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煜风倚靠着墙壁抱胸站立,低眉注视着在地板上随意坐着的两人,深沉如海的双眸染上些许烟火气,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停滞半刻,语气缓慢:“吃饭了。”

    周望舒被许诺星牵住,拉到餐桌边。

    桌上是简单的三菜一汤,看起来卖相还不错,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周望舒咬了一口鱼香茄盒,瞬间噤声。

    不得不说,施煜风的手艺不错。

    “吃得习惯吗?”施煜风停下,问起她的意见。

    周望舒嘴角浮现一丝笑意,使劲点头肯定。

    “那就好。”

    “许诺星,你妈刚刚给你打电活了?”施煜风瞥了一埋头苦干的小男孩。

    许诺星点头,肉嘟嘟的脸上沾上些许米粒。周望舒看见拿起纸巾替他擦拭,眼神柔和。

    “你惹她了?你妈临时改变主意明天一早就要飞回来。”施煜风起身夺过周望舒手里的空碗,给她盛了一碗汤,举止亲昵。

    许诺星瞪大眼睛,大声抗议:“我不要回去!”

    施煜风冷笑一声,将碗搁在周望舒的桌前,嘴里不放松,提起许诺星刚开始因为不满与他待在一起而打闹的往事。

    “那是以前嘛。我现在就是不想回去。”许诺星嘟着油光锃亮的嘴巴。

    “那明天的事就只能延后。”施煜风眼底满是歉意。

    周望舒无所谓地摇头,解释道自己任何时间都可以。

    他手指轻扣桌面,提议着:“明天下午?我去安排。”

    “好。”

    周望舒见他们已经吃好,起身收拾着碗筷,想要帮忙洗碗,却被施煜风拦住。

    他拧眉将她手中的碗筷抢走搁在一边,低头用纸巾小心地擦拭着周望舒手里无意染上的油渍,动作轻柔,她甚至能清晰感受到呼吸打在手心里的酥麻感。

    她想躲开,但是手腕上的一股力量让她动弹不得,周望舒抬眼看着施煜风的鼻颜,眼里不自觉泛起涟漪。

    顷刻间,施煜风视线打在她的脸上,将她慌乱逃避的神色尽收眼底 ,握住她手腕的力道放松,嘴角泛起笑意。

    周望舒连忙退后几步,逐渐拉开两人的距离。

    “走,送你回家。”施煜风拿起搁在大理石台上的钥匙,叫许诺星去穿鞋。

    “随便带他去公园逛逛。”

    周望舒本来想陪许诺星坐在后面,被施煜风狠心驳回:“他一个大老爷们,要谁陪!”

    便把周望舒塞进前座,还贴心给她系上安全带。

    施煜风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视线停滞 ,随口提起:“明天我来接你。”

    周望舒点头,歪头问起自己要不要准备一些礼物,毕竟是拜访工匠,礼术还是要到位。

    “不用整那些有的没的,把你自己带上就行了。”

    车子稳稳停下,周望舒迈出车门。

    今晚的风有些大,吹得她的头发有些凌乱,周望舒站着,冲他们告别。

    施煜风将车窗摇下,目光流连于女孩精致的容颜,叮嘱道:“自己小心点,还有……”

    他停顿几秒,眼神直白。

    “晚安。”

    听清他的话语,周望舒眉眼弯着,声音清冽:“晚安。”

    “阿姨,再见。”

    “我们小诺星也晚安。”

    施煜风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禁口才开车离开。

    “叔,我们现在去哪玩?”

    “回家洗碗。”

    许诺星不满地捶打着抱枕,“你不是说去公园玩吗?”

