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月拦了拦道:“把人带走,一会问话。”

    一名手下站出来,引着白氏兄弟离开,林初揣了揣怀里,也悄悄跟上。

    二人被安顿好后,白未晞立马问道:“哥哥,金乌呢?戏班子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白惊春看到弟弟没事,本来心情大好;听见弟弟问这些,面上却一时僵住:“小晞……”

    白未晞没明白:“哥哥……?”

    “戏班子……散了。陈家势力大,上头一时清理不干净。此事了后,清鉴院会让陈家赔咱们银子,我们得离开这里一段日子。”

    不详的预感在心头蔓延,白未晞有些着急:“哥哥,这是小事。金乌呢?”

    白惊春不知怎么回答,只好伸手把弟弟揽进怀里:“小晞……”

    白未晞趴在自家兄长肩头,眼睛睁得大大的,却一眨也不肯眨。一会儿,好像意识到什么似的,白未晞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出来:“偿命……能让陈珂偿命吗?”

    “……金乌是偷偷去找你意外死的,不是陈珂杀的……后来一位大人附身在金乌身上,才设法将你救了出来……对不起,小晞,是哥哥没用,没保护好你和金乌。”

    瞬间,白未晞好似被掐住了喉咙。白惊春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拍打着他的肩头。

    少顷,无声的哭泣,终于变成了嚎啕大哭。

    另一边,林初也在阳月那里收到了不好的消息:她中的毒,解不了。

    “什么叫解不了?他一个小官哪来的这种无解之毒?”

    阳月面色发沉:“是三皇子萧然那边的毒。至于到底是什么,陈珂也说不清。”

    林初简直要吐血。不过下一刻,她瞥见阳月在指尖凝了一缕灵力,立马道:“你想干什么。”

    阳月:“……叫路大人来看看。”

    林初声音沉了下去:“看什么?看他怎么杀我?”

    阳月:“其实……”

    林初:“闭嘴。我自己有办法。老样子,别说我还活着。”

    阳月是林初之前的下属,遵守命令的习惯早已刻在骨子里。于是他只能眼巴巴看着林初化成猫,在几个起落后跳墙离开。

    身中无解之毒,林初心头郁闷,但是至少……得把这件东西交给白未晞。

    找到安置白氏兄弟的房间后,林初轻巧地跃上了窗子。白未晞明显刚刚哭过,眼眶发红。明知这再也不是他的金乌,他还是伸手,轻轻替黑猫理了理毛发。

    若是金乌在的话……算了,世间哪有那么多如果。

    林初从怀里掏出一个琉璃手串,递给了白未晞:“这是金乌为你做的,没来得及给你。”

    精怪送人首饰,即意味着终身追随。这手串上被笨笨地编了几个结,穿了几颗琉璃。琉璃颜色大小不一,丑丑的。但光从窗户透进来,打在琉璃上,流光溢彩。

    白未晞伸手,接过手串,戴在了腕上。

    林初本想再安慰几句,却发不出声音。身体剧痛,她张了张嘴,哇地吐出一口血,无力跪坐在地,晕死过去。

    解毒丸失效了。

    .

    昏迷的时候,林初混混沌沌的,看见不少金乌的记忆。

    雨天,白未晞离开陈珂后不久,在路边捡到了一只瘸腿黑猫。

    他不知道她是妖怪,只当寻常野猫,包扎,固定伤腿,然后按时投喂。有时弟弟要登台唱戏,白惊春就会替他照顾黑猫一会儿。

    黑猫就这样看着白未晞,看他努力练功,看他上台下台,看他为戏班子的生计烦恼。不知不觉间,伤好了,心里却生了些不一样的感觉。

    众生碌碌,五成是男子,五成是女子;七成是坤泽,三成是乾元。但白未晞却是坤泽中少有的柔弱,甚至情期都更难熬些。

    但他却一个人挑起戏班子,迎来送往,撑起一群人的生计。

    哪怕在金乌眼里,这群人不值得。

    白未晞曾说,阳光照在黑猫身上,会泛起金红色的光芒,让人想到神话中的太阳鸟。

    “那就叫金乌吧。”白未晞轻轻抚摸着黑猫的皮毛。

    “好。”金乌答道。

    白未晞吓了一跳。

    “你会说话?”

    “会。”

    “……”

    “白未晞。”

    听见一只猫叫自己的名字,白未晞心里怪怪的,却仍开口回应:“怎么了?”

    “我是乾元。”

    “啊?哦,哦。”

    一人一猫就这么对视着,少倾,白未晞受不住,起身离开。

    后来,金乌的腿好了,猫却不肯走。白惊春问她:“你是赖上我弟弟了吗?”

    金乌却道:“我会一直帮你们的。我不走。我要护着小晞。”

    白惊春假装敲她的小猫头:“小晞也是你唤的。”

    金乌没说话,转身,去帮白未晞画戏眉。

    这是林初从猫尸上继承下来的,金乌与白氏兄弟相处的记忆碎片。而这样的吉光片羽,还有很多很多,甚至本应有更多,却在白未晞失踪后,戛然而止。

    林初不是金乌。金乌死了,魂魄散尽。白未晞的身后,再也没有那只围着他打转的黑猫了。

    .

    .

    黑暗中,林初似乎嗅到了草木清香。那是幼年才有的、回不去的长宁后山味道。

    黑猫伸了伸爪子,在一个温暖清香的怀抱中蹭了蹭,立刻换来那人的抚摸。

    轻柔的、带着安抚意味的抚摸,一遍一遍,小心翼翼又难舍。

    林初睁开眼,闭眼,再睁眼。一人一猫,就这样诡异地对视。

    一堆想法自脑中轰然而过,最终,林初涩声开口:“……这是哪?你是谁?”

