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这没来由的负面情绪,只能随便找个半真半假的借口搪塞过去:”应该是因为这个雨太大了,我不喜欢雨。”

    他沉默片刻,问:“之前没有听你提过,为什么不喜欢?”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和谢邪都要刨根问底,就不能像胡诗浅一样体贴一点。

    “我不知道。”我说。

    “你可以想想。”他说。

    我的脑袋有点疼,我觉得这是因为他的咄咄逼人。

    尽管我不想去想这件事,但言述的话却还是牵引着我去探究自己的异常,我在脑海里搜刮着雨的意象,和艾生对视的一刹那,恍然间想起了什么。

    “你当时就在门后,对吗?”我的嗓子莫名干涩,话说出来扯得喉咙很疼。

    回想起那天紧闭的门和倾盆的大雨,恍若再次置身于那个场景,我的头也传来阵痛,和在那场雨里的自己一般,莫名惶恐不安。

    “对。”言述那边声音停顿很久,在静谧里没有人开口,他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像是在为自己辩解,又好像只是单纯想要把这不算和谐的僵硬氛围打破,“我以为我会等待下去。”

    窗外的雨下得很大,和记忆里幼时那场雨重合。我在室内感受着暖气,抬眸看见远处的山都已经隐藏在夜色中,看不清轮廓,被轻纱似的雾环抱着。

    “但你没有。”我平静地说,“为什么不呢?”

    “我没有办法看着你在我面前……”他有些苦恼地说,我甚至能想象到他在话筒的另一头露出不适的神情,微微蹙起的眉头在他脸上留下浅浅的沟壑,,“受到不好的对待,即便是我让你。”

    我安静地看着雨,很久后开口:“但你就是这么做了。”

    “我很抱歉。”言述回答得很快,“我会弥补。”

    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我现在还在他的庇护下生活。

    我突然觉得胃有点不舒服,循着敲门声接过外卖,虽然很饿,但没胃口。

    “外卖要及时吃。”他听到我这边的动静,明白我没有挂电话,只是没有回答,便继续开口道,“你生气了吗?”

    应该没有吧,我想。

    我只是忽然觉得在门口期待着言述的那个自己很蠢。

    艾生乖乖坐在床上,我走过去,帮他把脸上的泪水都擦干净。肌肤柔软的触感让我变得平静,泪水的粘腻却不让我觉得恶心。他顺着我的动作,把脸贴在我的掌心,双臂环着我的腰,低声抽泣着。

    “童童?”

    迟迟得不到我的回复,言述的声音变重,带着我察觉不到的情绪,像寺庙里的钟,落在我耳里,心跳像惊起的飞鸿,扑棱着翅四处逃窜。

    “嗯。”我回答道。

    大概是知道这场对话无法再进行下去,言述没有再为自己当年的行为辩解,道:“不要多想,好好吃饭。周日我会过去,到时候再说。”

    疲惫感涌上心头,我问:“可以不来吗?”

    他没有说话。

    其实我也猜到结果就是这样。言述总是很温和,对我有求必应,但就像在艾普手下讨生活一样,我觉得我就像他们的宠物,只能在他们圈定的范围里活动。他的不语就是一种回答,他不愿意打开那扇自由的门。

    时间从三十五分走到三十七分,短暂的三分钟在沉默中变得漫长,于是我说知道了。

    言述挂断电话之后艾生没有在哭,他脸上的泪水干得很快,我带着他去洗手间洗干净脸,他哽咽着帮我打开外卖,坐在对面看我吃饭。

    对着他我还是有食欲的。我把菜塞进嘴里,问他为什么哭。

    他没说话,只是蹭蹭我的指尖,把泪水都擦干净。

    连着几天艾生都陪着我,我又开始感到阴雨般连绵的头疼。谢邪也察觉到我的异样,在一次速写课上放下笔,问:“你好点了吗?”

