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无忧很温柔的为她拭去眼泪,“不怕,慢慢说。”

    沈南粥就含着哭腔说:“忧忧,昨日成亲的,不仅有萧家三公子萧慕晗,还有四公子萧慕元…”

    她告诉皇甫无忧,昨日她从入府、拜天地、敬茶、夫妻对拜,到入洞房,这期间虽蒙着盖头,却是清清楚楚听到,主礼官口中一声声喊的是萧三公子的名字,萧慕晗。

    进到新房后,她被一个婆子抱到了喜床上,就像天底下所有新娘一样,等待着在前堂应酬的夫君入洞房。皇甫无忧不在身边,她心里慌得很,想着一会儿萧慕晗进房了,她要如何跟他商量不圆房的事情。又该用什么理由,提出这样的请求。

    “后来呢?”

    皇甫无忧不解,新郎入洞房,总要掀盖头的,就算沈南粥分辨不出什么萧慕晗萧慕元的,对方何以也弄错?婚床边,该停放着把木轮椅才是,难不成那萧慕元娶的,也是个有腿疾的新娘?

    “后来,新郎走了进来,挑了我的盖头后,就围着我这把轮椅打量了一圈,还坐在上头耍了一会儿,我只当他是萧慕晗,当时心里很是不悦,觉得他此举,十分不尊重人。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就坐在这轮椅上望着我,望着望着,我就没了知觉,再醒来,就是今儿个早上,一夜间,府里就像天塌了似的,我方才知,进我房间的,是四公子萧慕元。”

    “一整个晚上,他都在新房里?”皇甫无忧问。

    沈南粥想了想:“我不敢肯定,不过醒的时候,他是在的,正坐在桌边喝茶。”

    “这位萧四公子,有问题。”皇甫无忧嘀咕了一句,又问:“萧慕晗那边呢?”

    沈南粥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和云阳县主,也就是原本萧慕元的新娘,圆了房。”

    “呵!”

    这就对了,有人想将错就错。

    单凭沈南粥说的这些,就能看出整件事情看似是意外,实则是有意为之。

    皇甫无忧不由猜,那萧慕晗许是不满娶一个残缺的女子,无奈这亲事,又是楚国皇帝赐婚,所以整了这出乌龙,以逃脱皇帝有可能的怪罪。

    想那萧慕晗二十一岁就中了探花,又新领了吏部的缺,再加上国公府嫡出的出身,算是新贵中的翘楚。

    再说那云阳县主,又不像她们从南陈国远嫁而来,她会分不清萧家两兄弟?

    怎么想,都是一场秘而不宣的算计,借着入错洞房的幌子,将生米煮成熟饭,天子也拿他们没法子。

    还有沈南粥莫名其妙的昏迷…

    皇甫无忧忽然问:“粥儿,你醒来时可一切如常,衣裳可完好?身子可有异样?”

    “没有没有,忧忧放心,我醒的时候还穿着喜服,后来要去中堂,才换了这身。”

    沈南粥如今身上穿的,已是新妇人的衣裳了,皇甫无忧将她看了又看,明明还是小萝莉模样,一脸天真。

    “忧忧,如今咱们怎么办?”

    “这萧四公子,嫁不得。”皇甫无忧想都没想,就下了这个结论。

    “可是…”

    “不怕,「圆错房」的,只有三房那一头,咱们只要跟皇上陈清事情经过,请他另行赐婚便是。”

    沈南粥听了这话,却摇了摇头。

    从认识皇甫无忧的第一日起,她就事事听她的,听到后来成了惯性,早就忘了自己也长了颗脑袋,自己也有主意。“忧忧~”这回,她倒是鼓起勇气说了自己的想法。

    “那萧四公子名声不好,你所担心的,我知道。可是… 昨日他什么也没做,今日在中堂,他也没有半分解释,按理说…”

    这也是皇甫无忧方才说萧慕元有问题的地方。

    按理说,萧慕元的新娘从能跑能跳的云阳县主,变成了坐木轮椅的南陈公主,炸得最裂的本应是他。他和沈南粥并未圆房,只要他当众表明,不论三房那锅米熟到了什么程度,他这头都是来得及换锅换灶的,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做,这又是为何?

    “忧忧,我们嫁来楚国,本也不是为了找什么良人过日子,换一家,又能换到什么好上头?”

    沈南粥心下已有了想法,若这萧慕元是个爱玩的主,刚好由他在外头玩去,她与他做有名无实的夫妻,岂不更圆满。

    萧慕元…皇甫无忧回忆着方才在中堂一扫而过的四位少年公子,不知是哪一个,敬国公府这样的高门勋贵,想必规矩大,那就应该是…坐在下首最尾的那个?

    没留意看,没印象了。

    她道:“这事儿,咱们不能关起门来自己打算,总要听听萧慕元怎么说。”

    “那…趁着敬国公那边还在商议,忧忧把萧慕元叫来?”

    皇甫无忧这会儿腿也蹲麻了,就起身坐到鼓凳上,她拉了拉木轮椅,将沈南粥拉近了些,然后给彼此都倒了茶,“不急,我想,他会主动过来的。”

    左肩还残存些微痛,端起茶壶的动作引得皇甫无忧下意识的皱眉,沈南粥就注意到了,“忧忧,你受伤了?”

    “路上有点小意外,小伤,无妨。”

    沈南粥就觉得不可思议,“可以你的身手…那得是什么样的意外?”

    皇甫无忧抿抿嘴,就有些尴尬了,总不好告诉她,是身体换了灵魂那种意外。

    老的灵魂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新的灵魂一时不适应这副有绝世武功的身子,所以才受的伤。

    她要是这么说了,伤的就不是肩,而是脑子了。

    “公子,那刚来的婢女,不就是在禹州救你的那位姑娘吗?”

