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邵言正拿着本书装模作样地往小木屋走,正欲推门,就听到他那个爱徒如被雷劈了般的叫声

    “这个小兔崽子净给我惹事”

    江邵言把书往身后潇洒一甩,摸了摸胡子刚想又使出他的疾风步,谁料到粉色的蝴蝶结毅然结结实实拴在他光滑的胡须上

    江邵言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将蝴蝶结取下来放在腰封里

    “看我问完那小子的事情之后怎么收拾你”他飞快地往后山跑去,一时间也没忘在山沟沟里捡根又细又长还直的棍子

    “啊啊啊怎么办啊啊啊”江绥在沈随安面前走了一圈又一圈“啊啊啊我要是把他玩死了怎么办啊”肉嘟嘟的手抓着头上的两个小丸子,一圈圈越走越快,竟也没注意江邵言就在她面前

    “哎哟,好啊你,长本事了是吧”江绥一下子就撞向了江邵言大大的肚子,姑娘个子小小的力气到挺大

    江邵言竟差点一屁股坐在沈随安身上

    他也没恼,而是沉住气直接扎起了马步

    “来啊”他顿时起范儿了“发生何事,还不快快讲与本王”

    “欸是”江绥也起范儿了,全然没有当时的威风“这傻小子醒了就一直嚷嚷着找什么壁画,我们这里哪来的壁画嘛”她摊摊手道“bie'qi'zui'b我就想起来这个山洞我经常会来这里量身高,就想骗骗他而已嘛”

    小粉团子委委屈屈地叉了叉腰“谁知道他那么不禁逗啊”

    江邵言觉得问他这个逆徒是问不出什么好鸟的,他又把沈随安抱回塌上

    “小子你可要记好了哦,这是我第二次救你了”江邵言轻声说到,他给沈随安敷上热毛巾“看来烧还是没有退”

    沈随安的脑子跟坨浆糊一样,他知道自己是文学爱好者沈随安,一个如假包换真真实实的现代人。可脑子里不断有另一些画面,大雨,红衣女人,歌谣,玉佩,虎符,将军,皇帝,还有……“沈随安,这就是你的命”

    他再次惊醒

    “哟,醒了”江邵言啃着根大葱走了过来

    “多谢照料”沈随安算是明白了,他这是穿越了,还他妈穿越到一个重生的人身上

    “来吧,解释一下,这玉佩是怎么回事”老头子一条腿盘起坐在榻上,将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甩到沈随安面前

    “啊这”

    沈随安麻了啊,他哪知道这玉佩是个什么屌东西

    “啊老伯,现在我的头痛得很,实在是想不起来这玉佩是干嘛的了,万望见谅,如果实在不行,您就把它拿去当了吧”沈随安边敲打着头边观察江邵言的反应

    说实话,江邵言心动了,在河边救他的时候他就看到了这块玉佩,但身为一位有威望的师父,他不能这么做,“逆徒啊逆徒”

    江邵言虽心里这么骂,但他还是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师徒俩虽然日子过得清贫,但也不缺衣少食,这玉佩我也就是看着眼熟,搞忘在哪里见过类似的罢了,既然你也记不得,那我就不多问了”

    说罢江邵言便出了门并且对自己这番格局屌炸天的发言感到由衷骄傲

    “谁说我不通文墨了,都是诽谤,诽谤!想来这么优秀的说辞也只有我能说出来了吧”江邵言哼哼唧唧唱着不入流的俗曲又去村东找买酒的王大嫂赊酒

    ******

    小江绥等她师父走后扒着门框探出半个脑袋,圆圆的眼睛直盯着沈随安

    “其实吧,他这东西挺好看的,反正不难看”江绥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下

    “行了进来吧”

    沈随安早就看到了门口的团子,他发现江绥看起来就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江绥眼看被发现了,也就肆无忌惮地背着手八字步走了进来

