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州临时建起的巡抚署前。

    年届不惑的尤长风尤太守站在门口,来回徘徊的样子似是在等待什么,没过多久,远处传来马蹄声响。

    “吁——”随着马儿尥蹶子的动作,勒马声过,尤长风看清了远处那群人马,为首的男子一身湛蓝长袍,剑眉星目,鬓若刀裁,是极为俊朗仙逸的相貌,见那人下马,他急忙迎了上去,赔笑道:“祁王殿下,没想到您这么早就到了。”

    秦晔收了马鞭,回头看他,只说:“嗯,蜀中情况不好耽搁,便先过来了。”

    尤长风点点头,将一行人迎了进去,等众人安置好随身物品后,尤长风问秦晔:“下官在附近的酒楼设了宴席,王爷一路舟车劳顿,想必许久未好好消遣,不知晚上可愿赏光一叙?”

    “也好,正可趁此机会放松一些,本王也有许多问题要请教犹太守。”

    “哪里哪里,今后共事,还要多仰仗祁王殿下。”尤太守作揖道。

    ……

    夜里,尤长风带着蜀州都统万实并几个下属一道约见了秦晔,酒楼中一派歌舞升平,几人碰杯过后,尤长风给秦晔夹了一筷子蒜泥白肉,道:“殿下尝尝,这可是我们蜀地的特色,去了油的,肉质鲜美,肥而不腻。”

    秦晔不着痕迹地避过他夹来的菜,自己动手夹了另一道太安鱼。

    尤长风有些尴尬,但很快自己调理好了,见秦晔一筷子下肚,觉得他应是满意,便问:“怎样,这菜味道如何?”

    秦晔抿了抿唇,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话,只说:“这道菜,可不便宜。”

    “王爷何出此言?”

    “太咸了。”

    尤长风与万实面色微变,不等他们说话,秦晔便又道:“本王一路行至蜀中,曾借住一处农户,那农户家里的膳食一粒盐也不曾放过,还假称自己买不起盐,前些日子父皇还收到御呈,说蜀中的盐价下去了,我想他定是糊弄于我,便一剑将他结果了。”

    岑湘扮做侍女站在秦晔身侧,听他说话不由又是吃了一惊,他在瞎说什么?他们到了蜀中之后未曾去过农户,更没来得及杀人,惟有蜀州吃食味道偏淡是事实,就连街边的肉包子仿佛也没放一粒盐似的,给她递包子的那个店家也看着脸色苍白,十分无力,好在这地方还有些辣味,没盐的食物嚼吧嚼吧还能下咽。

    “后来我上街走动,才发现他所言不虚,如今的盐价倒是比上半年的还要涨了一涨,难怪那农户要糊弄我。”

    “吃了几餐无盐的膳食,今日倒有些不习惯起来。”

    “你这顿饭,可十足金贵。”他又一次重复道。

    “盐患如此深重,着实令人痛心。”万实擦着额角的汗,勉强附和道。

    “傅卧雪傅御史为两淮盐价奔波时,还赞蜀中盐价控制得当,想不到短短这些光景,盐价已经涨至这般地步。”秦晔终于正色,语中尽是痛心疾首,但语调不闻几许怜悯,倒多了些公事公办的陈述。

    尤长风见他神色里并无兴师问罪的意思,试探着问道:“王爷担这治理盐患的大任,可有何良策?”

    秦晔思索片刻后,道:“实不相瞒,我来此将息不过半日,实在是一筹莫展,尤太守长居此处,合该比我了解才是,还请两位大任不吝指教一二。”

    “王爷哪里的话,大家同为朝廷效命,您要问什么,尽管开口便是,可这盐价,确实是难办哪。”

    “哦?如何难办?”

    “蜀中远离沿海诸州,本就不好制盐,几年前前任太守在任时,朝廷运救济的海盐遇雨水融化,几乎不好再用,又逢南边霍家战事吃紧,这时候蜀中的私盐便开始泛滥起来,乃至于后头发展成型,再到仗着盐务便利坐地起价,炒高海盐价格,谋取私利,这中间的利害关系并非寻常,再者,前些日子盐价下跌也并非下官虚报,这些盐商消息灵通,一有上头要治理的消息,便纷纷将盐价下调,等过阵子官府力度小了,又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如今您是来得早,若是按文书上到任的日子过来,只怕看见的盐价又是另一副样子了。”

    “原来如此,倒是多二位的提点了,”秦晔沉吟,“只是既如雨后春笋,想来这盐商该不少才是,同行竞价,按理盐价该更低,而不是上涨……”

    “他们成立了一个盐会,共同对抗官府,每月有固定的商会议价,若是有人低于制定数目的,便会被内部共同讨伐,逐出盐会。”

    “一群盐商而已,官府没有出面干涉?”

