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
宋予祯不知是从哪儿得知了，负责给程程拆线的医生不是池燃。来到拆线这天，他一大早就给池燃打了电话，威逼利诱的把人给叫了来。
池燃赶来时明显心情不佳，因是在睡眠中被叫醒，发型一如既往的乱。他一边瞪着宋予祯，一边换衣服，嘴巴张张合合的，看口型，大概说的是优美的国粹。
宋予祯抱着手臂望着远处，假装感受不到池燃的愤怒。
“真是服了，好不容易下了个早班，想着总算能睡个好觉了吧，电话响个不停！”池燃朝着宋予祯不满的嚷嚷：“这么大个医院就我一个医生呗？非得我亲自拆线？”
“你的病人，总要负责到底吧。”
“我昨天下班前都检查过了，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宋予祯也做过医生，知道没休息好的人是个什么状态，所以闭上了嘴。
程程和苏盶安静的坐在一旁的座椅上，大眼瞪着小眼，生怕池燃的怒火烧到他们这边来。
池燃做好准备，伸手招呼了下程程，坐了下来开始拆线。
宋予祯挪着步伐，悄悄跟到池燃身边，微微弯了腰观察着。
池燃瞧他这副模样，更来气了：“别在这碍事，怎么我亲自上你也不放心？要么您自己来？”
“不不，您继续。”宋予祯退开了些。
拆线顺利结束，程程总算松了一口气。倒不是不相信池燃的技术，只是担心他对宋予祯的恨意会影响他的发挥。
“谢谢。”
“别客气，今天观察下，都没问题这两天就能出院了。”池燃整理好单子，准备回家继续补觉：“行了，可算是送走了一尊佛，还剩一尊大佛。”
宋予祯拍拍池燃的肩：“等你休息了，请你吃饭。”
“等我休息，呵呵,”池燃拍开他的手，冷笑了一声：“我这个月就今天轮到休息。”
宋予祯默默站远了点：“时间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哼，这不是必须的？”
走向停车场的路上，池燃一直打着哈欠。上车之前，他装作不经意的开口：“对了，前两天路上碰到魏老师，他跟我问起你来着。”
宋予祯点点头，表情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他说好久没有你的消息了，问你现在怎么样，在哪里工作。”
“你怎么回的？”
“我还能怎么回，如实回答呗。”池燃瞄着宋予祯：“不过不是我说你，再怎么说也是你师父，过年过节总得问候两句吧。”
停车场的光线昏暗，藏住了宋予祯大半的苦涩，他系上安全带，摇了摇头：“算了吧，像我这样的徒弟他应该也不想联系。”
池燃不满地捶了他胳膊一拳，力道很轻：“怎么说话呢？什么你这样的，别忘了他说过你是他带过最好的徒弟。”
宋予祯没有忘，但师父说这话的时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你不用安慰我，大家私下里是怎么看我的，我，都知道。”
“什么怎么看的？是不是哪个挑事的多嘴了？”池燃语气有些冲，身子也转了过来。
宋予祯安抚他：“好了好了，怎么你比我还激动，没人说，行吗。”
“但凡有点脑子的都清楚事情是怎么回事，也就是你一直转不过弯来。”池燃坐直了：“你别嫌我多嘴，现在那酒吧虽然还行，可你打算一辈子就这样了？你读书比我强，脑子比我好，怎么就想不明白这事了？”
宋予祯安静的听着他发发牢骚，知道他是好意。
看宋予祯依旧是那副不为所动的模样，池燃有些烦躁：“算了算了，你自己的事自己想去吧，我先睡了，困死了。”
池燃往座椅上一靠便闭上眼睛，嘴里嘟囔了句：“迟早有人能治你。”
汽车驶出停车场时，一片树叶落在了挡风玻璃上。宋予祯余光瞄了眼窗外，路边的树干光秃秃的有些可怜。
‘又是一年冬天了’，他想到这一点，心里有点闷。
--
隔壁床阿姨望着程程忙碌的身影，藏不住眼里的羡慕。
“程程，恭喜你出院啊”
“谢谢阿姨，您多休息，很快就能出院了。”
阿姨的伤不算重，不过她坐不住，隔三岔五的就要往外溜，也因此伤迟迟不见好。叔叔这几天每天一大早就来医院监督，不准她再像之前那样四处逛。
阿姨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差，她斜了眼一旁坐着的叔叔：“唉，你是自由了，不像我，哪儿也不能去，跟坐牢有什么分别？”
程程只好劝她：“再忍耐一下，康复了就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了。”
叔叔翻着手上的书，没有抬头：“小姑娘都懂的道理，你就是不听。”
