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2）
她深吸一口气，从树枝上一跃而下，一旁的唐遥立刻抬眼看来。
她比了个“OK”的手势。
他的眼弯了弯，全是细碎的金色光点。
她的心中忽地生出一股暖意，自胸膛蔓延至四肢，直至每一根头发丝，就像外出劳累了一天的人泡入宜人的温泉水里。
可，这还不够。
她想要独占这一片温泉水，她想要这里永远只为她一人开放。
她的目光变得深邃晦暗起来，暗地里翻涌着不为人知的漩涡。Alpha的独占欲在这一刻席卷了她往日的理智。
她想要将这个人带回自己家，一直一直放在自己目光所及的地方，让他只能对着她笑。除此以外，任何其他人觊觎的目光都会被隔绝在外，她会建造属于他们的独一无二的城堡。
“我就知道你能行。”根本不知她内心黑暗想法的Beta笑着，诚心地夸赞她。
夏予银深吸一口气。
不可以。
她告诉自己。
不可以。
但终究还是忍不住——
她在林间明亮的阳光下凑近，唇瓣极快地擦过他的脸庞，在对方凝固的神情中快速撤离，露出一个带着些许坏意的笑。
偷袭成功。
“走吧，赶紧撤退。鹤临人该反应过来了。”
虽然距离太远难以听清，但可以确定，鹤临军会立马封锁周围方圆数公里进行地毯式搜查。狙击成功之后的撤退，或者说逃亡，是判断狙击任务是否成功的一大要点。
她率先转身迈开步子，向着林子深处走去。而身后的脚步声愣是迟了五六秒才响起。
女Alpha的嘴角不经意上扬，趁着角度看不清，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
有点烫，还有点麻。
唐遥的脸颊肌肤并不是很细腻，却好似火红的烙铁，蓄电的电池……不，是甜美的果实，虽然还没怎么尝到，却是能想象出的甘甜。
头一遭，明明连嘴唇都没碰到，却让她如此沉迷。
夏予银带着唐遥在树林里跋涉。
如果此刻从半空俯瞰，便能发现他们逃跑的路线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有着明确的方向性。他们一路跑，一路还不时掩盖人经过的痕迹，鹤临人若是想在林子里找到他们，差不多比登天还难。
“再过半小时我们就能出林子了。”夏予银说。
“好。”唐遥跟在她身后，低头清理着痕迹。
夏予银抬头望天，停了脚步，又在附近找了个干燥地方就地坐下：“先歇会儿吧。出了林子怕是很快会被发现，就没什么休息的机会了。”
唐遥走到她身边坐下，拧开携带的水壶递给她。她喝了两口，又递还给他，看着他边喝边皱眉，几次开口却没说出话来，笑着问：“怎么？想说就说。”
“我们，”唐遥也仰头看天，面色带着一丝茫然，“出去是哪儿？”
夏予银笑出了声。
“笑什么？”唐遥皱眉。
“没，”她欲盖弥彰一般抿嘴，压制住自己的笑意，“迷路了？”
“奥。”
“没想到啊，大名鼎鼎的——”
“别挖苦我。在本就一模一样的林子里七扭八拐地转，应该没什么人能辨清自己身处何方了。”
“好的好的，我一定能将你带出去，”夏予银拍胸脯保证，“从前他们都叫我‘人形导航’来着。”
“你还没说我们出去了是哪里。”唐遥冷着脸打断Alpha的自我吹嘘。
“城西，继河区。”夏予银正经下来，“我特意选了条远的路线，希望他们不要找上来太快。”
如果搁在很久以前的地球时代，这样一片茂密的树林必定是山连着山，林子连着林子，靠着夏予银优秀的识路能力说不定真能让他们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悄然逃离。天琴星的环境虽然和地球很像，星球上的一切植物实际上却都是人工辅助的。因此，这片人工林是孤零零悬在那里的。鹤临人只要不傻，都会在林子的所有边缘派遣人监视，这样他们一出去，便会暴露在敌人视野之中。
