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九将房门关上后，就守在门外把风。
也是相当默契的一对主仆。
萧慕元的“直说”虽来的猝不及防，却与方才沈南粥与皇甫无忧的讨论不谋而合。
总结他的意思，就是摆在沈南粥面前的，有两个选项：
一是向皇上表明，他二人并未圆房，到时候只要找内廷起居司的嬷嬷一验身，自可证明。
证明之后，可请皇上另择良人，重新指婚。
二则是将错就错。
三房那头圆了房，那四房这头怎么就不能圆房？女子交付了身子，纵使天子也不能拆台，他们这夫妻，自此便做下去了。
至于夫妻怎么个做法，是他萧慕元与皇甫无忧两个人的事，关起门来，再商议。
沈南粥努力克制住转头去看皇甫无忧的冲动，淡定道：“四公子可否先回避，待我考虑片刻。”
“当然。”萧慕元转身时，目光扫过皇甫无忧，他看得出来，她已在思考。
她还在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立即行了送安礼。
她如此警觉。
屋内再次只剩沈南粥与皇甫无忧两人。
“忧忧，你如何想？”沈南粥在等皇甫无忧做决定。
其实沈南粥方才提出那个想法，并非是她对这国公府有什么或好或坏的期待，只是因她觉得，自己这副样子活在世上，除了在皇甫无忧面前像个人，在他人眼中，不过是个废物罢了。
废物在哪里不都一样，因此，变，不如不变。
皇甫无忧叹了一口气：“你看看萧慕元那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当初两国议亲的时候，皇甫无忧一点也没觉得她的父皇皇甫齐会答应，可楚国皇帝送来的聘礼单上，一会儿又多了两百只参，一会儿又多了五百匹小母马，皇甫齐就一脸慈父模样的跑来对沈南粥说：“忧忧，你母妃走了，父皇如今已过古稀，还能护你几年，你留在南陈，往后的日子不会比在别的地方好过。楚国，总归是你来的地方，运气好，说不定还能遇见你的生父…”
沈南粥没等皇甫齐煽完情就一口答应了。
皇甫无忧当时有点激动，她是肯定要到楚国走一遭的，可那也不能搭上沈南粥的终身大事啊。
要不是后来，听闻萧家的这位三公子文采斐然，品性清雅，想着沈南粥嫁过来，兴许是一段良缘…
她太天真了，这世上怎会有男子愿与一个坐木轮椅的女子成就良缘。
除了皇甫无忧，她若是男子，她就愿意。
“忧忧，别总想着我。”沈南粥的双手放在腿上，拿指尖在膝盖上打转，她将目光落在面前的方寸之地，淡淡道：“楚国皇帝重新指婚，何以不会又是一个敢怒不敢言的萧慕晗？”
这话说的没错，皇甫无忧沉默了，她只想着还有一次机会，只想着开大。
可她们一旦坐上了赌桌，也会开小不是么。那下场，她们承受得了么？
沈南粥倒是受的了的，主要是她皇甫无忧，受的了么。
这可怜的小萝莉从前总是说，若不是小容妃娘娘，她在十二岁那年就死了，不死也会沦落成一条任人糟蹋的可怜虫。她能活着，能每日穿着体面，高高在上，被一整座宫殿的奴才伺候着活着，都是因为小容妃娘娘。更别说，小容妃娘娘还杀光了那群强盗，为她们沈家报了仇。
至亲的仇，本该由她这个沈家唯一的生还者来报的，可她双腿已废，没这个能力了。
报仇别人代劳了，报恩总要自己来吧。
既然恩人要她取代自己的女儿，做南陈国的公主，她自然无二话。可做堂堂南陈国的公主，这算什么报恩啊。直到如今恩人走了，沈南粥都没想明白这其中道理。
