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审察长史
他与罗岩最后未能走到一起，也便不可能没有矛盾。
每一次，他都是这样，用温和的态度，一条一条的列明对她的利弊，然后毫不犹豫地拒绝她。
她从未否认过罗岩爱过她，但他的爱从始至终都是理智的，选择扶持帮助风凛乾，是他唯一做出的出格之事。
孔泥柔声道：“我知道，婚事可以就此作罢。”
似乎没有预料到孔泥能这般好说话，罗临逸略微讶异了一下，连忙便道谢，“多谢小姐理解。”
孔泥微微仰头，虞小姐年纪也并不大，如今也是刚刚及笄，虽病弱，但虞府养的好，眉目之间自有一派浑然天成的娇俏，“我本也没有想过非你不嫁，如此说开也好。”
罗临逸这才算长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要谢谢虞小姐，此事确实是我做的欠乏思虑。”
事情说开，孔泥就不愿继续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他看着罗临逸，只见敞开的衣领间，脖颈上戴着一枚狼牙。
狼牙狰狞弯曲，编线从首端穿孔而过，系戴在脖子上。
孔泥的视线无可控制地落在了那枚狼牙上，“听说北澜儿郎成年时都会拥有一枚狼牙，等成亲时会送给自己的妻子，妻子若逝世也会随其入葬，续前世之缘。”
“是。”罗临逸不假思索。
“可以让我看看吗？”孔泥竭力压下话语里的颤抖，罗岩的那枚狼牙原本也是作为定情信物送给她，可最后他依圣旨成亲时，跟她要了回去。
“说只能送给妻子，不能送给旁人。”
旁人？孔泥至今都觉得讽刺，他与罗岩到最后，只不过一句旁人。
罗临逸虽然奇怪，但还是将狼牙解下来递到了孔泥手里。
狼牙的质感坚硬，有些微微的泛黄，与她曾经短暂得到过的那一枚，区别不大，但整体线条更加流畅。
罗临逸盯看着孔泥，少女眸底的神色他并不能看懂，但想来应当是喜欢，略微犹豫后，便决定道：“虞小姐若喜欢，不若我将它送你。”
“送我？”这会倒是换孔泥惊讶了，“不是必须送给妻子吗？送我恐怕不合规矩。”
“是有些规矩，但成亲之后夫妻之间是否情意深厚，也不可能由一枚狼牙决定。”罗临逸答的认真。
“毕竟是你们北澜的风俗，该守还是要守，你不在意，你将来的妻子未必不会在意。”孔泥将狼牙递还给罗临逸，“更何况本该是别人的东西，我不要。”
最后一句话，莫名带了些情绪，罗临逸敏锐地察觉出了，他想，多半孔泥对于退婚一事还是有些介怀。
只得接住，思考道:“将来若有机会，我送小姐一枚新的狼牙，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你。”
孔泥答应道：“好。”
临出门，罗临逸犹豫了一下又返回，“刚刚的话……小姐……”
孔泥明白他的担心，刚刚其实有些话并不能摆在明面上来讲，风凛乾对于罗家的忌惮恐怕至今都没有消除。
罗临逸为了安抚她，说的太多了。
“我会与父亲说，今日交谈很不愉快，执意退亲是你不学无术，荒淫骄奢。”
罗临逸似乎是觉得这骂的又有点过于难听，张了张口，还是道谢后才转身出屋。
孔泥出去时，周围的人已经散开，虞经海与罗怀孺在外面应当也谈论过了这件事，罗怀孺本便温和，虞经海虽然依旧板着脸，但情绪已经平复许多。
见孔泥在红珠的搀扶下出来，快走两步到近前，并没有立马问她与罗临逸说的如何，而是伸手牵她，“随爹爹回去。”
孔泥温顺地随虞经海离开寻芳阁登上马车，虞经海的官袍穿的规整，全身上下都透着一丝不苟，虞御史是位不畏强权的清官，不怕死的谏官，前世虽然与孔泥政见不同，被骂的也算狗血淋头。
但孔泥确实敬佩他，十六年过去，当年的锋芒已经沉淀了许多。
他撩开马车帘扶孔泥上马车，两人静默了许久，虞经海才开口，“罗临逸并非良配，这婚事以后我也不提了，爹爹在京城里给你找更好的儿郎。”
孔泥点头，“嗯。”
今日这事闹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逃不过风凛乾的耳朵，他观察着虞经海，直觉对于此事，虞经海并不可能完全不知情，很大概率是和罗怀孺一起演戏。
那两巴掌扇的虽然符合虞经海的脾性，但如今仔细思来，十六年前，或许真能不管不顾做出来，但十六年后，对于年旬四十的虞经海而言，还是太冲动了。
另外，罗临逸提到回北澜，是想到办法如何回去了吗？
