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就跟着恩诚一起,细细地看着,眼前那幅暗蝶的肖像画来。

    两人一句话也未说,只是静静地看着,任着时光点点滴滴,一晃而过。

    再次回到米枫园,已经是两年后的事情。

    暗蝶走后,这里便成了不可轻易触碰的伤心地,沐眠走后,这里便不再是暗蝶的米枫园了。

    他和恩诚也因着暗蝶的事情,心里埋上了银河天堑,双方不断地相悖而去,不但距离变得远了,心也相隔了千万里。

    枫尘走近了去,发现这里还是如三年前他第一次住进来的模样,门口依旧没人看守,前院依旧静悄悄的,秋千依旧在原处荡着,频频阁仍是在那西南那一角静静地伫立着,就连着枫藤环绕的信箱,也是原来的模样。

    许是监控已经看到了门口观望的他,在他抬手的那一刻,一位女佣急急地跑出来。

    她还是五年前在米枫园干事的人,那人也一眼就认出了这位三年前曾在米枫园住过的枫尘。

    “先生。”

    来人彬彬有礼地打着招呼,急忙将大门打开,招呼枫尘进来,上前提过东西。

    枫尘走进门去,又驻足观望了一下。

    “这里,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似乎,连那门前的玫瑰,都是一样的。都是如此的长势,如此繁盛的模样。”

    佣人笑笑,眼里又含着不一样的情愫:“是啊,这里的一切,先生都是照着小姐在时的模样来安排的,屋里的东西也一点都没动,小姐房里的花,依旧是小姐走时的样子,这里的时间,仿佛自小姐离去之后就停止了,一直都保持着原样。”

    枫尘站在原地转了一圈,又立住,心里五味杂陈。

    过了一会儿,才跟着来人进去。

    进去后,那人似乎也不知道该领枫尘去往何处,在原地踟蹰了会儿,枫尘似乎看出了她迟疑,问:“怎么了?”

    那人讪讪:“三年都没什么人来了,突然间,不知道该领先生去往何处合适。”

    枫尘闻言笑笑:“你不是说,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吗,那就照原来的样子好了。”

    那人也笑,直点头称是,将枫尘领到了外院的客厅,随后又转身出去奉上茶来。

    “今日回来,是来看看这园子,和你们这些旧人的。”

    来人闻言明显一愣,眼里露出了感激之情。

    “彭姨呢?” 枫尘往外处望去,之前彭姨都会在这儿待客的,今日却不见她,着实奇怪。

    “哦,彭姨最近和丝临换了班,现在是丝临在掌管着米枫园的事物,彭姨往栗清阁照顾先生去了。”

    枫尘闻言不语,只是干坐着,前日接到这方的消息后,便火急火燎地安排好一切,瞒着沐眠直往圣威亚来了。

    那人见枫尘始终不语,想着是不是因为彭姨去栗清阁照顾恩诚去了而不快,于是又补上了一句:“先生为了我们小姐,整日郁郁寡欢,食不知味也不知食,还时常酗酒,彭姨是小姐亲近的人,想着由彭姨照顾着,能更好些。”

    枫尘闻言,突然又不知自己来这儿该做些什么了。

    “既然彭姨不在,你也不必告知他人,丝临那儿也不必知会。我自己能顾好自己,你就不必在这儿呆着了。”

    那人见枫尘这样说,自己也不好再多言,于是便点点头,退下忙自己的事情了。

    枫尘见人走了,便独自打量起这屋子来。

    屋里的摆设还是如此,连纸巾等物的置放,都还是暗蝶习惯的模样。鞋子的猫窝也还在,还有它平日里最爱玩的铃铛绒线和铃铛藤球,一切都还在原处。

    枫尘捧起那实木猫咪架子上的绒被,那绒被的一角还有鞋子的名字,估计是暗蝶绣上的。

    他虽从未见过鞋子,却也知它和暗蝶感情深厚,是个颇有灵气的主儿。

    枫尘轻轻叹着气,放下绒被又往暗蝶的房间里走去。之前的花艺作品都还在,或者说,原来的已经殁了,现在呈现在眼前,是后者按着原来的样子做的。

    既然做得是这样像!