    “我可不是要看你啊,只是怕你偷我们家东西”

    她走到沈随安前面,在他旁边左翻翻右瞧瞧

    “谁知道你会不会拿走我……呃……我师父的宝贝”江绥抿起嘴巴,一只脚踩在榻上,一只手往沈随安的胸口戳戳戳戳戳戳戳戳戳

    “你有没有人教啊,不是说古人哪怕是市井村妇那也是颇有涵养的吗”

    沈随安被戳得真的痛了,他把江绥的小手打开随即用手掌揉揉吃痛的地方

    江绥听到这话不禁鼻子发酸

    *

    她才来到南泽的时候才两个月大,师父江邵言那是又当爹又当妈,但他也只是个爱喝酒的功夫老头。江绥看到每当太阳就要和他们玩捉迷藏的时候,那些同伴的爹和娘都会拿着根又粗又长的大扫把喊他们回去吃饭。江绥呢,可以自由地玩,她不用怕江邵言会打她,江邵言从来都是醉醺醺地倒在王大嫂的酒铺里,等着江绥拿根又粗又长的大扫把去那里找人

    其实江绥觉得这也挺好的,起码她可以看到太阳扯着溪水的样子。直到江绥偶然听到猫在芦苇丛里嗯嗯的赵铁柱和其他人说

    “这江绥啊就是个没爹没娘的扫把星,如果不是她克死了她的父母,那怎么会除了个老头就没人养她了啊”赵铁柱的声音不算大,可是江绥却听得清清楚楚

    江绥想去问问江邵言自己的爹娘去哪了,可是她看到江邵言围着个粉围裙炒菜的样子突然就问不出口了

    “嗯?怎么了呀绥绥”江邵言拍拍锅边问道

    “……没事,就是今天别做橘子炒白菜了”江绥的食指抠了抠门框上的木屑然后恹恹地走了出去

    江邵言拿着锅铲的手愣了一下,盘子里装着才盛了一半的橘子炒白菜……

    *

    沈随安愣住了,他不知道看起来这么没心没肺的江绥是这样长大的

    小轩窗外的梨花稀稀疏疏飘落如雪,溪面拖出点点白影,有风轻轻而来,有雪纷纷而下,江绥凝视着

    “你喜欢红色吗”沈随安连忙转移话题,其实倒也不全是想转移话题,他从第一眼看到江绥就发现她从头到脚多少都带点红

    “不喜欢”江绥把头上的红带子撩到肩前用手绕了几圈

    “只是师父说红色吉利而已,他说我啊从小就体弱多病,可是他就是个会武功的呆老头,怎么办呢?他就去到处给我求名医,到最后有些病那些大夫也治不好,于是啊,他就自己学医啦”江绥调整好心情把手腕上的红绳也露出来

    “哝,你看”

    “那个怪老头天天说我阿娘有多好多好,也不见得她来看看我,我师父就整天翻那几本医书说是我阿娘送过来的,医术而已,谁稀罕”江绥鼓起气,撇起嘴巴

    沈随安看着她这样就想笑,其实江绥这样倒也喜庆,也罢,她不怪他戳到痛处就是了

    “你看到窗外的梨花了吗”江绥理理衣服坐在床榻的另一侧

    沈随安偏过头这才细细看了南泽

    梨花飘了一瓣到他的手里,其他的都被风赶着赶着离开了江邵言的小木屋躺在溪面上,泛起的波纹模糊了水中的倒影,飘向了小溪的源头。小溪流下去,绕山岨流,溪流如弓背,山路如弓弦,故远近有了小小差异。溪流汇入山前的大湖,上面有好多的渔船,每个渔船头都竖了一支小小竹竿,沈随安看见秦安国就靠在旁边拿一把稻草捣鼓。南泽这个地方凭水依山筑城,近山一面,城墙俨然如一条长蛇,缘山爬去……

    “瞻比洛矣,维水泱泱”