    “不这样说,你望舒阿姨根本不愿意坐我们的车。”施煜风耐心地解释道。

    许诺星没理解他的意思,但还是噤了声,眼睁睁地看着施煜风将车停在地下车库。

    周望舒回到家后迅速换下裙子,套上自己的睡衣随意地躺在沙发上刷起视频。

    没刷几个视频,徐晓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无非是问她今天的经历。

    周望舒的手指上缠着头发,一圈又一圈,她眼神空洞,回答道:“反正就是那个样子。但是不得不说 ,绒花真的太漂亮了,尤其是那个头饰,我不敢想穿着汉服搭着绒花有多绝。”

    听见她的夸赞,徐晓十分赞同,随口问了一下她收集信息的进度。

    周望舒无奈地叹了口气,“还能怎么样,人家工坊根本不在那个地方,今天就买了点绒花。”

    她话锋一转,继续补充:“但还好遇见了施煜风。”

    “施煜风?”

    “就是之前送我们的那个,他竟然是公司负责人。”

    “我靠,他就是槐序的主理人?没看出来啊,你也是抱上大腿了。”

    这句话的确没错,要不是施煜风,她就不可能去参观绒花工坊。

    “你知道吗?就是传言说,他妈是绒花技艺传承人,但是可惜,贵夫人三年前因为车祸去世。”

    周望舒嘴唇紧闭,身体明显僵持一下,没说话。

    “不给你说了,林玦回来了。拜拜。”

    徐晓挂断了电话。

    周望舒将手机搁在沙发另一边,双腿盘着,盯着墙壁上的时钟不动。

    这个时间,他应该到了吧。

    手机提示音响起,是账目退还记录,周望舒有点疑惑,点开一看发现是下午买绒花的钱被退了回来。

    她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干的,刚准备问清楚,施煜风的消息就发了过来:下午的钱我叫他们退给你了,你看下钱是不是正确。

    周望舒拇指用力,在键盘上打字。

    兰时:你不用这么做,现在让我要怎么来还你的人情?

    施煜风刚洗完澡,不断有水珠从他短发上滴落,汇成水流缓缓跃进他的脖颈。他眉眼低着,眸光晦暗不明。

    不用,欠着一起还。

    第二天,许诺星的父母从机场赶来。

    “妈妈!”许诺星冲进门口女人的怀抱,不断用自己的头垒着她的颈窝。

    “那我呢。”许弥津的语气有些不满。

    白烟凝用力推了一把他,调侃他为什么还吃孩子的醋。

    许弥津换上鞋套,挽住施煜风的胳膊,眼神直白,“听说过你带了一个女人回来?”

    “是喜欢的人?”白烟凝站起身来,一脸八卦。

    施煜风倒是不掩饰,直接承认。

    “这么诚实?”白烟凝瞥了一眼他,脸上止不住笑意。

    “喜欢她,我不想藏着掖着。”施煜风嘴角勾起,眼底溢出温柔。

    “到哪步了?”

    他抬手按着脖颈,右手插入卫衣裤口袋,嗓音低沉:“八字还没一撇。”

    “那个,明天晚上把小姑娘喊上,我们一起吃个便饭。”许弥津提出方案。

    “那得看她愿不愿意。”

    “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啰。”

    一家人聊了几句就离开,家里只剩下施煜风一人。他坐在沙发上,看着空荡的家感觉心里落空,说实话小屁孩走了后还是有点不习惯。

    彼时,周望舒正忙着准备食材做午饭,没想到编辑的视频电话响起。

    谭溯既是她的编辑,又是她的朋友。原来来到陌柳休假就是她建议的。周望舒有些疑惑,不知道什么风把她吹来了。

    “听说你打算开一本记录非遗文化的书?”屏幕里的谭溯穿着睡衣,躺在床上。

    周望舒将拿出手机支架,提起菜刀开始切土豆。

    “你听谁说的?”