而夏予银选择的靠近城西的边缘差不多是对自己最不利的——城西偏僻，缺乏交通工具，也不像南洼区那样人员聚集，方便混进去逃脱；更重要的是，继河区是离白组三个驻点最远的一个区。
可也就是因为这些不利因素，令鹤临人最有可能放松对这一带的监视。
可惜，林子外瞄准镜的反光暴露了有监视人员存在的事实。
事到如今，只能硬闯。
两人耐心地等天色暗下，各自压低身形，先是故意放出几只林子里顺手捉住的小动物引得他们虚惊一场，再是以全速飞掠而出，躲过跟随而来的子弹和能量束，分别向着南北两个方向逃窜。
两人都是优秀的狙击手，最熟悉狙击手的职业习惯。
一名鹤临狙击手在放了一枪后随手换弹，忽地发现自己的视野飞了起来，下面则是自己持狙击枪的无头尸体。
映在他最后的眼中的，是面颊带血的女Alpha挑衅般的一笑。
“夏予银。”唐遥一枪解决掉最后一个人，皱眉看着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低头查看那人手上的个人终端。
“坏了，”他低声说，“消息已经发出去了。”
“那就走吧。”夏予银完全不顾及自己身上的血污，一把拉过唐遥，二人快速离开了此地。
“这就是你定的计划？”唐遥若有所思地盯着眼前的车。
“大概是，吧。”
他们面前是一辆停泊的大型工作运输车。此时运输车刚卸载完货物，正在等待发车时刻。
从硬件来看，空车、自动驾驶、夜晚，无一不是有利条件。
夏予银在做计划的时候也正是那么想的。
只是，唯独忽略了一个小小的细节。
夏予银上前两步，一股夹杂着腐烂臭气、鱼腥味、霉味等等原本就属于人间恶臭们的混合气体扑面而来，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Alpha还是猛地退后两步，干呕了一阵。
“如果你能忍受的话我们就搭这车回去。”
唐遥靠近时也不禁皱了眉，但对比夏予银的表现，自然是要好上数个等级。
“你嗅觉失灵了吗？”夏予银嘟囔着，后悔自己没带防毒面具，“可这偌大的继河区，日日往来的只有这辆垃圾运输车，不坐就只能走路了。”
走路的话太累，风险也大。还不知道鹤临的追兵会在几时赶到，只知道他们一定会到。
“走吧。”唐遥挥手，脚步一转，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你选择走路？”
“我什么时候说选走路了？”唐遥的眼中带了一丝难得的狡黠，“今天是12号，刚好可以搭送土豆的车。”
“什么？”
“继河区的蔬菜繁育基地每月都有固定的时间运送各类蔬菜送往市区，12号就是送土豆的。”
好像是这样的。
失策了，忽略了。
“不过这些你不知道情有可原。”
不是。
会做饭了不起啊！
只是没想到，他们也仅仅只是避开了垃圾车。
与垃圾车一样，送土豆的运输车是固定路线、固定时间的自动驾驶车，抵达第一个送货点大约是两个小时以后。为了避免被发现，他们预计提早十五分钟下车。
车子启动，运行。颠簸的车厢里土豆上沾染的尘土飞扬，不一会儿两个人都变得更加灰头土脸。其中夏予银尤其狼狈，脸上和身上的血还没有完全干涸，现在又裹上了泥土，整个人像是刚从地里刨出来。
车内昏暗，就显得眼睛格外亮。两人相对而坐，目光总时不时从对方脸上经过。数轮之后，唐遥率先合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夏予银也只好也养个神。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车子忽地一震，两人都被毫无准备地晃了下，几颗土豆也咕噜噜滚了下来。完全没有隔音效果的车厢壁外传来了声响，人的声响。
“这不是垃圾车了吧？”
“瞎了吧！那么大个的标志！”
“蔬菜繁育基地的啊。今儿送的什么？”
有车厢被打开的声音。
“土豆？”