    路回:“……长宁山庄,掌门,路怀归。”

    林初继续装傻:“我怎么在这?”

    陈知府家离这里有半月的路程,路回这人怎么神出鬼没的?!

    “……白氏兄弟把你送来的,让我救你。”

    千算万算,没算到白家那两位!这下好了,躲没躲成,自己送上门了!

    “但他们付不起你的药钱,跟我说都记林初头上。”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我答应救你后,他们便离开了。”

    林初觉得事情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路回继续补刀:“你身中奇毒,昏迷了一个月。为了解毒,用了不少上好药材,共计八千八百两银子。”

    林初似笑非笑:“哈哈,哈哈哈,呜呜呜……”

    她不知该庆幸解了毒,还是该为欠了死对头还不清的账痛哭一场。

    路回喃喃:“……好不容易回来……傻了吗。”

    林初很绝望,所以没听见他的自言自语。

    长宁山庄的工钱她清楚,打一辈子工也还不上啊!

    忽然,门被敲了两下。路回抱起黑猫,道:“进来。”

    是阳月。他一看见林初威胁的眼神,话到嘴边就打了个弯:“大人,您醒……这猫醒了啊。”

    林初开口:“我叫游雀。”

    诡异的沉默蔓延开来。

    路回:“……什么事。”

    “哦,陈珂的案子办完了。他是个没骨气的,拔出萝卜带出泥,交待了不少。”

    “你看着办,遇到困难上报。”

    “是,那属下退下了。”

    路回声音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嗯。去吧。”

    林初忍不住抬头看他。感受到黑猫的目光后,路回低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

    他伸手搔了搔黑猫的下巴:“没还完账,不许走。”

    林初:“……”

    这到底是认出来还是没认出来啊!

    .

    几日后,林初觉得彻底没事了,立马想走。

    “我很能打架的,等我出去一番,寻到什么妖兽,剖了内丹来抵账。”

    路回:“你体内余毒未清,每隔十日需服药。”

    林初的耳朵和尾巴就一起耷拉下去,路回看了看,面无表情把猫抱到怀里,毫不留情揉扁搓圆。

    精怪化成人形,即是变幻出灵魂模样。故林初虽然真身是黑猫,人形却是本来面貌。为了不暴露身份,她只好一直老老实实当只会说话的妖怪。

    路回自接手清鉴院后,便不常在长宁山。但一到乞福节,路回便会回来,与众弟子一起度过。

    乞福节,是人们驱邪避祸,祈求福禄的日子,也是林初小时候每年最期盼的节日。以前每到此时,长宁山下城镇就热热闹闹的,师尊和师兄也会给她买好多新奇玩意。师尊林无尘还会给两个孩子买条五彩绳,系在手腕上。乞福节的第一场雨后,林初和师兄就将丝线解下,任其随水流而走。

    但师尊武修,手头时而宽裕,时而拮据。于是林无尘就想了一个办法,来改善自己和两个孩子的钱袋子。

    那时,林无尘带着林初和师兄住在长宁山上。林无尘与前任掌门路倾泽商量,做一些雄黄酒和草药香囊,趁着乞福节,下山售卖。毕竟长宁山庄属于黄岐药宗,用岐黄之术做草药香囊,可谓是术业有专攻,近似无本万利。

    路倾泽答应了,然后,香囊和药酒顺利卖爆。

    所以后来每年的乞福节,林初和师尊师兄、还有长宁山庄的所有人,都要提前做很多香囊,酿很多药酒。

    林初苦哈哈的,再也不期待乞福节了。而长宁山的这个习惯,也一直延续到了今天。

    既然身体无恙,她再不好意思白吃饭,便化形和长宁山庄弟子一起做香囊酿酒。

    当然,化形时,林初稍稍改动了自己的容貌。

    长宁山庄主事、三师妹路长宁凑过来:“你就是那只黑猫?”

    林初上辈子没见过路长宁,道:“长宁仙君有什么要吩咐吗?”

    路长宁:“没。你学得挺快的,做得也很好,比很多内门弟子做的都好。”

    林初身形一僵。路回就在不远处,不知道他听见没有。

    “你是掌门师兄的灵宠吗?”

    林初咬着后槽牙:“我,不,是。”

    路长宁眼睛一转:“那你要不要做我的灵宠?包吃包住包还账。”

    林初震惊了。要人当灵宠都这么直接了吗!

    路长宁又补充一句:“我挺喜欢猫的。”

    沉默片刻,林初只好开口:“长宁仙君,我爱自由,爱闯荡江湖,是不会留在长宁山庄的。”

    路长宁有些遗憾:“好吧。”

    方才,一名弟子拿着未做好的香囊,似乎想来问点什么。但主事仙君路长宁在忙着挖墙脚,于是他便只好去问掌门。

    林初抬头,正好看见路回在给那名弟子讲解如何搭配草药。他没有不耐烦,语速平缓,吐字清晰。

    林初心里忽然有点堵。

    当年,林初被路回捡回山上。但路倾泽一瞧,这孩子药学天赋一点没有,武学天赋直接拉满。

    林无尘便道:“把她给我当弟子吧。”

    于是,她拜他为师,他教她武艺,还给了她功法。

    林初却道:“师尊,我看不懂。”

    林无尘的慈父心膨胀起来,柔声道:“小初,哪里不懂?师尊教你。”

    “我不识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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