孔泥有些出神，也便心不在焉，马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她都没有察觉。
虞经海拍了把衣袍，将褶皱展平，“我给你买份糕点带回去，你在马车里等我。”
孔泥目送着虞经海下车，马车停在了一家装设极其豪华的酒楼前，孔泥不可见地抿了一下唇，如果不是原身可能喜欢里面的糕点，虞经海应该死也不会进去消费一次，经过这种地方都得绕道。
亦如第一次穿越她不知道真真的孔泥去了哪里一样，第二次穿越，虞小姐去了哪里，她也不知道。
顶替别人的身体，获得本该属于原身的亲情友情。
孔泥以为自己一回生二回熟，应当已经习惯，但见虞经海的蹒跚之态，还是莫名有些心酸，她侧过了目光没有再继续看。
撩开马车帘，将视线投在了路的另一边。
街道喧哗，行人往两边退，似乎在给什么人让路，并没有让孔泥等太久，便见远远有戴着脚镣的罪犯被官兵押着经过。
周围是窃窃的私语，隔的太远孔泥听不清。
但却隔着人群看清了走在最前面的青年，着一身墨色的锦袍，衣袖间用暗线绣着獬豸图腾，眉目肃寒，孔泥莫名心间一颤。
她对这身官服过于熟悉，是与御史台并列，审察司长史的官袍，审察司是她亲手设立，设立之初就查处了一众贪官污吏，职责相当于现在的审计部门。
不定抽查核准所有部门案卷账薄，只对皇帝负责，权利极大，在职官员死亡率也奇高，她记得设立第一年，只审察司长史一职就前后换了五任，直到她接手，这种状态才稍有缓和。
“云枝。”孔泥听到声音回头，虞经海已经返回了马车，他顺着孔泥的视线，看了一眼外面，冷着脸坐回位置，“车帘放下来。”
虞经海的脸色不好，孔泥试探着确认，“是审察司吗？”
虞经海冷哼了一声。
出乎孔泥意料，本来以为虞经海不会多提，没想到竟然顺着她的询问回答了下去，“以前孔泥在时，审察司虽然强权严重，但也实实在在查办了些贪官，但如今的审察司早就与十年前不同，根本就是不分青红皂白地鱼肉朝官。”
能从虞经海嘴里听到一句她的好话简直不容易。
“罢了罢了。”正待孔泥正襟危坐，听虞经海继续说，虞经海却叹了口气，收住了话头，“出来的时间长，你要休息吗？到府了我叫你。”
虞经海不说倒罢，虞经海一说，她真的感觉到乏了，“嗯。”
每一次，他都是这样，用温和的态度，一条一条的列明对她的利弊，然后毫不犹豫地拒绝她。
她从未否认过罗岩爱过她，但他的爱从始至终都是理智的，选择扶持帮助风凛乾，是他唯一做出的出格之事。
孔泥柔声道：“我知道，婚事可以就此作罢。”
似乎没有预料到孔泥能这般好说话，罗临逸略微讶异了一下，连忙便道谢，“多谢小姐理解。”
孔泥微微仰头，虞小姐年纪也并不大，如今也是刚刚及笄，虽病弱，但虞府养的好，眉目之间自有一派浑然天成的娇俏，“我本也没有想过非你不嫁，如此说开也好。”
罗临逸这才算长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要谢谢虞小姐，此事确实是我做的欠乏思虑。”
事情说开，孔泥就不愿继续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他看着罗临逸，只见敞开的衣领间，脖颈上戴着一枚狼牙。
狼牙狰狞弯曲，编线从首端穿孔而过，系戴在脖子上。
孔泥的视线无可控制地落在了那枚狼牙上，“听说北澜儿郎成年时都会拥有一枚狼牙，等成亲时会送给自己的妻子，妻子若逝世也会随其入葬，续前世之缘。”
“是。”罗临逸不假思索。
“可以让我看看吗？”孔泥竭力压下话语里的颤抖，罗岩的那枚狼牙原本也是作为定情信物送给她，可最后他依圣旨成亲时，跟她要了回去。
“说只能送给妻子，不能送给旁人。”
旁人？孔泥至今都觉得讽刺，他与罗岩到最后，只不过一句旁人。
罗临逸虽然奇怪，但还是将狼牙解下来递到了孔泥手里。
狼牙的质感坚硬，有些微微的泛黄，与她曾经短暂得到过的那一枚，区别不大，但整体线条更加流畅。
罗临逸盯看着孔泥，少女眸底的神色他并不能看懂，但想来应当是喜欢，略微犹豫后，便决定道：“虞小姐若喜欢，不若我将它送你。”
“送我？”这会倒是换孔泥惊讶了，“不是必须送给妻子吗？送我恐怕不合规矩。”
“是有些规矩，但成亲之后夫妻之间是否情意深厚，也不可能由一枚狼牙决定。”罗临逸答的认真。
“毕竟是你们北澜的风俗，该守还是要守，你不在意，你将来的妻子未必不会在意。”孔泥将狼牙递还给罗临逸，“更何况本该是别人的东西，我不要。”