    “哪里只是一群盐商呢,他们和山匪勾结,每每有官府去查,便有流匪前来捣乱,也是令我们头疼不已。”

    “尤大人来蜀中多久了?”

    “满打满算,也快有四年了吧。”

    “四年,”秦晔看着碗底漂浮的红色油沫,道,“四年前,尤大人还在任汇京之地的户部员外郎,如今来了蜀地,这样的菜可还吃的惯?”

    “王爷好记性,不过我看您对长风的关心还是浮于表面了,他本就是蜀州籍贯,吃不惯的该是汇京的菜才是。”万实笑道。

    “原来如此,那确实是本王疏忽了。”

    他仿佛是不经意的这样一提,也没再纠结于此,几人就蜀中事宜又聊了些时辰,渐渐便偏移了话题。

    万实趁此机会拍了两下手掌,酒楼中便出现了几位衣着清凉的女子持着酒杯鱼贯而入。

    这几位倒真都是美姬,岑湘听他们说了半晌的话,早就困倦的不行,陡然看见来了这样一群美人,反倒精神了起来,两眼放光朝她们看去。

    那群美人原先应是舞姬出身,个个身姿袅娜,朱颜绿鬓,其中一位领口开的最低的大概早被授意,见了秦晔便主动贴过去敬酒,秦晔再度偏头谢绝了美人好意。

    这宴会由尤长风起头,却是万实一手操办,宾客还未欢悦,万实自个儿先沉浸在美酒佳肴与美人的旖旎氛围之中了,尤长风见了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万实自美人文堆里找回了点清明,这才发现秦晔似根木头似的杵在原地,也没接过酒杯。

    他有些尴尬,但片刻后又朝他身后看去,秦晔身后那女子名义上说是婢女,但那红樱桃唇,肤若凝脂的模样,又是跟在王爷身边,是个什么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果然那女子见了忽然进来服侍的几个美人,眼神直勾勾地便盯着她们,仿佛要将她们一口吞了,显然是妒得狠了。

    万实总算反应过来,小心翼翼问道:“王爷可是不喜欢这样的安排?”

    秦晔不置可否。

    万实面露懊悔 ,挠头道:“是下官唐突了,本来只是想让王爷松快松快,忘了王爷身边已有了一位美娇娘了。”

    岑湘站着都要被点到,只好收回视线,又不想看这几个腌臜男子并身旁的半个男子,没了养眼的美人,便只能低头去看自己的绣花鞋。

    尤长风审慎的端详秦晔神情,替万实开脱道:“万都统也是一片好心,王爷莫要怪罪。”

    秦晔左手半握着支在下颌边,情绪平稳地说道:“今后美酒美人都少来些吧,本王并无这些嗜好。”

    尤长风忙将屋内刚进来服侍的美人们赶了出去,应道:“是是是,美人佳肴不过锦上添花,王爷一心为国,这些实在多余,我们继续说回正事吧,说正事。”

    “你说。”秦晔完全没把这句话当做客套,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尤长风咳了两声,组织措辞后,问:“蜀中盐商多如牛毛,更有数十万的匪寇,数百里的高山,最快也得有几年的光景方能平定,这些非我等几人便能摆平,王爷此行又带了多少人前来?”

    秦晔反问道:“多如牛毛,数十万,数百里,这些有个确切的数字吗?也好让本王心里有个底。”

    尤长风仿佛被问得懵了一瞬,道:“这些下官一时还真想不起来了,明日便派人将记录在册的具体数目给王爷奉上。”

    “如此便有劳尤大人了。”

    一场不算宾主尽欢的宴席接近尾声,尤长风与万实跨出酒楼,正欲与秦晔一道回去官署,秦晔却忽然做了告别的手势,道:“不必相送了,本王在这儿已购置了宅子,便不去尤大人府上叨扰了,明日自会叫下人将所需物品一并取回。”

    万实看着秦晔远去的背影,不由得有些慌张起来:“尤大人,你说祁王这是何意?”

    尤长风也无法判断,虽说京中传来的消息,这王爷只是个无能而不受宠的皇子,但只这一顿饭的功夫里,实在测不出他的深浅,说他有备而来,他却只知他四年前的官职而不知他的出身。

    说秦晔只是像从前的几个巡抚一般走个过场,他又早早地连陇坊的宅子都买好了。

    “还说什么不近酒色,那他身边还带个那么貌美的小丫头,装什么道貌岸然?”

