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彤摇了摇头,想了一下道:“听小怡说檀香姐姐是您及笄那年从外面带回来的,没有签卖身契,不算作丫鬟的。”

    “及笄?那是十五岁吧?”

    小彤点了点头。

    曲屏说道:“我看檀香年纪也不大的样子,她有二十了吗?”

    “这个我倒是不知,该是有二十四五了吧?不过听说您当年带她进谈宅的时候她才十一二岁呢,这样算来该是二十四五的年岁。”

    “檀香姐姐性子傲,说话直接,因着与您一直以姐妹相称的缘故,谈家便是复少爷也是会给她几分薄面的。”

    闻言,曲屏纳罕道:“还有这事儿?”

    小彤点头道:“那是自然。”

    难怪檀香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全然一副小姐作态,谈家人也没觉得奇怪。

    曲屏本不欲过于伪装,她只是谎称自己是谈郁李,可从来没有想要照着谈郁李的性格为人处世。

    被拆穿也是意料之中。

    待见到那宝石项链了她再离开便是,也无需顾忌其他人的想法。

    “今日谈羽复怎么过来这么早?”往日也是清晨来搅她,今日却更早一些。

    这神经病是不需要睡觉的吗?

    听小彤之前说他失眠得厉害,还请过大夫调理,可一直没什么起效。

    “应该是因为大小姐今日会回来吧。”小彤猜测道。

    大小姐?谈观的大女儿?

    “她……她与我关系如何?”曲屏犹豫道。

    谈观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谈郁金是第一任妻子朱氏所生,朱氏生下女儿身体亏损,不过半年就撒手人寰。

    谈郁李失踪那年十九岁,如今当是二十九了,而谈郁金只比她大一岁。

    “自是极好的,大小姐性格好,宅中上上下下都很喜欢她。”小彤提起谈郁金脸上都不禁挂起笑容来。

    她只三年前见过谈郁金一次,却是将她的好铭记于心。

    曲屏笑道:“笑成这样,你见过她?”

    小彤点头,道:“三年前奴婢在李夫人身边伺候,不小心打碎了复少爷从外间买回来的花瓶,我便是一年的月银也赔不起,大小姐刚巧回来拿些东西,见着了就替奴婢赔了。”

    “她好歹也是谈羽复的堂姐吧,谈羽复真收了那钱啊?”

    曲屏还以为像谈家这样不差钱的大户人家,犯了错便是打骂责罚,没成想竟是照价赔偿。

    小彤解释道:“那倒没有。”

    曲屏刚说道“意料之中”,就又听小彤补充道:“只是复少爷向大小姐讨要了她房中的一幅字画,大小姐二话不说就叫人送去复少爷院中了。”

    这倒是神奇。

    小怡将院子扫了一遍,听到谈郁金的名字,放下扫帚便快步走了过来。

    听到这里,她会心一笑,道:“这个奴婢也知道,大小姐一直念着小姐您呢,她上次回来还夸我眼睛好看呢。”

    小怡的眼睛确实生得不错,忽闪忽闪的,给整张寡淡的脸增色不少。

    到了午间,曲屏才见到谈郁李的这位姐姐。

    那时她敞开院门坐在树下乘凉,檀香照常不知去了何处,只小彤坐在一旁吃西瓜。

    曲屏武功虽不怎么高,耳力却很不错,迷迷糊糊中听见些许脚步声,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只见迎面走来一个高挑纤瘦的女子,五官清秀,通身气度不凡,身着一身浅蓝色薄衫,神色从容。

    曲屏猜出这位就是谈家大小姐谈郁金,便坐直了身子。

    小彤听到动静转头看去,见是谈郁金,她忙放下手上的西瓜,起身行礼,“大小姐。”

    谈郁金微微一笑,道:“你是小彤吧?我记得你。”

    小彤闻言,连连点头,脸颊激动得泛红。

    “小彤,我与郁李多年未见了,说会儿话。”谈郁金的声音温柔浅淡,听着十分舒服。

    待小彤退到远处之后,谈郁金在曲屏旁边坐了下来。

    她含笑打量着曲屏,良久才说道:“你同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曲屏顺着她的话说道:“我不记得从前的事了。”

    谈郁金道:“我听三婶说了,郁李这么多年,你受了不少苦吧?”

