

    说罢,也不管沈绒是什么表情,将药瓶推到沈绒怀里便转身提着裙摆小跑开了。

    沈绒愣愣的站在原地,药瓶骨碌到手心处,有了几分凉丝丝的触感。

    沈澪跑开的模样很是匆忙,不像是府中的小姐,更像是出来采买回去迟一点便要受罚的丫鬟。

    沈绒盯着药瓶出神,待回过神来时,一件黑色的狐皮披风带着些许暖意,稳稳的落在了她的肩上。

    熟悉的雪松香味,沈绒不抬头都知道是谁来了。

    来人关上窗,回眸瞧见小姑娘依然气定神闲的坐在那,没有半分姑娘家惊慌失措的表情。

    寂静的房间里,少年低低的一声轻笑有些肆意张狂,无比清晰。

    沈绒无奈的摇摇头,抬手为他倒了杯茶,推向对面。

    姜临煜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的动作,衣摆一甩,长腿一迈,便在沈绒的身侧坐下。

    沈绒动作一顿,少年身上的侵略感在黑夜里被无限放大,让她一时有些不太舒服。

    “沈二姑娘真是又一次让本王大开眼界,月黑风高,一个大男人闯进了你的闺房,你还特地煮了好茶招待他”姜临煜手指卷着沈绒的腰间的青丝,俊魅孤傲的脸上,眼眸冰冷明澈略显柔情,透露就一股不可抗拒的贵族气息。

    “那我现在让王爷出去,王爷会听吗”

    姜临煜笑笑,欺身靠近,靠在沈绒的耳畔,语调带着调情的意味“自然不会”

    意料之中的答案,沈绒抬手推了他一把,姜临煜继续坐回地上。

    二人身高差的不小,即便沈绒坐在座位上,和坐在地上的姜临煜比起来也所差无几。

    “你今夜来做什么”沈绒轻掀眼皮,靠在椅背上,难得能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你就问这个?”姜临煜扯着个不咸不淡的笑,扮作委屈“外头的天这么冷,你就让本王坐在地上?”

    “翊王府里暖和的很,王爷不愿呆着,我能怎么办?”沈绒不以为然。

    “翊王府就我孤家寡人一个人,要多冷清有多冷清,哪有沈二姑娘这里好,不仅有本王最爱的苍山雪绿,而且还有美人做伴”

    “青楼里也有,王爷去吧,那的美人风姿卓越,比我这不解风情的好得很”

    沈绒半靠在椅背上,懒懒的单手托腮,说这话时,脸不红心不跳。

    “青楼里的姑娘,怎能比得过沈二姑娘半分姿色”姜临煜挑了挑眉,兴致勃勃的盯着她“本王帮了你那么大的忙,沈二姑娘一句谢谢都没有?”

    沈绒偏头一笑,不得不说,若不是他出的主意,自己的确很难这么轻而易举的脱身。

    “多谢王爷”

    “就这?”

    “不然呢”沈绒抚了抚肩上的披风,“若非你算计了长阳,庆妃怎么会盯上我”

    “沈绒”姜临煜漆黑的双眸泛出点点碎光,似是咬牙切齿“你还真是,不讲道理”

    “怎么?”沈绒坐直了身子,将膝盖上放着的药瓶放回桌案上,满不在乎“王爷这是要罚我?”

    姜临煜瞥了一眼药瓶,方才他进来时,沈绒便在盯着这药瓶出神,莫不是?

    想到他,姜临煜嗓音低哑,透着一丝莫名的古怪“你受伤了?”

    多年前在西洲时,沈绒同他讲过,她继母和妹妹待她如同一只笑面虎一般,此次沈绒又得罪了她继母的外甥女,语气骤然紧张起来“庆妃那个妹妹做的?”

    沈绒歪头望来,就这么眸若含水的盯着他的,眼中荡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雾气,轻飘飘开口“没有,我没事”

    姜临煜审视的目光透着几分狐疑,眼神将将才在沈绒身上扫了一眼,心跳便骤然加速,转过头去。

    “那你”姜临煜轻咳两声“那你这从哪里来的?”

    “我妹妹给的”沈绒不懂他这么浪荡的人表情怎么忽然矫情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自己轻薄了他呢。

    “那日回朝宴上那个?”

    “不是”沈绒摇摇头“你不认识,二房的庶女,从未在外头抛头露面”

    “你们很熟?”

    “不熟”沈绒指腹擦过瓶身,丝毫不掩饰语气里的困惑“说起来,也就只有当初我刚从西洲回来时,说过两句话,后来便很少再见了”

    “那便怪了”姜临煜摸摸下巴“突然关心起你来,沈绒,你说该不会是…”

    姜临煜的声音忽然消失,沈绒还没听清楚他说的什么,转过头来,蹙眉问“是什么?”

