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云淡风轻,晨起开始凤凰山庄里就热闹极了,佣人仆妇忙前忙后洒扫庭院,打理花草树木,前前后后你来我往,一个个忙的不亦乐乎。昨夜还算好眠,晏淮殷一早便觉得神清气爽,早早的便在内院作画,等侍女们前来伺候的时候,她那幅画已经只剩下收尾。小丫鬟凑着脑袋好奇道:“您怎么总是喜欢画牡丹?”

    晏淮殷对仆从一箱宽容,何况这孩子看着年纪甚小,所以并不会责怪她的逾矩之举,道:“我喜欢。”

    小丫鬟又道:“这个奴听听竹姐姐说过。可您又有多喜欢,才如此钟爱。”

    晏淮殷笑而不言,听竹打发了屋子里的小丫鬟们出去道:“是属下没有教好这些小丫头们,才让她们如此多话。”

    晏淮殷并没有责怪任何人的意思何况她也不会将这些小事情放在心上,凤凰山庄的一应事务交给听竹打理她还是放心的,遂道:“今日去将那套墨玉色仙鹤纹的衣裙取来。”

    听竹唤来门外值守的丫鬟去取衣裙这边自己给晏淮殷梳着发髻道:“还以为您会着戎装。没想到您会想起那套衣裙。”

    晏淮殷请拂微微晃动的步摇,颔首道:“友人送来的衣裙定不能压箱底,何况月前他不是都返回长安了吗?故人相见当礼遇才是。”

    “礼遇?你莫不是在说什么笑话,那位看到你还不是老鼠见到猫。”说话的是乐安

    听竹忙行礼道:“公主长乐。”

    随后退了出去。

    晏淮殷坐在锦凳上并没有起来,道:“你不直接去白鹿上苑跑到这儿来干嘛?”

    乐安示意身边的侍女退了出去,见她们踪迹消失在门外,一时轻松,端起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

    “太端着了,新来的女长史要多严厉有多严厉,今晨出宫的时候硬是不让我多饮茶说是出行在外多有不便。瞧瞧我一个公主不但要压抑自己还要防着身边的人回去乱说话。”

    凤元贞一肚子的气没出发,这会儿看见救命的人一股脑儿全说出来。一身烟霞色的衣裙倒不如她因为愤怒而有些发红的面颊。

    晏淮殷道:“长在深宫,谁不拘束。皇祖母最疼爱你,你还不知足。你看看几位兄长谁不是谨遵礼节。”

    凤元贞哼道:“我还是羡慕你,这些年不用住在宫里。姑丈与皇姑母又都那样宠爱你,还有平成大长公主。”凤元贞一边说一边揪着窗边那盆山山茶的叶子。

    晏淮殷笑道:“那我回禀皇祖母你也来凤凰山庄住着。”

    “算了,我出宫还算便利,你要是回禀了,事不成倒的罢了,要是引得皇祖母以为我心中有什么不快,再让女官们好好看着我,那我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着连连摇头。

    “我刚来的时候在官道上看到表兄和三郎、六郎了。”

    “今日有重头戏上演,他们几个要早去做准备。”晏淮殷忽然想起还不知今日赛马的彩头是什么于是什么,道:“陛下定了什么为彩头?”

    说道这凤元贞把心里的那点不快完全抛掷脑后道:“你猜猜。”

    “别故弄玄虚。”

    “随侯珠。”

    晏淮殷听到随侯珠心下惊之,道:“你说什么?随侯珠?陛下怎么会把这个宝贝当做彩头。”

    “一甲子前漠北大军折戟金甲城,差点就全军覆没,最后漠北王燕漠然割地赔款又献上随侯珠。这才没落得个国破家亡的后果。”

    晏淮殷当然知道这段往事,所以才奇怪:“今天漠北王庭的人也在……,”

    凤元贞道:“当然。对于今天的彩头燕世子应该很感兴趣。”

    “你觉得他们想拿回随侯珠吗?”晏淮殷问到。

    凤元贞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之斩钉截铁道:“我觉得他们就算是再想把这传世之宝拿回去,今天也不会冒险。再者说随侯珠也不是漠北王庭之物,只是偶得而已。”

    二人说话间,听竹在门外道:“少家主衣裳已经拿来了,您要换上吗?”