“欸，我能拿两个不？”
“妈的，谁管你。”
两个人边走边检查，脚步声和说话声都越来越清晰。
车厢里空间本就不大，还几乎堆满了土豆。若是被人打开车厢，夏予银和唐遥都将一览无余。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这满车的土豆。
“里面应该能躲一个人。”夏予银用耳语般的音量说。
“你去躲着吧，你个子矮些。”
“那你躲哪儿？”
“车厢门后，如果那人不回头的话就可以。”
夏予银打量了一眼，断然道：“不行，太危险。”
“那要如何？”
“你躲土豆里面，我躲门后。”
她一个堂堂Alpha，怎么能让Beta置身更危险的地方呢？
唐遥开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可脚步声更近了，他也只得扒开土豆山，由夏予银帮着将整个人埋在里头。
放完最后一颗土豆，夏予银三两步窜到门后，就听得车厢外“嘀”的一声，门打开了。
穿着军装的鹤临人打着灯，将车厢里大大小小扫了遍，显然没发现什么，回过头打算离去。
可就在此时，一道雪亮的闪电直直从空中劈下，透过打开的车厢门明晃晃地刷在了夏予银的脸上，也照进了鹤临人惊恐的目光中。
“轰隆隆——”
雷声随之而来。
待得雷声的余韵消逝，车厢里已静静躺着一具尸体，有鲜红的血从衣服上渗出，染红车厢的地面。
“老张，好了没？磨磨唧唧的，一会儿要下雨了！”
另一个声音自远而近。
穿着军装的鹤临人大概没想到，刚走到那辆车厢门口，脑袋就开了花。
“厉害。”夏予银回头，恰好看到土豆堆里伸出的一截枪口。
土豆堆晃了晃，顶端的几颗滚落，露出唐遥的脸来。他借力伸长身子，似乎想要把自己从土豆堆里拔出来，但拔了两次，除了扑棱棱滚落了几颗土豆，人没出来半点。
“要帮忙吗？”
不等他回应，夏予银拽住他一只手，猛地一使劲，土豆和人都从坑里带了出来，弄得对方踉跄了好几步才堪堪站稳。
唐遥的手指骨修长，干燥而温暖，像是书生的手，然而手心的茧却是一般的书生不可能有的。相比于Omega柔软而保养良好的手，他仿佛自带靶场的硝烟，不会让人无故生出对待易碎品的小心翼翼。
这是可以用正常力度握住的手。
没有比这只手更合适的了。
他站直了，她却没有松开。两人的目光在昏暗的车厢里交错，身旁是倒下的两具尸体，血腥味浓重。
又是一道照亮一切的闪电，仿佛电影崩坏的镜头。在雷声中，唐遥的手挣了挣，一时没有挣开就匆忙移开了视线，反倒暴露出他泛红的耳根。
夏予银心情忽然变好，也终于松开了手。
唐遥蹲下身查看了两个人的个人终端，发现他们在临终前居然都向总部发出了示警。
“动作真快。”
“咱们要是继续赶路，行迹就太明显了。”夏予银说。
“你想再多绕点路？”
两人走出车厢，不远处停着两辆单人飞车，倒是恰好提供了接下来的交通工具。
“不止。”夏予银跨上飞车，露出一个有些邪性的笑。
这个夜晚对于驻守在继河区边缘驻点的鹤临人来说就是个噩梦。
暴雨在半夜来临，随之而来的是隆隆的发动机引擎声。
自东向西，自南向北，或是全然反着来，总之，各驻点的警报声响成一片，织成一副独特的夜半交响曲，响彻在这片荒凉的区域。
鹤临的驻点分布很密集，但驻守人员较少。少的只有两人，多的也不会超过二十人，武器装备也很有限。这就给了黑暗中四处肆虐的对手一个绝佳机会。
这一晚，鹤临东衡驻军一共被端掉了十一个驻点，均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天要亮了。”
“好吧，算他们运气好。”夏予银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悻悻放下手中的枪，瞥了眼不远处亮着灯的驻点。
“从哪里进市区？”
“就从这里吧。我绕了一大圈，这个点没端，追过来也不会太快。”