    枫尘在心里感叹道。又瞥见那一盆薰衣草,那年他来时,房间里原是没有的。

    枫尘坐在暗蝶的梳妆镜前,拉开抽屉,发现一本日记本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他怔了一会儿,抬头思索了下,还是翻开看了。

    日记是从暗蝶和恩诚的相遇开始的。

    “那时一个很明媚的午后,他站在阳光下,汗水反射着橘色阳光的余晖,在他身上闪着,仿佛是钳着无数的碎钻。在人群中,他是那样地亮眼,熠熠生辉,令人禁不住驻足。和他是一样的……他忽的转了个身,那球重重地拍打在他肩上,我听到咚的一声响,强大的冲击使他鬓边的汗水滴落,直直地汇进我的眸中。霎时,我只觉得眼睛睁不开,他是那样的模糊,像雾中盛开的一朵昙花,又像逆光而来的天使……”

    “他站在门口,隔着铜色的铁门,他是这样的温和。两旁的枫叶在他身后落了一地,铺了一地,有风吹过时,还会有几片落叶在他身后纷扬,像是书上遗落在诗句里的时光,静谧而美好。他慢慢地向我靠近,像一首诗去靠近一本泛黄的书册,继而,他又慢慢地举起手来,握在我手上方的铜柱上,铜门原本微凉,却因此而有隐隐的温度传来,他身上有好闻的玫瑰气息,直直地侵入我的鼻间,萦绕在我的唇齿处——原来时光的味道,是这样的清然美妙。我似乎有些醉了,在夕阳的余晖中,我将一片枫叶伸到了他面前,我看见,他嘴角那好看的微笑,像银色的弯弯的月牙一样……”

    “我知道他是逛的累了的,但他始终没有说一句话。那样好看的灯火姻缘树,那样好听的海浪风铃,那样美的萤光花海,还有,那样翩翩如玉,温暖如冬夜炭火的他……一切都完美得刚刚好,就像秋日不热不冷,温温暖得刚刚好的徬晚,夕阳斜斜地照进枫林,一切都染上了时光的颜色。一切都是淡淡的,时间也是,人世的安好也是……我心跳得很快,我突然发现,我是期盼他那个吻的……”

    “他和我说,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我没有问为什么,心里却是那样地相信,没有缘由,只是无比安心……”

    “我不知道,原来他和雨夕姐姐还有这样一段往事,那伞树历经了风吹日晒,可还是那么美,令人心生向往。我不得不否认,我的心,酸酸的,像夏日青青的柠檬,一点甜味儿也没有……”

    “我转过身去,发现他就站在人海里,他向我走来,递我一串蓬蓬松松的,软软的棉花糖,他是那样的粉红,像是此刻围绕在我周身的,不切实际的空气。我心里不知怎么,想要的,却是影视剧里,那红红火火,滚烫到心里的糖葫芦——一定非常好吃吧!”

    “他没有靠近我,但我知道,他就在我的身边,当眼前的孔明灯升起的时候,我的眼前浮现出他的身影,那灯明晃晃地飞起,我抬起头来,发现他就站在满空的孔明灯下,灯光将他的脸照的唐亮,他冲我微笑着,手里的气球就像我刚刚放飞的心愿,它们一一升起,让风带给了天地……”

    “我想他,便去法国看他,他很忙碌,但还是抽出时间,陪我度过了一个完美的周末。我很开心,有了他,我便什么也有了……”

    “我想,春天陪他一起在暖暖的阳光下逗逗鞋子和袜子,就着斑驳的树影在吊椅里看看书;夏天和他一起在海滩上捡捡贝壳,吹吹海风,听听清早和缓的海浪;秋天就在望秋路里走走,夕阳下的枫林,是那样美!冬天便和他一起抱坐在落地窗前,披着暖暖的小毯子,看看窗外的飘雪,一年四季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像时光不快不慢,像呼吸不急不缓,一切都慢慢来,美好也是……”

    “他向来是很忙的。他每天要面对的,是天影繁重的商务,不似我,身后还有姐姐和枫尘,可以逍遥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已经不奢求他能够和我一同出现在镜头下,拍同一场电影,演绎同一场戏。但现在,他不仅和我一同出现在画面里,还一同和我站在奖台上,追光灯打在我们身上,我觉得,此时的他,比任何时候都要耀眼。不知为何,我心里却并不是这样开心,又或者说,我不想他这样光芒四射,我突然想,他若是从来没出现在公众面前多好,他从来只在我眼前出现、在我眼前生活多好,这样的话,他从来便是我一个人的,可如今有那么多人喜欢他,我心里是这样酸,有些失落……”

    “我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对恩诚起了心思,但我知道,这份心思永远都不会停止!我多幸运,可以遇见他!我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我知道,即使薰衣花海里花不再开放,即使世界上失了迷离窈窕的紫色,我仍是爱他!我永远不会忘记,我们是这样相爱,这样幸福,这样痛快!”

    “我突然很庆幸,自己不是宋锦字,恩诚也不是沈云深,我们可以这样真切而幸福地在一起,可是我又很是羡慕宋锦字,他们爱的这样深,这样重,我突然想,若是有一天,我也能这样为着我心爱的人去死,心里也是愿意的,也是无限甜蜜的!只是希望,不管发生什么,恩诚都可以开心,如我在他身旁那样,无论发生什么,都可以如我们相爱时那样欢乐、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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