    “你管我从哪知道的,反正我非常支持你的决定。这本书成功的话,没准能随便带红你之前的作品。”

    周望舒叹了口气,实话实说:“我不是为了火才觉得写这个的。”

    “因为现在娱乐方式多样化,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对传统文化愈加陌生。甚至有许多非遗文化因为没有继承人,面临这失传的风险。”

    周望舒将土豆丝盛入盘中,拿起手机,坐在椅子上,眼神坚定。

    “不是有句话说:不懂得传统的人正如没有地图的旅行者,不可能远行。在这片荒芜中,我想用自己的力量种一个春天。”

    谭溯认真听完她的谈吐,发自内心敬佩周望舒的勇敢。

    她缓慢开口:“那有什么要帮忙的,来找我,我尽竭尽所能。”

    周望舒挑眉,点头答应。

    下午,周望舒在小区门外等施煜风。

    看到十字路口熟悉的黑色车影,她踮起脚尖,挥舞着手臂。

    “今天出门有些晚了,不好意思。”

    “干嘛这个样子,来接我又不是你的义务。我应该感谢你这几天的照顾。”周望舒歪头盯着他,眼神真诚。

    他明显停顿几秒,喉结滚动,下意识地抿着嘴。

    她端详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有些无聊,回眸点亮手机屏幕,刷起视频。

    “在车上不要看手机,会晕车。”

    见女孩将手机重新放回包里,他有些犹豫,艰难开口:“那个许诺星的父母回来了,想请你是个饭。”

    我?周望舒一头雾水。

    施煜风感受到她疑惑的目光,继续解释道:“他们想感谢你这几天对许诺星的照顾。”

    周望舒回想起这几天没和许诺星见几面,跟本谈不上照顾,肯定是小屁孩在他父母面前添油加醋讲了什么。算了,反正后面跟他见不了几次面,还是去吧。

    施煜风没想到她能这么快决定好,他甚至在周望舒没说话的这几分钟想好了对策。

    他心情肉眼可见地愉悦,忍不住哼起来小调。

    下车之后,阳光明媚地有些刺眼,周望舒将太阳伞举到两人头上。

    施煜风没说话,握住伞柄,将她的手指脱离出来。肌肤相碰之时,他呼吸停滞,耳朵迅速染上些许红晕 。

    走过一段石板路,两人最终停在一个庭院前。

    庭院是苏式风格,周望舒跟在施煜风身后,跨门环顾四周:只见粉墙黛瓦连绵不断,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清新不落俗套。

    果然大师居住的地方就是不同凡响。

    施煜风握住她的手腕,领着周望舒进入主屋,拨开琉璃珠链,依稀可见拐角处坐着位老人。

    听见声响,老人缓缓起身,迈步向他们走来。

    老人梳着一头利落的银发,身着一件翠绿色亚麻套装,儒雅中透着慈祥。

    “程爷爷。”施煜风弯下腰与他握手,老人轻拍他的背部,眼神祥和。

    周望舒脸上挂笑,弯着身子与老人握手。

    “这是?女朋友?”程老看着女孩的脸,大胆推测。

    周望舒赶紧摇头,解释道:“程爷爷,我们只是朋友。”

    得到施煜风的证实,程老意味深长地与施煜风对视,嘴角压不住笑意。

    “爷爷,她叫周望舒,今天是专门来跟您学绒花的。”

    程老打量着眼前的女孩,他可以从她的双眸中看出坚定,低头一笑,将手背在身后,回忆起往事:“好久都没听到有人要学这门技术啰,我上一个女弟子还是煜风的妈妈……”

    周望舒瞥了一眼施煜风,清晰得可以看出他的神色停滞,透出谈谈的忧伤。

    程老安慰似地轻拍施煜风的背,开口说话:“好,我今天就就收了你,是来玩玩的吧?”

    周望舒听见老人同意嘴角弯起,但是他后面的半句话像一根针狠狠扎入她的心,留下阵阵哀伤。

    不知道在她之前有多少人借着喜欢的目的开始学习,最终却半途而废,才让程老发出如此绝对的臆断。

    她清了一声嗓子,面色严肃,缓缓开口:“程老,我不是来学着玩玩的。不满您说,我其实是一个没多少名气的小作家。我今天来就是想认认真真地学习绒花,想用文字记录它的美好。我是真的,喜欢这项技术,并且发自内心想学好它。”

    老人的背影停息几秒,缓慢转过身,微微点头,语气铿锵有力。

    “好。姑娘,我会的一定全部传授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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