阿姨自知理亏，心虚的没有再回答。
程程暗笑。
江楚尔和苏盶说好了2点来接她，时间还早，程程来到阳台，趴在栏杆上，探头瞧楼下来往的人群。
刚知道要住院手术的时候，她心里七上八下的，但那时身边围着不少人，她只好强行把自己的情绪给压了下去。
在医院的第一晚，她一整夜都没能睡着。也试过紧闭双眼，但好像更糟糕了，而睁着眼睛盯着躺在不远处的江楚尔的模糊身影，反而能让她放松许多。
再后来，因为住院的原因，她结识了些新朋友，也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父母亲人相处。现在回想起来，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其实在医院里的日子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难熬。
‘不过这并不代表我喜欢呆在医院’程程忙在心中解释。
医院，还是少来的好。
‘嘟嘟’
手机震动了下，是宋予祯，他才睡醒不久，知道她今天出院，发信息过来祝贺。
程程回复了个大大的笑脸。
‘江楚尔她们到了吗？’
‘还没，约的2点来’
‘好’
又过了几分钟，
‘店里的大厨新开发了几个菜，欢迎随时来试吃，我请客。’
‘好啊，一定去’
不仅帮了忙，还客气的送了礼物，现在又邀请她们去自己的店里吃饭，多么善良友好的青年啊。
程程还没感慨完，手机又响了，这回是程妈。
“出院手续都办好了吧？”
“办好了。”
“换洗的衣服裤子，鞋子，被子，洗漱用品，饭盒和水杯，都装好了吗？”
“装好了。”
“证件呢，别拉下了。”
“放在钱包里了。”
“嗯，书呢？”
“都装，”程程停顿了下：“好了。”
“好，行，挂了。”
“好，再见。”
‘嘟嘟嘟’果然是程妈，挂电话从不拖沓。
程程走进病房，解开装书的袋子往里瞧了眼，果然少了一本。
那本借给成南的书，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完。
两人上一次见面，已经是很多天前了。某一天突然出现的成南，又突然在某一天不见了踪影。
程程犹豫了会儿，还是上了楼。
病房门是开着的，成南背对着门，安静的半靠在单人沙发上。
程程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那和环境格格不入的单人沙发。
还没等她开口，成南先问了出来：“来了怎么不说话？”
程程举手打招呼：“嗨啰”
‘嗨’，加上一半的‘哈啰’
听到声音，成南立刻转过身来，似乎有点意外，但那意外的表情还没被程程捕捉到，就匆匆消失了：“有什么事吗？”
“我今天出院。”
成南点了点头，语气平平淡淡：“恭喜你出院。”
“谢谢，也祝你早日康复出院。”
“好，也谢谢你。”成南正准备转回去，见程程站着不动：“还有什么事吗？”
程程看着不远处的成南，只觉得今天的他好像比第一次见到的他，还要陌生一些。
“我是想问，之前借你的那本书看完了吗？”
成南这才想起来他向她借了本书。
“没事，没看完你先接着看吧，以后再给我也行。”
成南起身跳了两步，从床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书，递还给程程：“不用了，谢谢。”
程程伸手去接，然后开口道别：“那再见了。”
成南点点头：“再见。”
--
今天的江楚尔还算低调，一身灰衣灰裤，黑色鸭舌帽的帽檐压的低低的，跟着苏盶一前一后的走进了病房。
“这么快都收拾好了？”昨天工作到1点，江楚尔眼下还挂着青色：“我还说我来帮忙呢。”
“都好了。”
“出院手续呢？”苏盶问。
“也好了。”
这俩人，怎么也把她当成小孩。
“那咱们走吧，叔叔阿姨在家等着呢。”
程程也想拿点行李，被江楚尔一手拍开：“手才好，放着我们拿。”
“好吧”
程程讪讪收回手，拿上自己的外套，跟在两人身后。
‘啪嗒’
什么东西从衣服里溜出来，掉在了地上。
江楚尔弯腰捡起来，好奇：“哪儿来的巧克力？”
程程凑近了：“成南给的”
“就给这么一块？他也太小气了吧。”江楚尔噘嘴，把巧克力塞回程程衣服口袋里，然后拎起行李就往外走。
不过一个月，气温比刚来医院时降了许多，呼出的气体一出口就成了淡淡的雾。
程程撕开黑棕色的包装纸，分了几口吃完了一整块。
一点苦，和一点点的甜。原来味道是这样的，和其他的比起来，是不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程程把包装纸扔进垃圾桶里，同时扔掉的，还有那一丝起点不明，终点亦不明的情绪。