最后一句话，莫名带了些情绪，罗临逸敏锐地察觉出了，他想，多半孔泥对于退婚一事还是有些介怀。
只得接住，思考道:“将来若有机会，我送小姐一枚新的狼牙，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你。”
孔泥答应道：“好。”
临出门，罗临逸犹豫了一下又返回，“刚刚的话……小姐……”
孔泥明白他的担心，刚刚其实有些话并不能摆在明面上来讲，风凛乾对于罗家的忌惮恐怕至今都没有消除。
罗临逸为了安抚她，说的太多了。
“我会与父亲说，今日交谈很不愉快，执意退亲是你不学无术，荒淫骄奢。”
罗临逸似乎是觉得这骂的又有点过于难听，张了张口，还是道谢后才转身出屋。
孔泥出去时，周围的人已经散开，虞经海与罗怀孺在外面应当也谈论过了这件事，罗怀孺本便温和，虞经海虽然依旧板着脸，但情绪已经平复许多。
见孔泥在红珠的搀扶下出来，快走两步到近前，并没有立马问她与罗临逸说的如何，而是伸手牵她，“随爹爹回去。”
孔泥温顺地随虞经海离开寻芳阁登上马车，虞经海的官袍穿的规整，全身上下都透着一丝不苟，虞御史是位不畏强权的清官，不怕死的谏官，前世虽然与孔泥政见不同，被骂的也算狗血淋头。
但孔泥确实敬佩他，十六年过去，当年的锋芒已经沉淀了许多。
他撩开马车帘扶孔泥上马车，两人静默了许久，虞经海才开口，“罗临逸并非良配，这婚事以后我也不提了，爹爹在京城里给你找更好的儿郎。”
孔泥点头，“嗯。”
今日这事闹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逃不过风凛乾的耳朵，他观察着虞经海，直觉对于此事，虞经海并不可能完全不知情，很大概率是和罗怀孺一起演戏。
那两巴掌扇的虽然符合虞经海的脾性，但如今仔细思来，十六年前，或许真能不管不顾做出来，但十六年后，对于年旬四十的虞经海而言，还是太冲动了。
另外，罗临逸提到回北澜，是想到办法如何回去了吗？
孔泥有些出神，也便心不在焉，马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她都没有察觉。
虞经海拍了把衣袍，将褶皱展平，“我给你买份糕点带回去，你在马车里等我。”
孔泥目送着虞经海下车，马车停在了一家装设极其豪华的酒楼前，孔泥不可见地抿了一下唇，如果不是原身可能喜欢里面的糕点，虞经海应该死也不会进去消费一次，经过这种地方都得绕道。
亦如第一次穿越她不知道真真的孔泥去了哪里一样，第二次穿越，虞小姐去了哪里，她也不知道。
顶替别人的身体，获得本该属于原身的亲情友情。
孔泥以为自己一回生二回熟，应当已经习惯，但见虞经海的蹒跚之态，还是莫名有些心酸，她侧过了目光没有再继续看。
撩开马车帘，将视线投在了路的另一边。
街道喧哗，行人往两边退，似乎在给什么人让路，并没有让孔泥等太久，便见远远有戴着脚镣的罪犯被官兵押着经过。
周围是窃窃的私语，隔的太远孔泥听不清。
但却隔着人群看清了走在最前面的青年，着一身墨色的锦袍，衣袖间用暗线绣着獬豸图腾，眉目肃寒，孔泥莫名心间一颤。
她对这身官服过于熟悉，是与御史台并列，审察司长史的官袍，审察司是她亲手设立，设立之初就查处了一众贪官污吏，职责相当于现在的审计部门。
不定抽查核准所有部门案卷账薄，只对皇帝负责，权利极大，在职官员死亡率也奇高，她记得设立第一年，只审察司长史一职就前后换了五任，直到她接手，这种状态才稍有缓和。
“云枝。”孔泥听到声音回头，虞经海已经返回了马车，他顺着孔泥的视线，看了一眼外面，冷着脸坐回位置，“车帘放下来。”
虞经海的脸色不好，孔泥试探着确认，“是审察司吗？”
虞经海冷哼了一声。
出乎孔泥意料，本来以为虞经海不会多提，没想到竟然顺着她的询问回答了下去，“以前孔泥在时，审察司虽然强权严重，但也实实在在查办了些贪官，但如今的审察司早就与十年前不同，根本就是不分青红皂白地鱼肉朝官。”
能从虞经海嘴里听到一句她的好话简直不容易。
“罢了罢了。”正待孔泥正襟危坐，听虞经海继续说，虞经海却叹了口气，收住了话头，“出来的时间长，你要休息吗？到府了我叫你。”
虞经海不说倒罢，虞经海一说，她真的感觉到乏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