    裴九是萧慕元身边跟了许多年的仆从,也有些身手。

    六日前,他和主子在回京城的途中遇上了刺客。

    通常这种情况,都是主子亲手解决的,可当时,一位黄衣少女从天而降,拦住了刺客的进攻。

    有人代劳,他主子就抱着胳膊在马车里纹丝不动,那确实也没必要再动了。少女武功之高,是裴九这辈子见所未见。

    可后来不知怎的,刺客一剑袭来,少女像被人点了穴似的,愣是立在那儿白白吃了一剑。

    主子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少女不仅中剑了,还昏了过去。

    最后到底还是主子自己出手,解决了刺客。他们把中剑昏迷的少女带回了客栈,一番滞留,险些迟了婚礼。

    “阿九,你觉得,她像婢女吗?”萧慕元问。

    裴九的脑袋瓜就开始转了,那姑娘明明穿着南陈宫女的衣裳,主子却还这么问,那他应给出的回应就明显该是“不像”,若是像,公子何必有此一问呢。

    “不像。”裴九道。

    萧慕元却皱起眉,“她身上穿的,是南陈国宫女的衣裳,与前日进府的那些陪嫁穿的一样,怎么就不像?”

    “……”

    裴九觉得自己就是吃饱撑了要转那没用的脑子,可话都答了,好赖得说出个理由吧,想了想,他道:“宫女,哪有那么俊的?”对,这个理由好。

    这是最不像的地方,裴九突然自信起来,“别说宫女,就是大少夫人、二少夫人、皇宫里的公主郡主,也少有那么俊的。”

    萧慕元抿了一口杯中龙井,不屑的笑了一声,看不出是赞同还是不赞同。

    “公子,昨儿个晚上进房,发现人不对,公子怎么不吱声?”

    萧慕元搁下杯子,把问这话的裴九看了看,又浅浅笑了笑,裴九就察觉出自己这话问的有些傻了。

    那云阳郡主虽说是太后的远方表孙女,可骄纵跋扈也是出了名的,哪家的公子愿意娶这样的夫人。

    按说这样有身份的贵女是不该许给他主子这种生性浪荡又是庶出的主儿,也不知太后她老人家是着了什么道,在别人看来,这是主子捡着的大便宜,可他看主子本人,未必这么觉得。

    敬国公府的两位公子,都摊上了天家指婚,看似是荣宠,关起门来哪个也不乐意,三公子那边,是不乐意娶一个远道而来,还残了双腿的公主,而他们公子吧,依裴九看,娶谁他都不乐意,天上的七仙女他也不乐意。

    所以萧慕元吃下昨夜的这个哑巴亏,裴九就纳闷。

    “吱声?要喝到三房去,把云阳县主换过来?”萧慕元笑道,“那小县主什么性子?这南陈国的小公主又是什么性子,你看不出来么。”

    后头没说出口的话才是重点,娶哪个,他萧慕元往后的日子更逍遥快活?这不明摆着。

    这南陈小公主终日坐在木轮椅上,别说出门了,就是国公府里逛上一圈,也得要人推才行,往后如何管得住夫君。

    “得,公子这是心里有主意了。”裴九道,“阿九也不是傻,前些日子府里筹备婚事的时候,还是国公爷亲口交代下来的,晚香堂给三公子婚后用,雪竹居给公子婚后用。这话当时人人都听到了,就还能给送错了?这背后,八成是国公爷默许的,他一向疼三公子,见不得三公子娶个残女,又不敢明着抗旨,这下好了,那头生米煮成熟饭咯。”

    嘀咕完了,裴九又问:“那公子这锅饭,要怎么煮?”

    闻言,萧慕元移至窗轩前,朝主屋紧闭着的门望去,“也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总得商量,只是那婢女实在是可疑,不得不防。”

    “不行就派人到南陈打听打听呗,不是说南陈国皇帝疼这个小女儿,一下子嫁的这么远,派个有功夫在身上的婢女贴身护着,也是人之常情吧。”

    “那是有功夫在身上那么简单么?”

    萧慕元把皇甫无忧送到客栈后,把过她的脉,论内力,他恐不如她,还有她中剑之前和刺客过的那几招,明显没使到一半功力,已然不可小觑。

    “走吧。”

    萧慕元关上窗,整理了一番衣袍,朝主屋走去。

    进屋后,他首先就观察了皇甫无忧的反应,她不认得他,那就好。

    “公主。”

    “四公子。”

    沈南粥与萧慕元相互颔首,以示见礼,皇甫无忧也在旁给萧慕元行了问福礼。

    在南陈皇宫做宫女六年,请安见礼什么的,她不会有破绽。

    “昨夜之事,晚些时候,父亲定会来给公主一个交代,所以赶在父亲来之前,我想先交代我这边的。”

    沈南粥望了望萧慕元:“四公子什么都没做,何须交代?”

    “呵呵~这做与不做,得看公主希望我怎么说,这不,找公主商量来了。”萧慕元说完,就把目光移向皇甫无忧,“我希望,与公主单独谈话。”

    这么大的事,沈南粥自己哪敢拿主意,就忙解释道:“粥儿从小与我一起长大,我的事,无一瞒她。”

    皇甫无忧再次福了福身子:“四公子,公主自十二岁出了意外,受了不小的打击,性子有些敏感,对人对事都防备了些,许多事情习惯奴婢陪着,公子勿怪。”

    皇甫无忧太像个宫女了,萧慕元就更觉得诡异了。

    那日她落在他马车前头时,是何等的骄傲无惧,出手,又是何等的凌厉,这样的人做起奴才来,也能这般行云流水。

    “公主信任你,我何来怪罪,那我就直说了,阿九,关门。”

    “是,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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