“程程，快点”
“来了”
池燃赶来时明显心情不佳，因是在睡眠中被叫醒，发型一如既往的乱。他一边瞪着宋予祯，一边换衣服，嘴巴张张合合的，看口型，大概说的是优美的国粹。
宋予祯抱着手臂望着远处，假装感受不到池燃的愤怒。
“真是服了，好不容易下了个早班，想着总算能睡个好觉了吧，电话响个不停！”池燃朝着宋予祯不满的嚷嚷：“这么大个医院就我一个医生呗？非得我亲自拆线？”
“你的病人，总要负责到底吧。”
“我昨天下班前都检查过了，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宋予祯也做过医生，知道没休息好的人是个什么状态，所以闭上了嘴。
程程和苏盶安静的坐在一旁的座椅上，大眼瞪着小眼，生怕池燃的怒火烧到他们这边来。
池燃做好准备，伸手招呼了下程程，坐了下来开始拆线。
宋予祯挪着步伐，悄悄跟到池燃身边，微微弯了腰观察着。
池燃瞧他这副模样，更来气了：“别在这碍事，怎么我亲自上你也不放心？要么您自己来？”
“不不，您继续。”宋予祯退开了些。
拆线顺利结束，程程总算松了一口气。倒不是不相信池燃的技术，只是担心他对宋予祯的恨意会影响他的发挥。
“谢谢。”
“别客气，今天观察下，都没问题这两天就能出院了。”池燃整理好单子，准备回家继续补觉：“行了，可算是送走了一尊佛，还剩一尊大佛。”
宋予祯拍拍池燃的肩：“等你休息了，请你吃饭。”
“等我休息，呵呵,”池燃拍开他的手，冷笑了一声：“我这个月就今天轮到休息。”
宋予祯默默站远了点：“时间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哼，这不是必须的？”
走向停车场的路上，池燃一直打着哈欠。上车之前，他装作不经意的开口：“对了，前两天路上碰到魏老师，他跟我问起你来着。”
宋予祯点点头，表情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他说好久没有你的消息了，问你现在怎么样，在哪里工作。”
“你怎么回的？”
“我还能怎么回，如实回答呗。”池燃瞄着宋予祯：“不过不是我说你，再怎么说也是你师父，过年过节总得问候两句吧。”
停车场的光线昏暗，藏住了宋予祯大半的苦涩，他系上安全带，摇了摇头：“算了吧，像我这样的徒弟他应该也不想联系。”
池燃不满地捶了他胳膊一拳，力道很轻：“怎么说话呢？什么你这样的，别忘了他说过你是他带过最好的徒弟。”
宋予祯没有忘，但师父说这话的时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你不用安慰我，大家私下里是怎么看我的，我，都知道。”
“什么怎么看的？是不是哪个挑事的多嘴了？”池燃语气有些冲，身子也转了过来。
宋予祯安抚他：“好了好了，怎么你比我还激动，没人说，行吗。”
“但凡有点脑子的都清楚事情是怎么回事，也就是你一直转不过弯来。”池燃坐直了：“你别嫌我多嘴，现在那酒吧虽然还行，可你打算一辈子就这样了？你读书比我强，脑子比我好，怎么就想不明白这事了？”
宋予祯安静的听着他发发牢骚，知道他是好意。
看宋予祯依旧是那副不为所动的模样，池燃有些烦躁：“算了算了，你自己的事自己想去吧，我先睡了，困死了。”
池燃往座椅上一靠便闭上眼睛，嘴里嘟囔了句：“迟早有人能治你。”
汽车驶出停车场时，一片树叶落在了挡风玻璃上。宋予祯余光瞄了眼窗外，路边的树干光秃秃的有些可怜。
‘又是一年冬天了’，他想到这一点，心里有点闷。
--
隔壁床阿姨望着程程忙碌的身影，藏不住眼里的羡慕。
“程程，恭喜你出院啊”
“谢谢阿姨，您多休息，很快就能出院了。”
阿姨的伤不算重，不过她坐不住，隔三岔五的就要往外溜，也因此伤迟迟不见好。叔叔这几天每天一大早就来医院监督，不准她再像之前那样四处逛。
阿姨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差，她斜了眼一旁坐着的叔叔：“唉，你是自由了，不像我，哪儿也不能去，跟坐牢有什么分别？”
程程只好劝她：“再忍耐一下，康复了就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了。”
叔叔翻着手上的书，没有抬头：“小姑娘都懂的道理，你就是不听。”
阿姨自知理亏，心虚的没有再回答。
程程暗笑。
江楚尔和苏盶说好了2点来接她，时间还早，程程来到阳台，趴在栏杆上，探头瞧楼下来往的人群。