这些年，她与皇甫无忧这位真正的南陈公主相依为伴，皇甫无忧在她身边做宫女，那可不是装装样子的。
她是怎么照顾她的？那不比任何一个宫的宫女对主子都上心，沈南粥只觉得，她欠皇甫无忧的比小容妃娘娘的还多。
终于有一日，楚国的联姻书来了，她报恩的机会也跟着来了。她还管对方是良人恶人？就算是头猪，是只鸡，她也是嫁的。
那么眼下，这个萧四公子，甭管怎么放浪不羁，他愿意和她做名义夫妻，这就是开大啊。
而皇甫无忧渴望开的那个「大」，沈南粥是不敢想的，她希望皇甫无忧就此也放弃。
“忧忧，粥儿活着，只为报恩，小容妃娘娘让我顶公主的身份，我就好好的顶着，忧忧要来楚国，我就嫁过来，我知道忧忧心中有大愿未了，你当放手去做，别再被我拖累。如今，只是要我做钟鸣鼎食的敬国公府四少夫人罢了，这算什么呢，就算有朝一日，要我做一颗掷向火坑的石头，我也甘之如饴。”
“粥儿，别说傻话。”
在沈南粥说这话时，皇甫无忧也想通了，既求不得良缘，保住沈南粥的身体也好，倒不是什么清白之说，最起码不必跟一个她不爱也爱她的人，被迫做了真的夫妻。
对，假的好！
皇甫无忧握了一把沈南粥放在膝盖上的手，起身推开门。
萧慕元与裴九原来一直在院中站着。
他是在赏花吗？
他在这等终身大事，谈判未果之际，还能赏花？
“四公子。”皇甫无忧又一次行礼。
听到呼唤，萧慕元就走了过来。
“粥儿…”
他唤这位小婢女的名字。
“四公子，公主她同意了，国公爷那边，还请四公子出面言明，公主累了，她不想再说话了。”
“没问题！”萧慕元轻松道，“保证公主明朝醒来，会觉得自己原本就是要嫁给我萧慕元的，这府里上上下下啊，最擅长的就是装。”
他这话，虽不正经，但明显也是在揶揄这个萧家，特别是他临走前还凑近了对皇甫无忧说了句：“怎么样，楚国，比你们南陈复杂许多吧？不好应对吧？”
皇甫无忧略略一怔，不予回应。
她现在越来越确信，萧慕元敢在她们面前打这个保票，是因他很清楚，这场乌龙婚礼的幕后策划根本就是国公爷本爷，他萧非要的就是今日这个局面，嫁错了，娶错了。
错的好啊！
他疼爱的嫡子萧慕晗，娶了尊贵的云阳县主。县主那显赫的家世，对萧慕晗往后的仕途，必是一大助力。
至于萧慕元这个不成材的东西，和残废公主凑一对，也是天作之和。
“国公爷，不好了，不好了，宫里来了口谕，圣上宣您觐见呐。”
“觐见就觐见，做什么大惊小怪的。”
管家陆安哭丧着个脸道：“听闻圣上得知昨夜之事，恼的浇死了一座盆景，福宁殿里的盆景，哪一座不是圣上的心头好，这可比浇死个太监宫女还叫人慎得慌啊。”
说话间，萧非已换好了他那身紫色大袍子，仅仅是哼笑了一声。
顾辰烨这么紧张，看来这南陈公主真有可能是他和朝朝的女儿，想让他萧家最优秀的孩子娶他的残废女儿，想的美。
萧非猛的一甩袖摆，往府门走去。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一进福宁殿，萧非简直换了副面孔，他扑跪在楚帝顾辰烨脚边，直呼着：“是微臣的错，一切都是微臣的错。”
顾辰烨与萧非是童年玩伴，两个人幼时形影不离，好的穿同一条袴子，后来一为国君，一为国公，渐渐拉开差距来，如今怎么看，两人之间都差出了十岁八岁光景，显老的那个，当然是萧非。
“好你个萧非啊，堂堂一品国公府，养的都是废物吗？婚礼这么重要的事儿，都能给办砸了？人家南陈国就剩下这么一个没出嫁的小公主，千里迢迢给咱们送来了，你把她送哪儿了？送你那不成器的东西房里了！”