她深吸一口气，从树枝上一跃而下，一旁的唐遥立刻抬眼看来。
她比了个“OK”的手势。
他的眼弯了弯，全是细碎的金色光点。
她的心中忽地生出一股暖意，自胸膛蔓延至四肢，直至每一根头发丝，就像外出劳累了一天的人泡入宜人的温泉水里。
可，这还不够。
她想要独占这一片温泉水，她想要这里永远只为她一人开放。
她的目光变得深邃晦暗起来，暗地里翻涌着不为人知的漩涡。Alpha的独占欲在这一刻席卷了她往日的理智。
她想要将这个人带回自己家，一直一直放在自己目光所及的地方，让他只能对着她笑。除此以外，任何其他人觊觎的目光都会被隔绝在外，她会建造属于他们的独一无二的城堡。
“我就知道你能行。”根本不知她内心黑暗想法的Beta笑着，诚心地夸赞她。
夏予银深吸一口气。
不可以。
她告诉自己。
不可以。
但终究还是忍不住——
她在林间明亮的阳光下凑近，唇瓣极快地擦过他的脸庞，在对方凝固的神情中快速撤离，露出一个带着些许坏意的笑。
偷袭成功。
“走吧，赶紧撤退。鹤临人该反应过来了。”
虽然距离太远难以听清，但可以确定，鹤临军会立马封锁周围方圆数公里进行地毯式搜查。狙击成功之后的撤退，或者说逃亡，是判断狙击任务是否成功的一大要点。
她率先转身迈开步子，向着林子深处走去。而身后的脚步声愣是迟了五六秒才响起。
女Alpha的嘴角不经意上扬，趁着角度看不清，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
有点烫，还有点麻。
唐遥的脸颊肌肤并不是很细腻，却好似火红的烙铁，蓄电的电池……不，是甜美的果实，虽然还没怎么尝到，却是能想象出的甘甜。
头一遭，明明连嘴唇都没碰到，却让她如此沉迷。
夏予银带着唐遥在树林里跋涉。
如果此刻从半空俯瞰，便能发现他们逃跑的路线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有着明确的方向性。他们一路跑，一路还不时掩盖人经过的痕迹，鹤临人若是想在林子里找到他们，差不多比登天还难。
“再过半小时我们就能出林子了。”夏予银说。
“好。”唐遥跟在她身后，低头清理着痕迹。
夏予银抬头望天，停了脚步，又在附近找了个干燥地方就地坐下：“先歇会儿吧。出了林子怕是很快会被发现，就没什么休息的机会了。”
唐遥走到她身边坐下，拧开携带的水壶递给她。她喝了两口，又递还给他，看着他边喝边皱眉，几次开口却没说出话来，笑着问：“怎么？想说就说。”
“我们，”唐遥也仰头看天，面色带着一丝茫然，“出去是哪儿？”
夏予银笑出了声。
“笑什么？”唐遥皱眉。
“没，”她欲盖弥彰一般抿嘴，压制住自己的笑意，“迷路了？”
“奥。”
“没想到啊，大名鼎鼎的——”
“别挖苦我。在本就一模一样的林子里七扭八拐地转，应该没什么人能辨清自己身处何方了。”
“好的好的，我一定能将你带出去，”夏予银拍胸脯保证，“从前他们都叫我‘人形导航’来着。”
“你还没说我们出去了是哪里。”唐遥冷着脸打断Alpha的自我吹嘘。
“城西，继河区。”夏予银正经下来，“我特意选了条远的路线，希望他们不要找上来太快。”
如果搁在很久以前的地球时代，这样一片茂密的树林必定是山连着山，林子连着林子，靠着夏予银优秀的识路能力说不定真能让他们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悄然逃离。天琴星的环境虽然和地球很像，星球上的一切植物实际上却都是人工辅助的。因此，这片人工林是孤零零悬在那里的。鹤临人只要不傻，都会在林子的所有边缘派遣人监视，这样他们一出去，便会暴露在敌人视野之中。
而夏予银选择的靠近城西的边缘差不多是对自己最不利的——城西偏僻，缺乏交通工具，也不像南洼区那样人员聚集，方便混进去逃脱；更重要的是，继河区是离白组三个驻点最远的一个区。