    晏淮殷抬头看了看窗外,时辰已然不早,于是唤来听竹更衣。之后便随凤元贞的车架一同去了白鹿上苑。

    她早知今日热闹,各方人马齐聚,各怀心思暗中较劲。只是不想一些曾久不参加宫中宴饮的老辈也会被请出来。入了白鹿上苑后,晏淮殷与凤元贞一路应酬,往主帐而去。今日盛会陛下和皇后也莅临。二人先去磕了头,听了训示这才退了出去。

    晏淮殷道:“我去给母亲回话。”

    凤元贞道:“母妃也来了。咱们分头一会儿见。”

    凤惟岚刚才还说着让身边的女官去看看,晏淮殷怎么还没来。一抬头晏淮殷正走过来。

    虽然凤惟岚贵为公主又是当朝皇帝的胞妹但是她也是一个母亲,一个和天下所有母亲一样的普通母亲。晏淮殷是她与夫君第一个孩子是,自出生以来就如珠似宝的捧着。怎么看怎么欢喜。

    就像此刻凤惟岚眉眼含笑的看着晏淮殷道:“儿,你怎么来的这样迟。”

    晏淮殷行礼道:“母亲安乐。”起身便坐到凤惟岚身旁道:“母亲为何这阵子一直住在凤藻宫也不回王府。”

    凤惟岚笑道:“不知为何今岁总是想起年少的日子,便多在宫中多留了些时日。”她轻拂着晏淮殷的额发,仿佛在看着一件绝世珍宝。

    晏淮殷道:“母亲何故穿的这样单薄。”说话间看向站在凤惟岚不远处的女官。

    凤惟岚道:“不怪她们,也不知为何这都入秋了我还是觉得热。你看今日温暖如春的。”

    晏淮殷听母亲这么说,才作罢。

    凤惟岚知道今日晏淮殷一定有公务在身,也不好让她在自己身边久留,不舍道:“你去吧,今日事罢就回家中。”

    晏淮殷闻言道:“母亲宽心,这些日子我本打算回家。”

    晏淮殷走后,立于凤惟岚身后的女官道:“少主这样忙,您这是何苦呢?”

    凤惟岚淡淡道:“当初我极力反对这孩子加入天门,可是谁又拦得住呢?用什么理由拦呢?其他家的孩子可以,我的孩子便不可以?如此我怎么对得起创立天门的先祖。”

    那女官也是不忍道:“少主是被天门之主选中的亲传弟子,这或许是天命吧!好在天下太平,您可以放心了。”

    “天下太平……唉……曾经天下也不算乱吧,皇长姐还不是送了命 。”凤惟岚忍不住叹息到。此时忽然凉风乍起,凤惟岚的衣袍被穿堂风掀起,她就像秋风中盛放秋菊一般。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恬静的哀伤。好像此时白鹿上苑的一切她都不在乎。

    给母亲回完话晏淮殷就上了看台,落座后,放眼望去在座的都是长安城中的贵人,隔她三张桌的人正是云西王世子的座位,不过这会儿空着。心想数年不见还不知变成什么样儿。正在此时一堆人凑拥着一个少年郎君往这边而来。她打眼便瞧见人群中的丰神俊朗南疆少年郎,不是那小子是谁。他额前画着卷云纹真是华丽无比。

    那人好像也看到了她,只见他对着周围的人说了几句话便从人群中轻易的走了出来。

    直到走到晏淮殷面前,少年高大的身躯形成的阴影将晏淮殷完全笼罩。他笑意盈盈的看着阴影里的人慢慢蹲下道:“落花时节又逢君,七娘子别来无恙,”海朝夕的语气中难掩喜悦。

    晏淮殷看着对面人高马大的少年,心想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是当年那么烦人。搁在以前她可以完全不用理会眼前的人,可是现在官职在身也学会了人情往来上的些许手段,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道:“世子这些年在云西可好?。”海朝夕见晏淮殷好颜,刚才还想着要是太上赶着,会不会适得其反,这下好了。

    不用不见外,索性叫了旁边值守的内官,让换了自己的位子,正好坐在晏淮殷旁边。十年不见他倒是一点都不见外,一落座就道:“听说淮瑾和三郎今天上场?”

