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入夜了,天上的星子闪出细碎的光,月照清了无人的街道却照不清路上行人的心,几片云层飘过,偶把星月的光芒遮起,忽明忽灭,时而明亮,时而笼上阴霾。

    早秋的风很凉爽,裴萱萱在安抚好了齐桑徊的情绪后,才将她送回皇城脚下。

    乌泽与般若老闹着要跟她回天筑,可现在的天筑乱成了一锅粥,再把他们俩带回去,虽妖气可以掩盖过去,但以他们爱搞事的性子,怕是又要给她在门内整出些意想不到的事来。

    借口让他们多多照顾齐桑徊和芙蕖,直到想到了个损招,声称这是交给他们的新任务,二妖才有所消停。

    嘟嘟囔囔的两只大妖,分别扯着她的两侧衣袖久久都不肯放她回去。

    好不容易哄好了齐桑徊这小的,又得哄这俩大的,裴萱萱感觉自己现在倒不像他们的主子,倒更像他俩的奶娘,几个孩子动不动就闹着要找妈,可把她给烦死了。

    心想着终于甩掉那两个大麻烦,裴萱萱没有直接回天筑,反正天清气爽,先在齐国的小径独自散散心也是好的,待到明天天亮了再去解决那堆麻烦事,也不算太晚。

    临近中秋,天上的月亮仿若个巨大的圆盘。往年在现世里,她都是一个人过,随便在家的楼下买个最便宜的月饼,然后在廉租公寓狭窄的阳台里席地而坐,端起一刀未切的月饼一顿狂啃,便当作过了这个节日了。

    “师姐不回门派在这乱逛作甚?大晚上的,一个人不安全。”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裴萱萱不用抬头便知晓来者何人。

    他究竟为什么老是缠着她?就因为他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然后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快乐吗?

    裴萱萱白了一眼,紧接着便听到有人从房顶跃下,稳稳落至她的面前。

    “师弟好雅致。”抱起臂冷着一张脸,这是裴萱萱最擅长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最佳办法。

    只可惜,或许在现世中,她的那张丑陋的脸用不上拒绝任何人。

    而现如今她换上这张美丽的脸,也只会让人觉得这是个极美的女人在耍小性子,艳丽的模样覆上层冰冷的霜,使她这张脸平添丝引人入胜的神秘感。

    “有师姐在,自然雅致好了。”田渊柏看起来很开心,毕竟又多得一个能和她亲近的机会,他自是不会错过。

    半个时辰前,他刚要入睡,月光透过他床头未关起的窗扉照进来,亮得他难以入眠,奈何身体实在困乏,田渊柏正欲起身关窗,却抬头望到天上皎洁的圆月,顿时脑内又浮上裴萱萱的脸,顿时使他睡意全无。

    “也不知师姐是否歇下了。”

    他一人孤寂地站在月光下,沐浴着光,夜晚的风很清凉,明明是最适宜休息的时候,他的心却感到堵得慌。

    不知因何,就是想见她,只要能远远看一眼,他就满足了。

    揣着这个念想,步子竟不知不觉就带着他来到了裴萱萱的院门。

    本想跳上房顶,只要知道她入睡了就好,哪怕见不到人,也无所谓。恰逢这时,捉妖壶的灵力传来回感,不知何时裴萱萱已将捉妖壶的禁制解除,田渊柏偶尔能得以探到她的灵力变化。

    “这么晚了,灵力还在动?莫不是没睡?”

    自言自语间,田渊柏忽而想起今日她与他提过,她会把齐桑徊送回齐国,他心下了然,仍旧选择跃上房顶,望了眼她全黑的卧房,唇边漾起丝笑意。

    思绪回拢,田渊柏无视裴萱萱的表情,直接站到了她的身侧,想和她并肩走。

    未料她步伐却突然加快,就仿佛想快点将他甩掉似的。

    咧咧嘴,田渊柏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又厚着脸皮追了上去,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你到底要干嘛。”

    本迈得极快的步子突然放缓,田渊柏没有来得及反应,快了她几步,定在她的面前,回头的瞬间,一盏可爱的兔子灯笼出现在他的手中,烛火散出的光映上他的脸,本就棱角分明的长相在此刻看得更为真切,让裴萱萱一时失语。

    要是他们俩不是宿敌该有多好,要是最后他们俩不会斗个你死我活,该有多好。

    裴萱萱心底腾升出这般奇怪的想法,就连自己都有点失去控制,心突突狂跳,她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只觉像是饮鸩止渴,又像是有双无形的手紧掐着她的脖颈,挣脱不了,难以言说的苦楚卡在喉头,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送给师姐的。”

    田渊柏看着裴萱萱依旧冷漠的脸,也不知自己到底哪做错了,讪讪笑着将手中的兔子灯递了过去,又补充了句:“提前当作中秋的礼物。”

    “就送这给我?”

    裴萱萱难得笑了,她勾勾唇,虽强压下笑意但终是瞒不过田渊柏的眼睛,见她态度有所缓和,田渊柏更为大胆了些,趁她还没变回淡漠的表情,便立马回到她的身侧,和她并肩散起了步。

    “那师姐想要什么?”

    裴萱萱极少对他有所要求,田渊柏像个受宠若惊的小动物,凤眸瞪得大大的,俊朗的脸上出现了几分傻气。

    “无非是增强灵力的一些灵丹妙药咯,师弟有吗?”