    曲屏尴尬一笑,摸着脖子嗯了一声。

    她确实吃过不少苦,可与她当日胡诌的苦没有分毫干系。

    谈郁金这人倒是出乎她意料的温柔,曲屏从没见过这样式的人,她有些不适,觉着这人虚伪。

    小彤很明显极其喜爱谈郁金,那她口中说的“极好”便有待商榷了。

    曲屏东摸摸西摸摸,又从桌上拿了块西瓜大口的吃起来。

    谈郁金轻柔一笑,道:“现在也挺好的,你以前身体不好,便是这些瓜果多吃两口,晚上就难受得睡不着觉。”

    曲屏顿了顿,含糊道:“呃,这也是我……因祸得福吧,被喂了好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身体跟常人没什么不同。”

    甚至比寻常人还好上几分。

    曲屏手上沾着汁水,黏糊糊的。

    她寻不着帕子,看了眼身上浅灰色的衣袖,正要悄悄擦拭,谈郁金便递了一块手帕过来。

    曲屏抬头看去,谈郁金虽已三十,看着却好似二十出头,她的五官没有多精致,但胜在皮肤白皙,神情温和,很是耐看。

    曲屏接过手帕将汁水擦干,问道:“你……我该叫你姐姐吗?”

    谈郁金莞尔一笑,“你可以这样叫我。”

    “……姐姐,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

    “我是特意来见你的,早半月前我就听说你回来了,一直不大相信。三叔又说要办酒席,所以我提前过来见你,等办了酒席过后再回去。”

    谈郁金直视着她,她的眼中黑白分明,眼神却是柔和得叫人不忍欺骗。

    曲屏一时有些愧疚,没头没脑地说道:“我其实来谈家是为了一样东西,见到了就会离开这儿。”

    说完曲屏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很是气愤羞恼。

    她别过头去,暗道:这人果真不容小觑。

    她虽然是这样想的,可也没想直接跟人说出来。

    谈郁金没什么反应,显然早就料到了,她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曲屏咽了下口水,还是如实道:“我叫曲屏。”

    她心想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如今整个谈家都认定了她就是失踪回归的谈郁李,即便谈郁金当众拆穿她,她也可以给自己找补。

    信她的人自会信她的说辞。

    “我叫谈郁金。”

    曲屏没好气地回道:“我知道,郁金香嘛。”

    她现在不大想跟谈郁金说话了,她觉得谈郁金前面的那些话全是在忽悠她,而她自己却傻乎乎地承认了。

    还告诉了她自己的名字。

    虽然这个名字她才刚用不到一个月。

    谈郁金看出曲屏赶客的意思,她自顾自地说道:“你大可留在谈家,曲姑娘。我看你年纪还小,还不到双十吧?”

    曲屏疑惑道:“是还没到,我今年应该是十七了。”

    她刚穿来的时候,原身就病死了,她没有原身的记忆,只猜测她应是病重又逢灾年,便被放弃了。

    原身身形瘦弱,看着只有六七岁的样子,但后来周老爹带她看了大夫,大夫说是有八九岁了。

    谈郁金苦笑道:“十年前的郁李还比你大两岁呢,她身体不好,大夫本就说她活不过二十,我本以为她能撑过去,没成想竟失踪了。她那样的身子骨,便是在谈家吃着调制的各种奇药都难受得很,离了谈家又能撑多久呢?”

    “我早知道她不会再回来了,可听三婶信中说得确切,我又想来见一见,想着也许她能像话本中的人那样有些奇遇,如今见了曲姑娘,我便是彻底死心了。”

    曲屏听到这样一番话,心中不是滋味,她岔开话题,道:“我跟她难道就没有丝毫相似之处吗?”

    谈郁金摇了摇头,道:“也是有些相似的,她脾性跟檀香合得来,只是你是你,她是她,终究是不一样的。”

    “曲姑娘喜欢方大人吗?”

    “我都没见过他。”顿了顿,曲屏索性破罐子破摔,又道:“我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我正好是为了他家的那个传家宝而来。”

    “传家宝?”谈郁金疑惑地动了下眉头。

    “就是那个宝石项链,我听说那东西珍贵得很,就想着看看是什么样子。可他们说传家宝不会轻易给人看,我就干脆来谈家碰碰运气了,没想到我随口胡诌了几句,他们就全信了我是谈郁李了。”

    谈郁金眉头微蹙,思量了片刻,道:“郁李其实跟叔叔婶婶的关系很好,她失踪十年,三叔他们也只愿相信她还会完好无损的回来。郁李及笄那年,来了个披头散发、满脸胡须辨不清真容的男子,武功高强,自称是楚夫人的弟弟。若她真是被这奇人带走了,倒也是有可能的。”

    “楚夫人寡言,除了爹,她不大搭理其他人。爹从未说过楚夫人有什么家人,这人到底是不是楚夫人的弟弟我们也无从得知了。”

    “方大人我见过几次,多是十年前跟郁李一块时见着的,前几年也见过一次。我对他不甚了解,只是郁李曾与我说过,她与方弥谨只见过几次,不算熟识。后来方大人不知何故跟爹承诺,如若他中了状元他便娶郁李。爹同意了,郁李那时生气不见他,再后来相处了几个月可能也有了些感情,郁李曾与我说她想过了二十之后再成婚,可方慎之不在乎这些,她便认了这门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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