    我点点头。

    他察觉出我的冷淡,又因为顾忌着没有办法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只能懊恼地垂下脑袋,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提起笔,继续画了。

    这节速写课结束后,我第一次没有和他一起吃晚饭。教室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他还一如既往地坐在我旁边的位置,却不再像之前一样那么频繁地和我交流。艾生最近时常出现在我身边,随着周末临近,他面上的不安忧愁也越来越浓。

    反倒是我在宽慰他:“没关系的。”

    这几天上完课我都没有和之前一样留下来,而是回酒店继续画。谢邪似乎想找机会和我说什么,却又因为纠结而没能跟上我,直到今天才鼓起勇气,伸手拽住走到门外,准备离开的我。

    我不喜欢和人肢体接触,抽出手的动作过大,我回过神,在他的眸中看到好似受伤的情绪。

    “有事吗?”我不认为我应该和他道歉,但还是因为愧疚,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谢邪没说话,伸手指了指我落在座位的手机。我恍然大悟,准备走过去拿,却被他拦住。他摇摇头,示意我出去说。

    莫名其妙的举动让我摸不着头脑,我犹豫着看了眼手机,还是跟着他出去了。

    他一路往前走,也没有再像刚刚一样鲁莽地碰我,而是确认好距离,放缓脚步让我跟着。差不多走到走廊灯光最角落,他才说:“你还记不记得,我答应过你,可以带你走?”

    “你说的是,带我去想去的地方。”我看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我把这句话记得很牢。他突然提起来这件事,我情绪不佳,却还是扯出个笑回应,“怎么,想找个借口逃掉无聊的集训吗?”

    “才不是。”他撇撇嘴,自顾自地说,也不看我,低着脑袋用脚尖去蹭墙,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眉头微微蹙起来,很快又舒展开,道,“太平静了。”

    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我愣住,垂下眸子,指尖攥紧手心,问:“你怎么那么关注我啊?”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看着我。风把他的头发吹得有些乱,一堆金属链条镶在他的牛仔外套上,却没有被风吹出声响。

    他问:“你是不是不开心?”

    再次被他眼中的赤忱灼烧,我像搁浅的鱼,明明还呼吸着空气,却觉得喘不上气,窒息感来得突然,我的理智也没能及时上线,好在指甲随着我收缩手指的动作深深戳进掌心,剧烈的疼痛感唤回我的思绪,我在冷风中回过神,对上他的眼睛,咽了咽口水,回答道:“没有。”

    “没有。”我重复道,“谢邪。”

    “你有。”像小学生吵架一样,他反驳我的话,道,“其实你很不会藏情绪。”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我身上,眼中的热情经久不息,像一团烈火快要将我融化。我畏缩不前,犹豫片刻还是选择后退,却在抬脚的那一刻,被他抓住了手腕。

    惊慌间我抬眸看他,眼中却只有他的偏执和决绝。一反方才的潇洒笑意,他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认真的模样不似有假:“你很辛苦吧?”

    他再次重复说:“我带你走。”

    “被抓住了怎么办?”我没有直接答应他,心中泛起细密的慌乱,隐约觉得指尖似乎有点凉,贴在掌心里渗了点汗,却又被他的温热感染,产生了动摇的念头。

    谢邪眨眨眼睛,没有多想,道:“那就被抓住吧。”

    “至少被抓住之前,我们逃跑过。”

    他的话搭配着认真的表情,让我忍不住笑了一下。

    “听起来很像你。”我说,“但不像我。”

    “干嘛要自己给自己下定义?”谢邪撇撇嘴,我忽然想到他刚刚说我很好懂,其实他也很好懂,喜怒形于色,洒脱又直率,“没有什么像不像的,做就是了。”

    我确实短时间内不想见到言述,从他身边逃离让我感到恐惧,但看着谢邪肯定的眸子,我又觉得那似乎不是一件太困难、太严肃的事情。我没有答应,问他要去哪里。

    他说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他陪我去。走廊的风偶尔会吹过来,他的头发偶尔会遮住眼睛,我偶尔被他蹙起的眉逗笑,最后我还是没想好要去哪里,说:“去你想去的地方吧,我没有想去的。”

    他似乎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没有想去的地方,蹙起的眉展平,又蹙起来,重复几个来回,那道短暂的沟壑最终在他脸上荡然无存。他劝说好自己,把这微不足道的疑惑抛在脑后,道:“那就去我想去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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