    姜临煜看着她,眼眸微闪,带着戏谑的笑意,胡扯道“沈二姑娘容色倾城,想来不止是男人喜欢吧,或许…”

    沈绒听着他越说越不着边际,连忙慌乱的抬手捂住他的嘴,耳垂微红,转过头去,弱弱还口“你闭嘴”

    少女身上淡淡的香气让姜临煜有了片刻的沉沦,恍惚间,他们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在西洲的草原上嬉笑的日子。

    只可惜,姜临煜咽了咽口水,喉结暗暗上下滚动,这轮明月,终究不会只照亮他一人了。

    “夜深了”沈绒站起身,抬手想要将身上的披风拿开“王爷若没有别的事,我便不留了”

    姜临煜起身,手掌不轻不缓的落在沈绒的肩上,按住了沈绒的手。

    “皇兄的事,我替你摆平”

    沈绒眼神微眯,轻笑道“这么快,王爷消息当真是灵通”

    “总而言之,这件事你不必操心了”

    “姜临煜”沈绒抬眸,黑白分明的眼睛流露出难以名状的复杂之色“我在拒绝你”

    “我知道”姜临煜无声的抿唇轻笑。

    “那你还…”

    少年嘴角一撇,嗤笑一声,满脸尽是不羁与狂傲,话说的霸道而不容拒绝“你拒绝是你的事,我想做是我的事”

    沈绒定定的看着他,眼角抽了抽,语气里夹杂着一丝无奈“那若是我拒绝你一万次,你会如何?会生气吗?”

    “生气?”姜临煜细细的琢磨起这两个字,手指抵着下巴,静默了几秒,忽然笑了“若是你拒绝我一万次,那我便一万零一次贴上来”

    或是没料到他这么说,沈绒一时有些呆滞,眼中似乎飘过了一缕烟云,不自觉的握紧了身上的披风。

    姜临煜本就没指望她能给什么答复,指节漫不经心的叩了下墙壁,提醒沈绒回过神来。

    下一秒,沈绒便瞧见那人弯下腰,越过大半个桌案,将自己为他倒的那杯凉了的苍山雪绿稳稳的端在手中。

    “凉了”沈绒下意识便道。

    姜临煜扫了一眼,眉眼一弯,一饮而尽。

    杯底干干净净,姜临煜歪头,看了一眼茶杯。

    随后上前一步,将茶杯推到了沈绒的手中,二人此刻身子贴到了一起,混浊的雪松香席卷了沈绒全身。

    姜临煜俯下身,声音清冽,依旧是他最漫不经心的腔调,裹着不怀好意的笑声,低声道“茶不错,下次还是这个”

    说罢,姜临煜后退几步,在沈绒璀璨如星辰的注视下,翻身越过窗子,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沈绒听着窗子吱哑作响的动静,垂首看向手中的茶杯,若有所思的眼神中,似乎藏着整个天地间的秘密。

    夜色浓重,一轮残月遥遥挂在远方,沈绒被月光照的晃了眼,她无可厚非的承认,在方才的一瞬,她有些后悔了。

    三日后的上午,春寒料峭,沈绒畏寒,独自待在屋子里练琴。

    玉指拨弄琴弦,琴声如潺潺流水。

    直到,一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沈绒。

    “进来吧”

    进来的侍女正是星璇,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连礼都行的十分仓促。

    “慌慌张张的,怎么了”沈绒问道。

    星璇急道“小姐,出事了,艳梅她,她死了”

    沈绒眉头骤然拧紧,眼神沉着而警觉,蹭的一下站起身,“死了?如何死的”

    艳梅昨日被罚了几棍子,以儆效尤,但戚笛很明显手下留情了,所以绝不可能是打死的。

    “中毒”

    沈绒蹙着眉不说话,分析起艳梅死了对戚笛的利弊。自己与她起了冲突,她转头就被人毒死,这脏水明晃晃的泼到了她身上。

    可无论怎么想,艳梅对戚笛的价值都比用她的死来诬陷自己要划算的多。

    “小姐”星璇是个急性子,见沈绒不说话,心急如焚“这件事会找上我们吗?”

    “会”沈绒肯定道。

    艳梅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她的命除了对戚笛,对其他人而言毫无意义。那对方这么做,就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故意陷害前几天刚与艳梅冲突了的她。

    “那我们,我们怎么办”

    沈绒揉了揉眉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思量起对策。

    还没等沈绒想出办法,沈老夫人身边的杏嬷嬷便来请沈绒去一趟飞花堂,美其名曰一家人坐下来聊聊天。

    沈绒无法推脱,此刻越是直面这件事,越能够最大概率的证明自己的清白,推三阻四,反而会让人更加疑心自己。

    沈绒去之前,笑称弄脏了衣裳,关上房门换了件衣裳。

    星璇伺候沈绒更衣,不懂她为何这样做。

    “星璇,等下我带月霜一起去,若是他们想要对我动手,必然已经将罪证放在了这间房内。你最熟悉这里的摆放,你里里外外检查一遍,看有没有什么问题”沈绒有条不紊的安排着接下来的事。

    星璇边帮沈绒系衣裳边连连点头,她知道,此时断然不是心急出错的时候。死一个丫头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真是在这房间里找到了什么,保不准沈绒真得吃些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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