    尤长风叹了口气,道:“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但根据彬州那都统所言,他当真率领千人围剿了人数过万的孰胡山寨,恐怕并非易与,我们得打起精神了。”

    万实再粗心大意,也能意识到尤长风所言属实,只缓缓点了点头。

    -

    岑湘跟着秦晔他们绕圈圈,一路上深恐自己被他们卖了,好在不过穿行了四五条街,他们便在一僻静院落前停了下来。

    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岑湘尚未走近,便已察觉此处位置极佳。

    这宅院四通八达,不论是离府衙,官署,还是吃饭的酒楼都不算太远,但又闹中取静,不过酉时,周遭已经少有人声了。

    岑湘狐疑的打量着那院门与院门上烫了“行止”二字的匾额。

    如果没记错的话,秦晔的表字,是叫“行渊”来着。

    一路下来所受的冲击有些多,岑湘已经不再大惊小怪了,但依旧不太确定,这不会……是秦晔在此处安置的宅院吧?

    她正思索着,丁令德已经三长两短的扣起门来。

    里头很快有人接应。

    见岑湘愣神,秦晔道:“愣着做什么,进去啊。”

    岑湘“哦”了一声,抬脚紧跟着进入了这方合院之中,推开院门,便见三间垂花游门,两进抄手游廊 ,院落幽深静谧。转过照壁,即见一花木扶疏,吊兰流泉的庭院,颇有些清冽风骨。庭院前方则矗立着一座精巧别致的青砖瓦舍,简洁大方。

    岑湘小声问:“这是你的宅子?什么时候购置的?”怎么整个风格和王府完全不同?处处都透露着低调的隐逸,虽没有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气魄,但依旧隐含奢华,内中布局陈设也不难看出用心。

    秦晔没在意岑湘的失神,只回答了后面的问题:“六年前吧,怎么?”

    “六年前你都还没开府……”岑湘不禁嘀咕,他在宫里哪来的机会跑这儿来购置宅院。

    秦晔似乎料到了她的疑惑,不紧不慢道:“六年前殷贵妃身体骤然抱恙,钦天监说皇室中有北十字星冲月。”

    他没有再说下去,岑湘已听懂了他的意思,云啻正位于大胤的北边,而十字大概是说他名中的笔划。她一开始对皇室了解甚少,但也听说过殷贵妃身体抱恙时,钦天监测出不祥,便有一名皇子为了避谶被送去了行宫。

    “送你去行宫受罪,你怎反倒在蜀中购置房产享受起来?”

    “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做些事,岂不是更为容易?”

    岑湘被他说服了,行宫之中的皇子本就无人看管,历来送到行宫将养的皇子都是真“将就着”养,是死是活全凭本事,外放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恐怕还是一种自由,这屋子大概就是在那时购置的。

    但……

    “你早就料到有一日会来蜀中吗?”这也太未卜先知了。

    秦晔垂眸以一种关怀的眼神看着她,口吻温和地吐信子:“蜀中盐患深重不过是这三年的事情,妹妹。”

    言下之意是这一切不过巧合。

    岑湘也觉得自己犯蠢,听他语带嘲讽,羞愧的同时深觉自己不该不自觉拉高他的深度,正想反驳些什么,院中有小厮语声急切地跑了过来:“主子,您可算来了,徐子斜小兄弟受了重伤,如今还卧着床呢,您快去看看吧。”

    ……

    秦晔随着下人前去卧房看望徐子斜,彼时徐子斜刚醒,虚弱的躺在床上,往日充满活力的面容不复从前,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憔悴,嘴唇亦失了血色,苍白的翕合着。

    秦晔坐在床边,见他形容困苦,不禁问:“怎么弄成这幅样子?”

    徐子斜虽然身体尚未恢复,但也算在行止别院中修养了一阵子了,意识尚还清明,见他来了,反倒先自省起来,撑着病体道:“主子,子斜对不住你啊。”

    情绪激动处,竟忍不住微微咳嗽起来。

    徐子斜幼年便被秦晔捡回来养在身边,见他这样,不自觉皱了皱眉,拍着他的胸口替他顺气,接着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不要激动,慢点说。”

    徐子斜依旧躺在床上,渐渐止了咳,才说:“小的把侧妃跟丢啦,现在侧妃姐姐不见了,不知在何处受苦,也不知是否香消玉减啦。”

    站在后头刚端着茶水进门,被丁令德庞大身躯挡了个严实的岑湘:“???”

    她往前站了两步,问:“那个,你说香消玉减的人,是我吗?”

    听了这话,原本还情绪低落躺在病床上的徐子斜支撑着爬了起来,道:“侧妃姐姐,是你,太好了,子斜还以为,还以为……”

    他说着说着便又是一脸歉疚,弄得岑湘有些不知所措,但当看清对方的面容时,岑湘的神情便有些绷不住了:“是你!”

    那个给她卖拉肚子的西瓜,在她卖草编蟋蟀时一路跟踪尾随她的小白脸!