    “秩秩斯干,幽幽南山”

    “你喜欢梨花?”沈随安抬手将手中的花瓣递给江绥

    江绥从他手掌里捻起花瓣放在眼前转了转“我喜欢白色,你不觉得梨花的白色很美吗”

    说实在的,江绥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喜欢红色,但只是一看到这颜色,她是心就一紧,好像要把心脏崩烂开

    沈随安不明白,难道他以后不嫁人了吗?她可是个古人,又不是现代女性好伐啦

    但沈随安随即又想到了那个梦,那个抱着他的红衣女人,那场雨刺骨的冷

    “对了你刚刚念什么呢,我怎么没听过”

    其实这话江绥说出来也虚,自己胸无点墨她是知道的,毕竟她师父就没教她念过几本正经书

    她知道江邵言只精通医术,虽有一身好功夫但实在是教不了她些什么文字东西,隔壁王婶子李嫂子懂的都比他多,江绥也不指望她这便宜师父能教她点啥,反正只要平平安安的,小老头子可以天天给她扎头发就好啦

    “诗经啊,赶明儿我教你好不好”

    沈随安打算在这里安定下来,毕竟人生地不熟的,他贱嗖嗖的劲也只匡得住糊涂的师父和不学无术的她

    “好了好了,小姑……呃不,绥绥,我困了,你懂的吧”沈随安往床里拱了拱,扯扯被子

    “哦哦哦没事,你休息,休息,我把门带上”江绥一步一步挪向门口

    “什么人啊,一直睡一直睡,不会睡傻了吧”她将门轻轻掩上心里犯起了嘀咕

    沈随安靠着墙看着窗外的小团子一蹦一蹦地从梨树下跳过,她给他的感觉太熟悉了,明明是第一次见,但就像经历过生死一般

    他摸出了那块玉佩,梦中的画面又出现了

    *

    好像好多人在喊快走,走?去哪?他也不知道,他看到夜光在剑上映出的亮光,霎时变成了白昼,紧接着那白昼染上了红晕,消失在了沈随安眼前,剑一进一出成了深红色,一位容颜姣好的妇女挡在了他面前

    “平安……快走,你要知道,只有你活着,我们沈家……”

    妇女的背又被插了一刀,紧接着沈随安就被一只大手搂起,离那个妇女越来越远

    小小的手想要抓住她,可那个妇女却只是对他笑笑

    “活下去”这是沈随安唯一能读懂的话

    跑出了沈府,他被带到了一个深巷,一个自称来福的人将一枚玉佩塞到了沈随安的怀里,他从身上撕下一条布把玉佩牢牢固定在沈随安腰间

    “世子,一定要拿好它,沈家军只认玉佩,拿着它跑,远远地跑,永远不要回头!”

    搂住他的大手将沈随安往外狠狠一推,他自己却原路返回

    “你们这群小人,我沈家为大沂效力那么多年,最后只落个家破人亡的境地,我来福生是沈家的人,死是沈家的鬼,你们有种就和你来福爷爷一决高下!”说罢冲向往沈随安去的人堆中

    沈随安一直在跑,好累,好累,他看到太阳升起了两次,暖暖的,比昏冷的黑夜不知好了多少倍,面前的河被朝阳照得像丝绸一般,他一头栽了进去

    水真的很冷,但是啊,它软软的,就像母亲怀里那样……

    *

    沈随安猛地睁开眼,窒息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坐起来拍了拍头

    “清楚了,一切都清楚了”

    他是穿越了,穿越到了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身上,这个人和他同名同姓,是沂朝的世子,但他们家遭到追杀,而原主也身死,沈随安便是这时到了“沈随安”身上

    “哎哟我去,我该怎么回去啊”他觉得这件事越来越复杂,脑阔疼

    在他知道江邵言和江绥的底细之前他也不打算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他们,万一是哪个仇家又要追杀他呢

    仰天长啸一番门被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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