可也就是因为这些不利因素，令鹤临人最有可能放松对这一带的监视。
可惜，林子外瞄准镜的反光暴露了有监视人员存在的事实。
事到如今，只能硬闯。
两人耐心地等天色暗下，各自压低身形，先是故意放出几只林子里顺手捉住的小动物引得他们虚惊一场，再是以全速飞掠而出，躲过跟随而来的子弹和能量束，分别向着南北两个方向逃窜。
两人都是优秀的狙击手，最熟悉狙击手的职业习惯。
一名鹤临狙击手在放了一枪后随手换弹，忽地发现自己的视野飞了起来，下面则是自己持狙击枪的无头尸体。
映在他最后的眼中的，是面颊带血的女Alpha挑衅般的一笑。
“夏予银。”唐遥一枪解决掉最后一个人，皱眉看着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低头查看那人手上的个人终端。
“坏了，”他低声说，“消息已经发出去了。”
“那就走吧。”夏予银完全不顾及自己身上的血污，一把拉过唐遥，二人快速离开了此地。
“这就是你定的计划？”唐遥若有所思地盯着眼前的车。
“大概是，吧。”
他们面前是一辆停泊的大型工作运输车。此时运输车刚卸载完货物，正在等待发车时刻。
从硬件来看，空车、自动驾驶、夜晚，无一不是有利条件。
夏予银在做计划的时候也正是那么想的。
只是，唯独忽略了一个小小的细节。
夏予银上前两步，一股夹杂着腐烂臭气、鱼腥味、霉味等等原本就属于人间恶臭们的混合气体扑面而来，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Alpha还是猛地退后两步，干呕了一阵。
“如果你能忍受的话我们就搭这车回去。”
唐遥靠近时也不禁皱了眉，但对比夏予银的表现，自然是要好上数个等级。
“你嗅觉失灵了吗？”夏予银嘟囔着，后悔自己没带防毒面具，“可这偌大的继河区，日日往来的只有这辆垃圾运输车，不坐就只能走路了。”
走路的话太累，风险也大。还不知道鹤临的追兵会在几时赶到，只知道他们一定会到。
“走吧。”唐遥挥手，脚步一转，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你选择走路？”
“我什么时候说选走路了？”唐遥的眼中带了一丝难得的狡黠，“今天是12号，刚好可以搭送土豆的车。”
“什么？”
“继河区的蔬菜繁育基地每月都有固定的时间运送各类蔬菜送往市区，12号就是送土豆的。”
好像是这样的。
失策了，忽略了。
“不过这些你不知道情有可原。”
不是。
会做饭了不起啊！
只是没想到，他们也仅仅只是避开了垃圾车。
与垃圾车一样，送土豆的运输车是固定路线、固定时间的自动驾驶车，抵达第一个送货点大约是两个小时以后。为了避免被发现，他们预计提早十五分钟下车。
车子启动，运行。颠簸的车厢里土豆上沾染的尘土飞扬，不一会儿两个人都变得更加灰头土脸。其中夏予银尤其狼狈，脸上和身上的血还没有完全干涸，现在又裹上了泥土，整个人像是刚从地里刨出来。
车内昏暗，就显得眼睛格外亮。两人相对而坐，目光总时不时从对方脸上经过。数轮之后，唐遥率先合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夏予银也只好也养个神。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车子忽地一震，两人都被毫无准备地晃了下，几颗土豆也咕噜噜滚了下来。完全没有隔音效果的车厢壁外传来了声响，人的声响。
“这不是垃圾车了吧？”
“瞎了吧！那么大个的标志！”
“蔬菜繁育基地的啊。今儿送的什么？”
有车厢被打开的声音。
“土豆？”
“欸，我能拿两个不？”
“妈的，谁管你。”
两个人边走边检查，脚步声和说话声都越来越清晰。