    岑湘下意识往秦晔后头躲了两步。

    徐子斜一脸困惑:“侧妃何故躲着我?”

    岑湘缓缓自秦晔身后探出来,她想到那日万青谷里汪夺死时似乎也见过此人,多多少少也明白了,这人既然是秦晔的下属,那先前之事多少有些认知上的偏差。

    他们之间的误会很多,比如她起初完全没有想到当初在阑山脚下那场围杀中蒙面的两人是秦晔与丁令德,因为按时辰推算,他们该是刚灭了云啻,在回京的路上,与阑山并无交集。

    但这一路上他们都未曾掩饰,而岑湘的记性恰好并不算差,蛛丝马迹足以她辨认出这之间的关系了。

    但与秦晔的误会与徐子斜无关,留存的印象还是让她难以相信这个小白脸,岑湘探出头来,控诉道:“就是你,卖我劣质西瓜毒害我侄子还偷偷跟踪我的变态!”

    徐子斜听了这话,看看岑湘又看看秦晔,无辜道:“呃……误会误会天大的误会!”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在徐子斜——瓜是准备卖给别人的,结果不小心给你了真是抱歉这样苍白的解释下。

    岑湘半信半疑地选择了相信。

    但是听到徐子斜说:“我家主子要我暗中跟着你保护你”时,岑湘忍不住朝秦晔看去。

    “你若是出事,我没法和傅大人交代。”秦晔道。

    岑湘有些失望地撑起脑袋,小声嘟哝:“你可以直接点的。”况且这个小孩能保护她什么?

    “什么直接!”丁令德替主子抱不平,“王爷都这么直接的拒绝你跟随了,小主子你还是要跟着……”

    岑湘被丁令德无情指控,暗自腹诽:这个大嗓门,迟早有一天要暗杀他。

    厘清误会后,秦晔看着丁令德肩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再次正色问:“我让你跟着她,你又是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子斜当日奉王爷命令跟随侧妃,但是走着走着,发现跟丢了人,我怕无法交代,便又在城中及娘娘可能出现的地方找了一遍,没想到侧妃还没找到,先遇上了步惜敖,他一看就是嗅着味道来,欲对王爷不轨的,但我打不过他,就想趁他没发现先逃离镇上。”

    徐子斜缓了缓,接过岑湘递来的茶水闷了一口,又道:“谁知一走动,便被他发现了,他执意认为我知道你们的行踪,还说自己奉命来杀了你们,我当然不能让他得逞,便奋力拼杀,负隅顽抗,可他不仅武功高强,还有各种毒药暗器,当时他的剑离我的胸口仅有……”

    “细节便省了吧,你是如何获救的?现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哦,现在除了伤口还未愈合,子斜已经大好了,”他意犹未尽,道,“总之,在我身受重伤以为要魂归西天时,遇上了一个月宫仙女似的姑娘,她医术高明,妙手仁心,将我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岑湘听到“医术高明”“姑娘”这几个词,心蓦地提了起来,追问:“你说的那个大夫,是姓姜吗?”

    “对对对,恩人没告诉我她的名字,只说自己姓姜来着。”

    岑湘的心中不免又燃起了希望:“她可有说接下来准备去哪儿?”

    “这倒没有,这姑娘似乎很忙,看我活下来了,便命人将我抬走了,子斜实在是撑着病体不辞辛苦才能回到行止别院。”

    岑湘的心情便如同在云端荡秋千,一下飞到云层上,一下又落入乌云密布。

    徐子斜好奇问道:“对了,侧妃,你做蚂蚱那次,是怎么甩脱我的,我轻功那么厉害!”

    这个问题倒是很好回答:“嗯……大概是因为我认路。”

    “你还去过那种小县城?”若不然初来乍到怎会认得。

    “你跟踪我绕路的时候不是走过一遍了?”

    徐子斜歪着脑袋,似乎没听明白。

    岑湘便又解释:“我发觉你在跟踪我,故意绕着那小村子走了一个时辰,摸清地形,最后钻空子甩脱了你。”

    “一个时辰都走上一遍,便连陌生的城市都熟悉了?”丁令德不敢置信。

    “啊?这很难做到吗?”岑湘不自觉反问。

    丁令德被她理所当然的语气整懵了,也不再自取其辱,只问秦晔:“那王爷与侧妃又是怎么遇上的?我把王妃跟丢之后还在逗留找了她许久,最后寻人无果才想来这里找王爷您,给您来个负荆请罪的,谁知官署那边说您还没来,我只好回到此处干等了许多时日。”

    “事情是这样的子斜……”说这种事丁令德在行,于是几人将自己近来发生的事情互相交换了下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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