刚知道要住院手术的时候，她心里七上八下的，但那时身边围着不少人，她只好强行把自己的情绪给压了下去。
在医院的第一晚，她一整夜都没能睡着。也试过紧闭双眼，但好像更糟糕了，而睁着眼睛盯着躺在不远处的江楚尔的模糊身影，反而能让她放松许多。
再后来，因为住院的原因，她结识了些新朋友，也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父母亲人相处。现在回想起来，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其实在医院里的日子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难熬。
‘不过这并不代表我喜欢呆在医院’程程忙在心中解释。
医院，还是少来的好。
‘嘟嘟’
手机震动了下，是宋予祯，他才睡醒不久，知道她今天出院，发信息过来祝贺。
程程回复了个大大的笑脸。
‘江楚尔她们到了吗？’
‘还没，约的2点来’
‘好’
又过了几分钟，
‘店里的大厨新开发了几个菜，欢迎随时来试吃，我请客。’
‘好啊，一定去’
不仅帮了忙，还客气的送了礼物，现在又邀请她们去自己的店里吃饭，多么善良友好的青年啊。
程程还没感慨完，手机又响了，这回是程妈。
“出院手续都办好了吧？”
“办好了。”
“换洗的衣服裤子，鞋子，被子，洗漱用品，饭盒和水杯，都装好了吗？”
“装好了。”
“证件呢，别拉下了。”
“放在钱包里了。”
“嗯，书呢？”
“都装，”程程停顿了下：“好了。”
“好，行，挂了。”
“好，再见。”
‘嘟嘟嘟’果然是程妈，挂电话从不拖沓。
程程走进病房，解开装书的袋子往里瞧了眼，果然少了一本。
那本借给成南的书，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完。
两人上一次见面，已经是很多天前了。某一天突然出现的成南，又突然在某一天不见了踪影。
程程犹豫了会儿，还是上了楼。
病房门是开着的，成南背对着门，安静的半靠在单人沙发上。
程程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那和环境格格不入的单人沙发。
还没等她开口，成南先问了出来：“来了怎么不说话？”
程程举手打招呼：“嗨啰”
‘嗨’，加上一半的‘哈啰’
听到声音，成南立刻转过身来，似乎有点意外，但那意外的表情还没被程程捕捉到，就匆匆消失了：“有什么事吗？”
“我今天出院。”
成南点了点头，语气平平淡淡：“恭喜你出院。”
“谢谢，也祝你早日康复出院。”
“好，也谢谢你。”成南正准备转回去，见程程站着不动：“还有什么事吗？”
程程看着不远处的成南，只觉得今天的他好像比第一次见到的他，还要陌生一些。
“我是想问，之前借你的那本书看完了吗？”
成南这才想起来他向她借了本书。
“没事，没看完你先接着看吧，以后再给我也行。”
成南起身跳了两步，从床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书，递还给程程：“不用了，谢谢。”
程程伸手去接，然后开口道别：“那再见了。”
成南点点头：“再见。”
--
今天的江楚尔还算低调，一身灰衣灰裤，黑色鸭舌帽的帽檐压的低低的，跟着苏盶一前一后的走进了病房。
“这么快都收拾好了？”昨天工作到1点，江楚尔眼下还挂着青色：“我还说我来帮忙呢。”
“都好了。”
“出院手续呢？”苏盶问。
“也好了。”
这俩人，怎么也把她当成小孩。
“那咱们走吧，叔叔阿姨在家等着呢。”
程程也想拿点行李，被江楚尔一手拍开：“手才好，放着我们拿。”
“好吧”
程程讪讪收回手，拿上自己的外套，跟在两人身后。
‘啪嗒’
什么东西从衣服里溜出来，掉在了地上。
江楚尔弯腰捡起来，好奇：“哪儿来的巧克力？”
程程凑近了：“成南给的”
“就给这么一块？他也太小气了吧。”江楚尔噘嘴，把巧克力塞回程程衣服口袋里，然后拎起行李就往外走。
不过一个月，气温比刚来医院时降了许多，呼出的气体一出口就成了淡淡的雾。
程程撕开黑棕色的包装纸，分了几口吃完了一整块。
一点苦，和一点点的甜。原来味道是这样的，和其他的比起来，是不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程程把包装纸扔进垃圾桶里，同时扔掉的，还有那一丝起点不明，终点亦不明的情绪。
“程程，快点”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