车厢里空间本就不大，还几乎堆满了土豆。若是被人打开车厢，夏予银和唐遥都将一览无余。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这满车的土豆。
“里面应该能躲一个人。”夏予银用耳语般的音量说。
“你去躲着吧，你个子矮些。”
“那你躲哪儿？”
“车厢门后，如果那人不回头的话就可以。”
夏予银打量了一眼，断然道：“不行，太危险。”
“那要如何？”
“你躲土豆里面，我躲门后。”
她一个堂堂Alpha，怎么能让Beta置身更危险的地方呢？
唐遥开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可脚步声更近了，他也只得扒开土豆山，由夏予银帮着将整个人埋在里头。
放完最后一颗土豆，夏予银三两步窜到门后，就听得车厢外“嘀”的一声，门打开了。
穿着军装的鹤临人打着灯，将车厢里大大小小扫了遍，显然没发现什么，回过头打算离去。
可就在此时，一道雪亮的闪电直直从空中劈下，透过打开的车厢门明晃晃地刷在了夏予银的脸上，也照进了鹤临人惊恐的目光中。
“轰隆隆——”
雷声随之而来。
待得雷声的余韵消逝，车厢里已静静躺着一具尸体，有鲜红的血从衣服上渗出，染红车厢的地面。
“老张，好了没？磨磨唧唧的，一会儿要下雨了！”
另一个声音自远而近。
穿着军装的鹤临人大概没想到，刚走到那辆车厢门口，脑袋就开了花。
“厉害。”夏予银回头，恰好看到土豆堆里伸出的一截枪口。
土豆堆晃了晃，顶端的几颗滚落，露出唐遥的脸来。他借力伸长身子，似乎想要把自己从土豆堆里拔出来，但拔了两次，除了扑棱棱滚落了几颗土豆，人没出来半点。
“要帮忙吗？”
不等他回应，夏予银拽住他一只手，猛地一使劲，土豆和人都从坑里带了出来，弄得对方踉跄了好几步才堪堪站稳。
唐遥的手指骨修长，干燥而温暖，像是书生的手，然而手心的茧却是一般的书生不可能有的。相比于Omega柔软而保养良好的手，他仿佛自带靶场的硝烟，不会让人无故生出对待易碎品的小心翼翼。
这是可以用正常力度握住的手。
没有比这只手更合适的了。
他站直了，她却没有松开。两人的目光在昏暗的车厢里交错，身旁是倒下的两具尸体，血腥味浓重。
又是一道照亮一切的闪电，仿佛电影崩坏的镜头。在雷声中，唐遥的手挣了挣，一时没有挣开就匆忙移开了视线，反倒暴露出他泛红的耳根。
夏予银心情忽然变好，也终于松开了手。
唐遥蹲下身查看了两个人的个人终端，发现他们在临终前居然都向总部发出了示警。
“动作真快。”
“咱们要是继续赶路，行迹就太明显了。”夏予银说。
“你想再多绕点路？”
两人走出车厢，不远处停着两辆单人飞车，倒是恰好提供了接下来的交通工具。
“不止。”夏予银跨上飞车，露出一个有些邪性的笑。
这个夜晚对于驻守在继河区边缘驻点的鹤临人来说就是个噩梦。
暴雨在半夜来临，随之而来的是隆隆的发动机引擎声。
自东向西，自南向北，或是全然反着来，总之，各驻点的警报声响成一片，织成一副独特的夜半交响曲，响彻在这片荒凉的区域。
鹤临的驻点分布很密集，但驻守人员较少。少的只有两人，多的也不会超过二十人，武器装备也很有限。这就给了黑暗中四处肆虐的对手一个绝佳机会。
这一晚，鹤临东衡驻军一共被端掉了十一个驻点，均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天要亮了。”
“好吧，算他们运气好。”夏予银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悻悻放下手中的枪，瞥了眼不远处亮着灯的驻点。
“从哪里进市区？”
“就从这里吧。我绕了一大圈，这个点没端，追过来也不会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