顾辰烨望着脚边的敬国公，心里恨的，恨不得把他也当做一座盆景，浇死。
“怪微臣，怪微臣图小便宜，想着三房儿子要娶妻，四房儿子也要娶妻，一个是皇上指的婚，一个是太后指的婚，都是天家赐福，双喜临门，不如一起办，还能剩下不少资费。”
“狗屁不通！你缺钱吗？朕每年给你多少年俸？多少田产？多少珠玉？你就缺这点银子？你缺银子跟朕要啊？至于这么抠索？”
顾辰烨转去落在罗汉榻上，萧非也就膝行着跟了过去，顾辰烨看他这副可怜模样，将身后一圆枕砸在他身上。
伴君半生，萧非明白，这是圣上赐坐呢，他乖乖的将圆枕垫在屁股下头，就地端坐。
顾辰烨接着骂：“送错了洞房可以理解，怎么就双双圆了房？”
萧非接着哭诉：“都是犬子胆大妄为，皇上要怪罪，就让微臣这个做父亲的待子受过吧。”
顾辰烨扶着额，愁苦至极：“朕知道，上官骞前些日子得罪了母后，母后这才把他闺女指给你们家那个不成器的老四。那上官莹，也是个金枝玉叶养大的闺女，自己的姻缘被长辈们拿来这么用，心里不甘心，好理解，就你们家老四那名声，谁嫁给他心里甘啊。”
萧非点头如捣蒜，陪着应和：“是微臣教子无方。”
“也不是每个都无方，前头三个养的还是不错的，特别是你那老三。”
“圣上谬赞。”
萧非心口不一，嘴上乖巧，心里不服。
谁不知道萧慕晗是小辈中的翘楚，谁不想闺女嫁给他，顾辰烨仗着自己是天子，这还没闹明白那无忧公主的娘是不是他的老情人容朝朝呢，就着急忙慌的挑起乘龙快婿来了，还挑到他的晗儿头上了，他怎能服。
“想他要娶一个身患腿疾的异国公主，也是心里不痛快，他和上官莹两个将错就错且不说了。朕就闹不明白，你那老四，叫…叫什么来着”顾辰烨一时想不起来了。
“萧慕元，皇上。”
“萧慕元！”顾辰烨怒道，“南陈小公主没见过未来夫婿，情有可原，他萧慕元是眼瞎吗？那新娘子腿不能动他看不出来吗？怎么就…”
虽然还没有百分百确定，皇甫无忧的母妃就是容朝朝，皇甫无忧就是他顾辰烨与容朝朝的女儿，可这可能性很大呀，已经大到了，令顾辰烨认定事实就是如此，一想到自己可怜的残废女儿被萧慕元那样的纨绔子占了身子，顾辰烨就又是恨恨一叹。
事到如今，他骂有什么用，占都占了，就算把他杀了，也没用呀。
“兴许，慕元那小子对无忧公主一见钟情，也未可知。”萧非说了这么一句荒唐至极又虚伪至极的话。
气的顾辰烨一脚踹了过去，把他踹的从圆枕上跌了下去。
“一见钟情！你就气朕吧！把朕气死，朕到地底下去找朝朝，和朝朝从头来过。”
那不行！
萧非重新跪直了腰板，浑身上下写满了「不行」。
容朝朝生前，已经被顾辰烨独占了去，如今，他们都和她天人两隔了，他们终于公平了，顾辰烨要死？死了好去缠着朝朝吗？他不同意。
“皇上龙福齐天，与日月同辉，万不可说这种话啊。”
他希望顾辰烨活一万年，那就一万年见不到容朝朝。
“你回去吧！”顾辰烨想来想去，这都已是无法挽回的事实，除非皇甫无忧她娘不是容朝朝，她不是他顾辰烨的女儿。
否则，只能想办法，改造改造那个不成材的女婿了。
“叫你家那个老四，明儿个来见朕。”
“臣遵旨。”
萧非跪在地上行了大礼，这一劫，算是渡了。
晗儿娶了云阳县主，往后必将直上青云。
至于萧慕元与皇甫无忧，好过歹过随他们去吧。
回到府中，萧非褪下爵袍，这副如今已四十有二的身子，连续紧绷了足有三十六个时辰的身子，终于能舒展开来了。
他喝了一口管家陆安递上的六安茶，寻思着，虽闹了这么一场风波，到底也是两房添了少夫人，是国公府上的大喜事，也就是说，四个儿子都有了家室啦，一家人该坐下好好吃顿饭才是呀。