    明知这家伙掏不出来,裴萱萱就是故意刁难,看着他为难的样子,她总觉得有趣。

    “没有。”田渊柏瞪大的凤眸霎时眯了下去,颇具挫败感。

    “算了吧,你啊,养好身子得了。”

    其实跟他没什么能聊的,说多错多,谁知田渊柏现在是不是在试图套她的话呢?谨慎些,总没错,这素来是她的宗旨。

    “师姐最近对我的态度很奇怪。”

    “有吗?”又是个句套话的句子,她已经感到厌烦了,不由得加快了步伐,身旁的房屋飞速从她的视线中掠过,甚至快到将田渊柏甩到了身后。

    “你看,明明就有的。”

    田渊柏皱着眉追上,他有点倦了,为何他总在追赶她的背影,为何他总不能与她并肩同行,是他不配吗?

    想到许是因为这个原因,田渊柏自嘲地笑了一声,却被裴萱萱收入了耳内。

    “你到底来干嘛的?就为了送我个灯笼?”

    还是狠不下心甩掉他,裴萱萱突然止步,然后背着光同他说话。

    光亮只打到了她的背面,所以在田渊柏这,她的正面是黑暗的,这也代表着,他压根看不清她此时的表情为何。

    “单纯想陪陪师姐。”

    “仅此而已。”

    他的神态不像在说谎,裴萱萱努力丢去心中的成见,但还是戒备地看着他。

    “明日门内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要不我俩先回去吧?”

    “不好。”田渊柏拒绝得干脆利落,直接将裴萱萱的后半句话堵了回去。

    “再看看月光吧,谁知道以后,我还有没有资格陪你这么看月光了。”

    田渊柏脸上的尴尬笑容定格在此,裴萱萱不想驳了他的面子,毕竟以后的日子还长,敌在暗,她在明,只要田渊柏一日不暴露自己的本性,她就得日日提防,周旋在两人这尴尬的处境里。

    但如敌人先手一步,她自是不能落了下风,于是她主动出击,想探出几分田渊柏的真实想法。

    反正她穿书的身份已经被对方看破,大不了就在这幽静的地方闹个鱼死网破,反正这又不是天筑门,若真打起来,她必使出毕生所学,极力抗争,如胜了,她仍可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回天筑门继续做她的首席逍遥自在去。

    怕只怕先手杀了田渊柏,还会有田渊白,还会有田渊伯......只要不按照书中所写的走,世界线一旦变动,自己的对手又变换成不可控制的人。

    现如今她尚且可以时刻盯着田渊柏的举动,万一到时换了个强敌,她岂不是自讨没趣,自找苦果吗?

    “师姐?”

    面前出现了一只手在晃着,裴萱萱被唤回了神,忙尴尬地咳了咳,才道:“那走走吧,趁着天气不差。”

    “好。”没想到裴萱萱竟然答应了他的请求,田渊柏感动得不知该把手放在何处好,便将手直直垂下,走路的姿势僵硬得像个二愣子。

    “伤好点了没?”

    “好多了,但是毒沁得深,可能还要些时日才能排出。”

    “过几日,等解决完了门内的这些琐碎事,我再陪你去药王谷看看吧,莫离的毒下得素来狠辣,谁知道埋在你体内的毒是什么。”

    “你怕我身上的毒传给你吗?”田渊柏笑得很干,裴萱萱的步子随之停下,忙回到:“要是怕,我就不会搭理你了。”

    这句话倒是真心实意,没掺半句虚言。

    “那你怕我死吗?”

    “什么?”莫名其妙被问到这种问题,裴萱萱满脸问号地瞥了他一眼,但当看到他表情似是认了真,裴萱萱正色道:“怕。”

    也确实是怕的,怕他死了,会有更厉害的宿敌代替他的位置来对付她。

    棘手又麻烦。

    不过田渊柏倒是提醒她了,现在他身上还有中着毒,那岂不是代表他现在根本就对她动不了手?

    像是猛地被人点悟,裴萱萱双眼突然亮起,直勾勾盯向田渊柏。

    “师弟,明天想不想吃桂花糕?师姐我亲自下厨哦。”

    对哦,反正现在田渊柏不敢妄动,那她便试图解了两人绑着的那个结,摸清他到底要杀她的真实原因,再想办法解决不就好了?

    反正裴御萱的身份也洗白得差不多了,丁沥的内丹被她拿到,背叛天筑门的旭戈也因她的先一步警示,从而让华竹得以防备,想必过几日,她身上的功劳又添上几件。

    她着实不知田渊柏究竟还有什么原因要杀她。

    难道就单凭二人要顺着书中的剧情强行走吗?

    不甘心,还是不甘心。裴萱萱将手中的兔子灯握紧,几经将可怜的纸灯给揉皱,一直到烛火烫到了她的手,她才回神。

    田渊柏静静望着她,也不说话。

    “师弟,以后,我们会和平相处的吧?”

    “啊?”田渊柏一头雾水,但看在裴萱萱心情有所转好下,听话地点了点头。

    “我何时不跟师姐好了?”

    “我想跟你,哦不,是师姐,永远都这么好。”

    月亮圆圆的,光满满地铺在两人的身上,它的周围不再有乌云环绕,便如同裴萱萱的心,阴霾暂时退却,心中敞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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