    晏淮殷道:“淮瑾和三郎都善弓马,不知云西世子怎么就坐在在这儿呢。”晏淮殷看着眼前的看台,有些挑衅的问到。

    海朝夕倒是一点也不生气:“我代表父王出席,至于为什么没在场下,这个不能说与你。”他忽然提高声线引得周围侧目。

    场下的歌舞已经进行了几轮,晏淮殷看着无趣,好在和柳家姐妹与凤元贞坐的近,不然还不知怎么度过这漫长的歌舞。好在终于结束了。

    凤元贞道:“快看他们出来了。”

    晏淮殷,出奇的发现除了弟弟们,刚才在她身旁聒噪的海朝夕也赫然在列。道:“他怎么也去了?”

    柳兰溪道:“你说云西世子吗?听我父亲说世家子弟都要派人参加的。你看看场上的人还是属云西世家的人最是骁勇。”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晏淮殷还真注意到了,淮瑾和三郎毕竟历练不够,叹气道:“把他们安排在一个赛道,还真是叫人匪夷所思。六郎年幼也去瞎凑热闹。”

    这时柳兰若不平道:“你怎么不担心淮瑾呢?”

    晏淮殷瞬间换脸甚是傲气道:“淮瑾是肃宁王世子,云西军剽悍,我们肃宁军善战,半斤对八两。我家淮瑾可与那位一比。有什么可忧心的。”

    这边场上诸位的实力展开辩论,那边场上早已经跑了好几圈了。如柳兰溪所说云西世家的人确实不可小觑,看了这么一会儿一直处于领头的位置。宁国公家的二郎柳道尘,安远侯家的沈牧棠等人早已纷纷落下马来。场上这会儿剩下的人是越发少了。

    也是从这一刻晏淮殷开始有些忧心,三郎和六郎落在后边,只有晏淮瑾紧挨着漠北世子,而最前边的云西世子却一副自顾自的样子,她忽然害怕淮瑾几人没有领会父亲话中真意。一心为拔得头筹,破坏了陛下设此赛事的用意,那可真就惹下无妄之灾。

    场上一个个揪紧了心等着结果。赛场上的人却没有那份扰人的心思。晏淮瑾知道随侯珠不能让漠北世子得到,回头示意三郎六郎迎头赶上一定要拦住燕无极。

    而旁边云西世家的人精也自是看懂了这一切。他自己深知陛下抛了随侯珠出来不过是想试一下,这静如平潭的面上底下到底有多波涛汹涌。云西过了这么些年安稳的日子他可不想把家人和云西军拖入危机当中。自是不会给靖北军的人捣乱。就跑着看吧。想来肃宁军的也不想要这随侯珠。这烫手山芋没人接得住。又想到晏淮殷能参加今日这样的宴会,估计也只是想看看大人物们都是怎样不动声色的过招儿的。

    几人就这么各怀心思的继续跑马。在线香燃尽之前的一瞬间,燕无极被成功合围,困在人马当中无法突围。晏淮瑾与云西世子,以及沣城郡王三人同时出线。当然彩头只有一个,这也就意味着,谁也没有机会得到。这是九龙皇座上那位凤渊天子想要的。当然这也是各世家子弟能为家族延续荣耀所必须做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之宾莫非王臣。绝对的权力支配,就意味着他们随时要充当掌权人的棋子。

    看似一场公开的赛马,其实无处不处于天门的监控之中,在场的人任何一点不臣的心思都会被无限放大。天门二十八星宿对凤渊帝绝对忠诚,他们不会放过一个想搅乱凤渊的贼人,不管这个贼人是谁,最终都会死在天门手中或者永远囚禁在终南山禁地。

    坐在台上的天门之主看着场上来来去去的人,只觉得这样的“戏目”一旦开场就不会落幕。

    陛下得到了暂时的心安,各大世家领兵在外,对他并无不臣之心。而她晏淮殷和今天在场的所有天门之人,不论贵贱,都只是陛下的眼与手中剑。在她接下天门之主的那一刻她就很清楚了。而她的师傅上一任天门之主沈素水还是说与她的不够,或者说不忍心告诉她事实究竟有多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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