“陆安啊。”
“国公爷。”
“今儿晚上，烧大灶吧。”
也是相当默契的一对主仆。
萧慕元的“直说”虽来的猝不及防，却与方才沈南粥与皇甫无忧的讨论不谋而合。
总结他的意思，就是摆在沈南粥面前的，有两个选项：
一是向皇上表明，他二人并未圆房，到时候只要找内廷起居司的嬷嬷一验身，自可证明。
证明之后，可请皇上另择良人，重新指婚。
二则是将错就错。
三房那头圆了房，那四房这头怎么就不能圆房？女子交付了身子，纵使天子也不能拆台，他们这夫妻，自此便做下去了。
至于夫妻怎么个做法，是他萧慕元与皇甫无忧两个人的事，关起门来，再商议。
沈南粥努力克制住转头去看皇甫无忧的冲动，淡定道：“四公子可否先回避，待我考虑片刻。”
“当然。”萧慕元转身时，目光扫过皇甫无忧，他看得出来，她已在思考。
她还在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立即行了送安礼。
她如此警觉。
屋内再次只剩沈南粥与皇甫无忧两人。
“忧忧，你如何想？”沈南粥在等皇甫无忧做决定。
其实沈南粥方才提出那个想法，并非是她对这国公府有什么或好或坏的期待，只是因她觉得，自己这副样子活在世上，除了在皇甫无忧面前像个人，在他人眼中，不过是个废物罢了。
废物在哪里不都一样，因此，变，不如不变。
皇甫无忧叹了一口气：“你看看萧慕元那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当初两国议亲的时候，皇甫无忧一点也没觉得她的父皇皇甫齐会答应，可楚国皇帝送来的聘礼单上，一会儿又多了两百只参，一会儿又多了五百匹小母马，皇甫齐就一脸慈父模样的跑来对沈南粥说：“忧忧，你母妃走了，父皇如今已过古稀，还能护你几年，你留在南陈，往后的日子不会比在别的地方好过。楚国，总归是你来的地方，运气好，说不定还能遇见你的生父…”
沈南粥没等皇甫齐煽完情就一口答应了。
皇甫无忧当时有点激动，她是肯定要到楚国走一遭的，可那也不能搭上沈南粥的终身大事啊。
要不是后来，听闻萧家的这位三公子文采斐然，品性清雅，想着沈南粥嫁过来，兴许是一段良缘…
她太天真了，这世上怎会有男子愿与一个坐木轮椅的女子成就良缘。
除了皇甫无忧，她若是男子，她就愿意。
“忧忧，别总想着我。”沈南粥的双手放在腿上，拿指尖在膝盖上打转，她将目光落在面前的方寸之地，淡淡道：“楚国皇帝重新指婚，何以不会又是一个敢怒不敢言的萧慕晗？”
这话说的没错，皇甫无忧沉默了，她只想着还有一次机会，只想着开大。
可她们一旦坐上了赌桌，也会开小不是么。那下场，她们承受得了么？
沈南粥倒是受的了的，主要是她皇甫无忧，受的了么。
这可怜的小萝莉从前总是说，若不是小容妃娘娘，她在十二岁那年就死了，不死也会沦落成一条任人糟蹋的可怜虫。她能活着，能每日穿着体面，高高在上，被一整座宫殿的奴才伺候着活着，都是因为小容妃娘娘。更别说，小容妃娘娘还杀光了那群强盗，为她们沈家报了仇。
至亲的仇，本该由她这个沈家唯一的生还者来报的，可她双腿已废，没这个能力了。
报仇别人代劳了，报恩总要自己来吧。
既然恩人要她取代自己的女儿，做南陈国的公主，她自然无二话。可做堂堂南陈国的公主，这算什么报恩啊。直到如今恩人走了，沈南粥都没想明白这其中道理。
这些年，她与皇甫无忧这位真正的南陈公主相依为伴，皇甫无忧在她身边做宫女，那可不是装装样子的。
她是怎么照顾她的？那不比任何一个宫的宫女对主子都上心，沈南粥只觉得，她欠皇甫无忧的比小容妃娘娘的还多。
终于有一日，楚国的联姻书来了，她报恩的机会也跟着来了。她还管对方是良人恶人？就算是头猪，是只鸡，她也是嫁的。
那么眼下，这个萧四公子，甭管怎么放浪不羁，他愿意和她做名义夫妻，这就是开大啊。
而皇甫无忧渴望开的那个「大」，沈南粥是不敢想的，她希望皇甫无忧就此也放弃。
“忧忧，粥儿活着，只为报恩，小容妃娘娘让我顶公主的身份，我就好好的顶着，忧忧要来楚国，我就嫁过来，我知道忧忧心中有大愿未了，你当放手去做，别再被我拖累。如今，只是要我做钟鸣鼎食的敬国公府四少夫人罢了，这算什么呢，就算有朝一日，要我做一颗掷向火坑的石头，我也甘之如饴。”
“粥儿，别说傻话。”
在沈南粥说这话时，皇甫无忧也想通了，既求不得良缘，保住沈南粥的身体也好，倒不是什么清白之说，最起码不必跟一个她不爱也爱她的人，被迫做了真的夫妻。
对，假的好！
皇甫无忧握了一把沈南粥放在膝盖上的手，起身推开门。
萧慕元与裴九原来一直在院中站着。
他是在赏花吗？
他在这等终身大事，谈判未果之际，还能赏花？
“四公子。”皇甫无忧又一次行礼。
听到呼唤，萧慕元就走了过来。
“粥儿…”
他唤这位小婢女的名字。
“四公子，公主她同意了，国公爷那边，还请四公子出面言明，公主累了，她不想再说话了。”
“没问题！”萧慕元轻松道，“保证公主明朝醒来，会觉得自己原本就是要嫁给我萧慕元的，这府里上上下下啊，最擅长的就是装。”
他这话，虽不正经，但明显也是在揶揄这个萧家，特别是他临走前还凑近了对皇甫无忧说了句：“怎么样，楚国，比你们南陈复杂许多吧？不好应对吧？”
皇甫无忧略略一怔，不予回应。
她现在越来越确信，萧慕元敢在她们面前打这个保票，是因他很清楚，这场乌龙婚礼的幕后策划根本就是国公爷本爷，他萧非要的就是今日这个局面，嫁错了，娶错了。
错的好啊！
他疼爱的嫡子萧慕晗，娶了尊贵的云阳县主。县主那显赫的家世，对萧慕晗往后的仕途，必是一大助力。
至于萧慕元这个不成材的东西，和残废公主凑一对，也是天作之和。
“国公爷，不好了，不好了，宫里来了口谕，圣上宣您觐见呐。”
“觐见就觐见，做什么大惊小怪的。”
管家陆安哭丧着个脸道：“听闻圣上得知昨夜之事，恼的浇死了一座盆景，福宁殿里的盆景，哪一座不是圣上的心头好，这可比浇死个太监宫女还叫人慎得慌啊。”
说话间，萧非已换好了他那身紫色大袍子，仅仅是哼笑了一声。
顾辰烨这么紧张，看来这南陈公主真有可能是他和朝朝的女儿，想让他萧家最优秀的孩子娶他的残废女儿，想的美。
萧非猛的一甩袖摆，往府门走去。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一进福宁殿，萧非简直换了副面孔，他扑跪在楚帝顾辰烨脚边，直呼着：“是微臣的错，一切都是微臣的错。”
顾辰烨与萧非是童年玩伴，两个人幼时形影不离，好的穿同一条袴子，后来一为国君，一为国公，渐渐拉开差距来，如今怎么看，两人之间都差出了十岁八岁光景，显老的那个，当然是萧非。
“好你个萧非啊，堂堂一品国公府，养的都是废物吗？婚礼这么重要的事儿，都能给办砸了？人家南陈国就剩下这么一个没出嫁的小公主，千里迢迢给咱们送来了，你把她送哪儿了？送你那不成器的东西房里了！”
顾辰烨望着脚边的敬国公，心里恨的，恨不得把他也当做一座盆景，浇死。
“怪微臣，怪微臣图小便宜，想着三房儿子要娶妻，四房儿子也要娶妻，一个是皇上指的婚，一个是太后指的婚，都是天家赐福，双喜临门，不如一起办，还能剩下不少资费。”
“狗屁不通！你缺钱吗？朕每年给你多少年俸？多少田产？多少珠玉？你就缺这点银子？你缺银子跟朕要啊？至于这么抠索？”
顾辰烨转去落在罗汉榻上，萧非也就膝行着跟了过去，顾辰烨看他这副可怜模样，将身后一圆枕砸在他身上。
伴君半生，萧非明白，这是圣上赐坐呢，他乖乖的将圆枕垫在屁股下头，就地端坐。
顾辰烨接着骂：“送错了洞房可以理解，怎么就双双圆了房？”
萧非接着哭诉：“都是犬子胆大妄为，皇上要怪罪，就让微臣这个做父亲的待子受过吧。”
顾辰烨扶着额，愁苦至极：“朕知道，上官骞前些日子得罪了母后，母后这才把他闺女指给你们家那个不成器的老四。那上官莹，也是个金枝玉叶养大的闺女，自己的姻缘被长辈们拿来这么用，心里不甘心，好理解，就你们家老四那名声，谁嫁给他心里甘啊。”
萧非点头如捣蒜，陪着应和：“是微臣教子无方。”
“也不是每个都无方，前头三个养的还是不错的，特别是你那老三。”
“圣上谬赞。”
萧非心口不一，嘴上乖巧，心里不服。
谁不知道萧慕晗是小辈中的翘楚，谁不想闺女嫁给他，顾辰烨仗着自己是天子，这还没闹明白那无忧公主的娘是不是他的老情人容朝朝呢，就着急忙慌的挑起乘龙快婿来了，还挑到他的晗儿头上了，他怎能服。
“想他要娶一个身患腿疾的异国公主，也是心里不痛快，他和上官莹两个将错就错且不说了。朕就闹不明白，你那老四，叫…叫什么来着”顾辰烨一时想不起来了。
“萧慕元，皇上。”
“萧慕元！”顾辰烨怒道，“南陈小公主没见过未来夫婿，情有可原，他萧慕元是眼瞎吗？那新娘子腿不能动他看不出来吗？怎么就…”
虽然还没有百分百确定，皇甫无忧的母妃就是容朝朝，皇甫无忧就是他顾辰烨与容朝朝的女儿，可这可能性很大呀，已经大到了，令顾辰烨认定事实就是如此，一想到自己可怜的残废女儿被萧慕元那样的纨绔子占了身子，顾辰烨就又是恨恨一叹。
事到如今，他骂有什么用，占都占了，就算把他杀了，也没用呀。
“兴许，慕元那小子对无忧公主一见钟情，也未可知。”萧非说了这么一句荒唐至极又虚伪至极的话。
气的顾辰烨一脚踹了过去，把他踹的从圆枕上跌了下去。
“一见钟情！你就气朕吧！把朕气死，朕到地底下去找朝朝，和朝朝从头来过。”
那不行！
萧非重新跪直了腰板，浑身上下写满了「不行」。
容朝朝生前，已经被顾辰烨独占了去，如今，他们都和她天人两隔了，他们终于公平了，顾辰烨要死？死了好去缠着朝朝吗？他不同意。
“皇上龙福齐天，与日月同辉，万不可说这种话啊。”
他希望顾辰烨活一万年，那就一万年见不到容朝朝。
“你回去吧！”顾辰烨想来想去，这都已是无法挽回的事实，除非皇甫无忧她娘不是容朝朝，她不是他顾辰烨的女儿。
否则，只能想办法，改造改造那个不成材的女婿了。
“叫你家那个老四，明儿个来见朕。”
“臣遵旨。”
萧非跪在地上行了大礼，这一劫，算是渡了。
晗儿娶了云阳县主，往后必将直上青云。
至于萧慕元与皇甫无忧，好过歹过随他们去吧。
回到府中，萧非褪下爵袍，这副如今已四十有二的身子，连续紧绷了足有三十六个时辰的身子，终于能舒展开来了。
他喝了一口管家陆安递上的六安茶，寻思着，虽闹了这么一场风波，到底也是两房添了少夫人，是国公府上的大喜事，也就是说，四个儿子都有了家室啦，一家人该坐下好好吃顿饭才是呀。
“陆安啊。”
“国公爷。”
“今儿晚上，烧大灶吧。”